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這聲音從身后傳來。 怒魔賽門轉(zhuǎn)過了頭,望向身后長著雙翼的生物。 沒有殺意,沒有威脅,同時沒有“存在感”,以至于這個生物開了口,賽門才發(fā)現(xiàn)對方的存在。她怎么能如此融洽地融入地下城?賽門盯著這個看上去像女性人類的生物,她有一雙空洞而平板的眼睛。 維克多在賽門手中發(fā)出一聲咒罵。 在被怒氣擠壓到了角落的思維中,賽門很快找到了答案。 “哈,無主的巢母?!彼熜Φ?,“很好,帶我去地下城核心!” 第89章 魔災之中,地下城是存在感最強的深淵造物之一。 要是采訪經(jīng)歷過深淵大規(guī)模入侵的主物質(zhì)位面生物,他們心中對魔災最深的印象,恐怕不是鋪天蓋地的小惡魔就是深淵前哨地下城。在對深淵了解還不充足的時候,主物質(zhì)位面的居民一度以為深淵是個布滿地下城的地方,所有惡魔都生存在這一座或那一座城池之中——但這完全是謬誤。 第一個有能力進入深淵的法師留下了記載,他吃驚地發(fā)現(xiàn),深淵無比寬廣,環(huán)境無比惡劣,一望之下,看不到一座建筑物。 地下城是深淵的前哨,也只是前哨而已。 地下城核心在深淵意志下誕生,和魔種的存在一樣,屬于深淵的自然現(xiàn)象。地下城的誕生周期有著顯著的規(guī)律,平日它們在深淵中幾乎難見蹤影,唯有到了深淵大舉入侵主物質(zhì)位面的時候才會大量出現(xiàn),泛濫成災,在主物質(zhì)位面大肆生長。 魔災以外的日子里,深淵也會零星地產(chǎn)生一些地下城,只是往往沒法存在多久。沒有理智的海量魔物足以把每一堵城墻踏平,不斷變動的自然環(huán)境讓地層表面在幾周(乃至幾天之內(nèi))變換成截然不同的模樣,兩只或許多只惡魔隨時隨地都可能交戰(zhàn),分分鐘改變地形,滄海桑田……在深淵維持一座完好建筑物,如同在全年臺風區(qū)造房子,需要花費不小的代價。 而深淵住民對“容身之所”的理解與大部分主物質(zhì)位面生物截然不同,地下城并不受歡迎。 即便成長為大惡魔,地獄三頭犬依然喜歡洞窟,影魔依然喜歡無數(shù)空間裂縫形成的混亂區(qū)域,收割者之流更喜歡墓xue。區(qū)區(qū)城池比大部分大惡魔本身脆弱太多,沒什么用處。只有少部分異類,比如法魔這種深淵的法師,才會需要一座城市來存放圖書館、實驗室和實驗品。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怒魔賽門對地下城很陌生。 魔種與地下城核心有不少共同點,比如它們都出生于某些受深淵法則保護的區(qū)域,這些出生地只有初生地下城和魔種可以出入,成長到一定程度的魔物難以進入;比如地下城也有類似魔物—惡魔的分界,初級地下城一樣沒有自我意識,只存在本能,要等成長到一定程度才能進化等等。但等到“新手保護期”過去,魔種已經(jīng)成長為到處亂跑的魔物,地下城卻還是一座沒法動彈的建筑物。在這些初級地下城來得及產(chǎn)生自我意志之前,它們就是一塊肥rou。 大部分惡魔都對擁有城池沒有興趣,但地下城核心卻蘊含著能量,像一般等價物一樣流通。主物質(zhì)位面的法師和工匠還需要想出種種辦法提取這些能量,惡魔卻完全不必考慮。同樣出自深淵的它們,只要開口吃掉就行了。 在漫長的魔生之中,賽門吃過幾個地下城,一些剛剛誕生不久,一些擁有主人。它知道這些紅色的石頭嘗起來是什么滋味,也知道那些有主的地下城會怎么樣——會比較麻煩,但賽門終究吃到了,總能如此。 有幸沒被這樣吃掉的地下城,往往都有主人——一個主人是地下城得以生存的大部分原因——要么屬于惡魔,要么屬于被蠱惑的主物質(zhì)位面生物。他們與地下城核心簽訂了契約,成為地下城的主宰者,也從此抹掉了地下城生出自我意志的可能。 拿東方修仙的例子做比方,就像某種天材地寶,起點雖高在,卻多半沒有化形成精的運氣,十有八九會被其他大能收去當了法寶。