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甄璀璨揉了揉鼻子,道:“大人認(rèn)為我聽到的是哪位皇子就是哪位皇子?!?/br> 獄官愉快得雙手互搓著,李大人早就想彈劾董家,這正是一個好時機。 甄璀璨小心翼翼的說:“如果大人想讓我在這份供狀上畫押,我也可以畫押?!?/br> 地牢外響起一聲咳嗽,獄官連忙火速奔去。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目光澄亮。 過了片刻,獄官就回來了,陰冷的道:“你方才說的全都屬實?” “屬實?!?/br> “本官要重擬供狀,稍候會在大理寺的公堂上由李大人親審,你最好按你方才說的再向李大人說一遍,否則,本官會被責(zé)備辦案不利,地牢里的刑具你必非嘗一遍不可?!?/br> “只求死得痛快!” “只要你乖乖的在新供狀上畫押,本官保你刀落頭掉,死得輕松。”獄官心道:新制的兩種器具,還是要用她的血rou試試。 “先在此謝過大人?!?/br> 甄璀璨在地牢里等候了約三個時辰,才來了一個獄卒傳喚道她去公堂。 “是董弘川跟二皇子合謀,”獄官陰冷的提醒,“記住你對本官說的話?!?/br> 甄璀璨點頭,眼底一抹異色。 走出地牢,正午的陽光正強,照得她睜不開眼睛。她心生感慨,被光明包裹的感覺真好。 到了公堂之外,李洪毅著一身官袍正站在廊下,見到她時,平常聲問:“你在東營驛站聽到了什么?” 甄璀璨也正常聲道:“我聽到了有人在說,是董弘川和二殿下參與了行刺甄太后?!?/br> 聞言,李洪毅暗自滿意,肅聲道:“隨本官進(jìn)公堂,將細(xì)節(jié)一一道來。” 公堂之內(nèi),‘克己奉公’的匾額高懸。殿堂雄偉,卻空蕩蕩的只有四位官員模樣的人,和幾名衙役。 甄璀璨只覺背脊冷颼颼的,大理寺就是這樣審案子的? 李洪毅負(fù)手而立于堂內(nèi),鐵面瞪視著緩步向前的少女,心中暗忖:既然她詭計多端,那就將計就計。 忽聽衙役冷喝道:“見到大理寺的諸位大人,還不下跪?” 這無疑是在暗示,堂內(nèi)全是大理寺的人。 甄璀璨隱約察覺到屏風(fēng)之后有人影晃動,趕緊止步,很順從的盈盈一拜,并未跪下,“參見諸位大人?!?/br> “跪下!” “免了,”李洪毅一副很通情達(dá)理的樣子,隨手拿起長長的供狀,正色道:“這是你的供詞?” “是?!闭玷部匆参纯?。 李洪毅暗喜,既然她有意攀陷董家拖延時間,那就讓順?biāo)浦鄣睦盟屗囊幻嬷~把董家置于絕地,且看董家怎么應(yīng)對。 不等衙役念讀,甄璀璨就自己說道:“只因為我在東營客棧無意間聽到有人在說,是董弘川和二殿子合謀行刺太后娘娘,便欲被殺人滅口?!彼忠蛔植徊畹谋痴b完后續(xù)的‘罪行’。 好,太好了!李洪毅聽她完完整整的把供狀說完,忍不住震奮。足夠了,話是她說的,罪狀是她未被用刑就招認(rèn)的,所有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不過……” 頓時,一片靜默,全場屏息。 “不過以上供詞全是我編的謊話,為了躲避地牢里非人的酷刑?!?/br> 李洪毅臉上的喜悅轉(zhuǎn)瞬僵住。 “東營驛站數(shù)十條性命被何等身手持何種兵器所殺?方圓數(shù)里有無可疑痕跡?茶城的郡守被殺時的人證物證何在?在全國藥鋪下達(dá)密令出于何種緣由?可有詳細(xì)案卷?為何矛頭全指向我一人?”甄璀璨亭亭玉立,目光篤定,本要質(zhì)問李洪毅為何編好供狀逼她招供,轉(zhuǎn)念一想,事要一件一件的辦,先脫身為上,“李大人,且不可聽信別人的妄加揣測而冤枉無辜呀?!?/br> “膽敢在公堂上胡編供詞,本官念你是初犯,可饒你一次。再給你半天的時間,你把你的供述整理清楚,是非真假,本官自會還你一個公道”李洪毅深知中了她的詭計,便要盡快結(jié)束眼前的局面,“來人,把她帶下去,午后再開審?!?/br> “帶回地牢,酷刑侍候?”甄璀璨撇了撇嘴,“我看不必多此一舉,大人讓我招什么,我招什么就是了?!?/br> “大膽!”李洪毅惱羞成怒,“你竟敢質(zhì)疑大理寺的公正,污蔑本官!” “分明是大理寺不敢采信我的供述?!闭玷驳难劬γ髁炼潇o。 “你且說來聽聽。” “我奉太后娘娘旨意,跟董公子前去尋穗染秘方,當(dāng)晚我下榻東營驛站,不知怎么走漏了風(fēng)聲,入夜,有百余名黑衣人前來殺我,我手無寸鐵,僥幸脫身,便一人去尋秘方?!?/br> 李洪毅的神情冷沉。 “經(jīng)過茶城時,我被郡守攜通緝令抓住,亮出太后娘娘親賜的金牌后我得以脫身?!闭f著,她取出了金牌,“殊不知,我遠(yuǎn)離茶城百里之外時,茶城的郡守及郡兵被殘殺?!?/br> 李洪毅質(zhì)問道:“明知被全國通緝,還不回京申辨清白?” “為太后娘娘尋找穗染秘方為重,”甄璀璨泰然自若,“我深以為這種誣告,自會有大公無私的朝廷命官明斷。” 李洪毅道:“一面之詞,不足以信。” “是嗎?”甄璀璨緩緩笑了笑,慢慢的收網(wǎng),“我隨口攀陷董大人和二殿下的一面之詞,大人怎么就信了?大人洋洋灑灑的寫供詞,興師動眾的審詢,莫非正中大人下懷的言論,才可信?” 話說得輕輕淡淡,卻擲地有聲,砸進(jìn)人的耳朵中,形成巨大的浪。 李洪毅的臉色突變。 在這時,有人自后堂走出,閑庭信步,一抹濃烈的艷紅色流進(jìn)眼底。 甄太后! 眾人忙是跪拜,李洪毅雙膝跪地聲最重,腦袋叩拜的最低,背脊全是冷汗,憤惱而又無地自容。 甄太后目不斜視,心平氣和的從他們的身邊經(jīng)過,就似走在尋常的地方般隨意自然。 緊接著,出來的是御史大夫董文閑和丞相甄達(dá),后面跟著六部的尚書大人。 這陣仗果真了得,能將他們湊齊,還真是不容易。 不出甄璀璨所料,李洪毅本想借刀給董家致命的一擊,卻得意忘形的撥出刀捅傷了自己。 “這里冷颼颼的,陰風(fēng)陣陣,要站在太陽下暴曬一天,方能消寒,”華宗平看向身旁的董弘川,“董大人,你說是不是?” 甄璀璨抬起眼簾,跟華宗平釋然的目光一匯而過,迎上董弘川的注視時,滿含歉意。 “太后娘娘有旨,此案交由董郡守審理?!币宦暩吆白缘钔鈧鱽怼?/br> 聞言,董弘川道:“隨我去郡守府衙?!?/br> “是?!?/br> 進(jìn)了府衙后,見華宗平依然跟在身后,董弘川道:“待朝廷將賞銀下發(fā)后,下官一定親自將賞銀送至殿下的府中?!?