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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地下城生長日志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這套行頭讓拉里能夠出入以往絕對進不去的地方,而當(dāng)他再次敲開什么人的門,主婦們也不太會用掃把趕人。比剛能溫飽的平民更上一層,小有資產(chǎn)的人與對新事物懷著好奇心的人樂于嘗試從他手中買到新鮮物品——市面上的商品固然安全可靠,軍事優(yōu)先的方針卻讓不少東西受到管制,生活條件不錯的人也對販賣灰色地帶商品的流動推銷員沒有抵觸心理。

    第二桶金用來給米歇爾買了衣服。“這不是我想買,是為了賺更多的錢!”米歇爾再三強調(diào)道。她買了一身正經(jīng)人家穿的衣服,拿出的高跟鞋則是自己之前買的。拉里不知道她何時買了這個,不過他倒知道米歇爾沒活兒的時候經(jīng)常看著橋上前往劇院的女人們出神,念叨她們的頭飾衣服和鞋子。

    下一個晚上米歇爾讓拉里換回之前的背心汗衫,自己則換了一種打扮方式。她在拉里擺攤時走上前來,一副與他素不相識的樣子,一唱一和地討論他的商品。有時她在無人光顧時前來,有客人的攤位比門可羅雀的攤位更容易招攬客人;有時她在顧客無法決定時走出來,“你賣的東西真是好極了!”她裝作之前的顧客,天花亂墜地夸一通。最后她裝作要掏錢買走攤位上剩下的商品,一般到了這時候,真正的客人都會率先掏出腰包。

    他們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靠這種方法將手里的東西很快賣了大半,拉里這輩子手頭沒拿過這么多錢。米歇爾數(shù)錢數(shù)得合不攏嘴,賺錢賺得斗志昂揚,睡覺都在喃喃念叨著接下來要如何如何(“我們可以去別處買點東西賣,就說是從東南角進的貨……”)。在她忙著計劃下一步的間隙,拉里自己做主給她買了頂帽子,他記得米歇爾對類似的款式盯著看過好久。

    這東西和他的衣服一樣貴,米歇爾看到后愣了很長時間,大罵他是個浪費錢的蠢貨。“我都計劃好了!”她這樣說。不過鑒于接下來她就開始撲上來親他,把濃重的眼線哭得滿臉都是,拉里覺得她應(yīng)該還是挺高興的吧。

    第三次走私開始前幾天,有人叫住了拉里他們。

    那是個穿著考究的中年人,胡子精心修剪過,甚至拿著那種在大商人之中很流行的手杖。他叫住了正在另一場賣力演出的拉里和米歇爾,打斷了后者的推銷,開門見山地說:“我看到你們有一陣子了。”

    拉里一下子緊張起來,開始他以為這人會不會是米歇爾以前的客人,可米歇爾一樣緊張又茫然(也是,米歇爾工作時間的大濃妝和目前的打扮判若兩人)。那個商人繼續(xù)說:“最近來自東南角的商販不少啊,市長先生從未說過那里解禁,但前往紅桉縣的道路似乎不再禁止通行……”

    他絮絮叨叨說了一通他們聽不懂的話,拉里求助地看向米歇爾,后者強作鎮(zhèn)定,毫無對策——即使拉里打心眼覺得他相好的超聰明,米歇爾也只是個瘸腿街出生的妓女,不認識一個字,見識不比拉里多到哪里去。他們用眼神交流了一通,在準備好逃跑路線就差實行計劃的時候,中年人終于停了下來。

    “我本以為你們兩個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看來也只不過是小卒子?!彼?,意識到剛才那番賣弄純屬拋媚眼給瞎子看,“言歸正傳,我想要加入?!?/br>
    “這不歸我管。”拉里梗著脖子說。

    “你只需要替我?guī)г捑秃谩!敝心晟倘苏f,“我有你們需要的東西。”

