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愣著干啥?這——”他指了指燕臻,“怎么稱呼呢?他怎么成你監(jiān)護(hù)人了?” 林州還沒說話,燕臻已經(jīng)打完電話走到他身邊,一身的氣勢都刻意收斂起來,看上去分外平易近人。 “林州,不介紹一下?這兩位怎么稱呼?” 林成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燕家二少。那令人仰望的身高首先就給人帶來十分巨大的壓力,那一身不知價格幾何的名牌服飾又是一重壓力。再加上那張俊美得超出常人太多的臉,盡管他刻意帶著友好的微笑,卻還是讓人覺得遙不可及,高不可攀,這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林成對上燕臻,很沒骨氣地腿肚子都打轉(zhuǎn)起來,平常的油嘴滑舌一概耍不出來,只能手忙腳亂地戳了戳旁邊的林州:“州兒,干啥呢,咋傻站著,還不叫爸!” 燕臻面上的微笑一窒,帶著幾分疑問和僵硬,轉(zhuǎn)眼看向林州。 林州的面色已經(jīng)黑得堪比鍋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燕總:黑人問號,黑人問號。 州兒:嚶嚶嚶……那是我老公?。?/br> 第三十三章 校園外的小飯館里,林州、燕臻和林成夫婦四人圍坐在小小的圓桌邊,桌上氛圍有些微妙。 林州一直沉著臉一言不發(fā),肖翠捅了捅林成,示意他說點什么。 林成干咳了一下,嘿嘿笑了兩聲:“那個,剛才是我唐突了,唐突了哈,我誤會監(jiān)護(hù)聯(lián)系人的意思了,不好意思哈!我以茶代酒,給燕總賠個不是,希望燕總看在州兒的面子上,大人不記小人過。來來,燕總喝茶!” 林成殷勤地給燕臻倒茶遞水,一臉賠笑,姿態(tài)低到塵埃里。 林州坐在一旁低頭看著手心,一聲不吭。 林成巴結(jié)著燕臻,無非是想從他那里討點好處,林成向來有這心思,只是見不著正主只能慫恿他,如今見著了燕臻本人,還不得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 燕臻笑了笑,很給面子地接過茶水,一口喝了。 “沒事,我們都是為了林州?!?/br> 燕二少的一句“我們”觸動了林成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拔覀儭蹦?,燕二少主動把自己和他放在一起,這是多大的面子! 林成很會順桿子爬,頓時又是敬煙又是倒茶,可勁兒找話和燕臻攀談起來。 平常他和工友們的談?wù)撛掝}十句有八句不離女人,又黃又俗,可是在俊美嚴(yán)肅得如同云端王子的燕臻面前,他哪敢造次。這個時候只恨自己新聞聯(lián)播財經(jīng)雜志看得太少,挖空心思地找些經(jīng)濟(jì)民生國家大事來跟燕臻談?wù)摚M镀渌?,也要顯出點自己的水平不是? 燕臻話說得不多,林成只能自己費力地唱獨角戲,就諸如“八九十年的經(jīng)濟(jì)發(fā)展將走向何方”“如何在國家當(dāng)前的宏觀調(diào)控下把握企業(yè)的發(fā)展機遇”等等話題發(fā)表了詳細(xì)的個人見解,耗盡了他那點可憐的腦細(xì)胞終于把熱場子撐到了服務(wù)員來上菜。 林成暗地里吁了一口氣,偷眼覷了燕臻一眼,那位仍舊端著客氣的微笑,即不冷淡更不熱絡(luò),從頭到尾只在林成刻意引他相談的幾次發(fā)問之下簡短地應(yīng)了一兩句,林成這么油滑的人也實在無從揣測這位的心思。 林州一直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即便是他也聽得出來自己二哥那些高談闊論的膚淺和可笑,更何況燕臻。 但他沒有打斷林成,還在林成說得唾沫橫飛的時候默默地給他倒了一杯水。 這就是他的二哥和二嫂,他們就是這么淺薄,俗氣的人,這沒有什么好遮掩的。他們會溜須拍馬,會當(dāng)街撒潑,但是他們愛護(hù)他,疼他寵他的心不比林旗少。 他愛他們一如他愛林旗。他會在私下里跟二哥抱怨他不該巴結(jié)燕臻,卻不會當(dāng)著外人的面掃二哥的臉。 