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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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徐仲宣是她親生的該有多好?便是他自幼的時候她對他言語態(tài)度之間好一些也是好的,那也不至于現(xiàn)下弄成了這幅不上不下的模樣。 周氏這時又問著她:“怎么今日竟是沒有瞧到大公子,怎么老太太做壽他竟也是不回來的?這可是不孝的很啊?!?/br> “誰還敢去說他什么孝不孝?”秦氏鼻中輕哼了一聲,說著,“若真論起來,現(xiàn)下這一大家子誰敢給他臉子看?他不給我們臉子看就不錯了?!?/br> 徐仲宣小時候因著庶子出身,受盡白眼,遭人嘲諷奚落的事周氏多少也曉得些。于是她便嘆道:“誰曉得他現(xiàn)如今倒是能有這樣大的造化呢?若是早知道如此,他小的時候你就該對他好一些才是?!?/br> 秦氏冷哼了一聲,沒有答話。 那時她又怎么會對他好呢?她一個正妻,嫁了進來一直都沒能生下個一子半女的來,卻是一個通房丫頭先生了個兒子下來。為著這,她那時少聽別人的閑言碎語了? 周氏還在那絮絮叨叨的說著徐仲宣小時候的事。甚至是說到了他小時候具體所受的哪些苦楚,遭到了什么樣嘲諷奚落之類的話。 簡妍原本只是坐在她們的身后安靜的聽著戲,可是耳中無意之中聽到了宣哥兒這三個字之后,她就不受控制的傾了身子過來,屏息靜氣,凝神的聽著秦氏和周氏說的所有話。 徐仲宣被調(diào)為吏部左侍郎這事她是知道的。這兩日宅子里誰不在說這事呢?只是他小時候...... 她知道他是庶子出身,自小過的只怕也算不得好,但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不好。 被克扣吃穿用度,竟然還要受著旁人異樣的眼光和歧視,甚至是言語上的嘲諷奚落。 那些年中他到底是怎么樣過來的呢? 簡妍忽然就覺得心中一陣酸澀,原本交握著放在膝上的雙手也是越發(fā)的握的緊了。 “簡姑娘?簡姑娘?” 耳中忽然聽得有人在柔聲的喚著她。 簡妍回過神來,忙轉(zhuǎn)頭望了過去,見喚著她的是秦素馨。 秦素馨今日穿的是緋色的提花緞面披風(fēng),粉藍百褶裙,瞧著實在是溫婉柔美。 “秦姑娘你叫我?” 秦素馨垂下頭,羞澀一笑,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絞著手里的手帕子,聲如蚊吶:“我,我想更衣,只是對這園子里又不是很熟悉,能不能麻煩簡姑娘陪同我一塊兒去呢?” 秦素馨來了徐宅這些日子,都是隨著其母周氏住在秦氏的院子里,倒是甚少來這花園子里逛,所以對這里不熟悉也是有的。而因著覺得簡妍也是客居在徐家的緣故,且簡妍瞧著也是溫和好說話的一個性子,所以秦素馨不自主的就對她生了幾分親近之意。 所謂的更衣,其實也就是上廁所了。對于秦素馨這樣的一個請求,簡妍也不會拒絕。 她想得一想,這處戲臺子離著梅園那里倒還不算遠。且她記得那附近就有一個類似于讓人更衣的小屋子。 于是她便對秦素馨笑道:“正好我也想要去更衣,那咱們便一塊兒去吧?!?/br> 秦素馨暗暗的舒了一口氣,而后便隨著簡妍一塊兒來了梅園附近。 秦素馨去更衣的那當(dāng)會兒,簡妍便讓四月站在那里候著,待秦素馨好了之后立時便叫她。她自己則是去梅園里逛了一會。 梅花尚且還沒有開放,不過是有細(xì)細(xì)小小的花苞綴在枝頭罷了。離的近了,鼻尖可以聞到若隱若無的幽香。 簡妍沿著園中的石子小徑慢慢的走著,心里想的卻是,那日徐仲宣是在梅園哪里看到她的呢?竟是連她在逗弄著小毛團的場景都看得一清二楚,說的話兒也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梅園中雖有近百株梅樹,但這些梅樹原就不粗,又是枝干疏朗,躲藏在這些梅樹后面不被她看到的可能性是比較小的。 簡妍想來想去的,始終覺得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那日徐仲宣是躲藏在那堵墻壁后面的。 那時她只是站在月洞門那里粗略的往墻壁后面看了一看,不過是看到好幾棵遮天蔽日般的梧桐樹罷了,也就并沒有進去細(xì)看,心里也只以為著那里是那樣的偏僻幽靜,定然是不會有人在里面的。但如若徐仲宣那時正好在那堵墻的后面呢?