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后，當他風塵仆仆趕回來，家都沒進，就去找韓路，卻被告知，韓路已經去世了，她的家人抱著她的骨灰回了老家，準備葬在自家地里。

    他不相信，明明三個月前還好好的，怎么會這么突然，他跑到韓路病逝的醫(yī)院，去問主治醫(yī)生，得知她是胃癌，勞累過度，長期飲食不規(guī)律造成的，醫(yī)生遺憾地道，這種病都是年輕人仗著身體好不放在心上，，其實早發(fā)現治愈力是很高的，可惜送來時癌細胞已經擴散了，回天乏術。

    胃癌？所以他之前見到的幾次韓路抱著肚子滿頭冷汗不是生理期而是胃疼！可是他做了什么？他膽小，他懦弱，他連上前也不敢只眼睜睜看她離開，卻什么也沒做。

    回到家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連去祭奠的勇氣也沒有，世事沒有如果，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是他沒有想著時間還很長，沒有給自己找借口，而是在來到z市后就義無反顧地到韓路面前去，或是在發(fā)現她身體不舒服時就直接上前，送她去醫(yī)院，是不是后來這些就不會發(fā)生了？她還會好好的活著，哪怕還是從來不知道他的存在也好。

    第一次，他這么厭惡自己！

    后來，他見到了韓棟，這個長相帥氣和她一點也不像的年輕人很是行事很是沉穩(wěn)，知道他是誰也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事，而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朋友招待。

    他告訴他，父母都留在老家了，怕他姐一個人在家孤單，他會繼續(xù)幫她打理生意，畢竟這是她留下的唯一東西，他姐臨走前把什么都安排好了，沒讓家人cao一點心。

    他接過韓棟遞過來的茶，聽著他說些韓路生前的事，眼里的淚猝不及防落在了水杯里，是啊，她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安心走了，可是他怎么辦？

    她這么好，余生這么長，是不是連下輩子相遇的機會也沒有了？

    114.番外：前世篇

    番外二李佳瑩篇

    李佳瑩是在家人忌日這天，去墳前祭拜后遇到這支送葬隊伍的。

    沒有嗩吶吹打，沒有鳴鑼開道，也沒有披麻戴孝的人，只有一個年輕男子抱著個骨灰盒，遺像上是個和她差不多年齡的姑娘，微微笑著，一雙眼睛黑亮有神。

    農家的規(guī)距，這個時間點來下葬的只能是沒出嫁的姑娘，年紀輕輕，真是可惜了，李佳瑩想著，然后又忍不住苦笑，自己已經夠慘的了，居然還有心思可憐別人，這姑娘去世還有人傷心，哪一天她要是死了，只怕連個送葬的人也沒有。

    葬禮很簡單，入土為安后，送葬的人離開，只有年輕男子還站在小小的墳塋前一動不動，不一會兒，一對老夫妻相互攙扶著，提著個水壺來了。

    親人下葬，要由子女晚輩們上茶后才算結束，這對夫妻應該是這姑娘的父母，按說這是不合規(guī)距的，可是也沒人在乎。

    李佳瑩站在不遠處，望著腿腳不靈便的父親顫顫巍巍地把水沿著墳澆上一圈，嘴里還念叨著什么，然后換頭發(fā)花白的母親，一手提著水壺一手抹著眼淚，最后是年輕男子，應該是去世姑娘的弟弟，最后母親把墳塋周圍的雜草又都收拾了一遍，三人才慢慢離開。

    等到徹底看不到那三人，李佳瑩看看手里籃子里還有些紙錢，抱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想法，來到了這座新墳前。

    把紙錢點著，看著飛舞的紙灰，李佳瑩悠悠道：“咱們都是孤身一人，你是自己離開，我是一個人在世上，不知道咱倆誰比較慘一些？這些紙錢就給你吧！”

    今天的這一幕莫名讓她有些觸動，對著一個不認識的墳說話對別人來說或許有些恐怖和難以想像，但對她來說，死人比活人更讓她覺得安全，只見過活人之間心思狠毒不死不休，可見到有鬼傷害活人，如果真有鬼出現，對她來說也是好事，她有多久沒見家人了？怕只怕父母也嫌她窩囊，不肯見她。

    “應該是我比較慘?！崩罴熏撚脴渲苤堝X讓它們燃盡，“你好歹還有父母家人為你傷心，我卻是什么也沒有，所有的親人都丟下我走了，以為找了個男人可以靠得住，下半生不再孤單一人，卻沒想到遇到的是中山狼，把父母留給我的錢都搭進去了，我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一個人灰溜溜回到老家，說起來真是丟人哪！”

