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這有什么,陛下日理萬機(jī),若是真與我出游,要耽擱下多少政事?再說,我也不想去。便像從前在弘慈庵時那樣,清靜些反倒好。行了,你先去吧,莫再說了?!?/br> 高曖打發(fā)她離去,心中卻莫名有些發(fā)空。 這次生辰原是她期盼已久的,如今卻只能在床上裝病,想想也是可笑。 愣了半晌,正要靠回軟囊上,卻聽羅帳背后那冷凜的聲音帶著戲謔道:“今日公主生辰,臣還想著伴駕出游呢,如今看來卻是不能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v⊙)明天廠花要帶咱們小公舉出去過生日啦~~~ 第104章 逍遙游 年關(guān)之際,除新歲元日外,最重的便是祭灶小年。 離正節(jié)不過還有幾日,喜氣漸濃,但見闔城街市錦地盈天,聯(lián)袂成帷,熱鬧非凡,便可想像到了新年之時將是何種盛況。 駐足其間,看那貨物吃食滿目琳瑯,最顯眼的莫過于灶糖。 麥芽淘凈,上鍋熬做糖,待到稍涼,用手揉做揸把來長,拇指般粗細(xì)的條棍,在滾上炒熟的芝麻,便成了祭灶日最重的供品。 徐少卿朝攤上丟下幾枚銅錢,抽了兩根出來,轉(zhuǎn)手將其中一根遞給高曖。 她眨著一雙俏目端詳了幾眼,見他已嚼了起來,便也將那灶糖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但聽“喀嚓”聲響,那糖一咬即碎,果然是松脆香酥,只是稍嫌太甜,再嚼一嚼,還有些粘牙。 她抿著嘴,顰了顰眉道:“這東西怎的這等甜膩?” “依著俗禮,今日必是要吃這個,公主之前沒吃過么?”徐少卿牽著她擠過人群,手上捏著那糖像是自得其味,咬得“喀喀”有聲,轉(zhuǎn)眼間便吃了大半根。 她自小僻居山野,素齋清靜,年節(jié)時偶有些糕點(diǎn)已是不錯了,對這民間的習(xí)俗玩意兒自然懵懂無知,如今看著確是有趣得緊。 只是這胃腸素凈慣了,猛然間吃起這個,還真有些受不得。 于是搖頭道:“沒有,我這還是頭次見。甜是甜,就是太膩人了些,還是廠臣吃了吧?!?/br> 話音剛落,便想起自己已咬過一口,此時若再叫他吃,豈不等同于…… 臉上一紅,那手剛抬了抬,便又縮了回去。 卻不料被他一把抓住,拉起來湊到唇邊,張口便咬了下去,邊嚼邊嘆道:“咦,公主這根似是比臣手上的要香甜些,這一鍋出的糖怎會不同?” 這般被牽著手,倒像是主動喂他似的。 高曖羞著臉低聲嗔道:“油嘴滑舌的,又胡說些什么,這么多人都看著呢,快放手?!?/br> “臣哪里胡說了,這味道真的不同,要不公主嘗嘗臣的?!彼f著便將自己那根往她嘴邊送。 這一來便近乎于打情罵俏了。 高曖趕忙側(cè)過頭,就看身旁不少經(jīng)過的行人都側(cè)目望過來,有幾個年輕姑娘見了,都含羞垂頭,卻還忍不住一邊把眼偷瞄,一邊掩口竊笑。 她登時羞赧無地,趕忙甩脫他手,悶頭向前快走,可這街上人流如織,只走了幾步便只好又緩了下來。 徐少卿暗自好笑,將那兩根糖都塞入口中,便上前拉住她,在耳邊小聲問:“公主走得這般急,想去哪里?” 她臉上紅潮未退,垂首不語。 起初本以為這大好的日子要裝病在床,無聊神傷,見他來了自然是喜不自勝,只是不想滿心歡悅的一出宮門,他便開始沒個正經(jīng),抓著空子便占起便宜來,也不管這街上眾目睽睽,像方才那樣被人笑,可真要羞死了。 她怕他再打什么壞主意,又不愿掃興回去,想了想便低聲道:“我只是不愛這里人多罷了,咱們還是去個清靜的地方吧?!?