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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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召集舊部?堵截唐曉?”莫牙露出剛剛嫌棄伙計挑燕毛的表情,“他也真敢想?!?/br> “我已經(jīng)說服了他去找賢王,可是賢王府外,唐曉和賢王有說有笑…五哥認為賢王不會幫一個待自己不親近的侄兒…”程渲揪緊眉頭,“再想不出別的辦法,他也許真會孤注一擲,和唐曉玉石俱焚。” 見莫牙不做聲,程渲懇求的看了他眼,“莫牙,你腦子好使,你怎么看?” 程渲的夸獎讓莫牙很是受用,他眉間掠過一絲快意,烏黑的眼睛亮了亮,挑眉看了眼窩在柜臺里噼里啪啦打算盤的掌柜,“兩碗海鮮煮面,老樣子?!?/br> ——“得令。”掌柜虎軀一緊忙不迭閃進廚房,偌大的廳里只剩下莫牙和程渲。 莫牙這才不急不慢道:“你的腦子也不錯,去找賢王,原本我也是這么想。既然穆陵見沒有把握不想去…那也只剩一個法子?!?/br> ——“你的意思是…蕭妃?”程渲小心翼翼輕聲吐出。 莫牙揚唇含笑,撫上了程渲柔軟的手背,黑亮的眼里蘊著愛意:“和一個智慧相當?shù)娜诉^日子,這才有趣。不錯,設(shè)法讓穆陵和蕭妃母子相見…” ☆、118.繾綣意 ——“你的意思是…蕭妃?”程渲小心翼翼輕聲吐出。 莫牙揚唇含笑,撫上了程渲柔軟的手背,“和一個智慧相當?shù)娜诉^日子,這才有趣。不錯,設(shè)法讓穆陵和蕭妃母子相見…” “五哥不會答應(yīng)。”程渲搖頭,“五哥說,兩子皆在人世,他不想讓蕭妃知道,蕭妃才知道兩個孩子都活著,轉(zhuǎn)眼又要失去一個…蕭妃身體不好,她受不了這個打擊。五哥想悄無聲息了解此事,不想驚動太多?!?/br> “偷龍轉(zhuǎn)鳳的大事,怎么可能悄無聲息?”莫牙蹙眉不喜,“上林苑那次,鬧得還不夠大么?你五哥就是自負慣了,真當自己可以只手翻天呢。召集舊部動刀見血…就是他口中的悄無聲息?” 莫牙忽的發(fā)覺自己話說的有些重,撓了撓程渲的手心,歪頭軟下聲音,“蜀人隱忍堅韌,蕭妃雖然身體孱弱了些,但內(nèi)心強大,絕不會輕易認輸。她未必接受不了什么?!?/br> ——“蜀人隱忍堅韌?你又怎么知道?”程渲好奇的打量著莫牙。 莫牙昂頭,“你真是欺我沒見過什么人?唐曉是蜀人,能千里顛沛到岳陽,摸爬滾打青云之上;老爹是蜀人,刻苦學(xué)醫(yī),守望故人,寶船多年,忘斷浮華;蕭妃多年不得寵,卻還是把你五哥撫養(yǎng)得文武全才。還有就是…”莫牙想起珠翠宮的草木,“珠翠宮的院子里,種了許多優(yōu)曇花,優(yōu)曇花極難開花,數(shù)載都難得一見,尋常女子都喜好些牡丹芍藥,美艷又易放,蕭妃偏偏種植優(yōu)曇…思鄉(xiāng)是一回事,她能用珍貴韶華等待優(yōu)曇盛放…足矣證明她是個堅忍不屈的蜀女?!?/br> 莫牙捏住程渲的腮幫,“神婆子,別小看了她,她能扛住的還遠不止這些。深宮蹉跎存活,豈是人人可以熬下來的。蕭妃要是知道兩個孩子都還活著,沒準會有自己的籌謀,到那時不用見血,不也挺好?!?/br> 莫牙說的太有理,伶俐如程渲,一時也是無語相對。半張著紅唇,好一會兒才擠出話來,“照你所說,你耐著寂寞苦學(xué)醫(yī)術(shù),不問一句就跟著老爹上船,你也夠堅韌,這么說,難不成你是老爹從蜀中抱來的娃娃,你也是個蜀人?” ——“我不是蜀人,我是閑人?!蹦来笮?,“程渲,你從大旱天災(zāi)里活下來,龜骨秘術(shù)那么晦澀,你盲著眼睛都能艱難學(xué)會…你啊,比我更像蜀人。