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木成文看了她姐妹二人一眼,卻并沒有急著說話,反而又低了頭去看手中捏著的一紙信箋,眉頭微蹙。 木寧便忖了這時候,起身又沖著木容笑了笑: “還要先和四妹賠個罪?!?/br> 木容直看著她,雖也淺笑,卻約略露了幾分不解,也并不接她的話,木寧面上便現(xiàn)了些微難堪: “若說起來,本也算是個誤會,卻是怨我沒有說清。去歲堂叔公大壽,我和母親回京給他老人家賀壽時,卻是不巧在梅相府遇見了云夫人,本也沒說什么,卻是剛巧有人喚了聲木三姑娘……云夫人大約誤會,隨后云大人便幾次送禮上門?!?/br> 木寧說到此處恰恰頓住沒再往下說,木容心底不住冷笑。她自然是假托著這身份,特特的不肯說明,樂得被人誤會,恐怕還不止是云深送禮上門,沒準二人在京時便已見過面,即便回來巒安后,或許還會書信往來。 木容一下有些明白,從前二人只做兩情相悅,卻偏偏被她這歹毒庶妹橫加破壞,她總不明白這情意怎么不過十日的功夫就能養(yǎng)出,卻原來是早有內(nèi)情。 “這倒也罷了,好歹云大人也沒見過三姐,他也只當是為自己未婚妻盡些心意罷了。” 木容故意提起云深時露出自然而然親密,面頰浮現(xiàn)些微紅暈,言下之意云深只要沒見到人,這也就不算什么。 木寧卻有幾分難為,顯然的事態(tài)并不如木容所想那樣簡單,木容瞧著木寧神色,大約猜出些什么,面色漸漸變了。 木成文見了這般,便放了手中的東西抬眼來看,帶了幾分淡漠: “你三姐的意思,去歲在上京時,云大人便將她當做婚書上定下的人,幾度拜訪,你三姐不好說明,恐露了紕漏,只是如此一來二往,怕是云大人心里,已將她當做未婚妻了。今日云家少爺也上門拜訪,話里話外透漏的,也是這個意思?!?/br> ☆、第三十二章 這番話說罷,木寧神情可謂是從未有過的難看,木容聽到此處,雖是早已料到,卻還是不得不裝作震驚之態(tài): “這……” 她聲音顫抖帶了幾分不勝之態(tài),甚至眼底盈盈透出水光,不可置信又萬分可憐。 看木成文的態(tài)勢,似乎是準備將錯就錯姐妹易嫁,既保住兩家名聲,也成全一段佳話。 只是木成文似乎根本沒想著要給這婚書上真正定下婚約的這個女兒一個說法,他思量的,只是對木家的好處。 這父女二人眼下作態(tài),仿佛她才是那個搶人親事的人。 難道木成文沒想過木寧身份是做不得假?外人或許不明就里,可至少云家人自己知道,定下的是周茹所出的庶女! 況且梅家也在上京,梅夫人但凡無事每到梅左相生辰都會回京相賀,木寧的身份是根本瞞不住。 木寧看木容這半晌都不回話,滿眼不知所措的可憐模樣,便帶了幾分疼惜與愧疚,拿了個小匣子到了木容跟前: “周姨娘早去,這婚書,一直都在母親那里保管。今日既是已到議親的時候,這婚書,四妹就拿回去吧?!?/br> 木寧忽然惺惺作態(tài),擺出一副要同云深隔絕成全meimei的大度,只是木容分明看到了她假做痛苦的神情里,眼底那分有恃無恐的輕慢。 木容忽然如遭雷擊般頓悟,眼下這婚書接與不接,都難再改變什么,無非只是證明了她心里還想不想要這門親事罷了。 只是她的心意,無足輕重。 木寧把此事直接放到了木成文跟前,雖說堵上自己名節(jié),在她自己看來也是退而求其次的委屈成全,可卻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一步棋。 為門當戶對能更好的攏住這門姻親,又有所謂的云深錯認已生情意在先,木寧嫁入云家已成定局。