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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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更可惜,我是俗世之中大俗之人?!毖跃靶休p笑直言。 眾人觀他倆交鋒,一時不知道該支持哪個好,既覺得寧和郡主這么好的人不該讓她沒面子,但若言景行真為她破例,那心中也是不忿的。 “圣人有云,己之所欲必施與人?!?/br> 可惜這個圣人混的很慘,“惶惶如喪家之犬”死后才被供奉。言景行一絲不耐隱藏的很好:“郡主風雅高士,緣何今日必至我于水厄?” 在場眾人一聽,又笑出來,便是有不懂的,聽身邊人一解釋,就也笑了?!妒勒f》記載“晉,司徒王蒙好飲茶,人至,輒命飲之,士大夫皆患之。每欲候蒙,必云,今日有水厄?!迸愀蕉蠼忝髟拢骸斑@是個典故。強迫不愛喝茶的人喝茶就叫水厄。” 明月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樣啊,我只知道水厄原本就是溺死鬼的意思,卻原來逼人喝茶和溺水一樣可怕。” 她的聲音本不大,但大家都看這倆人交鋒,場地內(nèi)安安靜靜,話一出,眾人還是無可避免的大笑出來。明月暗悔失言,只紅漲了臉,希望美好的寧和郡主不要在意她。寧和郡主出沒各色場合,久經(jīng)歷練,今日這遭遇還是第一次。言景行遞了這個臺階,若她還是不下,那就只能自己尷尬去了。眾女一往都唯寧和郡主馬首是瞻,但心中未必真的服她。今日看她受挫,心中除了同情,未免還多絲幸災樂禍。 寧和郡主倒也機靈,眼見如此,好勝心一收,陪著大家一起,勉強笑了笑:“今日我倒差點成了水里索命小鬼兒了?!?/br> 大家也湊趣兒,一統(tǒng)說笑叉了過去。言景行徑自對暖香道:“六殿下在下面等著呢,快來。”說罷轉身離開,不在這里多呆。暖香抱著花緊走幾步,跟上。眾女望著兩人的背影一時說不出話。 作者有話要說: 第31章 寧和郡主為何那么堅持?當日事了,在傍晚回家的路上明月曾笑問暖香。暖香便笑:“不知道,大約是從來沒被人拒絕過吧。這種總被人捧著的人都是眼高于頂心氣十足的?!?/br> 明月覺得有理:“那今日言世子不給她面子她豈不會介懷許久?” 暖香笑道:“其實今日言世子已經(jīng)相當留情了。大約為著對方是女孩子。不然,他會從茶具批起,一直批到端茶的手勢。” “言世子不是不喝茶的嗎?”明月更詫異?!岸椅铱磳幒涂ぶ鞯牟杈叨际琼旐斁碌?,那一個紫砂壺就是古玩,我看到篆體印記了。” 暖香一副“我家相公只有我最了解”的模樣,不為人知的自豪在心底蔓延:“他只是不喝,但不代表不懂,其實他對茶和茶藝都很有研究。寧和郡主做的確實不錯,但功夫茶嘛,總是精益求精的。她的茶具是好,但是不對應,不該用刑窯杯,該用越州瓷?!?/br> 明月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露出詫異的表情了,越看這個meimei越震撼,又是喜歡又是佩服:“你連她用錯了茶具都知道?真真了不得,也不知道這些見識你哪里得來的?!?/br> 哪里得來的?暖香輕笑,十五年前那黃花滿地,紅楓漫天的午后,那古松根下,白水泉邊,她窩在言景行身邊,看他一邊煮水,一邊揀茶?!靶檀深愩y,越瓷類玉,刑瓷若雪,越瓷若冰,若來品茗,刑瓷白則茶色丹,越瓷青則茶色綠。所謂得其自然,世人皆愛刑瓷,其實刑不如越也?!?