    東南角與這邊的貿(mào)易,不僅僅是用商品賣錢。邊貿(mào)市場貼出了一張長長的列表,上面寫著東南角愿意出錢購買的東西。

    拉里不認識表單上的字,只能讀出每一項后面很大的數(shù)字,大得嚇人,最上面一項好多個零!這數(shù)字震撼到了好些走私販,他們野心勃勃地背誦下了表單,準備賺兩邊的錢。旁邊有工作人員會給人念表單上的內(nèi)容,但拉里壓根沒去聽,首先他記性很差,其次,他覺得自己能賣出手頭的東西已經(jīng)是老天保佑,還是別奢望太多為好。

    顯然,眼前這個商人不知從哪里聽到了消息。列表上有啥來著?拉里一個都記不得,但他想起來,道格拉斯曾說過能拉到交易對象,也能賺一筆錢。

    第三次旅程,拉里帶上了中年商人安東尼和強烈要求加入的米歇爾。有了后者,拉里基本沒事好干。米歇爾在市場上轉(zhuǎn)了一通,在本子上畫了一堆只有她自己知道什么意思的符號,還跟一個叫亞倫的小鬼相談甚歡。安東尼跟東南角的話事人們談妥了交易,提前走了回來。他看起來高興極了,甚至和聽不懂半個字的拉里談起了生意經(jīng)。

    “那會賺很大一筆錢。”他滿足地說,“不過要我說,做什么生意都不如‘那一個’賺得多,你知道是什么嗎?”

    拉里興趣缺缺地搖頭。

    “奴隸啊?!卑矕|尼拿手杖拍了拍手掌,“尤其是‘那種’??上?,要是我的資金鏈沒有出現(xiàn)問題,我會把最近的那一批買下來,她們尾巴和耳朵的形狀很不錯,其中五只是上等貨色,只要轉(zhuǎn)個手就……”

    啪。

    安東尼沒有說完,他的手杖掉了下來。一陣風(fēng)從拉里面前吹過,將他的昏昏欲睡一掃而空。

    有人沖了過來,動作如此之快,以至于看上去仿佛憑空出現(xiàn)在這里。她一把掐住了安東尼的脖子,胳膊伸直,硬是將比自己還高的人類舉得雙腳離地。她的尖爪掐進中年商人的脖子里,鮮血流了下來。

    長著白色獸耳的少女一字一頓地說:“你剛剛,在說什么?”

    第58章

    拉里被眼前這一幕驚得愣住了足足幾秒,等反應(yīng)過來,連忙向?qū)Ψ綋淙ィ氚寻矕|尼從獸耳少女爪下解救出來。他沖向那個嬌小的身影,對方轉(zhuǎn)都沒轉(zhuǎn)動一下,另一只空著的手猛地揮出。一股巨力揍實在拉里肚子上,他踉蹌著向后跌倒在地,胃里翻江倒海,哇地吐了出來。

    這姑娘嬌小的身軀里,肯定每個角落都塞滿了肌rou。

    米歇爾驚呼著向拉里跑過去,周圍的人們也驚得交頭接耳,一時卻沒人來勸——瘸腿街的來客看到了拉里的下場,匠矮人與人類工作人員被狼女的可怕氣勢嚇得不敢上前,維持秩序的那幾個亞馬遜人偏心護短只當(dāng)沒看見,梅薇斯不巧今天沒有出現(xiàn)。中年商人的臉漲成了豬肝色,兩只手努力地去掰脖子上的爪子,那只看上去頗為細瘦的手卻紋絲不動。他的雙腳在半空中徒勞地踢動,脖頸血流如注,眼看著就要眼珠翻白。

    “瑪麗昂,松手!”塔砂說。

    砰!人類商人的身體沙包似的摔到地上,他一邊咳嗽一邊大口喘氣,連滾帶爬地從異族身邊跑開,以防她中途改變主意。米歇爾和拉里飛快地鉆回馬車里,瘸腿街的其他居民也退到了幾米外的地方,他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塔砂的聲音只在瑪麗昂耳中響起。

    “好孩子?!彼矒岬卣f,“深呼吸,沒事的?!?/br>
    瑪麗昂發(fā)出一聲挫敗的低吼,尾巴鞭子似的抽打著空氣,她齜出來的犬齒隨著呼吸時短時長,指甲掐進了自己手心?!八谡f奴隸!”狼人少女說,氣得說不出囫圇話,“他說——奴隸!”