而她想到的木寧難以掩藏的身份問題,看來木成文也早已考量,唯一不出錯漏的法子,不是姐妹易嫁,而是姐妹共嫁,同前世一模一樣! 木容忽然間有氣急反笑的憤怒,這份神情出現(xiàn)在她故作不堪打擊的脆弱悲傷上,更帶出了幾分無以名狀的凄迷。 看來她的好父親今日喚她來,想要商量的只是她和木寧之間,誰為嫡妻,誰為平妻,更或者,是二房夫人,是妾室。 枉費日日在意顏面名聲,可做出的事,卻真真是最不要臉的! “也幸好,云大人并未見過我。既如此,云大人大約也樂見其成,這婚書,還是留在三姐那里吧。” 木容盡力讓自己顯得軟弱,卻實在不稀罕這樣讓她生嘔的婚事,說罷用帕子握了嘴,匆匆和木成文行了一禮,轉(zhuǎn)身便急急退去。 “四妹!” 木寧造作關(guān)切聲音響在身后,木容理也未理。 今日木宜在云家人跟前撕破她刻意維持的誤會,她無路可走,這最后一步也就不得不施行,竟是如此堅決要搶meimei的親事,更要和meimei共侍一夫! 木容就這么一路匆匆回了西跨院,木寧又在木成文書房待了一會兒才也出來,徐徐往東跨院回,是徑直去了梅夫人的榮華院。 木寧去時,梅夫人正在妝臺前坐著任鸞姑拆卸簪環(huán),見女兒進來,一副淡然從容,她便笑了起來: “成了吧?!?/br> 鸞姑一瞧,便把屋里伺候的人都先揮退了下去,屋里就只剩了她們母女主仆三人。 木寧坐著卻沒說話,面上有幾分郁郁的不足之色,梅夫人知曉她的心事。 原本只想著把木容支出去,待她和云深的親事因錯就錯下去,人嫁去了云家,就算給發(fā)覺了什么不對也為時已晚,只能就這樣了。 可如今連翻鬧將下來,幾次都不順暢,更到如今把木容直接捅到了云家人面前,這事想要再成,也就只有姐妹共嫁這一條路,難免木寧覺著委屈。 “眼下這樣也就罷了,好歹你和云家那大少爺是早有情意的,比不得四丫頭人生情薄,出身低又窮酸沒嫁妝,以后嫁去了云家,死丫頭要過什么日子,還不是你說了算。” “小人多作怪,我瞧著四姑娘確實也是刁鉆的,擋在里頭實在惹人生厭!” 鸞姑在旁順了幾句,木寧臉色才慢慢緩和下來,她的事已成定局,眼下也沒什么可牽掛的了,便問起鸞姑: “六妹可服藥睡下了?” “睡下了,是我親看著服了藥睡著了,我這才回來的?!?/br> 木寧便點了點頭,眉尖略蹙: “要說起來本也不該,起先只當六妹是不服被罰故意信鬧的,可如今看來,她大約半夜里是真見了個男人立在窗外,才嚇成了這樣。” 木寧一提到此,梅夫人面色一沉: “蘇涼月一貫狐貍一樣,從不會送把柄給人,這做派不像是她?!?/br> “倒也不像是芳草,她有多大膽子?況且那日你瞧她妹子的事,要真是她授意她妹子去做那事,她也不會氣的險些保不住孩子,娘別再疑心她了?!?/br> 梅夫人聽了木寧的話,眼神閃了閃,卻沒說話,又過了半晌才緩和了些微神色,攥著木寧手拍了拍: “天也不早了,這些日子天天殫精竭慮的,快回去歇著吧,有什么明日再說。” 木寧點頭,同梅夫人行了禮便退了出去。梅夫人慈和眼光在木寧出去后立刻便森森陰冷,對鸞姑低聲交代: “芳草那里你看著些,這一胎務(wù)必保住,她才能把老爺?shù)男乃┰跂|跨院里。若生下的是女兒也就罷了,若是男孩……” 梅夫人眼底頓現(xiàn)殺意,鸞姑會意: “主子放心,定做的滴水不漏?!?/br> 梅夫人滿意點頭,卻又想起木容來: “可打聽出來隱先生和四丫頭有什么淵源?這節(jié)骨眼上,可別再生出什么紕漏來。” 鸞姑卻有些不解: “四姑娘若真和隱先生有什么豈不是更好?如此也就不參合在三姑娘和云大人中間了,夫人怎么如此忌憚?” “你懂什么?” 