林州正握著玻璃杯發(fā)呆,一只盛滿各色菜的碟子突然遞到他眼前。 林州連忙移開杯子,燕臻把碟子放在他手邊,微微傾身看著他:“忙亂了一整天該餓了吧?吃飯了,別發(fā)呆?!?/br> 林州點點頭,拿起筷子低頭就吃。 燕臻又把他的杯子拿過來,把已經(jīng)涼了的水倒掉,重新倒了一杯白開水。 林成看著他的動作,再看看他那個埋頭狂吃的小弟,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燕二少的照顧,他小弟這——這不得了啊! 林成連忙拉著媳婦,擠眉弄眼地讓她去看。肖翠也覺得這燕少爺在她們州兒面前怎么還有點伏小作低的樣子?林成剛才巴結(jié)了一通也沒得他一個正眼,可見并不是個好相處的人,怎么對州兒反倒有點討好的意味? 轉(zhuǎn)念一想,州兒畢竟救了他的性命,他但凡是個知道感恩的人就該好好照顧林州。州兒可說是他的再生父母了,他要是對林州也愛搭不理,那還是個人么? 肖翠自覺想通了其中關(guān)系,再想想林成剛才的作為,也覺得有點替林州丟臉,因此瞪了林成一眼。 “消停點吧你!別賣弄你那半瓶子水了?!?/br> 林成吃了媳婦一記白眼,也沒當(dāng)回事,繼續(xù)偷偷注意燕二少對待自家小弟的態(tài)度。這越看越覺得有戲,越看越覺得前途光明。 燕臻席間一直在替林州夾菜不說,他夾的那些菜竟然都是林州素來愛吃的。服務(wù)員要給林州倒飲料還被他攔了下來,先用開水把飲料杯燙洗三遍才親手給林州倒了一杯飲料。就是對自己媳婦也不過如此了吧?! 燕臻竟然對林州這么好,那給他們換個好點的工作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可惜自己這小弟就是太老實! 簡單吃完了飯,,林成搶先去付了飯錢,四人一起走出了小飯館。 林成笑著給燕臻敬了一根煙,燕臻沒說什么,伸手接過,只是拒絕了林成點煙的動作。 林成陪笑著說:“州兒這些天多蒙您照顧,以后還要燕總多多費心了?!?/br> 燕臻面上的笑意真誠了幾分:“那是自然的?!?/br> 林成又道:“不知道州兒跟燕總提過沒有,我跟他二嫂吧,現(xiàn)在都在藍(lán)擎底下的工廠做事呢?!?/br> “哦,哪家?”燕臻看了林州一眼。 林州正偷偷地拉著林成不讓他再說下去,林成打開他的手,繼續(xù)陪著笑:“州兒就是太跟燕總見外,燕總拿咱當(dāng)一家人,你怎么什么都不跟燕總說呢?!這孩子,真不懂事?!?/br> 林州沉著臉,扭頭走到一邊。 燕臻點了點頭:“林二哥說得對,州兒是太客氣了。不知道二哥二嫂在哪家工廠做事?” 燕臻一聲二哥叫得林成快要飄乎乎飛上天了,搓著手興奮得一臉通紅。 “唉呀,就是東郊區(qū)那個電子元件工廠。就是跟燕總說一聲,沒別的意思,燕總千萬別誤會。都是自己人,以后有啥事兒找我和他二嫂,也有個頭緒不是?!?/br> 燕臻笑著點點頭:“對,都是自己人?!?/br> 林成和肖翠準(zhǔn)備乘公交車回廠,林州見天色晚了,不忍心讓他們擠那么久的公交,人又多,還得倒好幾趟車,硬是給他們攔了一輛出租。 把林成和肖翠送上車,路邊就只剩林州和燕臻兩人了。 林州看了燕臻一眼,又低頭踢了踢路邊的石子。 燕臻先開口了:“今天發(fā)生這么大的事,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br> “老師說讓找家長,我就給二哥打電話了……” “這樣的事你二哥也難處理?!毖嗾橛行o奈,“以后再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瞞著我?!?/br> 林州哦了一聲,聲音漫不經(jīng)心地,燕臻就知道他沒有把他的話聽進(jìn)去。 他又看了林州半晌,低嘆了一口氣:“走,我送你回宿舍吧?!?/br> “不用送了,又不遠(yuǎn)?!绷种菝Φ馈?/br> 燕臻窒了窒,面上染上一絲慍色,聲音也有些不善起來。 “走!” 林州不情不愿地跟著燕臻往學(xué)校走,一直落后他一步左右。燕臻快他也快,燕臻慢他也慢,就是不愿意跟燕臻走在一起。燕臻想跟他說說話還得一直回頭,說點什么他也不回應(yīng),只是胡亂點頭搖頭。 燕臻快氣死了。 他猛地停了下來,跟在身后低著頭的林州居然像頭頂長眼了似的,也及時地停了下來,剛剛好停在他身后一步的地方。 “你給我走過來?!毖嗾閴褐?,直接下令。 今天在會議室的時候林州多可愛啊,會扯他的衣袖,會跟他說悄悄話,紅紅的眼圈像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水潤潤的眼睛里滿是他的身影。 只是吃了頓飯又變成這副模樣,辦完了事就想卸磨殺驢么,這小沒良心的! 林州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嘴里還嘟囔著:“我就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哪里不好?!”燕臻瞪了他一眼。 林州抿了抿唇,終于直視向他。 “談戀愛才該走這么近。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走這么近干什么?別人要誤會的?!?/br> 燕臻又是一窒,眼看著林州終于不走在他后面了,卻又橫著離開他兩步遠(yuǎn),反正就是不靠近他,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獸似的,燕臻憋屈得快要噴出火來。 可是他竟沒有絲毫辦法。人家說得多有道理啊,不談戀愛就不能一起走,不談戀愛連靠近他的資格都沒有。真是個貞潔的小圣女。 一股沖動悶在心里,惷惷欲動地頂著理智的土壤,直欲破土而出。 燕臻扭頭看著林州在離他兩步遠(yuǎn)的地方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臉上帶著若有所思的神情,他這樣一個大活人卻被無視了個徹底。 不知何處而來的一股怒火仿佛又將那層理智的束縛燒灼得更加脆弱了一些,盤旋的沖動無法扼制,燕臻忍無可忍地欺身到林州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林州受驚一般瞪大眼睛看著他,圓潤的雙眸一眨不眨,如同一汪泉水一般清澈見底。 那雙泉水一樣眼睛里隱藏不住一絲情緒,燕臻清晰地在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還有那一閃而過的羞澀和期待。 “州兒?!彼肷尾艈玖艘宦暋?/br> 林州的嘴唇動了動,沒有發(fā)出聲音,光看口型,分明又喚了他一聲哥。 第三十四章 他聽到了林州那一聲無聲的呼喚,仿佛一股電流竄過血脈,記憶深處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地發(fā)芽生長,一種莫名的久違的感覺如同巨鼓雷音沖擊著他的心臟。 燕臻感到一瞬間的暈眩。似乎只隔著一層霧氣和薄膜,伸手就能觸到另一邊那鮮明的記憶。 可是那層霧氣卻始終無法驅(qū)散,那層薄膜也堅韌得刀槍不入,他無論如何想不起,摸不到。 每一次用力地回想,記憶總是最終落腳在飛機失事前的強烈閃光,還有他踏上飛機時的失意彷徨。 他記不起林州口中的濃情蜜意,記憶中最深刻的,始終是三年前那一次令他不解又痛心的背叛。因為那一次背叛,他才會駕著飛機出行散心,然后,就是一片空白,直到一年前記憶再次蘇醒。 帶著這樣扭曲的回憶,他要如何面對林州那雙清泉一樣透徹純潔的雙眼? 林州的面上還在帶著一絲期盼,手也回握住他,晶亮的眼睛專注地望著他。仿佛只等他一句話,他就會毫無芥蒂地馬上撲進(jìn)他的懷里。 什么身份的差異,地位的懸殊,貧富的兩極,親友的異樣目光,還有那些形形色色的煩惱,都不會阻攔他愛這個男人的決心。 他首先愛著燕臻,然后才會在乎那些煩惱。只要燕臻說愛他,他就可以義無反顧。 林州看得那樣專注,因此他清楚地看到了燕臻臉上的沖動漸漸趨于平靜,那一絲熟悉的光芒從他的眼中褪去,他甚至微不可察移開了視線,不敢與他相對。 林州面上閃過一絲顯而易見的失望,半晌松開了手。他感到燕臻抓著他的手一緊,仍舊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他實在不明白,燕臻明明就對他很渴望,為什么他不承認(rèn)呢? 他不愿意說,他也不能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