    “他們怕是對我失望透頂了，這些年連做夢也沒有見過，你要是在地下遇到我家人，就替我跟他們說一聲，我雖然之前尋過死，但既然沒死成就會好好活著，逢年過節(jié)清明重陽的總得有個人給他們燒些紙錢祭拜一下不是？他們用死換來的錢我沒有保住，但護住我的這條命我要是再不知珍惜，就是死了也無顏見他們的?！?/br>
    “你是韓家村的吧？剛才看你父親有些眼熟，說不定咱們小學時還見過面呢，沒想到那時候不認識，現在居然坐在這里跟你說話?！?/br>
    “跟你說這么多你也別嫌煩，就當我花錢買天聊。”李佳瑩說完覺得好笑，扯了扯嘴角，“我走了，以后來看我家人，我會記得多帶些紙錢給你也燒點，希望咱們下輩子都能有個好結局，不再受這輩子的苦?！?/br>
    “你是誰？”年輕男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轉了回來，看到正要走的李佳瑩疑惑道，“你認識我姐嗎？”他姐的朋友不多，他從來沒見過這個。

    李佳瑩茫然，她認識嗎？她不認識，“我是你姐的小學同學，路過來看看她。”

    年輕男子掃過她手里提著的籃子，還有地上燃盡的紙灰，鄭重彎腰：“謝謝你！”

    說完，年輕男子對著小小的土堆道：“姐，我明天就要回z市了，爸媽會經常來看你的，之前你總是忙得不著家，現在能歇歇也挺好，下次換我給你帶好吃的，你等我回來啊！”佯裝輕快的語氣像是尋常離家時的告別，卻掩不住聲音里的顫抖和哀痛。

    兩人又站了一會兒，李佳瑩轉身離開，明明還很年輕，肩膀卻已不自覺佝僂了起來，慢慢往路上走。

    一陣微風吹過，新翻的墳塋前紙灰被吹得到處都是，像是無數黑色的蝴蝶在漫天飄舞，很快消失了蹤跡，什么也沒有留下。

    ——

    李穆番外

    回到家時已經將近十點了，打開燈，腳步聲回蕩在室內，明明不大的房間卻顯得很是空曠，李穆對此已經習已為常，去浴室洗漱出來，拿過手機，看到上面有個未接電話，是他媽打過來的。

    “喂，媽，怎么這么晚了你還沒睡？”頭發(fā)擦得不滴水后，就把手巾扔到了一邊，專心跟母親說話。

    “你不也沒睡呢，干什么去了？不會又是才從公司回來吧？”穆卿的聲音有些低沉，讓李穆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

    “沒有，洗澡呢，沒聽到手機響?！崩钅卤苤鼐洼p，母親總是說他忙起工作來就廢寢忘食，每次打電話都要嘮叨幾句。

    “我知道你事業(yè)心重，全部心思都在工作上，你不找女朋友我也不逼你，可身體是本錢，總得注意吧？”穆卿根本不信他的話，想說他幾句，聲音也不自覺急切起來，讓李穆忍不住皺眉。

    “媽，你怎么了？”他高中就來了z市，沒有住在姥姥家，而是選擇了住校，母親一直都相信他的自立能力，平時也就是提醒，從來沒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過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發(fā)生了什么事？”

    電話那頭靜默了，過了一會兒，穆卿的聲音傳來，“你爸一個朋友的女兒去世了，比你還小呢，說是平時工作忙不注意身體，等到發(fā)現已經晚了，夫妻倆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如果不是還有一個兒子，怕是就撐不住了?！?/br>
    “媽，你別想太多?！崩钅潞眯?，“我每年都做體檢的，你忘了？別人是別人，我是我，你別聽風就是雨的。”

    “我知道?！蹦虑涞?，“就是事情太突然了?！?/br>
    “是我爸的哪個朋友？”李穆隨口問。

    “之前在小學教書的同事，姓韓，小時候還經常有來往的，他家出事后才慢慢淡了，你記得吧？”

    李穆迅速在腦子里回想，似乎有印象，好像前幾年回家時，跟他爸在街上遇到過，模樣已經忘了，只記得是個清秀干凈的女生。

    “有點印象?！崩钅马樦赣H的話道。

    “小姑娘小時候可招人喜歡了，誰曾想……，連婚也沒結呢，年紀輕輕就這么沒了。”穆卿感嘆說完，話鋒一轉，“我聽你舅媽說，想介紹不錯的姑娘給你認識，被你拒絕了？”

    “媽，你剛剛還說不逼我?！崩钅驴扌Σ坏?，他前前后后也談了幾個女朋友，可都是在交往一段時間后覺得他把工作看得太重，沒把自己放在心上，選擇和平分手，他也不強求，好聚好散，結果一直獨身到現在讓家人看不下去。

    “我是不逼你，但你也不能不當回事，總不能一直這么單下去，孤家寡人一輩子吧？”

    “好，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崩钅驴纯磿r間，“媽，很晚了，喝杯牛奶睡覺吧，別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