墻上面有漏窗,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梅園里面的一切,也可以很清晰的聽到里面的人說的話。 簡妍只越想就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推測是對的。于是她便加快了腳步朝著月洞門那里走過去,想去一探究竟,看看那堵墻后面是不是有什么。 只是尚且還沒有走到月洞門那里,便看到?jīng)鐾だ锩嬲艘粋€人。 月白底菖蒲紋的湖綢夾直裰,冷傲孤清,倒與這即將凌寒而開的梅花如出一轍。 是那個當(dāng)日教她一眼錯認(rèn)成了自己上輩子學(xué)長的秦彥。 雖說兩個人同在徐家客居,但一個住在前院,一個住在園子里,所以縱然是這秦彥來徐家也快一個月了,但自那日兩人見過一面之后,這些日子簡妍都沒有見過他。 只要一想到那日兩個人相見之后,隨即就是她和徐仲宣爭吵虐心,徐仲宣轉(zhuǎn)身離去的場景,所以縱然是這秦彥頂著一張和她學(xué)長一模一樣的臉,簡妍這會看到他也激動不起來。 “秦公子?!彼皇菍χバ辛藗€禮,平平淡淡的叫了一聲,就算是打過招呼了,隨即她轉(zhuǎn)身便想繼續(xù)去一邊的月洞門那里。 可身后卻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我認(rèn)得你。你是三年級二班的簡妍。你們的高三畢業(yè)晚會上,你唱了一首陳慧嫻的《千千闕歌》?!?/br> 簡妍渾身如遭電擊,僵在了原地。片刻之后她才慢慢的轉(zhuǎn)過了頭來,一臉震驚的問著:“你,你是......?” 秦彥對著她點了點頭,慢慢的說著:“我是張琰。” 張琰正是她那位縱然是高考以全市第一進了a大計算機系,但照片依然被貼在了她們高中的櫥窗里,被她們老師經(jīng)常拿出來鞭策她們的那位學(xué)長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第92章 學(xué)長之怒 徐仲宣現(xiàn)下坐在椅中,只覺得一顆心還是顫的,一雙手也還是抖的。 方才他拿了壽禮,正打算自書齋前往前院去對吳氏賀壽,只是還沒過月洞門,就先聽到梅園里面有人在說話。 聲音雖輕,可他還是立時就能聽得出來那是簡妍的聲音。 他下意識的就頓住了腳步,透過墻上的漏窗往梅園里面望了過去。然后他就看到了一臉震驚僵立在原地的簡妍,以及背對著他的秦彥。 只是秦彥此時口中說的卻是,我是張琰。 徐仲宣原本還很是不解秦彥的這句話,但隨后再聽得簡妍和秦彥二人說了一會兒話之后,他只覺得驚世駭俗,幾欲不能站穩(wěn)。便是隨后因著四月和秦素馨找了過來,簡妍和秦彥止了話,隨同她二人一起出了這梅園之后,他還是依然呆呆愣愣的站在這墻壁后面沒有動彈。 齊桑找了過來的時候,就見得徐仲宣正將整個身子都靠在了墻上,面上神情也甚是古怪。 他只以為徐仲宣這是胃又開始痛了,趕忙的飛跑上前來扶住了他,問著:“公子,是不是您的胃又不舒服了?” 方才徐仲宣說想先去徐妙錦的凝翠軒里看看她,吩咐著他收拾完書齋之后就來凝翠軒里找他??墒沁@么會的功夫都過去了,公子倒怎么還是在這里呢?莫不成是他一出了書齋的門就覺得胃里不舒服,然后一直站在這里歇著? 齊桑待要問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給他看看,就聽得徐仲宣輕聲的在說著:“扶我回書齋。” 齊桑忙應(yīng)了一聲。也顧不上會不會誤了吳氏壽辰給她送壽禮的事,忙忙的就扶著徐仲宣轉(zhuǎn)身回了書齋。 一路上徐仲宣的腳步似是有些不穩(wěn),幾次趔趄。但等到齊桑扶他回了書齋,坐到了圈椅中時,他面上的神情已趨于平靜。 齊桑并不敢問什么,只是忙忙的泡了一盅茶過來,放在了他的手邊。 徐仲宣捧著茶盅的手依然還是在微微的顫著,不過等到一盅熱茶慢慢的喝了下去之后,他終于是恢復(fù)了常態(tài)。 他放下了手里的茶盅,閉上雙眼,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眉心,然后唇角微微的扯了一個弧度出來。 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借尸還魂?竟然還不是這個朝代的魂魄,而是數(shù)百年,甚至是數(shù)千年之后的魂魄。 以往他也并不是沒有看過志怪小說,可里面也只不過是些山精狐怪、怨魂厲魄之類的故事。