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凜淵嘆了口氣:“此事雖無直接證據(jù),但為免萬一,你還是小心一些才好。師兄言盡于此?!彼f著起身離開了未央宮。 蕭羽彥愣神看著凜淵離去的背影,一時間無法消化他說的話。私心里,她覺得穆頃白不可能那么對她。 畢竟以穆頃白的身手,想要害她易如反掌,何必來那么一套?何況還是他救的她。他真要殺她,又為何要多此一舉? 墨門之人千千萬,穆頃白哪能一個個管過來。說不定是這人自己背棄了墨門呢? 她晃神想著,越想越覺得絕無可能是穆頃白。凜淵不了解他,她還不了解他么?這樣朝夕相處,若是還要懷疑她的心意,她豈不是太傻了。 不知不覺間,穆頃白已經(jīng)從外面回來了。見她神思恍惚,便關(guān)切道:“怎么了?有何難事?” 蕭羽彥搖了搖頭,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沒什么?!?/br> “時辰還早,你可以再歇息一會兒。醒來就可用午膳了。” 蕭羽彥嘟嚷道:“這般吃了睡,睡了吃,豈不是……豈不是跟養(yǎng)豬一樣?” 穆頃白忍俊不禁,揉著她的腦袋道:“哪有國君把自己比作豬的,你的傷不宜吹風(fēng)。要不然,我倒是可以帶你去御花園透透氣。” “有你在,待在哪里都是一樣的?!笔捰饛╊D了頓,忽的問道,“對了,之前在甄府,你是在如何知道我會有危險的?” 穆頃白目光閃爍了一下,卻也只是轉(zhuǎn)瞬即逝。下一刻,他便溫柔地看著她:“因為我不放心你。冥冥之中感覺都愛你會有危險,便去尋你了?!?/br> 若是之前,蕭羽彥一定感動的立刻想將穆頃白撲倒??墒乾F(xiàn)在,她卻有些將信將疑。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便會生根發(fā)芽。她無法控制地不去想,究竟事情背后的真相如何。 這一日,蕭羽彥都在惶惑不安之中度過。穆頃白對她依舊是溫柔,偶爾和她拌嘴兩句。一如往昔的溫馨。 可是到了夜里,蕭羽彥卻有些難以入眠。傷口漸漸好轉(zhuǎn),身上癢癢的,大約是傷口在愈合。她翻了個身,頭一次借著月光去看穆頃白。 以前她都是早早就入睡了,從來不知道夜晚是什么樣的。今日她早早閉了眼睛,感受到穆頃白在她的身旁注視了她許久。直到確定她是睡著了,他才替她掖好被角,安心睡了過去。 可是她睡不著。月光傾灑在枕邊人的臉上,五官的每一處。英挺的眉毛微微皺起,他的鼻梁比尋常人都要高一些。越發(fā)襯得人英氣十足。一雙唇輕輕抿著。想到最近這一陣子,他吻了她多少次,蕭羽彥便止不住有些臉紅。 她伸出手指觸碰了一下他的臉,穆頃白翻了個身。眼睛還是閉著,但卻下意識握住了她的手揣進了懷中。因為怕碰到她的傷口,動作也很輕柔。 蕭羽彥雖然功夫不是太好,但也知道習(xí)武之人會有下意識的反應(yīng)。若是有人意外接近,便會立刻反手相擊。可是即便是在睡夢中,他也依舊是這般小心地保護著她。 蕭羽彥覺得心頭一暖。原本她以為自己永遠都無法擁有一個人的愛了,卻沒想到老天給了她這么大的恩賜。這樣如同平凡夫妻般的生活,她怎么會因為懷疑就要去破壞掉呢。 她將頭靠在了穆頃白的胸膛上,慢慢閉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之間,她忽然感覺身邊一空。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臉,輕輕撫著她的頭落在了玉枕上。蕭羽彥醒了過來,卻沒有睜開眼睛,可是五官忽然明晰了起來。 她感覺到屋子里多了一個人,那人呼吸控制的極好。**夫,和十七應(yīng)該不相上下。 如今十七挨了打,雖然還守在宮門外。但未央宮的布防卻弱了許多。 莫非穆頃白要和這人交手?蕭羽彥很快否決了這個想法。她聽到那人說道:“主人——” 是個女人的聲音,還叫穆頃白主人。也不知是齊國人還是墨門的人。 “事情辦得如何了?” “一切都已經(jīng)妥當(dāng)。他的身上沒有搜出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尸體也處理掉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屬下總覺得,那里好像有人捷足先登過。但也只是聞到了氣味,并不能確定是否真的有人?!?/br> “只要韓云牧和宋晏不曾知曉,羽兒便不會懷疑。此事姑且告一段落,你再去調(diào)查一下鮫人淚。務(wù)必找到遺落的另一顆。” “是!” 那個女人應(yīng)了聲,卻沒急著離開。蕭羽彥不知道兩人在做什么,心下焦急。眼睛便掀開一條縫瞧了過去。穆頃白的身形完全擋住了那個女人,所以看不清她的動作。 片刻之后,她看到一道黑影掠過窗戶,消失無蹤。