曾經(jīng)的她，傻得傷害自己；現(xiàn)在的她，學(xué)會了保護自己。

    這是她在經(jīng)年歷久的歲月中學(xué)會的一切。

    有關(guān)乎痛癢的攻擊，她不會沉沒，一定會還擊。

    **

    這些年日升日落，很多事早已滄海桑田。

    程梨放棄畫筆已久，此刻看著坐在她對面的方式，她覺得那段和各色顏料打交道的時光遠(yuǎn)得像是別人的經(jīng)歷。

    此刻她忍著不適坐下來，無非是為了不必再坐下一回。

    方式的司機留在外面，沒有跟著他們進這間茶室。

    方式?jīng)]動，程梨也沒即刻開口。

    侍應(yīng)生過來沏茶，茶杯里的水撞在杯壁上，蕩出一圈細(xì)碎的漣漪。

    方式在水聲停了之后問程梨：“阿梨，你這幾年去了哪兒，過得好嗎？”

    程梨默了片刻，只冷靜地說：“下次再意外撞上，別再跟著我?！?/br>
    方式說：“你怪我當(dāng)年自私？”

    程梨沒看他，垂眸看著茶杯里的水面，她沒有回答方式的話：“上面那話方先生應(yīng)該聽明白了，我不想再重復(fù)一遍。師生一場，多年不見，沒必要弄得太難看?！?/br>
    程梨冷靜地超出方式的預(yù)想，他覺得局促。

    程梨繼續(xù)說：“這話繼續(xù)往下說，會有人覺得難堪，人是聰明的高級生物，基本的技能應(yīng)該是懂得保護自己的臉?！?/br>
    方式張口：“……”

    他最終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沒有為當(dāng)初的選擇辯解。

    女兒當(dāng)前，他親手推了出去，讓她更孤立無援，這是事實。

    他對程渠也有私人感情上的厭惡，所以他那時還出言離間他們“父女”之間的關(guān)系暖男夫君莫要跑。

    當(dāng)年的他，是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哪腥恕?/br>
    當(dāng)年只限于師生關(guān)系的時候，程梨很尊敬他，他也很喜歡這個學(xué)生，后來……

    變故出現(xiàn)的太過突然，他完全沒有準(zhǔn)備。

    程梨話至此，不想等方式的回應(yīng)，她準(zhǔn)備離開。

    方式卻突然又開口說：“方蓀是你的堂妹?！?/br>
    程梨笑了下，臉色又僵了一點：“你說方蓀是我的什么？”

    方式看著她，語重心長般說：“阿梨，她和你沒有宿怨，你們姐妹倆可以試著多接觸下?！?/br>
    程梨說：“我不是畜生，如果有人待我好，我自然會回報?？煞较壬鷦e忘了，我姓程，她姓方，姓氏都不一樣，算哪門子的堂姐妹？”

    方式回：“你怨我，我理解?！?/br>
    程梨又笑了下：“我的一輩子并不比別人長，我以后只會拿這一輩子來做我想做的事情?！?/br>
    怨恨，不可能包含在這里面。她不會再度浪費人生。

    方式聽得懂。

    看著如今面龐堅毅的程梨，他只覺得遺憾：“你過得開心，我也會覺得好過一些。”

    程梨沉默，看向他。

    方式回視。

    程梨突然問：“有孩子嗎？”

    后來有別的孩子了嗎？

    方式緊繃的目色松了一分，啟齒時才覺得真得難堪：“……沒有?！?/br>
    可能是懲罰，他和妻子想要，卻沒有。

    程梨點了點頭，神色間無悲無喜：“要能有的話，你記得提前學(xué)學(xué)怎么做?！?/br>
    學(xué)做好一個父親，別再傷另外一個孩子。

    方式聲線喑啞著：“對不起，當(dāng)初是我想了太多，忘記自己身上的責(zé)任?！?/br>
    程梨說：“用不著道歉，我不原諒你。”

    方式目光一痛，程梨的不原諒讓他挺直的脊背垮了下去。

    程梨補充：“我也有父親，不需要再多一個?！背糖哪莻€角色，還在程渠身上。

    方式看向她的目光帶著很多程梨不想看清楚的讓她覺得壓抑的感情在里面。

    程梨說：“你也別誤會，我不會原諒，可我也不想要怎么樣。過去總有徹底過去的那一天，以后你別跟著我，我自然也不會拿這幅不懂事兒的模樣膈應(yīng)你。你是高知份子，應(yīng)該知道這世界上殺人就要伏法，那是大惡?？捎袝r候也不能因為惡小，作惡的人就要求別人理解體諒。你原諒你自己，我繼續(xù)走我的路，這樣對你對我都好。人走出過去，不能靠別人寬慰，誰給你的原諒都不如你原諒你自己。方先生人生經(jīng)驗比我長，應(yīng)該懂?！?/br>
    第51章

