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程渲長大些，也曾經(jīng)想過，穆瑞這個舉動也許是知道了結(jié)局，誰不愛惜自己的命？但司天監(jiān)從未卜出過這一卦，冊錄里也沒有任何記載，賢王應(yīng)該就是一心為民，甘愿用性命求雨，感動了上蒼。

    自己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直到今天，程渲才隱約覺得，被人崇拜了多年的穆瑞，也許真的并不是一個君子。

    義父的這一卦，就是如山的鐵證。穆瑞確是因?yàn)橛胸韵蟮闹敢篮赌翘煲欢〞旖荡笥?，這才請命**。他是要在天下人眼前做一出大情大義的好戲，讓自己圣名遠(yuǎn)揚(yáng)，自此再沒誰可以撼動他在齊國無尚的地位，包括武帝。

    穆瑞做到了——他有數(shù)百門客，不輸皇宮的府邸，最重要的是，他有百姓勝過對武帝的擁戴。

    要是鎏龜骨出錯了呢？鎏龜骨不會出錯，歷代都沒有差錯，就算是真的錯了，這么大的賭注也值得穆瑞搭上性命賭上一把。

    民心民情大過了天，這可是受之不盡的財(cái)富。

    看來是義父偷偷替穆瑞卜出了這一卦，身為門客，他真的太忠誠，也許義父一直都覺得，穆瑞品行高潔，忠君愛民，**也是善舉，不會害人牟利。但義父還是悄悄藏起了這一卦，沒有替他的主上毀去。他引著程渲尋到了這里，但他又是為什么要告訴程渲。

    這個意外發(fā)現(xiàn)沒有讓程渲覺得血脈噴張，都是好幾年前的舊事，如今知道又有什么用？程渲放下竹簡，托著腮幫子陷入了沉思。自己和穆瑞也沒有多少瓜葛，大不了…以后對著他長個心眼就是。

    程渲又翻了遍竹簡，還是沒有自己要找的那卦。不應(yīng)該的，蕭妃親口所說，絕對不會有假，連賢王舊卦都在暗格里，御出雙生龍骨男盡會在哪里？

    程渲腦中一片空白，她實(shí)在是想不出其他東西。一個時辰…程渲陡然跳起身，自己想的出神忘了時間，可別被周玥兒逮個正著殺了滅口。程渲拖著腿麻趕忙拾掇著做了盲點(diǎn)記號的冊錄，還不忘故意抓錯幾卷混淆視聽，瞎子又是新人，不出錯才怪。

    被周玥兒訓(xùn)幾句也無妨，能屈能伸才能成大事。

    程渲才準(zhǔn)備好一切，周玥兒果然掐著點(diǎn)踱了進(jìn)來，傲聲道：“怎么？這點(diǎn)兒小事也做不好？我還以為你能上天呢?！?/br>
    程渲懷抱著一堆冊錄抖抖霍霍的朝門口走去，一路還滑掉了幾卷，惹的周玥兒厭棄不已。

    ——“真是沒用?！?/br>
    周玥兒拂開衣襟一屁股坐在了程渲的軟座上，一手托起香腮，一手撥弄著滿桌的冊錄，找出一卷抖霍開來，瞇眼細(xì)細(xì)看去。

    ——“空卦，空卦，怎么又是空卦？”周玥兒連找?guī)變远际且粺o所獲，忿忿的扔到程渲腳下，“鎏龜骨占卜，當(dāng)真會有空卦？”見沒人應(yīng)答，周玥兒瞪向站在一旁的程渲，“程渲，你說你會龜甲占卜，我問你，龜甲焚燒，總會有裂紋顯現(xiàn)，裂紋就是上天預(yù)示，為什么會有空卦？”

    資質(zhì)有限，倒想著從我這里打聽？程渲暗啐了口，臉色篤定不動，一本正經(jīng)道：“每一種卦術(shù)都有盲區(qū)的，就像周卦師盼目生輝，卻還是看不見身后的景象?！?/br>
    “別拐彎抹角，說重點(diǎn)?！敝塬h兒哼了聲。