/br> 言景行不喝茶,但他可是行家里的行家,不然他難么多茶莊茶園子茶館茶樓怎么經(jīng)營出來的? 思前想后有文章,寧和郡主心神不定的捉摸半晌,似乎終于察覺出些不對,她定定的看著茶盞風爐,“一甌春雪勝醍醐”“一甌春雪?”一甌!喃喃念叨兩遍,寧和郡主勃然變色。她是個頗有雅致的人,至少唐人句是知道的。甌者,百越之地也。甌越甌越,甌乃指代越州!暖香方才念這句詩,并非夸茶,是在提醒她用錯了東西。 寧和郡主的臉色忽白忽紅幾次變動。不管是善意的提醒還是惡意的嘲諷,這話語出自一個山里來的村姑,都讓向來自視甚高受人艷羨的寧和郡主十分不好受。她掃了在場眾人一眼,這里不會有第二個行家,不然那臉面真是丟大了。 或許,如果真的開口的是言景行,她心中也不會這么情緒洶涌,畢竟大家似乎都習慣了這個人的樣樣出色。他哪次出場不造成點驚艷,大家才會覺得奇怪?,F(xiàn)在她又追尋著言景行和暖香的背影,心中滋味可謂復雜。 不會有如果。言景行的冷淡還體現(xiàn)在從來不把指點或者教訓別人當成一種愛好。(當然,楊小六是個例外。言景行總為他例外。這大家得慢慢習慣。而暖香?暖香原本就是他習慣的一部分) 言景行帶著她,兩人正沿著回廊慢慢往客室走。暖香脖子戴著一把葵花鎖,小兒拳頭大小,上面嵌著福壽永延四字吉祥話。瞧他注意到,暖香便摘下來與他看:“齊二叔送我的,齊家的姑娘都有?!?/br> 言景行并沒有接,略掃了眼,道:“你二叔好像對你很不錯?!?/br> 暖香把項圈重新掛好,又從懷里摸出來一片,晶瑩燦爛,笑道:“諾,你送我的在這里。我貼身戴著呢,時刻不離。風柔日暖,香遠益清,我喜歡這八個字。” 言景行也笑,正欲伸手接,莫名想到這上面還留存著她的體溫,大庭廣眾,這動作過于親昵,著人看去不好。便仍不伸手,掃了眼她手腕,狀若不經(jīng)意的移開視線,笑道:“倒是能換五銀子?!?/br> 你要不要這么對黑歷史念念不忘?暖香依舊放好,說道:“不必換。我現(xiàn)在不缺銀錢,齊府姑娘都有二兩銀子的月錢,我跟老太太一起生活,除了偶爾自己置辦些小東西,打賞下人什么的,都不用我花銷,我倒是一個月還能存一兩銀子呢?!?/br> 言景行并不是個能把關心和愛護放在明面上來講的人。若非上輩子朝夕相處,這一下子,隨便換個人都聽不出來他是在惦記暖香的伯府生活。你的錢夠不夠使?問題被他拐著彎問出來,硬生生變成了打趣。 果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言景行默默點頭。侯府的兩個姑娘也是二兩銀子。只不過言慧繡自然有張氏貼補,玉繡有老太太照看。否則,這些貴小姐有詩書會,有賞花宴,二兩銀子是決計不夠的。而齊家老太太手里并沒有什么東西。 “天冷了,不出門也是好的,免得受寒?!?/br> 暖香又是微微一怔。這話說的沒頭沒腦。實則,從一個人的花銷可以推測出她平日的活動場所生活習慣。一個月一兩,在上京能做些什么呢?大約就是只能死守在家里了。他打探了自己的日常生活,又覺得讓她露了窮,未免尷尬,便主動找個理由給她體貼人的時候,倒真是□□都想到,與前世一樣。 出門必然要有像樣的衣服首飾,言景行方才注意到齊明珠掛著的并不是這樣的鎖片。而暖香卻說這是齊家女兒都有的她是沒的選。而自己送的又太扎眼?!白婺覆×耍曳钏幠?。太太忙。我跟明月明玉兩個jiejie輪班陪伴老人。閑下來的時候就給老人讀讀經(jīng),自己寫寫字,或者跟明月姐學學繡花?!迸愕故切膶?。