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他見面詳談的，實際是幾個制片方和發(fā)行方的代表，共來自中、美、英三個國家，目的是想邀請他執(zhí)導(dǎo)一部以拍攝珍稀野生動物為主旋律的自然電影。

    過去，顧廷川從未拍過類似的電影，但在他的學(xué)生時代，曾以野生動物為主角，拍過相似的紀(jì)錄片來完成學(xué)分。

    “一共是三個國家聯(lián)合拍攝，我們打算分成三個拍攝組，同步在全國范圍進行取材，制作團隊都是非常優(yōu)秀的精英，你和你的團隊負責(zé)剪輯為主，但是，我們都知道你喜歡親力親為?！?/br>
    聊了半個多小時，顧廷川對他們的設(shè)想也有了初步的了解，他喜歡做一些別人看來“很瘋”的事情，這也算是眾人皆知了。

    如果能夠在工作之余停下步伐，不僅是深入自然，還能與那些專業(yè)的野生動物考察者一起工作，并成為超越“導(dǎo)演”這個身份的“探險家”——對顧廷川來說，大概沒有任何一部電影的拍攝會更有吸引力。

    然而，他卻不能立刻就做出決定。

    預(yù)算不存在問題，合作方已經(jīng)是國際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電影公司，這些對顧導(dǎo)來說都已經(jīng)不是問題……

    而是……

    太久了。

    如果參與拍攝，就得離開s市，最長的拍攝時間可能要長達兩年，這意味著什么，無須再多言。

    可如果不參與拍攝，那對他來說就是索然無味的合作。

    他喝了一口上好的現(xiàn)磨咖啡，不動聲色地對小趙看了看，過了片刻，周圍的合作人都向他遞來尋思的眼神，他才淡淡地回應(yīng)：“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

    誼然好友的婚禮，就辦在超五星級的酒店頂樓露臺。

    章蓉蓉本身當(dāng)一個小醫(yī)生賺不了太多錢，不過，家里底子厚，辦一場奢華的婚禮還是綽綽有余。

    剛隨婚車到現(xiàn)場，她就接到顧廷川的電話，他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工作，正讓司機往這邊趕。

    按照婚禮一天的行程安排，下午先是舉行儀式，晚上則是飯局。

    當(dāng)顧廷川望著天空中飄舞著的七彩氣球，又看到身邊誼然眼中滿滿的幸福感，不禁問道：“怎么樣，想要婚禮了嗎？”

    誼然眉宇間蘊著淡淡的甜蜜，此刻用余光看了看男人，語氣安靜地說：“你會不會覺得我難搞？目前為止，我已經(jīng)想了好幾種方案，最浪漫的一種，大概就是找一個巴厘島那樣的海島，把我們的家人和朋友都請過去，現(xiàn)在明星好像都流行這樣的？可我想不出更特別的了?！?/br>
    她望著手邊做裝飾用的白玫瑰和紙杯蛋糕，卻是在柔聲對他說：“顧廷川，我覺得有一種好奇怪的感覺，不是我覺得不滿足，而是它們都太普通了，‘配不上’你?！?/br>
    他被這番話打動了，心中涌起的感觸竟是想要向外張揚又拼命抑制住的一片寂靜，只能低頭望著她，一字一句，聲色俱全：“是你想太多了，傻瓜。”

    第一次聽他喊自己“傻瓜”，誼然耳根子都被撩的發(fā)癢，更聽出了這心聲里全是滿滿的愛意。

    可是，她就想，能有一場對他們來說都意義非凡的婚禮，大概還是能力有限吧。

    新娘章蓉蓉已經(jīng)在舉辦儀式的露臺凍得鼻子發(fā)紅，搓著手問她的司儀：“可不可以回室內(nèi)了？老娘快凍死了！”

    天氣太冷了，她在婚紗外面還披了粉色的羽絨服，這時看到誼然身邊突然出現(xiàn)的顧導(dǎo)演，一雙眼睛亮的驚人。

    男人穿著不算太考究的衣服，但是邊角都燙的一絲不茍，前額的黑發(fā)垂下來，沒有向后梳起，于是比起與別人商談時的成熟寡言，更多幾分瀟灑隨性。

    顧廷川很有風(fēng)度地對她的好友頷首：“恭喜你們?！?/br>
    章蓉蓉愣了愣，轉(zhuǎn)頭就去拼命搖晃誼然的肩膀：“你這個小妖精！怎么福氣這么好啊！說！到底為什么顧導(dǎo)要娶你！why！憑什么！顧導(dǎo)可是從小受精英教育的天才啊！前途無量、年輕有為！”

    誼然非常機智地立刻回答說：“因為我好清純好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好不一樣？”

    章蓉蓉：“……”

    顧廷川：“？”