蕭羽彥立刻閉上了眼睛,繼續(xù)保持著均勻的呼吸。穆頃白轉(zhuǎn)身走向她,床鋪沉了下去。接著,她便落入了一個微帶著寒意的懷抱里。 他替她蓋好了被子,然后溫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蕭羽彥能感覺到穆頃白的目光。她下意識地蹭了蹭他的胸口,穆頃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在哄她入睡。 蕭羽彥的思緒又慢慢沉了下去。夜太深了,她實在是累了,不想再去思考那么多。 可是接連好幾日,她一到夜晚便會失眠。蕭羽彥這才知道,那個女人隔三差五便會來一趟。這是拿她的未央宮當(dāng)集市來逛了! 蕭羽彥心中不滿,卻又不能直說。只是暗自聽著兩人的對話,漸漸拼湊出了那人的身份。那女子應(yīng)該是穆頃白知曉養(yǎng)到大的影衛(wèi),同時也是墨門中人。專門替他辦事,是個得力的干將。 最近她在調(diào)查關(guān)于鮫人淚的去向。蕭羽彥其實也發(fā)現(xiàn)她遺落了一滴鮫人淚??伤龥]打算去找。畢竟甄夫人說的故人之托,她又不認(rèn)識。這鮫人淚再貴重,她又戴不了。 可穆頃白似乎對此事十分傷心,每次都囑托她一定要查下去。 蕭羽彥很想知道,穆頃白究竟是在做什么。可她又不能直接問,只好藏在心底里。好在她漸漸恢復(fù)過來,開始了正常的早朝。 下了早朝,蕭羽彥將宋晏和大司馬都召到了南書房。沁弦也是帶著傷在當(dāng)值,如今幾乎對她是寸步不離。 關(guān)上門,蕭羽彥靠在軟塌上聽宋晏匯報查案的進展。 “也就是說,線索在刺客死了之后就斷掉了?”蕭羽彥呷了口茶,沉吟道。 宋晏頓了頓,繼續(xù)道:“倒也未必。雖說此人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紋身也被抹掉了。但此前在調(diào)查屠羊靳一案當(dāng)中,我發(fā)現(xiàn)屠羊靳背上也有一個紋身。那個紋身和刺客被抹掉的紋身形狀是一模一樣的??梢妰扇嘶蛟S來自同一個組織?!?/br> 蕭羽彥心下一咯噔,屠羊靳的事情她至今心有余悸。那可是差一點引發(fā)了亂子的。 “根據(jù)臣的推斷,應(yīng)該是如此。只是沒有得到證實,不可下定論?!?/br> 蕭羽彥卻可以下定論了。刺客是墨門的人,屠羊靳也是墨門的人??墒沁@兩件事之間,能有什么牽連?莫非這錦鄉(xiāng)侯還能是墨門的人么? 想到這里,蕭羽彥忽然直起身道:“宋卿家。你此前在錦鄉(xiāng)侯府待過一段時間,可有覺察出有何異狀?” 宋晏頓了頓,忽然道:“陛下,臣不敢妄下斷言。但是罪臣武子都之事,恐怕另有隱情。” “何出此言?” “臣去調(diào)查武子都的贓款去向,卻發(fā)現(xiàn)他家中遍尋不到。于是循著蛛絲馬跡一路找,才發(fā)現(xiàn)這贓款去向十分詭異。街面上居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少賑災(zāi)款。說明有人在使用它。而且使用的人各有不同。至于這些人之間有什么共同,臣還在查?!?/br> 蕭羽彥眉頭緊鎖,原本以為賑災(zāi)之事已經(jīng)告一段落了。沒想到還有后續(xù)。 她頓了頓,轉(zhuǎn)向了韓云牧:“大司馬也在查刺客一事,可有什么別的見解?” 韓云牧冷聲道:“在回答陛下這個問題之前,請陛下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么?” “墨門在黎國近來十分活躍,陛下可知道?” 蕭羽彥想了想,點了點頭:“我知道他們在王都有據(jù)點,也曾經(jīng)接觸過。但是墨門從不參與朝政的斗爭,這也是天下皆知的?!?/br> “那是上一任巨子的理念。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一任巨子身份特殊。無人知曉他究竟是誰。我抓了幾個墨門的人,一旦問及巨子。他們便立刻服毒自盡了?!?/br> 蕭羽彥咋舌,看來自己能這么輕易發(fā)現(xiàn)穆頃白的身份,還是因為他愿意告訴她。 “那……這件事跟刺客有什么關(guān)系?” “這世上沒有撬不開的嘴。我查出,此人乃是墨門高階的門人,接受的命令也只能是比他更高階的。也就是——巨子本人!” 蕭羽彥心下一沉,仍舊不愿意相信韓云牧的話。卻沒有當(dāng)場反駁他。 “那就沒有人買通他殺人?” “尋常門人尚且忠烈,何況是高階的門人。墨門之人不是那么輕易妥協(xié)的。” 蕭羽彥看著韓云牧,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的嚴(yán)刑酷法可是五國出了名的,令人聞風(fēng)喪膽。