    她把這話吼了出來,時至今日,瑪麗昂依然不擅長通過心靈感應(yīng)通話。她的雙眼依然緊跟著驚慌失措的商人,好像隨時都會撲上去,安東尼看上去快被嚇出心臟病了。塔砂說:“到我這里來,瑪麗昂?!?/br>
    “我要殺了他!”瑪麗昂在心中這樣說,多半不是學(xué)會了心靈感應(yīng),而是又想得太大聲?!拔乙嗨暮韲?,把他的內(nèi)臟扯出來!該死的奴隸販子!別想回去!”一大堆血腥的念頭在她腦中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混雜著混亂的狼嚎,于是塔砂又一次開口:“回來,我們談?wù)??!?/br>
    這話所用的口吻比剛才冷冽了一點,隱約帶著點警告,不那么親切但十分有效。瑪麗昂身體里那只蠢蠢欲動的野獸被拉住了脖子上的韁繩,她憤恨地瞪了安東尼一眼,轉(zhuǎn)頭走回地下城。

    “他說要買賣奴隸!”狼人少女在塔砂面前申訴道,“他想要買賣我的同族!”

    “這就是你得讓他活著的原因。”塔砂說,“我們需要他的渠道,來購買獸人奴隸?!?/br>
    瑪麗昂睜大了雙眼。

    “你怎么想的?”塔砂反問,“殺光所有和獸人奴隸貿(mào)易沾邊的人?”

    “他們該死!”瑪麗昂憤怒地說。

    “可我們需要的討論的不是他們該死與否。”塔砂說,“你想過這么做的可行性嗎?你要如何把所有與奴隸貿(mào)易相關(guān)的人都找出來,一個個殺光?就算你真能做到,在殺光他們后呢?那些獸人奴隸就自然而然平安無事了?”

    瑪麗昂的表情像在說“為什么不可以”。

    “你去過瑞貝湖嗎?”塔砂又問。

    狼人少女搖了搖頭,她聽說過瑞貝湖是北邊一點的大城市,她可沒去過什么大城市。

    或許在身為奴隸的時候曾經(jīng)去過吧,從七歲被捕獲到成功逃脫的十一歲之間,瑪麗昂依稀記得自己和一些同族一起,被裝在籠子里挪過幾個地方。關(guān)著他們的地方總是大同小異,要么不見天日,要么有著很高很高的墻,完全不知是在哪里。而在成功逃脫之后,瑪麗昂流竄于荒野之中,頂多在夜晚去小地方偷一點需要的物資,去大城市等于自投羅網(wǎng)。

    她再也沒見過同族,再也沒見過部落。

    難怪了,塔砂想。

    “你知道瑞貝湖的獸人奴隸有多少嗎?”塔砂問。

    “我不知道……”瑪麗昂說,在塔砂的鼓勵下接道,“七八個……?”

    “我也不知道。”塔砂說,“數(shù)不清?!?/br>
    瑪麗昂愣住了。

    地下城擁有瑪麗昂的靈魂,只要塔砂想,她就能讀到狼人少女的記憶、情緒和當(dāng)下的想法。因此塔砂很快明白了瑪麗昂會有這種反應(yīng)的原因:受閱歷所限,她對同族的現(xiàn)狀缺少認識。

    她以為同族已經(jīng)不剩幾個,就只是當(dāng)年和她一起被抓到的幸存者。但事實上,盡管野生獸人不多,獸人奴隸卻并不罕見。

    只剩下幾個的商品,不可能構(gòu)成一種產(chǎn)業(yè)。

    此前塔砂也對此近乎一無所知,從地下城居民那里得到的信息多有殘缺,要真正去實地看一眼才能有清晰的了解。在瑞貝湖這個大城市中,她看到了不少混血獸人,藏在不見天日卻沐浴著人們目光的地方,像一個公開的秘密。