    面對如此尷尬的場面，誼然干笑幾聲。

    整個婚禮晚宴都被顧廷川搶盡風(fēng)頭，哪怕這男人只是坐在那兒沉默不語，都有無數(shù)雷達般的目光向他們這桌掃過來。

    幸好，章蓉蓉給他們安排同桌的都是比較有涵養(yǎng)的男女，否則顧導(dǎo)應(yīng)付起來要更麻煩，不過，偶爾還是有上來要求拍照或者簽名的迷妹迷弟，顧廷川神色靜默地拒絕：“抱歉，今天不方便。”

    兩人等到婚宴上的所有節(jié)目都結(jié)束，新郎新郎開始敬酒，這就準(zhǔn)備撤了。

    誼然帶著顧廷川走到章蓉蓉面前，她看著幾步之外小聲和伴郎商量敬酒細節(jié)的新郎官，說：“你老公也是又帥又體貼，哪里不好了？得了便宜還賣乖?！?/br>
    章蓉蓉笑嘻嘻地一把抱住好友，誼然趁此說道：“蓉蓉，我和顧導(dǎo)晚上還有事，就先走了，你知道這種場合他也不習(xí)慣……”

    “沒事沒事，你們能來已經(jīng)夠給我面子了，然然你不知道，剛才連我婆婆都來打聽顧導(dǎo)呢。”

    誼然傾身抱了抱好友，“那我們改天再聚啊，祝你新婚快樂、早生貴子哦。”

    章蓉蓉曖昧地看了他們一眼，“還說我呢，你們才是！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

    誼然被問得噎住，這種問題要她如何回答，只好默默地指望顧廷川能替她解圍。

    結(jié)果就是——顧導(dǎo)不愧是顧導(dǎo)，語氣沉著地開口，只說了兩個字：“今晚。”

    說完，拉著顧太太的手，轉(zhuǎn)身走人。

    ……

    顧廷川早早就讓司機先回去了，親自開車帶誼然去約會，本來是要讓助理去訂電影票，她卻拿出手機，說自己訂票方便，還給他看app的界面，表示想買哪兒就買哪兒。

    顧導(dǎo)知道她是想讓他也體會一下這種“流程”，也就淡淡地笑著答應(yīng)了。

    夜場情侶較多，他們打算等到電影開場摸黑進去，反正還是買的后排票，這就不太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在車?yán)锖驁龅臅r候，誼然聽著音響里播放的爵士樂，又看了眼身旁的顧廷川，還是開口了：“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你今晚比平時更不愛說話，有心事?。俊?/br>
    起初，她還以為是婚禮太熱鬧了，讓他覺得不適應(yīng)，后來經(jīng)過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好像并非如此。

    顧廷川偏頭看了她一眼，這眼神中有不言而喻的默認(rèn)，沉默一刻，他知道如果現(xiàn)在不說的話，她也會一直想著，就索性把今天談到的那部電影事無巨細地講了一遍，力圖讓她也能明白他的想法和立場。

    聽完之后，誼然的心情果然也跟著糾結(jié)了，她知道這個男人在煩惱些什么，也知道這其中有太多讓他矛盾的地方。

    畢竟，這次的自然電影不止是拍出一部電影這么簡單，而是要通過那些攝影師的鏡頭和他的頭腦，將一個自然的世界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

    顧廷川之所以能不斷突破，讓人們感到驚喜，就是因為他不止是想要拍出屬于“顧廷川”的電影，他還想讓觀眾看到這三個字背后更廣闊的風(fēng)景。

    “聊立意的時候，有個美國人，他說如果不讓人們重視起生態(tài)保護，作為物種的我們就沒有未來，我覺得很有道理?！?/br>
    誼然看著窗外透進來的一絲燈光，壓得低低的，正好照在她膝處的指尖，她低頭著說：“他們能把這么重要的機會交到你的手里，也是對你各方面能力的充分肯定?！?/br>
    他笑了笑，在這么久的猶豫之后，還是下定了決心：“嗯，但我不想去?！?/br>
    誼然看著男人眼眸中的微笑，一時內(nèi)心滋味難言：“為什么？”

    “如果跟組拍攝，就得離開一年多，就算中間有機會回來，也是寥寥無幾。但是，我們才剛結(jié)婚，我想和你一起做的事還有許多。”

    顧廷川說的這些話不是為了讓她安心，也不是在試探，而是他再真實不過的想法，可也因為如此，她更加無法接受。

    這件事令她覺得心頭被壓下重擔(dān)，好像答不答應(yīng)……都是兩難了。

    她看得到顧先生的遠大志向，也能感覺到他的深沉愛意，這都是他的優(yōu)點，也是她愛的只屬于他的“模樣”。

    第69章 六十八小幸運

    第六十八章

    夜場電影是誼然挑的，不功不過的一部國外英雄大片，這種片子也只有在電影院看，效果才會達到最好。

    進場前顧導(dǎo)還特意給她買了爆米花，然而，食物的香氣和電影極致的特效，還是讓她忍不住分心。

    究竟要對顧廷川說什么，要不要讓他去拍這部紀(jì)錄片，是成全男人的偉大創(chuàng)作，還是忠于自己的內(nèi)心，讓他留下來……

    她現(xiàn)在說不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外面夜色清寒，好在電影院內(nèi)開足了暖氣，誼然窩在顧導(dǎo)身邊，感覺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軟泥怪。