/br> 他勾唇一笑:“那還不容易,臣正好知道一個清靜雅致的所在,現(xiàn)下便陪公主去瞧瞧?” 她聽他話中頗有些正中下懷的意味,定然是早已盤算好了,卻故意先不提,只等她說出來,明擺著是“不懷好意”。 嗔怒地瞥了一眼,轉(zhuǎn)念又想,他這般計議也是費(fèi)了一番心思,自己若是不應(yīng),便是拂了他的意,實(shí)在于心不忍。 再者他說清靜雅致的地方定然差不了,說不定另有一番驚喜。 想到這里便問:“在哪?遠(yuǎn)么?” “就在城外不遠(yuǎn),公主隨臣來吧?!?/br> 高曖一聽要去城外,心頭不免砰跳起來,這般神神秘秘的,不知又在搞什么名堂。 自己這廂遲疑,手卻已被他攥住,拉著便往前走。 她不愿在大庭廣眾下跟他這般親密,可甩不脫那鐵鉗般的手,又怕被人笑,只好羞著臉垂下頭,含羞無語地跟在他側(cè)旁。 轉(zhuǎn)過正街,人流少了些,徐少卿雇了輛車與她同坐,從北門出的城,行不多遠(yuǎn)便折向東。 高曖撩著簾子向外望,只見山野蕭瑟,幾乎沒半點(diǎn)青綠,可在極目之處卻又遙遙地望見有一片山巒起伏,中間的主峰足有千仞之高,云蒸霞蔚,甚是壯觀。 莫非要去的便是那里? 登山遠(yuǎn)足,賞心怡情,原本是不錯,可這隆冬時節(jié),草木不發(fā),萬物凋零,又有什么風(fēng)景可看? 回頭望去,卻見徐少卿闔著雙目,半躺半靠在那里,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作勢假寐。 她不禁心中奇怪,暗想以他的性子,這會兒除了外面的車夫,又四下無人,自然要上來占些便宜,可自打一出城,他便一直是這副樣子,甚至連句話都沒有,反倒是自己有些失望。 就這般靜坐了好一會兒,終于有些耐不住了,便湊過去,拿手推了推他,輕聲叫道:“廠臣,廠臣?” 連著喚了好幾聲,徐少卿才緩緩睜開眼。 “公主有事么?” 她不由呆了呆,總不能直言車?yán)锉飷?,想和他說話吧。 可若非如此,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想,只好道:“沒什么……只是怕廠臣睡熟了身子冷。” 他心中暗笑,挑眉道:“若是臣真睡熟了,又身子冷,公主當(dāng)如何處置?” 原不過是沒話找話,卻不想一開口又被他捏住了話頭。 高曖自然知道他想聽什么話,窘著臉低下頭,心說若真是他冷得緊,自己定然不會顧忌那許多,可現(xiàn)在他無非是隨口玩笑,借機(jī)挑惹,若再順著話答下去,便更上了他的圈套,索性便岔開話道:“我瞧見前面有座山甚是清幽,廠臣說的地方可是那兒?” 徐少卿卻也沒續(xù)前話,微一點(diǎn)頭:“哦,公主也瞧見了?” 她見自己竟猜中了,倒也吃了一驚。 “去那山野間瞧瞧,卻也不錯,只是這時節(jié)怕沒什么好景致,再說我這腳力,定然也走不遠(yuǎn),就怕不盡興……” “這大冷天的爬山?臣這身子可受不了?!彼沧鞊u了搖頭。 “啊,那這是……” “既是公主生辰,當(dāng)然不可做那等勞身費(fèi)神的事。不須問,稍時公主見了定然喜歡?!?/br> 他也不多言,坐起身來,也撩著簾子向外望,隨即自言自語地笑道:“真是巧,說話這便到了?!碑?dāng)下便讓那車夫停了車。 高曖隨著他下來,抬頭便見已離山腳不遠(yuǎn),頭頂云氣飄渺,恍如天宮仙境一般,油然便生出一股暢然之感。 徐少卿打發(fā)那車夫走了,牽著她繼續(xù)向前,須臾來到山腳下,又沿右側(cè)山路穿過一片枝葉稀疏的林子,沒多久,便來到兩峰之間的谷地。 