按理寄人籬下的孤女會敏感脆弱,可惜暖香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叫自己吃虧,蛇精一條,修行千年。 “不學會挨針扎嗎?” 暖香詫異,這話從何說起?言景行指指她手腕上的針孔。這樣的位置顯然不是不小心刺的,女工最多扎到指頭,這明顯是故意戳上去的。 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你覺得我是總被虐待的小可憐?暖香想笑:“不,這是我學針灸,自己弄出來的。原本是為著老夫人,但后來覺得藝多不壓身?!?/br> “所以你就扎了自己。” “其實更多時候扎的是老太太。連太醫(yī)都夸我有天賦呢,基本上我試個兩回就能扎準位置了?!?/br> 說笑間到了秦家表兄弟的書房,楊小六在這里休息,翹著二郎腿看到他二人并排而來。這個“不治威嚴”的人一下子跳過來,搓了兩盤點心:“來來來,吃好東西,輔國公府的火腿牽絲餅可是一絕?!?/br> 暖香自然不會拒絕。 楊小六原本不看書的,看言景行習慣性的走到書架旁邊,他也跟了過去,上翻下尋,專往犄角旮旯里鉆,言景行一把拉住他:“別亂動,你要什么,我給你拿?!?/br> 小六擺手:“你可發(fā)現(xiàn)不了,我要找的是好東西。奇怪,那四個家伙把好書藏哪里了?該不會被你姑丈搜走了吧?” 說到搜東西,言景行微微一頓,聽他說下去。 小六偷看暖香一眼,見她專心致志對付盤子里的點心,才壓低了聲音說道:“美人春睡的好圖,布雨行云的好詩,風流萬狀的好文。可惜,我上次收集的唐寅春丨宮被父皇繳了,還被狠揍一頓。難不成這里也淪陷了?哎,這些無聊的大人?!?/br> 嘶啦正好端端翻著書本的言景行手一滑,直接撕掉了那一頁。暖香下意識的回頭,就見他若無其事的把撕掉的那一頁重新夾好,轉過身把書放回書架。楊小六瞪大眼看著,忽然湊過去:“小郎,你的耳尖在泛紅哎?!?/br> “沒有?!?/br> “真的有嗚”言景行伸手捂住了他嘴,“別說話。” 暖香默默吃點心:她覺得自己裝作聽不懂比較好。然而,言景行竟然會害羞?這讓上輩子整整一輩子都只見到他淡定從容模樣的暖香大感新奇,忍不住要從椅子上跳下來去摸摸他紅的可愛的耳尖??上Р恍校憧杖痰男陌W難耐。 言景行多日疑惑解開,他終于猜到了一個很不正經(jīng)卻又很正常還很可能的可能。 因為兒子與繼母關系太差,不可調(diào)和。所以言侯爺這家長當?shù)南喈敳蝗菀?。尤其在兒子逐漸長大,這點不容易就表現(xiàn)的越來越明顯。為什么不收用丫鬟呢?為什么不安置房里人?你的十二個丫頭個頂個的水靈,就為了放著好看嗎,跟你的茶葉一樣? 我兒子平常都干了點啥?要么在書院里混,要么在校場上混,都是契弟事件高發(fā)區(qū),想想都危險,難道被帶偏了?我怎么跟死去的前任交代?要知道許夫人臨終前,硬是憑著最后一口力氣把他手指頭啃出血:“我孩兒若是不得福壽平安,我做鬼都要回來找你!”真是想想都覺得脊梁骨發(fā)冷。 又不能直接問,又不能大肆聲張,言侯爺只好親自出馬開始翻箱倒柜,沒有呀,怎么能沒有呢?他依著大半輩子的經(jīng)驗,把自己早年藏春丨宮,藏艷丨情,藏夜丨蒲,藏小說家言的地方一個個翻過去,結果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兒子出乎意料的干凈!還真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仕途經(jīng)濟,高情雅志的博物文藝。這不科學!