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俯下額頭，貼向燈芯，“因為，這是郡主送給我的禮物，唯一的禮物。就算我權(quán)傾天下坐擁一切，也沒有任何東西比它重要?！?/br>
    ——“郡主…”唐曉走近穆玲瓏的身旁，掌心撫上她輕輕顫動的肩，穆玲瓏茫然沒有閃躲，只是一個恍惚，唐曉已經(jīng)把這個無助的少女?dāng)埲霊阎校桨陝澾^穆玲瓏的發(fā)髻，貼上了她的額頭，“我去上林苑前，你喊住了我，你對我說，我是你的人，一定要護(hù)住自己。”

    ——“是…”穆玲瓏涌出淚水。

    ——“人人視我的性命如草芥，就連你的父王，也想拿我的命，去保太子穆陵。只有郡主，只有你?！碧茣园馄鹉铝岘嚨哪槪茻嵘钋榈哪?，“那時我告訴自己，有郡主的記掛，就算我大事沒成，死在上林苑，我此生也沒有遺憾?！?/br>
    “你真傻?！蹦铝岘嚧罂蕹雎暎疤茣?，你真傻，有什么能值得自己豁出命去。”

    “有?！碧茣院莺輷Ьo穆玲瓏，深重的喘息著道，“我刀口舔血活到今天，所求不過兩樣，一是拿回我本該就屬于我的東西，還有就是郡主你。”

    穆玲瓏哭岔氣，藕結(jié)一樣的臂膀不知所措的環(huán)抱住了唐曉，哭得渾身抽搐，說不出話來。唐曉耐心的撫摸著穆玲瓏的背，安撫著心愛多年的女孩，臉上是深深的滿足。

    穆玲瓏哭了許久，淚水幾近流干才慢慢止住哭聲，兩只眼睛腫得像極了蟠桃，唐曉低頭看去，哧哧笑道：“都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一哭就聽不住。我還記得剛進(jìn)府沒多久，郡主在花園玩鬧差點(diǎn)滑進(jìn)池子，受了驚嚇哭了小半個時辰，幾個奴婢都哄不住。那時我就暗暗記下，賢王府的穆郡主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丫頭，可得繞著走。誰知道，越想躲什么，就越是躲不掉，我進(jìn)府沒多久，你父王見我年齡比你大不了多少，身手也算可以，就命我做你的貼身護(hù)衛(wèi)…當(dāng)時嚇得我?guī)淄頉]睡好，翻來覆去生怕哪天看不住你，闖下禍?zhǔn)卤荒愀竿踮s出去…”

    ——“怪不得你看我看的緊，是怕自己被趕出府吶?！蹦铝岘嚭⒆託獾?。

    唐曉快慰笑著，點(diǎn)頭道，“當(dāng)然，我要是被趕走，就再也見不到你?！?/br>
    穆玲瓏緊咬下唇，臉頰微微發(fā)紅。

    唐曉理了理穆玲瓏有些散開的彎髻，低聲道：“明天，你父王出殯，你少不了又要大哭一場。放心，我也會去王府，你哭不停時，就看看我，想想我們還有那么多事沒有做，郡主是不是覺得，還有許多盼頭？”

    ——“唐曉…”穆玲瓏欲言又止，眉眼痛苦。

    唐曉指尖貼住穆玲瓏柔軟的唇，憧憬著道：“你說你想游遍齊國。如果非要說一個最想去，你最想去蜀中?！?/br>
    ——“你還記得…”穆玲瓏?yán)√茣缘囊陆恰?/br>
    “尋常的花花草草看著也差不多，郡主要去，就要去不一樣的地方，賞鬼斧神工的景，做驚天動地的事，愛與眾不同的人…”唐曉刮了刮穆玲瓏的鼻尖，“你是不是這樣說的?！?/br>
    ——“是?！蹦铝岘嚾套】耷弧?/br>
    “我從蜀中來?！碧茣蕴裘家恍Γ笆裰衅婢?，鬼斧神工。我答應(yīng)你，等大事了結(jié)，朝堂穩(wěn)固，我一定會帶你去我長大的地方，你我策馬踏花，該有多快活。郡主，這一天，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br>
    ——“近…在眼前…”穆玲瓏眼睛蘊(yùn)著淚光，她想告訴唐曉，但她不能，絕不…