哈哈哈哈…” 程渲跟著笑了出來,壓抑了半天的心緒終于在莫牙的歡聲里稍許松下。跟在穆陵身邊這么多年,踏實有余,卻從來不曾有過莫牙身邊的歡暢。程渲實在太喜歡這種快活的感覺。 程渲止住笑,想了想認真道:“老天該是幫五哥的,后天,是蕭氏族人的忌日,每年忌日,蕭妃都會帶著五哥去宮外的庵堂祭拜。但齊國有講究,才辦喜事,是不能涉白事的。如果我猜的不錯,今年的忌日,蕭妃會避諱著不會親自去…” 莫牙戳了戳程渲的腦門,“誰讓我是莫太醫(yī)呢,你啊,指定是想我入宮點撥蕭妃,過去庵堂祭拜,你再設(shè)法把穆陵帶去,讓他們母子見面,是不是?” 程渲嘟起嘴不再說話,莫牙掐住她的腮幫子,要不是在廳里,他早就吻上了那張誘人的紅唇。 入夜,已是深秋,秋夜寂寥,岳陽長街的攤販早已收攤歸家,青石板上散落著泛黃的樹葉,一腳踩上滿是破碎的聲音,讓人的心也跟著沉下。 穆陵摘下斗笠,讓自己難以示人的臉盡情袒露,他深吸著帶著寒意的氣息,痛苦的閉上眼睛。天大地大,行走在昔日榮光的岳陽城里,自己卻如同暗夜里的行者,背負重擔無法前行。 ——換做是誰,都會不甘心。 穆陵不想回去舊宅,他也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去哪里,穆陵驀然抬頭,自己竟不知不覺的走去僻靜處的庵堂——供奉著母家靈位的庵堂。 穆陵深目凜凜,注視著掩著的木門,他想邁進去,卻適時的收了回來,里面雖然只有兩位不問世事,虔誠可靠的師太,但穆陵知道,自己身負至死的秘密,能少一個人知道,還是不要連累旁人。 穆陵駐足少許,正要轉(zhuǎn)身離開,木門咯吱從里面推開,守門的老姑子執(zhí)著掃帚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庵堂外開闊,穆陵無處可躲,整個人盡露在老姑子眼前,無處可避。 老姑子眼神不大好,但還是認出了當朝的五殿下,她布滿深紋的眼睛露出驚訝,放下掃帚走向穆陵,恭敬道:“殿下怎么忽然過來了?后日才是蕭氏族人的忌日…今天…也不是什么日子吧?還是貧尼腦子糊涂記錯?” ——“不是?!蹦铝昙贝俚?,“今天不是什么日子,本宮…只是路過…” ——“噢?!崩瞎米臃畔滦膩?,“既然到了門口,殿下進來坐坐,秋夜涼,喝口熱茶再走吧?!?/br> 穆陵不想進去,但卻又有什么引著他想去待上片刻,也許真的是快要無路可退,這里…該是自己最后的庇護地。 庵堂里,師太的誦經(jīng)聲輕幽低沉,伴著木魚聲帶著奇特的魔力,讓穆陵焦躁沉重的心緒忽的平靜下來,接受著上天對自己的布施。 穆陵凝視著“修兒”的小小靈位,跨過蒲團緩緩走上前,粗糲的掌心撫上了自己親手制成的靈牌,穆陵眼眶滾熱,深重的把那塊靈牌按進了懷里。 師太止住誦經(jīng),眼睛卻沒有睜開去看,“伊人已逝,殿下還是該早些釋懷?!?/br> 穆陵攥緊靈牌,對著母親過世親人的牌位,左臉觸目驚心的刀疤顫動著,“請問師太,伊人不在身邊,自己又要失盡一切…又該如何釋懷?” 老師太一下一下敲著木魚,頭也不抬道,“殿下人在,情在,又談什么失去一切?” 穆陵把修兒的靈位塞進懷里,正要轉(zhuǎn)身之時,忽的覺察到什么,往日他都是站在幾尺之外拜祭,從沒有離這些牌位這么近。穆陵隱約看見,當中大母的牌位背面,似乎刻著什么。 穆陵拿起大母的牌位,大母,也就是母妃的娘親,蜀中大旱,大母死在家中,母妃驚聞噩耗,傷心了不少日子…那時德妃跋扈,他們母子二人在宮里過的也是小心翼翼,母妃不敢在宮里設(shè)靈拜祭,費了不少心思才在宮外尋了處小小的庵堂,悄悄供奉著自己不在的蜀中親人。 