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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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將離似乎感覺到了什么,上前兩步,聲音顫抖道:“不是我殺的?!?/br> “我知道,沒事?!?/br> 他的語氣和平時并無什么區(qū)別,腳步亦然,走上兩三步臺階時,他的步伐稍稍一停,背對著她嘆了口氣。 “阿離,照顧好自己。” 衛(wèi)將離怔在原地,茫然無措地看著飛雪淹沒了他的身影,神情有些癲狂地抓住最后一個紅袍法王道:“他要去哪兒?!” 紅袍法王不似其他法王一般對她嗤之以鼻,語氣十分淡然道:“普慧是首座的徒弟,他自然是為殺人者贖罪?!?/br> “一人做事一人當!普慧因我而死我受罰便是!關他什么事?!” 那面容妖異的僧人垂眸道:“你是他之同門,你做下的殺孽,自然他來擔。” “這是什么道理?!” 那僧人唇角勾出一絲冰冷如蛇蝎的笑,向衛(wèi)將離合掌行禮—— “要怪,就怪施主的肆意妄為,帶累了同門吧……” 作者有話要說: 從奶芍藥到霸王花的痛苦蛻變。 這里也就是為什么前面寫的芍藥和師兄間有一絲奇怪的距離感。 師兄不在乎,但芍藥一直耿耿于懷。 …… 雖然是大綱安排我的鍋,但還是想說—— 寶音王賤人。 ☆、第109章 溯·行靡邁邁 “施主已來了二十余次了,再執(zhí)迷不悟,貧僧等便不再像前次一般只傷不殺了?!?/br> 密宗守山的武僧已輪過了六班,一個月來幾乎日日都要被闖上一次山門,簡直讓他們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個女人。 如是喊過三巡,見遠處石階下的人還在往這邊走,武僧們不禁嘆了口氣,拿起禪杖準備迎戰(zhàn)時,忽見對方竟是拖著一個人來的。 “……你們要我拿出證據(jù),好……這個人是寺外三十里勾欄院里抓的,人我已盤問過了,普慧就是你們害的?!?/br> 衛(wèi)將離的視線有些昏蒙,前日留下的隱傷還在五臟六腑作痛,待咽下喉頭血腥,將手中惡僧扔在他們面前。 “還有……還有什么理由搪塞?” 武僧們駭然相視,都不知該如何應付眼前局面,直到后面厲聲傳來—— “此事已塵埃落定,首座看在你是夫昂子之徒的份上免你殺人之罪,你還有何不滿?換了尋常人,早就要被烙以佛偈至死了!再糾纏下去,莫怪老衲痛下殺手!” 熟面孔。 這段時日衛(wèi)將離闖山門以來,密宗的十個法王俱都認住了她,積怨最深的就是這個被她踢過一腳的法嚴王。 衛(wèi)將離看著他道:“塵埃落定?誰認了?誰定了?刑部森嚴尚有鳴冤鼓,以慈悲為懷的佛門竟無光明岸么!” 法嚴王寒聲道:“白雪川自愿入地獄浮屠代你受罰,便是他代你認了,此事已無回旋余地,你還是少費功夫吧?!?/br> “自愿?” 反諷一句,法嚴王正著惱時,被扔過去的那惡僧突然暴起,手一甩,兩道白煙分襲眾武僧與法嚴王,法嚴王一時不察,雙眼被迷,緊接著脖頸上被架上一口寒劍。 “不想死,就帶我去地獄浮屠?!?/br> 那偽裝成惡僧的人摘下易容,趁亂脫離了戰(zhàn)團,喊道:“衛(wèi)姑娘,老宋我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密宗里面可是死路一條,你當真要進去?” “……不進去,我才是死路一條?!?