老子我無師自通聞一知十,還有那神乎其技的私藏技能你咋一點都沒遺傳到呢? 現(xiàn)在又跑去了郎署,別看那里頭公子王孫,一個個衣冠楚楚,其實全是兩腳獸。兒子還是白紙一片,吃虧咋辦?被勾引壞了咋辦?少年人一旦開戒食髓知味就有可能滑向深不可測的地獄,所以在家長的授意和掌控下,有步驟有計劃的開始,發(fā)展,循序漸進,這是最常見的,也是最科學的。但兒子怎么偏偏就不懂老父一片心呢? 傍晚言景行回歸家門,一看下人的表情就知道父親又來過。他想了一想,把床頭的書攤開,隨手拿出來一本《閑詩小札》,一翻,輕呼一聲,書啪嗒掉在地上。卻原來早被人偷天換日,那包丨皮封面還在,內(nèi)容卻被成了《xxx風流紀事》,圖文并茂,繪聲繪色,妖精打架。 一心嚇了一跳,急忙來問:“怎么?” “出去?!毖跃靶姓Z調(diào)淡然,非常鎮(zhèn)定的把書本重新放好,按原順序排列整齊,若無其事的書匣子合上,仿佛什么都發(fā)生。 隔壁間,言侯爺正對著亡妻畫像發(fā)呆。自畫像,眉目精致,神態(tài)超逸,仿佛天女出玉宮,他當初說她把自己畫美了,結果她賭氣三天不理她而他直到三個月后才知道她為啥不理他?,F(xiàn)在人死魂消,多少恩怨都放下,言侯爺撫著胡子感慨:又當?shù)之攱尩牟蝗菀装?,為夫我為咱兒子cao碎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第32章 一碗烏黑烏黑的湯汁散發(fā)著苦澀的藥味放在紅木托盤里端過來,張氏一看就是滿面隱忍和痛苦。身邊的mama便勸她:“太太忍些吧,這方子從閔地那邊傳來的,據(jù)說靈驗的很。生兒生女,想什么來什么。” “不忍著又能怎么樣?一個個都咒我生不出兒子!”張氏捏著鼻子灌下去,又急忙漱口,又是清茶又是蜂蜜折騰過一遭。每天都喝著苦水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她忿郁難平,疑心生暗鬼,閉著眼難受一會兒,忍不住道:“孔mama,你說該不是真有的梅姨娘的小鬼兒在纏著我吧?” 這么多年了,雖說言如海常在外地,但難得回來,都是努力耕耘,張氏也是憋足了勁兒奉承,連交歡之后腰下墊著枕頭翹腳的法子都用了,可是哪怕她翹的腿腳發(fā)酸也沒見坐住胎。早先她還膽氣壯,可這么多年折騰下來,也不得不狐疑,冥冥之中是不是真的有邪鬼魘害她的子孫?!霸俨蝗痪褪窃S氏?這么多年陰魂不散,恐怕我生了哥兒動了她兒子的嗣位?還得再去請道符回來?!?/br> 孔mama乃是自幼跟她的乳母,向來與她一條心,聽了覺得不妥:“太太不可莽撞,老爺當初與許氏鬧的不愉快,也是為著她倨傲好妒。但如今人已沒了,就多多想起她的好來。又有大少爺,頂著那么一張極相似的美人兒臉出沒在老爺身邊,老爺便是想忘也做不到。依我看,太太還得堅持以往的做法,孝順,賢惠,寬容,持家,把老爺心板回來。您想想,當初一絲沖動害死了梅姨娘,老爺暴怒,差點把您送去跪祠堂。后來費那么大勁兒才扭轉到現(xiàn)在這種和樂的局面,可萬萬不能再沖動了?!?/br> 想想當初,張氏也是心有余悸。梅姨娘是老太太選來的良妾,正經(jīng)人家的女兒,先是生了玉繡,若再添個哥兒,她這當繼室的原本就不好擺體面,到時候還不都騎到她頭上?卻不料一切計劃都應完美無缺,卻偏冒出言景行這個禍水。小小年紀怎么有那么深的心計?事情敗露,惹怒了老太太,直接讓她搬出了榮澤堂。 鬧得她現(xiàn)在好好的侯夫人住不進正房,要住著什么青瑞堂。青瑞堂原本不叫青瑞堂。