    有一種尖頂?shù)膸づ瘢b飾得花哨而華麗,乍一看像個嘉年華中的糖果屋。人們也叫它“馬戲團”,不過帳篷外皮并非馬戲團常見的紅綠色,而是粉紅色的。擠在一起的帳篷群坐落于瑞貝湖城的西邊,白天悄無聲息,晚上人來人往。住在帳篷里的成員大部分是女性,也有少量男性,身負鐐銬,常年赤裸,從事著人類最古老的職業(yè)之一。他們身上獸人的血脈并不濃厚,甚至有人只長了一只獸類的耳朵,另一只耳朵還屬于人類。

    相形之下,瑞貝湖富人區(qū)的混血獸人要更像獸人一些。豪門豢養(yǎng)的混血奴隸有一套篩選標準,住在這里的每一戶人家都有幾個,那似乎是一種潮流,或者像純種馬一樣的身份象征。他們在宴會上端盤子,被打扮得像一只只精美的小蛋糕,身上的非人特征被花里胡哨地凸顯出來。客人們指著他們的耳朵與尾巴嘖嘖贊嘆,而主人故作不在意地說起弄到這樣一只異種有多難。

    “你知道,依然有些老古板覺得養(yǎng)一只活的是叛國之舉。”他們指指頭頂,心照不宣地笑起來。貴婦人用精心修飾的指甲去掐獸人奴仆的臉和耳朵,拿扇子掩著嘴嬌笑,感嘆再好的標本也比不上一只活體。

    埃瑞安明面上依然堅持著異種威脅論,若是完全按照法規(guī)來辦,捕獲到的異種要么就地格殺要么充公。但正如偷稅漏稅難以杜絕,非法的獸人奴隸貿(mào)易在不見光的地方源遠流長,是黑市的重要貨物之一。

    瑞貝湖的混血獸人總數(shù),要是統(tǒng)計出來,多半會嚇瑪麗昂一大跳。

    這樣多的數(shù)量,幾近成熟的奴隸貿(mào)易,真的能和瑪麗昂以為的那樣簡單粗暴地解決掉嗎?

    哪怕暗中與瑞貝湖的管理者達成了平衡,這事也做不到。

    奴隸販子殺不完,埃瑞安官方都沒做到的事,地下城想要完成基本是癡人說夢。強迫瑞貝湖市長和代行總督之職的人大力禁止塔斯馬林州的獸人奴隸貿(mào)易必然要觸動許多人的利益,一方面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關(guān)注(而這正是目前的地下城所極力避免的),另一方面只會讓奴隸販子帶著奴隸跑到塔斯馬林州以外去,到那時才叫鞭長莫及。

    正如那個太陽和北風(fēng)的寓言故事,指望會為利潤鋌而走險的人為更多一點的風(fēng)險放棄,不如許之以利,讓他們主動把獸人奴隸送到這里。

    這是否會導(dǎo)致奴隸貿(mào)易變本加厲,導(dǎo)致野生獸人受到更進一步的殘害?拜托,埃瑞安的情況可沒法和現(xiàn)實中“善人買鳥放生導(dǎo)致鳥類更加瀕危”之類的事情類比,在這里,就算沒有奴隸貿(mào)易,人類也不會對異種手下留情。某種程度上,不如說獸人至今還沒被滅絕,多虧了奴隸貿(mào)易吧。

    何況塔砂購買奴隸可不是為了放生。

    安東尼穿著一身考究的行頭,可惜后面的領(lǐng)口脫了線,褲腳有塊污漬,那洗到發(fā)白的痕跡暴露了主人竭力隱藏的東西——這個商人的財政狀況遠遠稱不上好。瑞貝湖的商業(yè)發(fā)達,競爭激烈,市場如同大浪淘沙,每年都將跟不上的前浪重重拍下。安東尼曾作為一座工廠的主人風(fēng)光一時,但如今他已經(jīng)瀕臨破產(chǎn),所以他才冒險來此。