自然借尸還魂這樣的也有,不過像簡妍和秦彥那樣,自未來不知道多少年而來的異世魂魄卻是沒有見到過的。 他想起了簡妍在玉皇廟時對他所說的那些話。所以果然,他和她并不是同一個時代的人,所以自然是有許多的東西從根上就不一樣。這也就為什么難怪簡妍的想法會與這時代其他的女子不一樣的緣故了。 因為她壓根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啊,她只是一縷來自異世的魂魄而已。 而現(xiàn)下她找到了他的同類,更何況這個同類還是她喜歡的那個學(xué)長,所以她現(xiàn)下心中哪里還會有他半分的影子? 徐仲宣捏著眉心的手一頓,但隨即又苦笑了起來。 是了,其實想來,縱然是他身居高位,手中權(quán)勢無邊,在外人眼中看來自然是艷羨無比的,可也許這一切在簡妍的眼中壓根就是不值一提的。 她也許一直就瞧不上他的這些。更不說自己先前竟然想過讓她為妾的念頭了,這些落在她的眼中只怕都是要嗤之以鼻的。 那時她不是就曾說過,她想要的東西他給不了?當(dāng)時他卻只覺得她是在說大話而已,信心滿滿的就想著,這天下間有什么是他給不了她的?可是現(xiàn)下想來,他甚至是連她到底想要什么都是不知道的。 徐仲宣一剎那有一種自己是一種跳梁小丑的感覺。蹦上蹦下的以為自己十分的了不得,想著讓簡妍依附他,想著夫榮妻貴,可是到了,人家壓根就從來沒有這么個念頭。 所以這一切到底又算是個什么事呢?徐仲宣唯有苦笑。 “公子,”耳聽得齊桑小心翼翼的聲音在旁側(cè)響起,“您現(xiàn)下還覺得難受嗎?” 徐仲宣睜開雙眼,放下了捏著眉心的手,起身站了起來。 “無妨。隨我去給老太太賀壽吧。” 吳氏正在陪同著眾位前來向她賀壽的女眷一起看戲。這時有丫鬟上前來通報,說是大公子來了。 吳氏忙說著快請。周邊的一眾女眷也忙轉(zhuǎn)頭望了過來。 靛藍色的圓領(lǐng)襕衫,玄色的絲絨鶴氅。面上是淡淡的溫和笑意,舉手投足之間優(yōu)雅有度。 僅僅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經(jīng)是個琳瑯珠玉,芝蘭玉樹般的人物了,更何況他還身居高位,是本朝建朝以來第一個三元及第,年僅二十五歲就坐到了吏部左侍郎這樣的官職。一時在座的眾位太太哪一個不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 徐仲宣向吳氏行了禮,又雙手奉上了自己的壽禮,恭敬的說了祝壽的話。 吳氏命丫鬟接過了壽禮,也是一臉慈祥的與他說了幾句話。最后又和藹的說著:“今日這戲班子唱的戲我覺著還好,不然你也留下來點一出戲,看一會兒?” 在外人眼中看來,這兩位實在是祖孫和睦。 徐仲宣搖了搖頭,笑著回道:“在座的都是女眷,孫兒在此多有不便。且前廳還有客人,孫兒也要去前面同他們打聲招呼,容后再來陪祖母看戲罷?!?/br> 吳氏也并沒有強留,只是又說了兩句話便讓他走了。 徐仲宣離開的時候,眼角余光瞥到簡妍正和一名女子站在一株茶花旁說著話,旁側(cè)不遠的地方站著秦彥。 以往簡妍同他在一塊兒的時候,便是面上再有笑意,眉眼之間總還是有一層淡淡的陰郁??墒乾F(xiàn)下的簡妍,她面上的笑容看起來真誠自然,哪里還有半點陰翳的影子? 想來秦彥就是吹散她眉間陰翳的那陣清風(fēng)吧。 那自己又算是什么呢?自作多情? 徐仲宣垂頭低笑,只是還是忍不住的側(cè)頭往簡妍那里望過去。 她穿了淡紫色折枝梅花紋樣的杭綢對襟披風(fēng),牙色的百褶裙,站在那里盈盈淺笑,素雅端莊之中竟還有幾分嬌俏之意。 她之所以這么高興,是因為知道秦彥正是她的那位學(xué)長的緣故么? 再是看看站在她不遠處的秦彥。少年長身玉立,清俊雅致,風(fēng)采卓然。 兩個人確然是金童玉女一般的相配。 只是為什么就是覺得很刺眼?心中也是不舒服的很? 徐仲宣忽然招手叫了齊桑過來,微微俯首在他的耳旁說了幾句話。 齊桑聽了他的話,忙走到秦彥的面前垂手恭敬的說著:“表公子,大公子請您隨他一塊兒去前廳相見眾位客人?!?/br> 旁人猶可,獨簡妍一聽到大公子這三個字,立時只覺得心尖上一顫。 她抬了頭望過去,就見徐仲宣正站在前面不遠處的長廊下。只是廊前有一株疏影橫斜的梅花,所以她看不清他的樣子。 他是何時來的?有沒有看到她?若是看到她了竟也不想和她說話,只是遣了齊桑過來對秦彥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