    已經(jīng)待了很久，穆玲瓏不舍的就要轉(zhuǎn)身離開，她幾番回首，見到的都是唐曉同樣不舍卻又情意綿綿的眼睛，他的戾氣，他的兇殘，他的絕情，都是另一個世界的，他對自己，從來只有溫聲呵護(hù)，只有不離不棄。

    穆玲瓏狠下心腸，咬牙邁過門檻，她聽見身后傳來輕微的聲響，穆玲瓏扭頭瞥去，只見唐曉又捧起自己送他的燈籠，拾起奢貴的繡龍衫袖口，小心擦拭著什么，他神情專注，動作輕柔，如同至寶。

    ”唐曉。”穆玲瓏僵僵發(fā)聲。

    唐曉聞聲抬頭，露出春風(fēng)拂面的暖笑。

    ——“明天?！蹦铝岘囍讣馄肫ou，“不要去賢王府。千萬，千萬…不要去?！?/br>
    ——“郡主…？”唐曉指尖一松，鮮艷的燈籠驀然墜地，不住的打著轉(zhuǎn)。

    “記住了，不要去。”穆玲瓏撕心裂肺的喊出聲，急促的沖出景福宮，疾奔在無人的宮道上，她渴望前頭出現(xiàn)一堵躲不過的磚墻，讓自己一頭撞死，永不超生。這樣她就可以見到已經(jīng)死去的父親，跪在他面前乞求他的寬恕…

    岳陽城，賢王府

    莫牙一直想知道，賢王府這座天下第一府到底有多大，他今天還非得用雙腳丈量到底，可走了大半日，腿肚子都走麻還是沒有繞遍。人人都知道賢王府站了岳陽一條街，可一條街才多長？這府邸，也忒大了。

    賢王府大的難以走遍，能驚動到偏院雅苑，可以說是出了不小的動靜。雅苑里，程渲推開屋門，見一列列鐵血護(hù)衛(wèi)急促經(jīng)過，人人都神色嚴(yán)峻，如臨大敵，這還不止，除了整齊有序的護(hù)衛(wèi)，王府各色門客也出動了許多，這些門客多是天下各處的異人，靠著賢王穆瑞的圣名聚在了一起，得穆瑞厚祿供養(yǎng)，多年都受著賢王府的庇護(hù)，他們個個受穆瑞恩惠，蟄伏許久都愿意為穆瑞肝腦涂地，穆瑞遇刺，人人都憋著一口氣，只能著能替穆瑞報仇，將背后的主使千刀萬剮。

    仇恨的氣息彌漫在王府的每一處，程渲輕嗅鼻尖，都似乎已經(jīng)聞到了殘忍的血腥氣味，一切，都等著明天——穆瑞出殯的大日子。

    他們在穆陵的領(lǐng)導(dǎo)下，在賢王府鋪下了一張巨網(wǎng)，恢恢不漏，必將大成，他們苦候著那只獵物，要讓他為穆瑞殉葬。

    程渲跟在門客的身后，大家沒有在意這位司天監(jiān)的女卦師，程渲出入過賢王府，也許是穆瑞的暗客也說不定，不過一個小小卦女，應(yīng)該也是想為主上報仇盡一份力吧。

    王府深處，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人，個個摩拳擦掌，仰望著中央矗立的黑衣男子。

    穆陵已經(jīng)不再避諱左臉的刀疤，他自若又剛毅的站立著，保持著一種果決的姿態(tài)，他的腰間墜著一塊染血的龍佩，所有人都認(rèn)得那是穆瑞從不離身的東西，見龍佩如見穆瑞，不論手執(zhí)龍佩的是誰，只要有它，就是穆瑞欽定的繼任者，是所有人甘愿赴死的新主上。

    穆陵左右，站著錢容和陸乘風(fēng)，他們神色凝重，卻沒有對明天大事的憂心，這兩人知道，明日大事，賢王府志在必得，宮里那人只要一只腳踏進(jìn)，就絕無可能再活著出去。

    ☆、第183章 情不滅

    所有人都認(rèn)得那是穆瑞從不離身的東西，見龍佩如見穆瑞，不論手執(zhí)龍佩的是誰，只要有它，就是穆瑞欽定的繼任者，是所有人甘愿赴死的新主上。

    穆陵左右，站著錢容和陸乘風(fēng)，他們神色凝重，卻沒有對明天大事的憂心，這兩人知道，明日大事，賢王府志在必得，宮里那人只要一只腳踏進(jìn)，就絕無可能再活著出去。