/br> 她是沖動的,被逼至絕路,直到無法冷靜地去思考后路為何,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片地獄…… 那是密宗后的一處峽谷的裂口,唯一的一座鐵索橋聯(lián)向峽谷里一座十八層的赤黑巨塔。塔下八層,俱被峽谷內流動的冰河淹沒。 衛(wèi)將離剛一踏入其中,與峽谷下割人的冰風一起襲來的是像是婦人尖聲哭泣的風聲。 那聲音尖銳地刺入腦海,讓她眼前黑了一瞬,腳步更加沉重起來。 “地獄浮屠不是你能進的!”雙目暫時失明的法嚴王怒吼,他們平時押解犯人入地獄浮屠時都需要特制的軟蠟封住三竅,否則便容易因這峽谷鬼聲而擾亂修為,如這般毫無防備地進入地獄浮屠,對他的修為損傷極大。 “帶路!” 衛(wèi)將離的眼白處爬上血絲,強忍住這種仿佛把腦髓剖開在砂地上拖行的劇痛,手上劍刃一抖,法嚴王感到脖頸處一片粘膩,立時便不敢再動。 ——他不能待在這兒……他什么錯都沒有犯,是我大意中了圈套,是我才對。 第一層里傳來被禁與此的人的厲嘯,還有一些喪魂失智的大笑。衛(wèi)將離來不及對自己的恐懼做出反應,待到了第一層門前,塔門一開,一股陰寒的風迎面撲來,一瞬間骨髓里彷如結了一層碎冰一般。 猝不及防地,衛(wèi)將離的膝蓋失去了知覺。 而早有準備的法嚴王反手就是一掌,將她打回了索橋外。 “想救白雪川那個妖孽?回去再練一百年吧,廢物!” 冷風凝成了一條線從耳中穿過,飄搖的雪花此刻失去了它所有柔軟而圣潔的一面,冰冷無情地落入她漸漸空洞的眼底。 ——我是不是要死了?要是死了的話……現(xiàn)在白雪川是不是在奈何橋邊等著我? ——但愿見到他時,他不要說我傻。 ——不然,我要生氣的…… 空寂至虛無的死之哀息爬上面頰,最先聽到的不是忘川搖櫓的水聲,而是鐵鏈和驚恐的怒吼。 “誰給你的膽子敢叫老夫的徒兒廢物?!” 隨后的事衛(wèi)將離記不清楚了,只知道師父來了,她可以閉上眼了。 但并沒有如她所想的一般,現(xiàn)實是……沒有人能為她的一時疏忽掃尾。 “師父……沒能救他出來?” 夫昂子是衛(wèi)將離心中無所不能的最后一道依靠,如果夫昂子都做不到……那誰還能救他? 衛(wèi)將離按住了發(fā)痛的右眼,不知是不是峽谷鬼聲所致,眼前總是幻覺一般跳躍著一些古怪的字符。 “為師去了地獄浮屠之底的冰牢,雪川已走火……”夫昂子閉上眼道:“雪川對那浮屠之底冰壁上的佛理已入頓悟之境,為師若打擾了他,只怕妖擾了他的修為?!?/br> 衛(wèi)將離動了動干涸的嘴唇,看著他虛弱道:“師父,我不信。” 夫昂子嘆了口氣,道:“你救不了他,為師亦然?!?/br> 他只能這么說,在見到白雪川已然半心入魔時,夫昂子就知道這世上再也無人能幫的了他,除非他壓制住心魔,才能自己把自己放出來。 “他要在地獄浮屠被關多久?” “三五年有之,十五年有之。” 衛(wèi)將離眼中神采慘然,茫然問道:“師父,人犯了錯,不能重來嗎?” “你想重來嗎?” “當然?!?/br> “好?!狈虬鹤映谅暤溃骸澳阋溃@就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我的……錯? 這一刻,夫昂子的聲音變得十分嚴厲起來。 “你不止要有武力,還要有權力,記住這些人……你要有足以挑戰(zhàn)這些人的膽魄與智慧,在他還在尋求自身之道的這幾年,你想想該如何去做吧。” 