梅夫人冷睨了鸞姑一眼: “四丫頭要真攀上了隱先生,往后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那是比云深底氣更足的,眼下連深淺都看不透,況且一貫里我待木容怎樣,你心里又不是沒數(shù)!” 鸞姑忽然想起周茹的死來,生生打個冷戰(zhàn),這事若要讓木容知道了,她再得了勢,可真是不得了。更何況周茹所有家私也盡被旁人瓜分,竟是分毫都沒給木容留下。 “查過了,四姑娘是自小沒怎么出過府的,那隱先生聽聞早先是在北邊山上,后來出山也就只在上京,巒安是第一回來,是斷不會和四姑娘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的,那日在侯府定是臨時起意,也沒什么,主子不必為此鬧心?!?/br> 梅夫人這才點頭松了神色,露出幾分疲乏。 “芳草那妹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尋個由頭趕出去吧?!?/br> 鸞姑低低應(yīng)了聲是,便服侍著梅夫人上榻安歇。 原本想著讓芳草的妹子住在西跨院芳草的舊院子里,每日來回,西跨院里有什么明面上的事通傳起來也方便,誰知她竟自己惹是生非,偏巧不巧,又和木容跟前的人撞在了一起,平白令她們丟了臉面失了先機,如今要讓木寧委屈的和木容共侍一夫。 想想就覺厭煩。 這邊梅夫人安睡后,木容的院子也是一片漆黑,木容于黑暗里睜著眼盯著黑黢黢的帳頂,不住的思量著眼前形勢。 云深需要一個聲名狼藉的未婚妻來成就自己愈發(fā)完美的君子之名,她再糟粕,他卻不離不棄。 所以木成文若是提出姐妹同嫁的建議,他一定欣然接受。那么在此后,她的身邊就會出現(xiàn)各式各樣的壞事,更有各式各樣對自己不利的傳聞,畢竟眼下自己的名聲實在不夠差。 而她眼下卻沒那個本事從源頭掐斷,所能走的,似乎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木容嘆息一聲。 終究自己勢頭太弱,即便重生一回盡知未來,可一半能做,一半?yún)s還是做不得。 只是也不過一瞬,木容轉(zhuǎn)過身去閉了眼,終歸還得走下去,也得走得讓自己合心合意。 只是不知怎么的,芳姨娘那妹子的身影,總是縈繞在她心頭,透著幾分的古怪。 正胡思亂想著,屋門忽然輕輕一響,木容聽響略抬眼去看,就見淺淡昏暗光里,走來一個女子身影。 “姑娘?!?/br> 她輕聲喚了喚,大約是怕驚擾木容,木容應(yīng)了一聲,那人便輕巧走到床邊,自己端了圓凳坐了下來。 “你可見過芳姨娘的妹子?” 木容回頭去看她,她順手給木容掖了被角: “見過了,那日聽說后,我就到芳姨娘在西跨院的院子附近走過,見過她了?!?/br> “果然和你很像嗎?” “不像?!?/br> 木容沉默下去。 一個分明不像蓮心的人,卻是生生把自己裝扮的像是蓮心。她是芳姨娘的妹子,芳姨娘從前是梅夫人的貼身大丫鬟,算是心腹,那芳姨娘的妹子,也或許能做梅夫人的心腹。 只是梅夫人的心腹,為什么會在園子里做那樣的事? 能說是嫁禍蓮心嫁禍木容,但青天白日也太容易被拆穿。 她的所作所為,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打聽著,芳姨娘并不是木家家生奴才,是幾歲上因家窮被賣進了木家的。她那妹子,只是窮苦人家的女兒,并不是奴籍?!?/br> 不是奴籍,卻在jiejie的主家甘愿當奴才一樣任人差遣任人打罵,并且做的事,又好似含冤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