    陸乘風(fēng)環(huán)顧眾人，上前一步高亢道：“諸位英雄齊聚賢王府，為的是什么？”

    站在前列的男子昂頭道：“賢王以圣名傲立，我等為忠義齊聚。王爺死的冤屈，不殺惡賊，我等誓不為人?！?/br>
    ——“不報大仇，誓不為人，誓不為人！”眾人齊聲吶喊。

    “惡賊明天就會親臨賢王府，諸位英雄又會怎么做？”陸乘風(fēng)又道。

    ——“殺之！剁之！”——“殺之！剁之！”

    錢容被群情激奮感染，拾著衣袖摸了摸有些潮濕的眼角。身旁的穆陵神色淡漠，往事種種，讓穆陵的心不再容易被什么打動，他已經(jīng)看不見太多忠心耿耿的情義，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手刃唐曉。

    ——“不論來人是誰，你們都會砍下手里的劍么？”穆陵低啞發(fā)聲，他的聲音并不大，但還是威懾住了所有人，大有不怒自威的王者之風(fēng)。

    片刻沉默，有人拔劍喝道：“王爺守著圣名太多年，別說是殺一個人，就算當(dāng)年王爺振臂讓我等殺入皇宮，奪了那張龍椅，在座諸位也沒有人會說一個不字。圣名之下，太多束縛，王爺慘死，又得到什么？此時不起，更待何時。明天，就算來的是當(dāng)今皇上，還是天皇老子，我等也必為主上您殺他個片甲不留?！?/br>
    ——“殺！殺！殺！”吼聲驚天動地，震得屋頂?shù)耐咂奸_始戰(zhàn)栗。

    “殿下?！卞X容哽咽道，“明天過后，就會達(dá)成王爺夙愿?！?/br>
    穆陵垂下桀眉，他忽的看見了什么，又揚(yáng)起眉宇，他看見了，最末頭站著的白衣少女，就好像是…司天監(jiān)甄選卦師那天，被人擠到末頭的那個盲女卦師。

    ——“程渲…”穆陵低呼出聲，他還沒來得及邁開步子，程渲已經(jīng)悄然轉(zhuǎn)身，穿過小徑急促離開，沒有再多看穆陵一眼。

    穆陵眼前有些模糊，集口他擺下千金買骨，他看見了面生的盲女，盲女面容清麗秀雅，雖不相識，卻別有一番故人感覺，他還想多看幾眼，盲女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去，搭著一個男子的肩膀步步離開…

    程渲的每一個背影，都是這么讓自己心痛。明明都只是在咫尺之間，卻又好像隔著千山萬水。

    王府焚室里，程渲獨(dú)自靜坐了很久，屋門推開，走進(jìn)穆陵英武的身影，程渲聽著龍佩敲擊劍柄的聲音，一下一下，已經(jīng)不再是舊時的感覺。

    ——“五哥就猜到你會在這里?！蹦铝隃芈曅χ肮皇切挠徐`犀，你真的在?！?/br>
    程渲端坐在案桌前，桌上放著三枚金幣，是穆陵去皇陵前，塞進(jìn)她手里的那些。穆陵拂過金幣，按住了程渲的手背，“占卜傷身，你是有身孕的人，不準(zhǔn)再這么勞心。五哥不再需要你卜卦…”

    ——“五哥不記得了么？”程渲低聲道，“庵堂里，你答應(yīng)過蕭妃，不會殺唐曉?！?/br>
    “母妃生死難料，也許再也不會醒過來?！蹦铝甑穆曇羧允菧販氐模皠e人做什么，她都活在夢里，她不會記得我答應(yīng)過她什么，就像…她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把她害成這樣的，會是她的親生兒子?！?/br>
    “你也答應(yīng)過我?！背啼蛛p目晶亮。

    穆陵唇齒半張，愣了愣轉(zhuǎn)過身去，深吸了口氣，道：“我是答應(yīng)過你…但，凡是有度，一個人惡事做的太多，就會連老天都容不下他。唐曉惡貫滿盈，無藥可救…殺父深仇不報，我穆陵實在枉為人子?！?/br>
    程渲沒有說話，她不想流下眼淚讓穆陵憐惜，她攥緊桌上的金幣，皓齒緊緊咬唇。

    ——“程渲?！蹦铝臧〕啼侄秳拥氖?，“他火燒摘星樓，害死三十六條人命，要不是你命不該絕，你也會被燒死。如此血海深仇，你就不想他死？”