    ——“銅錢算卦，三枚豎立不倒就是難以卜算的卦面，周少卿擅銅錢，這點(diǎn)周卦師你應(yīng)該再清楚不過，蓍草占卜，過程繁瑣漫長，當(dāng)中更是會經(jīng)常出現(xiàn)狀況，疾風(fēng)卷蓍草，也是空卦一場…至于龜骨…龜骨堅(jiān)硬，烈火焚燒也不是一定會有裂紋的?！?/br>
    ——“為什么？”周玥兒追問道。

    模樣看著精明，腦子實(shí)在太蠢，程渲低嘆了聲，存心逗她一逗，“因?yàn)椤背啼滞敌?，“焚爐里的火，燒的不夠旺吶?！?/br>
    “火不夠旺？”周玥兒半信半疑，“真的？”

    “真的?！背啼终J(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你添些柴火，多燒片刻，心誠則靈，周卦師，您一定可以成功的?！?/br>
    周玥兒吁出口氣，揮了揮手示意程渲出去。還沒到時辰就可以走了？程渲樂得不用候著這位姑奶奶，朝她做了個揖，慢慢小心的退了出去。出門之時，還聽見周玥兒嘴里喃喃自語：“添些柴火？可得…試試…”

    司天監(jiān)大門外

    今兒散的早，可莫牙不知道，程渲也不想在門口傻等，便打算早些回去給莫牙一個驚喜，程渲心里有著小打算，昨天沒好好陪莫牙，他的嘴又饞又硬，心眼兒又不大，還是得哄哄才行，畢竟，昨晚倆人才好上，也得努力維持和諧感。

    一串糖葫蘆，兩個梅花糕，甜甜蜜蜜好彩頭。程渲摸近攤位，一枚枚數(shù)出銅錢，捧著油紙包愛惜的嗅了嗅里面的甜香，貼著沿街的墻壁往客棧走去。

    ——瞎子走不快，可不能心太急露了餡。

    ——“駕，駕…”宮門方向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街上的路人趕忙退讓到兩邊。

    程渲聞聲看去，是宮里出來的馬隊(duì)，為首的男子著繡龍黃衫，劍眉星目，束發(fā)的金冠彰顯著他身為皇族的高貴，他的黑色眼睛英武銳利，深藏著難以洞悉的情緒。

    ——五哥。

    是穆陵，程渲收回眼神，摸著墻壁緩慢前行，自從有了莫牙，程渲的眼里漸漸看不進(jìn)別的男人，包括，曾經(jīng)的五哥。

    做了太子果然是和從前不大一樣，穆陵不喜歡排場，不喜歡身后有太多護(hù)衛(wèi)跟著，可才登上儲君位置的穆陵，頭一回出宮就帶著這么多全副武裝的護(hù)衛(wèi)，馬隊(duì)浩蕩擾民，卷起大片的塵土。真是的…程渲被灰嗆的咳了聲，不禁皺了皺眉。

    看著馬隊(duì)是往司天監(jiān)去，穆陵一定是去找周家父女，為的也只有卦象了。程渲低頭又嗅了嗅懷里的香味，想起莫牙期盼的臉孔，程渲嘴角情不自禁的泛起笑意。

    ——“吁…”穆陵勒住韁繩，駿馬嘶鳴調(diào)轉(zhuǎn)身子。

    長街嘈雜，程渲又美滋滋的想的出神，忽的聞到馬匹的粗喘，程渲感受著朝自己漸近的步子，那腳步聲穩(wěn)實(shí)有力，還有那熟悉的姿態(tài)…程渲心頭一動，不由的加快了步子。

    ——“程渲。”

    這聲音低沉微啞，程渲下意識的把滾熱的油紙包塞進(jìn)懷里，卻沒有回頭。

    “馬隊(duì)嘈雜，你認(rèn)不出我了？”穆陵走到程渲身前，見程渲低著頭不看自己，倒像是有些和自己生分，穆陵露出少許失望，“我們昨天才見過?！?/br>
    “昨天還是五殿下，今天已經(jīng)是太子殿下了。”程渲恭敬的朝穆陵鞠了一躬，“見過太子殿下?！?/br>
    穆陵回頭看了眼等著自己的護(hù)衛(wèi)，略加思索道：“既然在半路遇見程卦師，本宮就不用往司天監(jiān)去了。你們?nèi)ツ穷^候著，本宮有要事要和…程卦師商議。”

    見護(hù)衛(wèi)們面面相覷不敢離開自己半步，穆陵目露不悅，郁郁道：“事關(guān)天機(jī)，你們也要聽？”