聽說先故許夫人偏愛蓼藍汀,她便特意改了名字,立志要做出“青出于藍”的樣子。實際上她也確實做了,言如海要去西北,她主動配送丫鬟 ,言如海多看了哪個丫頭一眼,她也主動梳籠。不然也冒不出言仁行來。 “賢惠寬容,賢惠寬容!”張氏狠狠唾了一口:“寬容著寬容著,寬容出一窩狐貍精?!彼茸约毫⒉环€(wěn),又要假小意兒,那就由不得那么想攀高枝的丫鬟不動心,爬床之風泛濫起來,她又私下里發(fā)威才剎住?,F(xiàn)在,想到那倆原本該跟著言景行,卻又站在言侯身邊的丫鬟,張氏就一陣心堵?!袄咸?!真以為自己多高貴,老虔婆一個!若是她跟齊家老婆子一樣,窮的跟棍打過一樣,我才懶得奉承她!” “噓,太太慎言?!笨譵ama已經(jīng)攔住這話頭,在這院子里,老太太可不是她自己說的“瞎子聾子”而是手眼通天的?!耙牢铱?,太太目前把拔尖要強的心才收一收,生個哥兒出來是正經(jīng)。到時候,莫說老爺,便是老太太也和軟,管它榮澤堂廖藍汀,您不是想住哪里住哪里?這兩天老爺就跟太太親狎的很。我看著也喜歡?!?/br> 這話用來寬慰人極好。張氏臉上一紅,面上還是繃著,心里已喜起來。 溶月院里,言侯仍在指揮自己小兒子打拳,“曲肘擊心!”“攬雀尾!”“抱虎歸山!”他常年呆在軍營,本就有一身硬功夫,cao練起小孩來也不含糊。尤其言仁行雖然不像言景行一樣,英姿早露,聰明到招人惦記,但非常勤勉,也肯下苦工。這讓言侯十分欣慰。現(xiàn)在太陽才不過剛掛在屋檐,父子兩個已經(jīng)練了趟拳。每一個動作都追求標準到位,那是相當耗費體力。言仁行已經(jīng)汗流浹背。 “好小子。”言侯摸著胡須,看著已經(jīng)不像前幾天那樣,練完之后搖搖欲墜的次子。一邊有青衣丫鬟端水遞汗巾,一邊又有紅裙丫頭奉上茶水。言仁行揚起脖子咕咚一口吞了下去,幾乎把茶葉都咽下去。言侯大笑:“這樣是不痛快。拿水囊過來。” 看著兒子把溫水喝了飽,又澆了一臉,言侯頗為喜其豪爽:“去屋里換衣裳,都汗?jié)窳耍F(xiàn)在還是初春,當心著涼?!?/br> 言仁行點頭謝過父親,又看看空空的茶盞,忽然問道:“父親,為何大哥總是不喝茶呢?”這段時間的指導訓練讓他對這位大家長更添敬重,卻不像剛歸家時一般局促和畏懼,所以敢主動開口詢問。 言如海面上一僵,微微望向青瑞堂,隨即卻又收回了目光,笑道:“一點執(zhí)拗性子罷了。為父膝下零落,只盼你們兄弟兩個能夠互相扶持。且吾判斷,你于武功一途,怕是比兄長進益更多?!?/br> 言仁行微微發(fā)愣,顯然是不大信的。言如海拍拍他的肩膀并不多做解釋。腦筋太靈活的人大約都對重復性勞動都比較排斥,總要使些巧招。他不由得想起那一本書從來不看第二遍的前妻。言景行比她猶有過之,是能出二兩力就絕對不會出三兩的人。 言玉繡從前廊走過來,著一銀紅比甲絳紫遍地花開富貴裙子娉婷而立,福身行禮:“父親,祖母請您過去?!毖匀绾S行┰尞悾趺催@個時候? 老人家昨晚睡的可好?昨夜有沒有起來?今日幾更起的?有沒有吃安神茶,冰糖燕窩?父女倆一路走去,一問一答,言玉繡并不多話,不知道是不是在老太太那里待久了養(yǎng)成的悶葫蘆性子。路邊清掃的仆役行禮,都叫她玉姑娘。她在譜牒上是排行首的,早夭的言文繡太小了,不入次序。但言景行不樂意,言如海自己心里也有虧欠,所以大家只好模糊了排序,稱言慧秀為二小姐,對言玉繡卻只稱玉小姐,不叫大小姐。 女兒心里是否介意呢?言如??茨菑垬酥緟s寡淡的臉,猜不出她心里怎么想。 沒了姨娘,被老太太收養(yǎng),老太太又是那嚴苛的性子。