    程渲昂起頭，“摘星樓大火，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五哥你，就算我認(rèn)定你是放火的兇手，卻又何嘗想過你死？唐曉身負(fù)太多血債，以命償命也是應(yīng)該。他該不該死，和我想不想他死，根本就是兩回事。難道…”程渲眼中含淚，“我求五哥放過他，你就會不殺他么？”

    ——“不會?！蹦铝甑幕卮饹]有一點(diǎn)猶豫，“我可以答應(yīng)你任何事，唯獨(dú)不能寬恕唐曉，他必須死，這是我立下的重誓，死也不會變?！?/br>
    發(fā)覺自己的語氣有些冷酷無情，穆陵垂下劍眉，露出深深的歉意，他拂開衣襟坐在程渲對面，扳開她的手心取出金幣，一枚一枚按下，沙聲緩和道：“我家程渲擅占卜，爻幣焚骨無所不精，她最喜歡爻幣給五哥指路…金幣都摸了出來，不如，就再給我爻一次？”

    ——“五哥命貴比天，還需要再爻幣嗎？”程渲反問。

    “如何比天？”穆陵笑道，“我要你說給五哥聽?！?/br>
    程渲端坐沉靜道：“我爻出一副平卦，勸說你去找賢王，卻是把你推向你真正的父親，我替你爻出一條生路，就是給別人一條死路。帝皇星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照亮的還是五哥你。這還不是命貴比天？”

    穆陵尷尬一笑，神色還是溫柔寬厚，他垂目道：“所以五哥才說，你是我的福星，有你在我身邊，五哥何愁大事不成？如果…我早些聽你的勸說去找父王…也許…父王也不會遇刺吧?！?/br>
    “五哥已經(jīng)勝券在握?！背啼猪槃莸?，“明天，唐曉走近賢王府，是一定出不去的。他可以死，也可以不必死。憑五哥如今的力量，大可以把他禁錮一生，天涯海角永遠(yuǎn)不得回京也好…”

    ——“唐曉，必須死！”穆陵的臉驟然冷下，露出一種連他自己也意識不到的狠絕?！俺啼?，你真是冰雪聰明，這樣都不忘拐彎抹角來勸我。我要你告訴我，你求他生…真的只是因為我答應(yīng)過你，還是因為你一顆仁心？”

    程渲揮開金幣，已經(jīng)不想再掩著什么，“龍鳳呈祥，帝皇星轉(zhuǎn)。五哥非要唐曉死，已經(jīng)不再是只因為一個仇字。其中所想，五哥自己心里清楚。你說我拐彎抹角勸你，五哥又何嘗不是拐彎抹角來試探我？你想我直接說出玄機(jī)，對著你，我也沒什么忌憚。五哥…你想聽我親口說出來，那我說出口也無妨的，蕭妃當(dāng)年所生，不是雙子，而是龍鳳，一男一女，男孩就是唐曉，女孩…”

    穆陵黑目灼亮，注視著程渲澄定的雙眼，屏住呼吸。

    ——“你母親一定告訴了你?！背啼謸P(yáng)唇微微笑著，“她雖然答應(yīng)我不會說出來，但…母親總是舍不得孩子，她不想你再有事，一丁點(diǎn)兒的可能都不行。她都告訴了你，要你忌憚龍鳳雙胎，龍鳳再現(xiàn)，唐曉和我冥冥中走到一起，才是五哥你遭禍的根源。龍鳳不滅，你的帝位就有可能再次逆轉(zhuǎn)…所以，你才非要唐曉死。五哥，我說的對嗎？”

    “龍鳳呈祥，帝皇星轉(zhuǎn)…”穆陵低聲重復(fù)著，“你知道的，我對占卜不置可否，我并不愿意信這些無稽之談，我不信…”

    “人是會變的。”程渲道，“當(dāng)你發(fā)現(xiàn)，所有的事都有先機(jī)預(yù)示，你不想信，卻又不得不信，你會不再敢冒險，不再敢與卦象為敵…你寧可信其有，不敢信其無?！?/br>
    “程渲?！蹦铝暄壑杏砍錾钌畹母袘?，“你真是最懂我的人，以前是，現(xiàn)在也是?！?/br>
    “一聲五哥叫了這么多年?！背啼州p笑，“卻是現(xiàn)在才知道，你真是我的堂哥?！?/br>
    “我寧愿永遠(yuǎn)都不知道。”穆陵深望不可求得的程渲，“五哥只想，帶你策馬踏花，一生無憂?！蹦铝晟斐鍪窒胗|摸程渲的臉，就要觸上的那一刻，程渲忽然撇過臉，穆陵指尖摸空，僵在了半空中。