    ——“屬下不敢。”護(hù)衛(wèi)們牽著馬匹遠(yuǎn)遠(yuǎn)走開，只留下穆陵的坐騎。

    穆陵低聲對程渲道：“太子有規(guī)格內(nèi)的排場，我雖然不喜歡，卻也逆不了規(guī)矩。這些護(hù)衛(wèi)也是賢王叔向父皇提議增派，說是為了我的安全…王叔好意，我一時也推不去…不論我是什么身份，程渲，你是我的朋友，昨天是，今天也是，將來，也不會變?！?/br>
    穆陵絮絮說了大段，程渲懷里的油紙包燙的皮rou生疼，幾次想去撓撓又是不大方便。見程渲齜牙咧嘴欲言又止，穆陵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么，“程渲，你怎么了？”

    “我…”程渲跳起腳扯出油紙包，“燙死我了…”剛出爐的梅花糕綿軟滾熱，隔著油紙中衣捂紅了程渲的雪肌，程渲捏緊油紙包，撫著墻壁快步摸索向前，“殿下…真是…失禮…”

    穆陵瞅清程渲藏著的物件，冷峻如他，竟是有些忍俊不禁，看著程渲逗趣的拙態(tài)，穆陵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一種對這個盲女無可奈何的笑容。

    ——“程渲?！蹦铝旰白《痘糁腚x開的程渲，“這個時辰你不待在司天監(jiān)，是不想吃這碗飯了？”

    ☆、第53章 透心涼

    ——“程渲。”穆陵喊住抖霍著想離開的程渲，“這個時辰你不待在司天監(jiān)，是不想吃這碗飯了？”

    程渲蹭的頓住腳底，“我哪敢不守規(guī)矩？周卦師有大事要忙，占著卦檔讓我先回去…殿下逮著我，要是不信，再把我?guī)Щ厝?，問一問她？?/br>
    穆陵本想逗她一逗，見程渲一本正經(jīng)，不擅玩笑的穆陵倒是有些啞然，“我不是這個意思?！蹦铝昕戳搜凵砗蟠曛R蹄的坐騎，低聲道，“時候還早，我也確實(shí)有要事和你商議。程渲，進(jìn)一步說話？”

    程渲捧著手心的梅花糕糖葫蘆搖了搖頭，“點(diǎn)心要趁熱吃，梅花糕再不吃可就變味了?！?/br>
    “莫大夫等得起?！蹦铝暧蚕抡Z氣，“程渲？你跟不跟我走？”

    穆陵說著，轉(zhuǎn)身牽起坐騎的韁繩朝著長街深處踱去，他知道程渲聽覺靈敏，一定跟得上自己的步子，但他還是走的極慢，一步一頓，像是等著躊躇的程渲。

    程渲不想跟去，梅花糕涼了就跟坨泥巴似的，莫牙嘴刁，絕不會多吃一口…說好的維持和諧呢？不去。程渲正想著，穆陵乍聲又起——“程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岳陽，齊國，都是姓穆的…人家都是太子了，你是哪根蔥？要命，程渲一個跺腳，只得從了這一回。

    長街深處，也漸漸沒了路人，程渲咬唇道：“殿下，周卦師翻了卦檔許多舊卦出來，該是為您張羅著大事，您還是去司天監(jiān)瞧瞧？”

    “去與不去，沒有什么區(qū)別?！蹦铝犟v足在一座小小的庵堂外，青松傲立的身姿凜凜轉(zhuǎn)向程渲，深邃的打量著她白裙裹身的單薄模樣，“那是無人能解的死卦，周玥兒解不開的?！?/br>
    程渲記得這里，這座不起眼的庵堂，供奉著蕭妃在大旱中餓死的巴蜀親人，那時的蕭妃還是采女，在深宮里和兒子如履薄冰，巴蜀那頭的父母，過的和螻蟻無異。宮中設(shè)祠是犯大忌，蕭妃便讓人在宮外庵堂供奉了親人的牌位，聊寄哀思。