言如海長舒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兒孫命實在不好,一個兩個的,都多災多難。 皇家北苑小場上,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正彎弓搭箭,身姿高挑,瘦如青竹,錯步站定,舒臂展腰,開如滿月,只聞清越弦響,利箭破空,直愣愣射進二百步外,正中靶心。繼而攀住奔馬,翻身而上,斜舉箭尖,沉肘撥弦,嗖嗖嗖,接連三聲,極快,極爽利,箭如流星飛去,射中周圍排布的三個草人,全都釘在心臟位置。一圈二百米,轉眼即過,方位轉換也沒有絲毫遲滯,噠!馬蹄落地,此時他已御馬穩(wěn)穩(wěn)站住,跳下地來。一片塵埃中,恍如碧海凝光,晶然發(fā)亮。陽光潑灑下來,暖融融琥珀色,將其包裹其中,那一瞬間朦朧的質感,讓人甚至覺得不夠真實。 楊小六大笑:“表哥,若是你將來上戰(zhàn)場,那絕對是需要戴面具的那種?!彼鸭t纓槍甩給侍衛(wèi),自己走過拉伸手扯他胳膊:“很厲害呀,這準頭。下次射咽喉,比胸膛位置來的小,看準不準。” 言景行微微一挪身子,錯開他攀附的手,楊小六觀其形色便笑道:“我大周武舉,步射,馬射,前者要開一石弓,后者要開七斗。你方才沒有換弓,震到了吧?!?/br> 言景行手臂微麻,這會兒勉力把鐵板指去掉才開口:“我又不考武舉。”頓了頓,又道:“我也不上戰(zhàn)場?!?/br> “呀咧?特意來陪我的?簡直太感動。那幫小姑娘要嫉妒死我?!毙×倪x擇性眼瞎綜合癥又在發(fā)作。 言景行默默搖頭,他只是答應過父親“如果您喜歡,我愿意去學的?!?/br> 眼看著楊小六甩開膀子,與侍衛(wèi)扭纏在一起,少年滾落在黃土上污染了錦繡衣裳,臉上汗水混合了泥土,他卻茫然不覺,因運動而興奮起來,眼睛黑的發(fā)亮。明顯不占優(yōu)勢的他應是講侍衛(wèi)按倒在地上,這才攤手躺平哈哈大笑,“表哥,你確定不來試試?” 言景行再次搖頭,他確實不大喜歡近身戰(zhàn)。尤其是rou搏。 楊小六揮舞著拳頭比劃,道:“拳拳到rou的刺激遠遠不是兵刃切割可以比較的?!?/br> 言景行想了想,忽然笑道:“如果非要爭斗,我還是比較喜歡鮮血從別人身體里流出來的樣子?!?/br> 果然還是不要得罪這個人比較好。楊小六默默汗顏。 說到底,有兩種東西最能讓雄性動物興奮起來,一種是暴力,另一種就是女人。楊小六就是最鮮明的代表。他翻了個身,抓了根稻草叼在嘴里,眼睛翻上去,看到言景行從黑色護手中露出的白森森的指頭,還有一個形狀完美的下巴,抬手把頭發(fā)順到肩后的動作,自然而然慢放成數(shù)幀畫片?!澳氵@人真是挺無趣的?!睏钚×鋈坏馈?/br> 言景行不置可否。 “我父皇母后搜走了我的小黃書。你猜怎么著?” 言景行不由得停住了動作。 “他倆不讓我看,結果兩口子自己興致勃勃的研究?!睏钚×盗寺暱谏冢藗€白眼,算是對二老這種行為大大的逼視:“我好不容易搜集來的勞動成果就被他們打著教育我的旗號劫走了。倆人躲在床上放了紗帳一起看,還只當我沒發(fā)現(xiàn)!” 言景行耳尖又在微微發(fā)紅。大約天底下的父母都是這么不成器聽起來有點別扭,但言景行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了。想到時隔兩天,父親沖自己眨著眼睛jian笑,言景行就想把不良讀物撕成渣渣糊到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