穆陵翻過大母的牌位,一行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睛——“愿吾兒離苦得福,往生極樂”。 穆陵手心微濕,急促的把大母牌位放回原處,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座不起眼的庵堂里,母妃還悄無聲息供奉著她以為夭折的長子… ——“殿下,喝茶?!崩瞎米佣酥牌愫玫牟杷呓铝?。 穆陵倒退著步子,差點撞到身后的老姑子,穆陵深喘著氣,轉(zhuǎn)身大步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老姑子。 ——“殿下?”老姑子忍不住又喊了聲。青燈下的師太仍是沒有抬頭。 次日,皇宮,珠翠宮。 深秋時節(jié),是蕭妃舊疾犯的最厲害的時候,往年深秋,她十天有九天都是臥在床上吹不了風(fēng),但今年卻格外不同,人人都說她的氣色一天好過一天。福朵給她梳妝的時候,還驚嘆自家娘娘精氣神好了許多。 ——“莫太醫(yī)當真是有大本事的?!备6浣o主子戴上串珠子的發(fā)簪,“娘娘本來就生的美,氣色漸佳,更是動人。莫太醫(yī)調(diào)理有術(shù),別的宮的主子還差人來和奴婢打聽,莫太醫(yī)給您開的什么奇方呢?!?/br> 蕭妃快活笑著,自打她被送進岳陽深宮,這段日子她過的最舒坦——穆陵平安守在身邊,又順利大婚娶了自己認可的太子妃…還有莫牙,這少年雖然和自己沒有什么瓜葛,但他卻給了兒子給不了自己的親近。 還有…還有的感覺…是蕭妃說不出道不明的。不知道是不是穆陵死里逃生,他的歸來,給蕭妃帶來了一種新的感覺,以往不曾有過的奇特感覺。 ——就像是,失去了東西終于回到了自己身邊… “莫太醫(yī)也是個懂事貼心的人?!备6溆芍再澋溃澳锬锾鬯?,他也知道回報娘娘,隔幾日就來看您,還能和您說上好一會兒話?!?/br> 蕭妃笑道:“本宮也是打心眼兒喜歡這孩子,去,再去庫房挑些好東西,本宮覺得,莫太醫(yī)今天還得過來?!?/br> 福朵含笑點頭,順從的帶著兩個宮人往庫房去了。 ——“莫太醫(yī)求見?!蓖忸^的內(nèi)侍高聲道。 “說什么來什么。”福朵掩唇,“那就由莫太醫(yī)陪著娘娘,奴婢先去了?!?/br> 今天,真是連老天都幫自己——蕭妃身邊,寸步不離的婢女福朵居然不在?莫牙俊秀的臉上掠過一絲得意。 ——“金絲血燕,你家程渲吃了么?”蕭妃撫了撫發(fā)髻上的簪子,對莫牙親厚笑道。 “吃了?!蹦兰兞嫉?,“她讓我謝過娘娘?!?/br> 蕭妃想起什么,道:“本宮聽人說起,你和程渲還住在城里的客棧?怎么不置辦個自己的宅子?司天監(jiān)和太醫(yī)院俸祿攢上一年半載,也該夠在岳陽城里置個宅子…” “您也說是一年半載。”莫牙眨眼,“我們回來還不到一個月…” 蕭妃低笑,“本宮看程渲像是個賢惠持家的夫人,不出半載,莫太醫(yī)就可以有自己的家了,到時候生兒育女,可快活的很?!?/br> 莫牙白凈的臉有些燥紅,蕭妃看著更是覺得有趣。 莫牙抬起眉宇,忽的道:“娘娘是想太子殿下早些為皇家開枝散葉吶,殿下和太子妃看起來挺是要好,新婚繾綣,該是就快有好消息…” 蕭妃的綠色眼睛動了一動,眉間閃過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憂慮,莫牙敏銳的捕捉,不動聲色。 屋里沒有旁人,蕭妃注視著面前干干凈凈的莫牙,輕聲道:“莫太醫(yī)是個剔透的人,本宮問你,你真是覺得…太子夫妻…新婚繾綣?” ——“額…”莫牙就等著這句呢。 ☆、119.不痛快 屋里沒有旁人,蕭妃注視著面前干干凈凈的莫牙,輕聲道:“莫太醫(yī)是個剔透的人,本宮問你,你真是覺得…太子夫妻…新婚繾綣?” ——“額…”莫牙就等著這句呢。 “莫太醫(yī)心性直白,有什么就說什么,本宮珍愛的也是你的這份性情?!笔掑b作嚴肅臉,“你看出什么,就都說出來…” “說就是了?!睖仨樀氖掑龅膰烂C,就算看出她是嚇唬自己,但莫牙還是有些不適應(yīng),“太子看著有心事…和太子妃之間有些貌合神離…不過…夫妻之間日子是過出來的,日子久了,總會生出情意來…您也不用太擔心。” 莫牙說的正是自己心中所想,蕭妃打量著一股腦說了個暢快的莫牙,“你和程渲,是如何生出的情意?” 聽到程渲的名字,莫牙拘著的神色一下子舒展開來,周身都洋溢出快活,嘴巴跟漏了一樣,“認識程渲之前,我也沒見過許多人,認識程渲之后…就再也看不見別的人…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她,原本還挺煩她,瞎子還傲氣,您說,會卜卦的瞎子有什么好神氣的?可處著處著,就再也離不開…” 蕭妃感懷道:“本宮的陵兒,也曾經(jīng)和你一樣,眼睛里只看得見一個人…” ——額…莫牙的快活剎那間灰飛煙滅。那個人,不就是自己的程渲么?鬧心,本想把蕭妃繞進去,自己卻弄了個不痛快——還是自找的那種。 ——“陵兒之前格外留意程渲,也是因為…她和那個人…有幾分相似…”蕭妃絮絮說著,顧不得去看莫牙有些呆滯的表情。 相似…莫牙喉嚨動了動——不就是都瞎的唄… 莫牙來之前已經(jīng)想好,借太子夫婦感情不和,把話題扯到修兒身上,再適時的引著蕭妃去城里那間小庵堂,時間定下,程渲會想法子把穆陵也帶去那里… 這會兒可好,蕭妃沒完沒了和自己說起程渲和穆陵的舊事,牙牙心里不痛快,是很不痛快。 莫牙還是高估了自己——他的心眼兒…實在是太小,還是沒法治那種。想起程渲和穆陵朝夕相處的那些年…莫牙喉嚨里又涌出了醋味兒。 莫牙也不知道這場關(guān)于舊人的無趣對話是怎么終結(jié)的,最后他捧著一堆好看的錦盒,在宮人們艷羨的目光里僵硬的出了宮。 莫牙離開,蕭妃陷入了漫長的沉默,兒子對周玥兒的冷淡,都是源于對修兒的無法忘懷吧。兒子專情固執(zhí),這是好處,也是束縛。 ——“福朵?” “奴婢在?!备6涫岸拗锛?yīng)道。 蕭妃低思片刻,道:“明天…是蕭氏族人的忌日…” 福朵抖直身體,“就是明天。不過…娘娘您之前提過,太子殿下還在大婚里,今年族人的忌日,就擱著不用去了,由奴婢去替您和殿下上香就好…娘娘?” 蕭妃閉上眼睛又想了會兒,輕聲道:“本宮記得,修兒過世后,太子替她親手制了一塊靈位,也供奉在庵堂里。” 福朵點頭,“是,奴婢也見過,靈位前供著長明燈?!?/br> “本宮不信鬼神之說?!笔掑驼Z,“但解鈴還須系鈴人…修兒和太子畢竟有那么多年的情意在,本宮…趁著明天,去給修兒上柱香…如何?” 福朵低頭想了想,附和著道,“修兒在天之靈,知道娘娘還記掛著她,也會覺得高興吧。太子大婚是喜事,修兒卦師明事理識大體,應(yīng)該會明白娘娘的苦心。” “那就是了。”蕭妃深吸了口氣,招呼福朵靠近些,“明天,本宮還和往年一樣…你照著安排。太子那邊…就不用知會了。玥兒再大度,也是個新婚的女兒家,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就不好了。” 福朵機敏,會意道:“娘娘放心,奴婢知道該怎么做?!?/br> 客棧 萬事盡在把握的莫牙第一次有些挫敗,牙牙一向以智慧自居,可這次居然沒能完成和程渲的計劃,沒能開口把蕭妃往庵堂引…蕭妃一年也沒幾次機會去那里,錯過這次,難不成穆陵要再等上一年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