/br> “不,”華宗平很難纏的樣子,“我一個時辰拿不到賞銀,就跟著你一個時辰?!?/br> 董弘川鄭重的道:“下官要審案,旁人不得跟隨,以免泄露案情。” 華宗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索性用衣袖掃了掃階上塵,無賴的坐在了公堂門前。 見實在擺脫不掉,董弘川命道:“為六殿下搬一把椅子?!?/br> 甄璀璨會心的一笑,笑彎了眼睛,笑得滿眼生春。 公堂之上,董弘川才仔細(xì)的端詳她,多日不見,她依然清清柔柔的,依然堅韌得令人捉摸不透。 被盯得頗為不適,甄璀璨啟唇道:“那些人命雖因我而死,卻并非是我所殺,請大人明查。” “東營驛站只有一名驛兵生還,他作證是你殺了全部人并放火燒驛站。茶城郡守及郡兵被殺,順??蜅5囊幻镉嬆慷媚阌H手殺人?!倍氪ǔ练€(wěn)如常,“若非你所為,你可有證據(jù)?” 甄璀璨輕嘆道:“所謂證據(jù),不過就是真或假的物證,可有可無的口供,用刑威逼或利益相關(guān)的供狀,以便成為一件完整看上去無懈可擊的案卷?!?/br> 半晌,她問:“你信我殺了人?” “我只信證據(jù)?!倍氪▌傉裏o私。 甄璀璨道:“我有。” ☆、第四一章 郡守府衙,地牢。 這應(yīng)該是最干凈最明亮的地牢了,一塵不染,油燈高懸,墻角種著簇簇喜陰的蘭花。刑具擺放過的痕跡還在,墻面修繕之處繪著一幅幅的山水壁畫。 董弘川自上任京城郡守第一日,就將地牢里所有的刑具搬進(jìn)了倉庫封藏,于公堂之上放言,但凡他審的案子,都要有理有據(jù),而非是用刑逼供。的確是個創(chuàng)舉,但應(yīng)該無比的艱難,可偏偏他要這樣做。 甄璀璨坐在最里面的一間特制牢房中,地上鋪著厚厚的新稻草。她手托著腮,似百無聊賴狀。 已過子時,萬籟俱寂,值守的衙役們湊在牢門外的屋檐下拿出了牌九,玩得不亦樂乎。 甄璀璨毫無困意,正襟端坐,眼睛盯著地牢的入口。 他來了。 依舊是一襲蒼涼的灰衣,手緊緊的握著冰冷的烏黑長劍,他身疾如風(fēng)的閃進(jìn)地牢中,漆黑的眸子在一間一間的牢房中尋著,幽靈般的站在光亮中。 “我在這?!闭玷簿従彽卣酒鹕恚慌扇藖硇写塘?,擔(dān)心她說出實情,也擔(dān)心她隨口攀陷置他們于險地。她輕嘆道:“地牢的防守簡直形成虛設(shè),衙役也個個是吃閑飯的?!?/br> 頓時,劍光一閃,灰衣男子已撥劍,縱身間朝著牢房的鐵鎖一劍劈下。 ‘咣’ 火花濺起,細(xì)細(xì)的鐵鎖只是被劃破了一道淺淺的痕。 灰衣男子一怔。 再次揮劍,鐵鎖上又多了一道淺淺的痕。 “你的劍不怎樣呀,不夠鋒利。”甄璀璨隨意的笑笑,“正如,那晚你帶著百余名黑衣人去東營驛站追殺我,騎的馬也不怎樣,跑得不夠快。” 灰衣男子薄唇緊抿,揮劍向牢房的木柵欄。 ‘咣’ 長劍被卡在柵欄中。 甄璀璨皺眉,質(zhì)疑道:“東營驛站的官兵全是用這柄鈍劍所殺?” 灰衣男子目光一凝,劍光亂飛,木屑成塵,轉(zhuǎn)瞬間,看似是木制的柵欄,露出了比堅硬的劍身還堅硬的鋼鐵柱。 “在京郊的山中連夜趕路的商隊也是你所殺?” 灰衣男子冷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