    穆陵悵然落下掌心，傷懷道：“如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皇上膝下會有五子一女，你是他唯一的女兒，又是龍鳳吉胎，他一定會很寵愛你，把能給的一切都給你，你不會顛沛受苦，會活在蜜罐里，萬千寵愛于一身。父王身邊也會有我陪著，一家人齊齊整整該有多好…我進(jìn)出皇宮，也能時常見到你這個堂妹，你我投緣，做堂兄妹也一定融洽…雖然沒有男女情愛，但也是血濃于水，親情是永遠(yuǎn)都不會改變的。程渲，你說是不是？”

    “如果？”程渲淡淡一笑，“哪里有什么如果?！?/br>
    ——“我們一起長大，你照顧我多年，守護(hù)我多年，如果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我這一生都會在五哥身邊。可是，如果？世上哪里有什么如果？一切錯都在我，景福宮我錯認(rèn)五哥，害五哥淪落至此，差點(diǎn)丟了性命。五哥，是我對不起你…”

    程渲站起身，“我不再對不起五哥了，五哥別忘了，回到宮里，把寒玉衣還給我?！?/br>
    寒玉衣代表穆陵對程渲的承諾，笑言尚可達(dá)成，承諾更是重過磐石。一聲“寒玉衣”撞擊著穆陵的心，他手背青筋顫了顫，欲言又止。

    程渲的背影閃過屋門，消失在穆陵的眼前，穆陵沒有追出去，許多往事，已難追憶，太多情感，也無力承擔(dān)。穆陵一枚枚拾起桌上的金幣，摩挲許久，又一枚枚深重按下，沒有再收回懷中。

    ☆、第184章 心打鼓

    程渲的背影閃過屋門，消失在穆陵的眼前，穆陵沒有追出去，許多往事，已難追憶，太多情感，也無力承擔(dān)。穆陵一枚枚拾起桌上的金幣，摩挲許久，又一枚枚深重按下，沒有再收回懷中。

    戌時，賢王府已經(jīng)備好一切，穆瑞的楠木巨棺安放在大廳正中，巨棺沒有蓋上，等待著他最親近的家人來看他最后一眼。

    穆瑞發(fā)髻齊整，束著金冠，金冠上的夜明珠亮如星辰，映照著他淡然的面龐，像是沒有死去，只是熟睡一般。他唇角含笑，神色釋然，他身中數(shù)箭死的慘烈，但他的心里沒有痛苦和遺憾，他在死前是欣慰的，他看到了明白真相的兒子，看到了兒子眼眶里的熱淚，看到了他覺醒的雄心大志…

    穆瑞，雖死無憾。

    宋瑜一身曳地的白絹素袍，在穆玲瓏的攙扶下走到巨棺邊，她扶著棺沿，俯身注視向自己的夫君，她的臉上沒有喪夫的悲痛，她眸子堅韌，蘊(yùn)著淚水，卻沒有落下。她唇瓣微動，像是在和離世的夫君低語，連穆玲瓏都聽不清她在說些什么。

    穆陵一身黑色錦服，面容蒼白冷峻，穆玲瓏扭頭看了眼他，又慌張的低垂下眼瞼，往宋瑜身旁靠了靠，瘦削的身子禁不住抖動了幾下，很是緊張。

    ——“王妃節(jié)哀?！卞X容哀聲道。

    莫牙也想看穆瑞最后一眼，怎么說也是自己醫(yī)治過的病人，穆瑞雖然心狠，但為了妻兒也是可以豁出一切，可謂鬼杰。莫牙才想上前，對視上穆陵冷酷的眼睛，那眼睛看得人心驚，莫牙沉默咬唇，護(hù)在了程渲身前。

    宋瑜看罷夫君，轉(zhuǎn)身對穆陵微微頷首，示意可以封棺。幾人正要動作，陸乘風(fēng)忽然闊步走來，神色不安。

    陸乘風(fēng)徑直走到穆陵身邊，連禮數(shù)都忘了去，湊近穆陵耳邊低語了幾句，穆陵臉色微變，手心半握，周身溢出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