    即便在昏暗的室內(nèi)，顧廷川也感覺到了她的心緒：“你好像沒心思看片子?！?/br>
    他的聲音就在咫尺，夾雜著溫?zé)岬暮粑?，而誼然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jīng)被對方低頭吻住了。

    黑暗中的親吻比平時更有幾分說不出的隱秘與急切，他的鼻尖蹭到她，又淺淺地啄到她的唇瓣，那有意無意的輕含，就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蠱惑，性感而迷人。

    他的舌一路蔓延至她的嘴里，嘗到唇齒間皆是玉米味的香甜，從上而下地細入吻著，直吻得誼然喘不過氣，她緊緊抓著手里的爆米花，差點就要翻了滿地。

    嘴上在撩撥的同時，連手也開始不安分，他穿過她的上身撫摸過來，柔緩的撫觸讓人胸口覺得漲漲的，酥麻不已。

    清冷的寒夜，但在這漆黑的電影院，卻滿是溫存的意味，誼然渾身都變得高燙，想說這可是公共場所，身為名導(dǎo)的顧廷川怎么可以這樣色膽包天！

    誼然在幽暗的放映廳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男人本來就只是故意鬧一鬧她，透過屏幕閃爍的白光看到她羞紅臉的樣子，也就滿意地收回了手。

    稍后，又正襟危坐地看向了前面，清秀的側(cè)臉恢復(fù)了慣然的淡意，與剛才還索吻的家伙判若兩人。

    小夫妻看完了電影，顧先生開車直接回到了家，盡管已經(jīng)過了凌晨，誼然還是沒什么睡意，一路上都悶著，腦袋一團亂，實在是想不出什么頭緒。

    顧廷川進屋之后，邊脫外套邊對她說：“你不要再想了，就這樣決定?！?/br>
    “你嘴上說得容易，這么大的事，難道不該從長計議嗎？”

    誼然換好了新買的棉拖鞋，雙腳頓時暖和了，抬頭看到男人高大俊挺的背影，又想起似乎仍然留在唇舌間的吻，要是真的得分開那么久，她可能會相思成疾的概率真是非常之高。

    顧廷川站在玄關(guān)處，此刻背光而立，身影多了幾分柔和的意味，輪廓分明的臉上有著漸漸明言的愛意。

    “那你告訴我，如果我去了，你會想我嗎？”

    你會想我嗎。

    這句話突然就戳到了誼然的淚點，她鼻尖泛酸，神色里滿是矛盾和不舍。

    怎么可能不想呢，只要冒出這個念頭，就可以虐的她幾天睡不了覺，如果他真的要離開那么久，她都不知該如何熬過每一天。

    可是，她也有必須去成全的事。

    “那你告訴我，你是該為了老婆，放棄電影創(chuàng)作的男人嗎？”

    誼然這話說的有些負氣，男人聞言，只是抬眸一笑：“我沒有放棄電影，只是選擇現(xiàn)在更應(yīng)該做的事，何況……我們到現(xiàn)在連婚禮都沒有籌辦，哪怕我媽他們沒有開口，老爺子那輩都已經(jīng)有些意見了?！?/br>
    誼然拼命壓著內(nèi)心的陣陣恐慌，眼眶里不知不覺地蘊了一層水光：“我知道啊，可是，我只想讓你去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我也舍不得離開你這么久，我知道我肯定舍不得……”

    聲音帶著女孩子獨有的柔軟和無措，顧廷川走到她面前，向前溫柔地摟住，聲音清潤：“那就這樣吧，何況，這件事不由我來做，也能交給其他導(dǎo)演做好?！?/br>
    “你別這么快拒絕他們?！闭x然抬頭注視著他，很嚴(yán)肅地說：“再給一點時間，我們都要好好想一想。”

    其實，眼下剩下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她也作為陪同，一起參與拍攝。

    誼然一直記得顧廷川說過，希望自己能盡快陪在身邊，以后他要去各種地方拍戲，時常都會出遠門，她不在也確實不方便。

    只沒想到這個契機來的這么快，現(xiàn)在就算她倉促做出這個決定，也還有許多問題要想清楚，而且，野外拍攝大概會很辛苦，不知道方不方便帶著她同行。

    如果在他的身邊，除了照顧他，還能做些什么，怎樣發(fā)揮自己最大的天賦和能力，如何證明自己的價值……

    這些都是需要往長遠考慮的事。

    誼然在顧導(dǎo)演的懷里既覺得溫暖，又悄悄地唉聲嘆氣，也許只有真正去做了，這些疑惑才能迎刃而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