    他企圖說服塔砂為他的工廠注資,將那被無情的潮流甩在身后的商品吹出花兒來,卻沒想過這些吹噓都毫無意義。塔砂看重的是工廠本身,在所有工人因為發(fā)不起工資離開后,利用水力推動的車床流水線雛形,利用木炭當(dāng)原料推動的蒸汽機……這些在別人眼中消耗太大的雞肋物品,對塔砂來說遠勝于無用的奢侈品。

    塔砂沒有十項全能的金手指,她的知識和閱歷讓她能管理這座地下城,掀起技術(shù)革命的理工科知識則在能力之外——當(dāng)然,塔砂可不為此遺憾,她覺得前者有用多了。眼前的硬件設(shè)施像拼圖缺失的一角,彌補了塔砂難以想起的工業(yè)知識,而在她這里有著可以解析這些知識的技術(shù)人才。

    私有工廠為什么只制造奢侈品?因為水力風(fēng)力不穩(wěn)定且利用率低下,木炭消耗則非常巨大,如果產(chǎn)品賣不出好價錢,開動機器便是虧本。埃瑞安沒有煤礦,沒有石油……卻有著魔石,有著以魔石為動力源的魔導(dǎo)科技。

    戰(zhàn)爭送來了魔導(dǎo)科技的樣本,匠矮人抽絲剝繭,從中飛快地學(xué)習(xí)。如今地下城幾乎沒法在擴張中挖到魔石,結(jié)合那個鐵灰色的夢境,基本可以推測出魔導(dǎo)科技從埃瑞安的舞臺上退場的原因:資源不足。

    在一座可以生產(chǎn)魔石的地下城中,魔石屬于可再生能源。

    好極了。

    匠矮人每解析一種魔導(dǎo)武器,地下城工坊中就能生成那種武器的制造圖紙,同時,匠矮人工匠可不是只會復(fù)制的機器。塔砂從不認為古代的就是最好的,既然他們的祖先可以發(fā)明出這么多種魔導(dǎo)器械,那么對如今的匠矮人來說,將魔導(dǎo)科技應(yīng)用于生產(chǎn)生活也不會是不可能的任務(wù)。

    再這實驗成功之后,塔砂會需要大量的人力,大量的工人。

    “這就是你買下這堆廢物的理由?”維克多又用上了那種懷疑的腔調(diào),“要是你選了個男性身體,我還可以理解……所以你果然喜歡母的?”

    第一批混血獸人被馬車載到此地,年齡在十幾歲到三十幾歲之間,全部是女性,一絲不掛。等在關(guān)口的瑪麗昂一開車門便愣住了,明悟在她臉上閃過,隨之而來的是洶涌的怒火。本打算邀功的商人見勢不妙,立刻逃之夭夭。

    工作人員給她們帶來可以蔽體的布料,亞馬遜人借出了衣服,女戰(zhàn)士們的衣服穿在這些混血獸人身上松松垮垮。梅薇斯的醫(yī)療小隊很快忙碌起來,這一馬車人當(dāng)中絕大多數(shù)健康狀況不容樂觀,最健康的那些也顯得呆滯而柔弱。她們走起路來相當(dāng)笨拙,不知多久沒有行走過。有個高個子姑娘的腳踝出現(xiàn)了嚴重的變形,她戴上腳鐐時年紀大概很小,那副鐵家伙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從未更換過。

    “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一批了!”安東尼聲稱,“更高級的那些不會對普通商販出售,也不是隨時可以買賣的。不過,我的聯(lián)系人說如果能維持這種固定購買量的話,今后也可以給我們特惠……”