    蕭妃不便出宮，祭拜多是穆陵過來，這里清幽安靜，穆陵沒事便會過來走走，紓解著深宮里繃緊的情緒。

    ——“您說有要事和我商議？”程渲低下聲音。

    “要不這么說，你會跟我走？”穆陵在庵堂外的樹干邊栓起馬韁，拾起程渲耷拉的手臂搭在了自己肩上，“今天沒有事議，只想…你陪我走走?！?/br>
    程渲想起了莫牙對自己說過的話——“女人如衣服，修兒才死，穆陵就對你這個盲女存了憐惜?！惫黄淙?，莫牙實(shí)在太了解男人…修兒尸骨未寒，穆陵…這是想勾搭自己的節(jié)奏？

    ——“殿下剛剛說起的死卦…是什么？”程渲胡亂扯開話題，她才和莫牙相好，可不能毀了自己的清譽(yù)，還是說些正事才對得起等著自己的莫牙。

    “誰為儲君，誰必大禍臨頭。我兩位皇兄皆因此卦死于非命，程渲，這算不算死卦一個？”穆陵傲立祠前，一旁誦經(jīng)的老姑子給他遞上三根素香，穆陵接過素香，拂開繡龍的衣襟，對著正中的牌位閉目鞠躬。

    ——“殿下吉人自有天相…當(dāng)然…不會…遭禍…”程渲茫然的看著穆陵祭拜的牌位，正中的幾個蕭姓是蕭妃的親人無疑…邊角那個小小的牌位…程渲眨了眨眼睛，是修兒，是穆陵給自己立下的牌位。

    穆陵鞠了三躬，老姑子接下他手里的素香，穆陵不舍的注視著修兒的牌位，良久才轉(zhuǎn)身看向有些失神的程渲。

    ——“程渲，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穆陵淡然問道。

    “是…”程渲抽了抽鼻子，“香燭繚繞熏酸了眼，誦經(jīng)超度聲不絕，是寺廟吧?！?/br>
    穆陵微微揚(yáng)唇卻沒有開口，英俊的臉上落滿哀思。程渲輕聲又道：“殿下正當(dāng)?shù)弥竟饩?，哪有什么離世的親人需要超度，難道是…殿下失去不久的那位朋友？”

    穆陵垂下入鬢的眉宇，“那位朋友，名叫修兒，就是為了給我解那支死卦…遭遇了不測?！?/br>
    ——“啊…”程渲心里咯噔一下。

    程渲轉(zhuǎn)瞬即逝的驚色讓穆陵看的有些恍惚，她眼角少許的揚(yáng)起，唇邊勾起的恰好弧度，在一個瞬間，像極了逝去的修兒，這種感覺，在程渲卦室焚骨的時候也曾有過。穆陵俊眉一蹙，修兒的臉和眼前的程渲幻化在了一起，恍如一人。

    穆陵的眼睛難以自制的擲向青煙繚繞下的修兒牌位，伊人以逝，葬送在寒玉衣里，身旁這人不過是自己心魔幻化出的模樣，僅此而已。

    “那天…”穆陵不想撕開心里的傷疤，但不知道為什么，他愿意把相識不久的程渲當(dāng)做是可以推心置腹的人，也許因?yàn)樗o了自己一種修兒的錯覺，也許，他們就像認(rèn)識很久的故友，不過是久別重逢，“那天，修兒進(jìn)宮找我，父皇頭疾復(fù)發(fā)，我和母妃陪在他身邊一時離不開，我派人給她傳話，讓她先去景福宮等我…”

    程渲屏住呼吸，她觀察著穆陵臉上每一個細(xì)微的閃動，她要抓住穆陵的破綻，證實(shí)穆陵就是縱火燒死自己的那個兇手。

    ——“父皇頭疾嚴(yán)重，我和修兒定下的是申時，最晚申時我就回去景福宮。申時父皇頭疾還沒緩解，我就多待了一炷香的工夫，修兒該是會等我的?！蹦铝挲X間咬唇，凌冽如刀刻的臉上不住的抽搐著，“可等我趕回景福宮，修兒已經(jīng)不在，我當(dāng)司天監(jiān)有事召她回去，便放下了此事…誰知道…當(dāng)夜…摘星樓燃起大火…無人生還…”