    第二十七章：終身相依（五）

    下周末max有場線上線下聯(lián)合活動——全民馬拉松。

    線上的成績優(yōu)異者可以獲得max寄出的定制獎牌，以及廣告合作商提供的越野車。

    線下活動地點選在北京，和幾所高校的體育運動類社團合作。

    活動審批下來之后，max已經(jīng)派出員工試跑。

    午后見完幾個高校的學(xué)生代表，任西安從助理那兒拿了新手機，先回了趟家。

    晚上他準(zhǔn)備帶程梨回去，聽了程鹿鳴那一番話后，有些事他想再和任東野當(dāng)面交流囑咐囑咐。

    任西安回去的時候任東野剛和警衛(wèi)員陳九下完棋，正考慮要不要應(yīng)葉連召的父親葉衛(wèi)明的邀請一塊兒去釣魚。

    任東野還沒出院兒，就見任西安站在自家門前的樹底下，正討巧地笑，直直望著他。

    任東野白他一眼，又倒回門里去。

    任西安的一言一行在表達什么，他生的兒子，他大致有數(shù)。

    任西安這是又有事相求的意思。

    **

    任西安隨后跟著他進了門。

    任東野虎著一張臉，還是以往的做派，站在起居室里不言不語，等著任西安說。

    任西安伸手遞給他一張紙，或者說是一張照片，彩印的。

    任東野起初沒接，看向任西安的眼神在問：什么東西？

    任西安看明白了，于是干脆利落地解釋：“姑娘，我的。”

    還有兩句：“兒媳婦，你的。昨天忘了讓您先認(rèn)認(rèn)?！?/br>
    照片是從frank那里弄來的，frank和葉連召一道回來后去max同他告辭回國。

    照片拍攝于他們在阿牙克庫木湖扎營那天。

    程梨迎風(fēng)站在山凹間，風(fēng)將她的發(fā)梢撩起，她微轉(zhuǎn)身回眸，眸光一片清淡。

    照片是黑白兩色，更襯得她像是從舊時光里走出來的抓人眼球的人。

    任東野接過，盯著像是要從紙上走出來的女人看。

    他問：“還想說什么，老子從小教你說話吞吞吐吐？”

    他已經(jīng)表現(xiàn)得很寬容，很善解人意……這崽子還有什么不放心？

    任西安額角一抽，隨后笑：“爸，今晚我就帶她回來梨花雪之人約黃昏后?！?/br>
    任東野瞪他：“你小子路早都來問好了，還想回來鋪墊什么玩意兒？”

    任西安表情認(rèn)真，耐心地聽著教誨。

    任東野話說完了，他才繼續(xù)開口：“沒大事兒，就求您幫個忙?！?/br>
    上次他回來，拿借錢當(dāng)幌子說要結(jié)婚。

    任東野聽到他嘴里的這個幫忙，從潛意識里有些排斥。

    父子兩人目光對上，任東野射向任西安的那道帶著些火花，甚至像是一碰就要四濺般。

    任西安笑了下：“這么看我就算了，晚上別這么看你兒媳婦。人是我瘋狂追求才到手的，嚇壞了，我可賴你。”

    任東野冷哼了聲。

    任西安微挑眉，沒拿眼前的紙老虎當(dāng)事兒：“很簡單一忙。”

    任東野看他。

    任西安微抿唇，說了出來：“搭我把手，幫襯點兒你兒子，多疼下人。我媽還在的時候，您蠻擅長這個。”

    任東野又冷嗤了聲：“你媽不是別的人。”

    任西安輕拍著老爺子的肩：“是，您說的對?！?/br>
    任東野繼續(xù)瞪他，任西安問結(jié)果：“所以行，還是不行？”

    任東野沒即刻回答，蹙眉沉聲吼：“手拿開?！?/br>
    任西安討?zhàn)?，照做?/br>
    兩人對視一會兒，任東野最終還是嘆口氣說：“走的時候跟陳九交代好，說說她愛吃什么?！?/br>
    這是答應(yīng)了。

    前一晚任西安說得跟程梨有關(guān)的信息有限，此刻他想多說一些。

    他告訴任東野原因：“我這姑娘以前吃了些苦，這幾年過著無父無母的日子。您別當(dāng)對兒媳婦，當(dāng)貼己的閨女待就行。人很堅強，這樣的人也更容易心軟。您一熱情，她就暖了?！?/br>
    他如果不交代，任東野也是面冷心熱的一個人，他生命中這兩個很重要的人第一次碰面很可能會顯得生疏客套。

    此前他想細(xì)水流長讓他們慢慢接觸，現(xiàn)在他想快一些，不止讓他們接受對方的身份，也讓他們接納對方整個人。

    已經(jīng)走進彼此的生命太多年，可他和程梨相伴的時間在這個漫長的時間跨度內(nèi)卻顯得那樣短。

    短的讓人覺得有太多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