這樣的刑罰之下還能堅持,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了。 第60章 異變 韓云牧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沒有切實的證據(jù)擺在眼前,蕭羽彥斷然不會相信穆頃白會害她。眼下還是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總歸會水落石出。 “對了,還有件事?!表n云牧不疾不徐道,“湯泉宮中,太后娘娘派人傳信。說是已經(jīng)動身回宮,請陛下早做準(zhǔn)備?!?/br> 蕭羽彥心頭一喜,母后這是終于想開了,決定回宮頤養(yǎng)天年來了? 她沉吟了片刻道:“那就請大司馬派些兵馬去迎接母后,保證她這一路上的安全?!?/br> “人已經(jīng)派出去了。” 蕭羽彥點了點頭,對韓云牧的表現(xiàn)十分滿意。宋晏先行退了出去,兩人又商議了一會兒關(guān)于此次官員遴選的名單。 最終蕭羽彥決定,從現(xiàn)有的官員中濯出一些有能者,逐級提升。他們走后留下的空缺,相對官階不是那么高。這一部分暫且由副職代理。然后開恩科選拔人才,無論貧富,只要是能者都可前來參加考試。 不過這也是要層層遴選的。蕭羽彥掐指一算,大概是她明年及冠時的事情了,到時候這批人會成為她親政后的中堅力量。 議事完畢,蕭羽彥低頭改了一會兒奏折。眼見著天色將晚,肚子餓得咕咕叫了起來。便起身往回走,身后跟著一瘸一拐的沁弦。 走了幾步,蕭羽彥忽然轉(zhuǎn)頭看著沁弦:“小弦子,你可還記得寡人登基之時。太子府便有第一批食客散盡,大約一十八人。臨行前,他們留了一樣物什給寡人?!?/br> 沁弦頓了頓,頷首道:“是一樣信物。言明他日國君需要,便可將他們召回?!?/br> “你去取來,將那些東西張貼到金樓?!?/br> “喏?!?/br> 臨行前,那些食客贈送了蕭羽彥一些通緝令。通緝一個不存在的人,但他們?nèi)羰强吹搅耍銜氐剿磉叀?/br> 蕭羽彥本來想留著這些人對付大司馬的,卻沒想到今日她召來他們,卻只會證實她心中的一個猜想。 穆頃白想要天下,究竟是不是要拿黎國開刀? 可她并不知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該如何?可是事關(guān)黎國的存亡,她不可因為一己之私就輕易地放過這些疑點。 回到未央宮,蕭羽彥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氣。進來御膳房的手藝是越發(fā)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換了個御廚。蕭羽彥迫不及待地坐到桌邊,自己盛了一碗湯。 想著穆頃白也沒有喝,就又給他盛了一碗。不一會兒,穆頃白從外面進來,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近來和天氣是越發(fā)寒冷了起來。 蕭羽彥將碗推到他面前道:“小白白,來喝碗湯暖一暖身子?!?/br> 穆頃白坐到了她身旁,嗔怪道:“怎么這稱呼還改不過口來。” “夫君……”她叫了一聲,又撇嘴道,“每次都單單是我叫你夫君,可咱們倆連夫妻之實都沒有?!?/br> “你想要夫妻之實?”穆頃白喝光了碗里的湯,舔了舔唇。單單是這一個動作,便惹得蕭羽彥眼泛桃花。怎么會有人長得這么好看? 她點了點頭。 穆頃白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你這臉皮是越發(fā)的厚了。起初還要紅一紅,如今都當(dāng)做家常便飯了?!?/br> 蕭羽彥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那是,我臉皮不厚點兒。哪能追上夫君的步伐呢?” “都學(xué)會拐著玩兒罵人了。”穆頃白站起身,將她抱上了床。伸手便去扯她的腰帶。蕭羽彥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你……你這也太突然了吧。我——” 穆頃白敲了敲她的額頭:“想什么呢。我看看你的傷?!闭f話間衣衫已經(jīng)半落,露出了包裹嚴(yán)實的繃帶。他一層層解下繃帶,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周圍泛著紅。 蕭羽彥忍不住伸手想去撓一撓,卻被穆頃白捉住了手腕:“不可以碰傷口。否則會留下疤痕。” 蕭羽彥低頭瞧了瞧,憂愁道:“你說我這疤真的能好么?若真是留在身上,可就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