那背靠山巖之處,開闊平坦,其間有一池碧水,氤氳蒸騰,籠在霧氣中,其上還有一座寬大的草亭。 她不由驚呼道:“這……這是……” 他見她喜動顏色,也甚是高興,微笑道:“究竟是不是,公主且近前看。” 高曖心頭砰跳,隨著他來到近處,便覺一陣溫?zé)釗涿娑鴣?,池周十余丈,全以白甃石堆砌,池水清澈,底下的卵石清晰可見。 許是池水溫?zé)崴?,這附近綠樹繁盛,花團(tuán)錦簇,儼如春日已至,與外面萬物蕭瑟的景象全然不同。 身處其中,恍如時光倒轉(zhuǎn),鼻間嗅著清幽的花香,隱約還有鳴禽婉轉(zhuǎn)輕啼,竟似醉了。 “公主覺得如何?臣選的這處地方還當(dāng)?shù)闷鹎屐o閑雅么?” 高曖呆了一下,便喜道:“果真是個好地方,這溫泉是你……” 她見這池子堆砌斧鑿,上頭還覆了亭子,皆是人工所為,想來十有八、九又是他的手筆。 果然見徐少卿微微一笑,擼了袖子,俯身在那池中撩了撩水,輕嘆道:“這是底下那幫人偶然間發(fā)現(xiàn)的,我來瞧過一次,覺得若是報到宮里未免小氣,索性便自家留了,辟出來著人修飾一番,預(yù)備著想讓手下那幫殺才偶爾來此消閑一番,舒舒筋骨,也好盡心辦差,后來又覺著那些個人粗鄙無知,沒得污了這湯水,事情便擱下了……” 他說著便抬起頭,望著高曖道:“今日公主生辰,臣思慮著若送些物件,一來宮中不缺,二來也未免俗氣,不如便請公主來試洗一番,若還中意,這處湯泉便贈予公主消閑養(yǎng)身了?!?/br> 自來便聽說常浴溫泉,能康體保健,祛除百病,何況是如此難得的所在,哪還有什么不中意? 她甚是歡喜,望著那霧氣蒸氳的碧水,當(dāng)即便有種想入池一浴的沖動。 可轉(zhuǎn)念便想到他還在旁邊,這水如此澄清,若是真的寬衣解帶,豈不叫他全瞧去了? 這還不算,倘若他沒個分寸,也跟著一起入池洗浴,還要在水中挨近,那時衣不蔽體,肌膚相親,哪能把持得住,卻該如何是好? 說不定這便是他故意安排下的,要在這里和自己…… 這怎么行? 她雙頰如火,心跳得密如鼓點(diǎn),不自禁地想逃開,可退了半步卻又站住了。 停在那里不知該如何是好,垂下眼去,更不敢瞧他,囁嚅道:“這個……多謝廠臣好意,我身在宮中,等閑又出不來,嗯……平時也來不了,廠臣冬天身子寒,正該用得著,還是……廠臣留著自用吧?!?/br> 她說著,暗地里抬眼覷他動靜,卻見他已站起身來,面朝自己,慌忙又低了頭。 “唉,看來公主并不喜歡,方才不過是出言搪塞,不忍傷臣的心罷了?!?/br>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我……” “不是?那是為什么?”他蹙著眉,抬步向她走去。 高曖登時慌了神,一邊向后退,一邊語無倫次道:“廠臣你別……我不是,別……” 她話音未落,便見眼前人影閃動,徐少卿已迅捷無倫地欺到面前,一把將她抱住,那雙狐眸中分明蘊(yùn)著笑。 “廠臣……” 那兩個字剛一出口,身子卻已離了地,隨著他向后平平地飛出,在半空里打了兩個轉(zhuǎn),便聽“嘭”的一聲,渾身已被融融的暖意包圍。 池水蕩漾,心似也隨著那漣漪晃起。 她“啊”的一聲輕呼,雙唇卻已被吻住。 熱氣蒸騰,腦中微醺,身子像已融化在這池水中…… 過了良久,他才將唇輕輕抬起,卻又有些不舍地重又貼上去,流連蹭弄。 高曖趕忙躲過,羞得將火燙的臉頰埋在他胸口。 “公主喜歡么?”他在耳旁低喃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