武力、權力。 衛(wèi)將離按住劇痛著的、像是什么東西正在開裂的右眼,神色帶著一絲瘋狂意味般說道:“我想當他了……” …… 夔州·喬家。 一場大雪過后,門前的石獅子都被雪掩蓋得看不見形貌。便是大風大雨都經歷過的江湖人,也曉得該沾的紅塵俗事也要沾一沾。 也是為了逗懷孕中的夫人開心,喬清濁便不帶家仆,親自上陣去掃新宅的門口的雪。待掃了一半,忽然發(fā)現(xiàn)石獅子后有一堆厚雪,拿掃帚輕掃了一下,竟然發(fā)現(xiàn)一片衣服的邊角。 “是個人!” 連忙拍去那人臉上的雪花,竟然是衛(wèi)將離睡在了石獅子后過了半宿。 喬清濁嚇得魂飛魄散:“將離妹子,怎么在這兒!” 喬夫人挺著肚子忙對家仆道:“快、還不快把人救出來,其他人去燒熱水姜湯……哎,要什么姜湯,快去請大夫!” 家仆們立時手忙腳亂地把人從雪坑里刨出來,喬清濁趕緊掐了一下衛(wèi)將離的人中,后者便轉醒過來。 不知是不是錯覺,喬清濁看見衛(wèi)將離睜眼的瞬間,碧瞳深處有一抹妖異的血紅閃過。 “妹子,什么時候來的?怎么睡在了外面!” 衛(wèi)將離坐直了身子,拍掉手上的碎雪,面含歉意道:“抱歉,喬哥,嫂子……我剛從涇州來,在城外六十里時馬凍死了,只能徒步走過來,實在累得不行了……” 喬清濁又氣又好笑:“這是什么道理,親妹子來拜訪怎會拒之門外?你這是要讓你嫂子罵我啊,還不快進屋?!?/br> 喬家人十分熱情,待衛(wèi)將離沐浴過后換了身衣服,喬夫人要去摸一摸她的手是不是冷,衛(wèi)將離卻退后了一步。 “這是怎么了?” 衛(wèi)將離面含歉意道:“抱歉,嫂子,我最近練了門邪煞功夫,身上帶血氣,你身子重,還是離我遠一點?!?/br> 她的眼神十分誠懇,喬家夫婦也沒往其他處想。喬清濁問道:“你向來有自己的主見,功夫邪不邪的還要看人。不過我還是想問一問,能讓你練這樣的功法……是仇家逼得太緊了嗎?” “這倒不是?!毙l(wèi)將離坐下來接過喬夫人遞來的熱茶,道過謝后說道:“我剛從涇州與閑飲——就是上次和你提起過的那個刀客,我們想交結一些江湖豪俠,一掃江湖白骨靈道這些邪流?!?/br> 喬清濁沉吟片刻,道:“我也與白骨靈道積怨甚深,只是其在西秦盤根錯節(jié),更與朝廷和密宗有所勾結,想徹底鏟除,只怕難于上青天?!?/br> “這個我也與閑飲商議過,我們這些江湖人動不得朝廷,最多動到密宗。而白骨靈道是密宗的左右臂,先鏟除白骨靈道,我們才能開始著手步步削弱密宗的勢力,否則繼續(xù)讓二者成為掎角之勢,等同鞏固其正統(tǒng)地位,還不如現(xiàn)在就開始快刀斬亂麻。” 初入江湖的人說得有欠冷靜,不過喬清濁還是予以了極大的支持,道:“只要是你決定好了的,我這邊義不容辭,夫人你看……” 江湖人做江湖事自然痛快,但喬清濁還是要考慮一下懷孕中的夫人的感受。 喬夫人意外地比他還嫉惡如仇,道:“白骨靈道曾奪走我娘家的一個只有六歲的侄女,至今下落不明,此等惡瘤不除,實難消我心頭之恨。夫君不必顧忌于我,孩兒與家中有我照顧,你們只管行事。” 衛(wèi)將離忙道:“嫂子言重了,這還不是當務之急,只是想提前知會你們這兒,待清明時節(jié),我所聯(lián)絡的江湖同道會聚于夔州,以我的名號怕是不能服眾,我們想推舉喬哥為盟主,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