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不等小漪們攙扶,甄丹琦一下子跳起來,尚未站穩(wěn),腳下又是一滑,‘哧溜’一聲再次跌倒。 小漪們駭?shù)眯奶搅松ぷ友?,趕緊把二小姐從雪堆里撈出去。 甄丹琦氣急敗壞的吼道:“去找人把這條路給本小姐刨了!”吼了一聲還不解氣,她環(huán)抱著胳膊,跺腳道:“去把院長給本小姐叫來!” 散學(xué)的公子們迎面走來,對丑態(tài)百出的甄二小姐視若無睹,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好像聊著很重要的正經(jīng)事,明明是很想哄笑卻要忍著不笑,還都順其自然的遠遠的繞了開去。 “去找人把這棵破樹的樹枝給本小姐全砍了!” 甄璀璨擰眉,抬頭瞧了瞧遮天茂密的松樹枝冠,趁著甄丹琦在一旁嚎叫時,她上前用腳掃開那灘雪,幾顆細碎的冰珠赫然在目。 怪不得這么巧,原來是有人故意為之。 她眸中掠過一抹暗光,若有所思的環(huán)顧四周,猛得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轉(zhuǎn)進了遠處的石拱門。 六皇子華宗平! 她心中咯噔一聲,抱著瓷盆就急步追了過去。 轉(zhuǎn)入石拱門,是一片繁茂的青岡櫟樹林,見一抹衣袂在樹林深處閃現(xiàn),她腳步輕快的穿進了樹林中。 小道蜿蜒,清幽肅穆。 樹林的盡頭是一座院落,題有‘時務(wù)臺’三字,牌匾破舊斑駁,顯然是荒廢多年。 甄璀璨緩緩的駐步,四周寂寞極了,耳邊繚繞的是風(fēng)吹樹枝的聲響。 他呢? 夕陽下,古樹濃蔭,歇山重檐,她彷徨的站在寒涼的金光里。 他可能就在院里,但她卻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是的,不敢。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與此同時,她笑了,真可笑,方才義無反顧的跟來,是什么奇怪的念頭? “好笑?”清雅的聲音突然從她背后響起。 甄璀璨的心跳如鼓,眼皮也跟著跳了跳,霍然回首,迎上是一雙漆黑的眸子,帶著莞爾笑意。他的神情閑適悠然,在慢慢的走向她。她看在眼里的,像是一只慵懶的豹子,優(yōu)雅、矯健,難以捉摸。 難以捉摸……就不該掉以輕心的去捉摸,盡管他看上去溫和無害。 “你的十株鐵皮石斛。”她面容沉靜,將栽種擁擠的瓷盆朝前一送。 華宗平清聲問:“半壺酒呢?” 見他不接,甄璀璨便將花盆放在地上,哼道:“用此花盆抵半壺酒,你不虧。” 華宗平拎起花盆打量了一番,笑道:“它比那半壺酒值錢,我收下了?!?/br> 甄璀璨跟著笑笑,背起手曼聲道:“你幫我進甄府,我助你圓囑托,此事已了,各不相欠。” “真的是鐵皮石斛。”忽有一名身著白袍的妙齡女子出現(xiàn),輕松的從華宗平手中接過瓷盆,很是滿意。 甄璀璨一怔,這女子戴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眼睛,身手十分了得,行動竟完全不著痕跡。 妙齡女子又開口了,語聲薄涼,“殺了她?!?/br> ☆、第十二章 殺了她? 說得真是無足輕重,就像是捏死螞蟻一樣的隨意。 甄璀璨挑眉看過去,那女子的眼神冷冰冰的,除了冰冷,再無其它。 甄璀璨暗暗的握了握拳,曾幾何時,她命懸一線的生存在別人的只言片語里,憑借別人的眼色活著。其中滋味,令她不適。 華宗平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妙齡女子,妙齡女子百般不信的身形一陣,垂下眼簾。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們一前一后的縱身一躍,已不見了蹤影。 一個真正悠閑的皇子,會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深厚內(nèi)功?那妙齡女子又是誰? 冷風(fēng)乍起,甄璀璨若有所思的站了一會,轉(zhuǎn)身返回。 穿過青岡櫟林后,她看到了急得團團轉(zhuǎn)的甄丹琦,恰好,甄丹琦也看到了她,忙是招手,“喂,你跑哪去了?快過來,本小姐找你好一會了!” 甄璀璨暗忖,這聲調(diào)不對,明明很想大喊卻又壓低聲音。當(dāng)她慢吞吞的走近些一瞧,果不其然,出大事了! 一個書童模樣的人倒在血泊中,一動不動的,生死不知。 甄璀璨愕問:“這?” “哼!”甄丹琦撅起小嘴,朝地上的人翻個白眼道:“本小姐好不容易逮住他,讓他去把院長揪來,他不僅不聽本小姐的話,還敢取笑本小姐!”她彎腰撿起一塊染血的石頭,“本小姐用它不過才打了五六下,他就成了這樣?!?/br> 甄璀璨連忙掃視了一圈,見四周無其他人。 “爹若是知道了這事,本小姐就遭大殃了?!闭绲ょ戭澬捏@的打個哆嗦。 甄璀璨可不想幫她掩蓋真相,也不能陷入險境,便走為上策的說道:“不如我立刻去找翟總管來,問他有什么好法子?!?/br> “本小姐想好了法子……”甄丹琦忽然狡黠的笑了笑,抓住甄璀璨的手,把染血的石頭往她一塞。 隨即,甄丹琦拔腿就跑,小漪們急步跟上。跑出幾步后,她大聲的喊道:“殺人啦!” 小漪們也跟著喊:“有人被打死了!” 甄璀璨怔了怔,等她反應(yīng)過來,想要把石頭扔掉時,已經(jīng)遲了。 四面八方的人聞聲涌了過來,甄丹琦喊得更賣力,“出人命啦!” 竟然嫁禍栽贓! 如果她此時跑開,就是成了畏罪潛逃。手中的石頭很冷硬,直接涼到心坎。甄璀璨低頭看了看石頭,又看了看迅速逼近的人群,目光凜然。 “啊!” 瞧到地上躺著的人,圍觀的皇子、公子哥兒們一片驚呼。 在眾人愕然的緊盯下,甄璀璨側(cè)身一讓,滿懷期許的道:“諸位來得太及時了,快來看看,可有人認得他。” “這像是董公子的書童?!庇形还痈鐑貉奂?。 董公子?當(dāng)朝權(quán)貴中姓董,又有資格進皇家書院當(dāng)伴讀的,也就只有御史大夫董文閑的嫡孫了。 “哎啊,竟是董公子的書童?”甄璀璨的心中惶恐不安,面上只帶惋惜之色,“看他這模樣,不像是厭世自殺。想必他今日流年不利,不小心得罪了誰,慘遭此毒手,悲哉悲哉?!?/br> 聞言,眾人的視線都牢牢的鎖住她手中帶血的石頭,難道不就是她下的毒手?!實在匪夷所思。 在一旁看熱鬧的甄丹琦愕得目瞪口呆,怎么三言兩語她就置身事外了。 甄璀璨邁開腳步,朝一旁讓了讓,禮貌的說:“小女子有心無力,也幫不了什么忙,諸位請。” 她讓了又讓,再讓幾步,就能讓出人群了。 眼下還是盡快脫身為妙,只要能出了人群…… “你是什么人,怎么進的書院?”人群之外,一個洪亮沉著的男聲響起。 有公子哥兒主動的讓出一條道,闊步而來是一位明朗的少年,約摸十七八歲,當(dāng)真是氣宇軒昂,儀表堂堂。 甄璀璨的背脊冷颼颼的,只得駐步,笑吟吟的道:“是誰在問小女子?” “董弘川?!?/br> 原來他就是董文閑的嫡孫,是董姨娘的侄子,名門閨秀們眾星捧月的第一人。 “他可是您的書童?”甄璀璨朝地上一指。 “正是。”董弘川目不斜視的看著她,想要看穿她鎮(zhèn)定自若的表象下藏著什么。 “還望董公子節(jié)哀順變,愿他入土為安,來生壽終正寢?!闭玷矐z憫的嘆了口氣,嘆自己想要脫身很難了。 董弘川上前一步,察覺自己的書童已死,沉聲道:“是誰殺的?” 無人說話。 皇子們就是看熱鬧的,皆是一副要把熱鬧看完的閑情逸致;有公子哥兒們想配合董公子指認疑犯,但疑犯太過坦然,一時猶豫不決。 小漪們在授意后,四根手指齊齊的指向甄璀璨,理直氣壯的道:“她!” 甄丹琦環(huán)抱著胳膊,不僅毫不心虛,還有些幸災(zāi)樂禍。 人群里不知是誰低聲說:“兇手的兇器還沒來得及扔。” 甄璀璨駭了一跳,驚訝的道:“小女子純粹路過,隨手撿起兇器,免它不翼而飛,義不容辭的保護現(xiàn)場,卻被冤枉成兇手,何其無辜?!?/br> 真是慧黠無儔,董弘川定睛看她,她靈秀天成,不露鋒芒和凌厲,卻有著令人不敢輕忽的浩然之氣。 她抬眼,迎著他的目光,那目光深邃,波瀾不驚。 “你是一時失手殺了他,還是受人指使?”董弘川聲音低沉。 甄璀璨將手中的石頭扔了,雙手一攤,苦笑道:“萬不該有好奇心,惹了禍上身,也是活該?!?/br> 董弘川鄭重的道:“若你只是一時失手,我可以既往不咎?!?/br> 眾人一聽,不禁訝然。誰都知道董弘川剛正不阿,死了的書童雖然只是家仆,那也是董府的家仆,無端被殘殺,依董大少爺?shù)男愿?,絕對會秉公處理,怎么法外開恩了? 好一個既往不咎,分明就是在引她承認殺了人。甄璀璨聳聳肩,“多謝好意,小女子無福消受。” 董弘川正色道:“你既說不是兇手,可能提供線索指證真兇?” 甄璀璨暗暗的握了握拳,用余光暼了一下甄丹琦,想了想,還是不把她供出來,免得她急得撒潑把事鬧大,到時候鬧到甄府里,不可收拾時,自己也難脫身得干凈。眼下最重要的是趕緊把藥方拿到,不能卷起大波。 見她在盤恒,董弘川走近她,低聲說了句:“你無需顧慮,說什么我都信?!?/br> 他的話輕不可聞,甄璀璨聽得字字清楚,只覺他的眼神有些奇怪,當(dāng)然,他說的話更讓人費解。 “小女子只是好奇的路人,”甄璀璨朝旁邊挪了挪,跟他保持些距離,“一概不知,愛莫能助?!?/br> 有人忍不住說了句:“董大少爺,這人是跟甄二小姐一同進的書院,甄二小姐已大公無私的指認她是兇手,八九不離十,不如押去公堂審訊,看她招不招?!?/br> 甄丹琦跳了出來,一口咬定道:“人就是她殺的,本小姐親眼所見!” 衣袖里的拳頭握緊了些,甄璀璨眸中的怒火稍遜即逝,眼下徹底的身陷囹圄無法脫身了。她望了望漸漸沉下的夕陽,心中一片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