    安東尼沒見過尖耳朵精靈在這里生活的樣子,他顯然弄錯了塔砂讓他購買獸人奴隸的目的。以娼妓的標準來說這一批混血獸人的確很像樣,沒有性病,面容姣好,這便符合了這種商品“健康”的定義。在杰奎琳之后,梅薇斯的心理醫(yī)生診所又多了一堆新客戶。

    “你失策了啊。”維克多說,“娼妓基本都被破壞掉了生育能力,你弄來的這一批根本不能增加人手?!?/br>
    “她們本身就是人手?!彼罢f。

    “認真的?”維克多難以置信地說,“好吧,你都想讓獸人的后裔給矮人當(dāng)幫工了,更異想天開一點也不會怎么樣?!?/br>
    “獸人血統(tǒng)怎么了?”塔砂說,“獸人在力氣上完全沒問題吧?!?/br>
    “對,狩獵和戰(zhàn)斗上獸人干的不錯,但是干矮人的活兒?”維克多嘲笑道,“你怎么不去培養(yǎng)獸人法師?”

    “不試試怎么知道?!彼罢f。

    在地球上的時候,塔砂讀過一種社會學(xué)研究,說原始社會的人口被戰(zhàn)斗和饑餓篩選,工業(yè)社會的人口則主要經(jīng)歷病菌篩選,因此從基因?qū)用嫔蟻碚f,原始社會的人口反而更聰明強壯。原始社會的人固然在工業(yè)社會中顯得笨頭笨腦,但那是從未學(xué)習(xí)過相關(guān)知識的緣故,把工業(yè)社會的人放進原始森林里,工業(yè)人口也會顯得笨頭笨腦。

    即便在這個不太科學(xué)的埃瑞安,不是龍的種族當(dāng)中,知識也不會通過血脈遺傳。那么埃瑞安的人類、矮人便可以類比成工業(yè)社會居民,獸人可以看作原始人,不存在決定性差異。

    塔砂不需要他們學(xué)習(xí)魔法,不同種族在不同職業(yè)(是說超凡的“職業(yè)者”)上的資質(zhì)并不重要。流水線工人的cao作難度絕對不會和魔法相提并論,地下城只需要大量廉價勞動力?;煅F人是這里天然的無產(chǎn)階級,未來大有用處,哪怕復(fù)建和培養(yǎng)工人的流程多半會比塔砂預(yù)期的長。沒事,她等得起,何況能買到的獸人奴隸又不止這一種。

    契約者的心理健康問題可能更大一點。

    瑪麗昂在她的同族之間跑來跑去,努力照顧她們,和她們說話。不少混血獸人因為她的存在安心了一點,另外一些卻毫無改善??膳碌牟皇求@恐不安,而是麻木不仁——她們并不在意自己從瑞貝湖來到了這里,無論周圍是不懷好意的人類還是滿懷關(guān)心的同族,這些混血都漠不關(guān)心。

    狼人少女越在同族之中徘徊,那些人身上的陰霾就越在她身上堆積。她的肩膀無比僵硬,耳朵時不時向后腦壓去,整個人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炸彈,仿佛誰再碰她一下她就會爆炸。

    塔砂做了那個伸手的人。

    瑪麗昂炮彈似的一頭扎進她懷里,那感覺讓塔砂想起以前出差半個月后,自己去犬舍接寄養(yǎng)的狼狗那一回。多虧被龍屬性強化過一遍,塔砂的肋骨沒被撞斷幾根,饒是如此她還是扇了好幾下翅膀以保持平衡?,旣惏阂谎圆话l(fā),埋頭抽泣,牙齒咬得咯咯響。塔砂想起一句話來,“人的一切痛苦,本質(zhì)上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她往自己身上堆了太多東西,那分量快把她壓得窒息。

    “明天起別再去病房了,那里有更專業(yè)的人會照顧她們?!彼罢f。

    瑪麗昂猛地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滿是驚慌?!拔覜]事的!”她急匆匆地說,“我可以幫上忙……”

    “你可以在別的地方幫上更多忙,而不是留在幫不上忙的地方自怨自艾。”塔砂冷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