    說謊話，會遭雷劈嗎？程渲抬起頭——天空萬里無云，日頭還有些烈，哪里有密云籠罩的兆頭？

    半丈外就是修兒的牌位，穆陵當(dāng)著死者的面睜眼說瞎話，就不怕修兒從地底下爬出來咬死他？程渲動了動牙齒，吞了下干澀的咽喉。

    ——“殿下沒有見到修兒？”程渲忍不住問道，“沒有見到殿下，那個修兒，怎么會離開？她能進(jìn)宮來找你，就一定是有事，沒有見到殿下，我想她是不會走的?！?/br>
    穆陵沙聲道：“話雖如此，但我和修兒幾乎每日都會見面，我想也許她找我也不是要緊的大事…就沒有即刻去找她…怪我?！?/br>
    ——“殿下，真的沒有見到修兒最后一面么？”程渲咬緊牙關(guān)提醒自己不要多話惹禍，但她忍不住，她忍不住的想戳穿這個喪心病狂的大騙子。是誰讓自己先回摘星樓等自己？是誰說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穆陵，是你，只有你。程渲狠掐了把自己的腿rou，疼的差點(diǎn)喊出聲，她生怕自己一個崩潰大哭了出來——五哥，你為什么要我死。

    穆陵像是沒有聽見程渲帶著悲痛的追問，他拂袖轉(zhuǎn)過身，“那天沒有去見修兒，是我一生中最悔恨的事?！?/br>
    穆陵畢竟是皇族出身，少許工夫就收起了哀傷，英俊的面容又恢復(fù)了昔日的冷峻。見程渲像寶貝似的捂著那個已經(jīng)涼透了的油紙包，指著道：“榮福餅鋪的梅花糕？我見莫大夫給你買過，看來你很喜歡這一口。”

    程渲嗅了下紙包里越來越淡的甜香，舔唇不滿道：“難道會有人不喜歡吃甜食么？顛沛的日子苦，吃一口甜的，就會快活的多?！?/br>
    穆陵負(fù)手走近程渲，程渲下意識的退后著步子，脊背貼在了院子當(dāng)中的楸樹干上。穆陵低聲道：“我也覺得不快活，梅花糕都已經(jīng)涼了，我能吃一塊么？”

    程渲把油紙包別在身后，搖頭道：“殿下說笑了，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里會覺得苦？再說，糕點(diǎn)涼了已經(jīng)沒法子下嘴，殿下還是別吃了，要是吃壞了心情，程渲擔(dān)當(dāng)不起?！?/br>
    “最好的留給莫大夫，涼了的…我不介意?！蹦铝瓿槌龀啼诌挠图埌?，拿出已經(jīng)黏做一團(tuán)的梅花糕，一口一口緩慢的咀嚼著，“儲君之路，誰知道前頭有什么？走一步就是賺一步，我連死兩位儲君兄長，誰知道我能活到幾時？吃上這一口，程渲，我要謝謝你?！?/br>
    男子的胃口就是大，見穆陵吃完了梅花糕，程渲趕忙把僅剩的那根糖葫蘆往懷里藏深了些，出去人家就收攤了，啥都帶不回去給莫牙，自己都愧疚的慌。

    ——“走了，我送你回去。”穆陵撣了撣手心執(zhí)起程渲的手腕。

    庵堂外，程渲留意到街上跟著穆陵的護(hù)衛(wèi)正圍著庵堂打著轉(zhuǎn)，神色謹(jǐn)慎小心，穆陵顯然也看見了，他的眉頭動了動，像是有些不大高興。

    連死兩個兒子，穆陵要是再遭遇不測，齊國的皇帝該是沒人敢做了，只有派人對穆陵嚴(yán)加保護(hù)。程渲暗笑：老天要真要人死，喝口水都會嗆死，走路都會撞死…護(hù)衛(wèi)？疊成墻都會把人憋死…夠蠢。

    程渲原以為，穆陵費(fèi)著心思把自己帶來這個憂傷的庵堂，又講述了自己和某人刻骨銘心的情意，一定是想感化自己，讓自己替他謀事卜卦?？赡铝晷跣踹哆墩f了半天，又蹭了兩個梅花糕下肚…怎么還說不到正事？

    ——“程渲，你騎過馬么？”穆陵撫了撫駿馬的鬃毛。

    程渲還沒開口，穆陵已經(jīng)翻上馬背，攥著程渲的手腕一個使勁，程渲已經(jīng)整個人撲向了馬脖子，那模樣，夠狼狽。

    ——“時候不早，要是天黑你還沒回去，莫大夫可要滿城找你了。駕…”穆陵一手執(zhí)著馬韁，一手揚(yáng)起了馬鞭，“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