地下城固然沒這么高端洋氣,但原理相同,誰會拒絕一筆天降的財富呢? 怒魔賽門從未見過成熟期的無主地下城,但它聽說過那種地下城可能進化成什么形態(tài):如同蛻變成惡魔的魔物,一直沒有歸屬的地下城核心會緩慢變異,誕生出巢母。 深淵里根本見不到巢母,所有地下城都會早早夭折,要么成為飼料,要么成為道場。但失去主人后留在人間的地下城中的確出現(xiàn)過這種例子,主人喪命而核心尚在,于是在漫長的恢復后,地下城重新運轉(zhuǎn),靜悄悄地長出了自我意識。 但是,從來沒有由巢母進化成的大惡魔。 是因為巢母的智能依然底下到類似本能嗎,是因為地下城的肥rou屬性讓每一只巢母都沒法活到進化的那一天嗎,還是因為那些地下城在遠離深淵的地方逗留了太久?賽門不知道,也半點沒有了解的興趣??傊叵鲁谴蟛糠謺r候被當做好用的特殊建筑,而不是單獨魔物。 當怒魔賽門意識到面前的生物是巢母,它一點都沒有提起警惕。 那當然是個巢母,長著雙翼的女性與地下城渾然一體,怒魔直覺性地能確定這點。巢母存在,所以維克多根本沒和這座地下城簽約,他很可能傷得太過嚴重,連與地下城簽約都做不到。巢母因為賽門的訊問出現(xiàn),回答了它的問題,這說明巢母多半剛覺醒不久,對深淵來客言聽計從——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深淵造物天然就偏向深淵。 以上判斷之中有不少不能鐵板釘釘?shù)拇y,太過理所當然,但怒魔就是這樣的惡魔。它們有著正常的智力,有一些甚至可以變得狡猾,但在它們生氣的時候,它們會變得對大部分細節(jié)漠不關心。越憤怒的怒魔戰(zhàn)力越強,同時思維方式越直線。 此刻的怒角賽門相當生氣。 “帶路!”怒魔命令道,“去地下城核心!” 面無表情的巢母服從了。 背負雙翼的巢母走在最前面,賽門跟上,手中還攥著維克多。他們在黑暗的通道中穿行,走廊之中空無一人,外圍連火把都沒有,黑漆漆如同廢墟。又轉(zhuǎn)過一道彎后,前方豁然開朗。 這里沒有安放著火把,但大廳依然在幽幽熒光下清晰可見。廣闊的廳堂中間,一灘藍瑩瑩的池水倒映著懸掛在上方的紅色石塊,巨型雞血石中流光肆溢,散發(fā)著誘人的魔力。 地下城核心近在眼前,賽門邁開腳步,一路走到魔池邊上。 “你果然沒占有這座地下城?!迸Ю浜叩馈?/br> 這一路上維克多都沒開過口,蔫蔫地攤在怒魔爪中,似乎終于失去了挑釁的力氣,到此刻也一聲不吭。怒魔的怒氣終于降下來一點點,得以去思考破壞之外的事宜。兩顆漆黑的眼珠盯在不遠處碩大的核心之上,惡魔領主的感知掃過整座魔池,掃過整個地下城核心,得到的結(jié)論與之前一模一樣。 這是一座不算完整卻相當純粹的地下城,沒有任何生物在核心之中留下印記。時間與地上發(fā)生的種種事件帶走了曾經(jīng)的主人,在這幾百年的隔絕中,深淵的氣息也被一并掃除——這事的確沒有先例,可是“深淵通道被斬斷”這種事一樣沒有先例。在地上生存數(shù)代的惡魔后裔,不是也會被主物質(zhì)位面同化嗎?這樣一想,事情也可以理解了。 巢母站在魔池旁邊,一動不動,目光沒有焦點。這座新生的地下城意識似乎只有單純本能,此前哪怕沒有簽約也聽從了維克多的命令,等賽門出現(xiàn)便聽從了它的,相當方便?!按镭洝!本S克多嘀嘀咕咕地詛咒著,似乎不敢再惹怒賽門,只好去找巢母的茬,“等著被吃掉吧!” 這倒提醒了賽門。 只要張開嘴就可以吃掉,但要是真這么做的話,充其量也只增加了一個地下城核心的能量。賽門已經(jīng)是惡魔領主,一顆地下城核心對惡魔領主來說聊勝于無。仿佛符文材料,提取出來價值不過如此,放在原處卻能構(gòu)成用處大得多的魔法陣。 在對主物質(zhì)位面的情況了解更多前,在深淵通道完全開啟、其他惡魔領主來到地面上之前,這座地下城是唯一在人間扎根的深淵前哨。 一旦擁有了它,此前維克多用來討價還價的“東道主”身份與主場優(yōu)勢,便全部屬于賽門了。 惡魔全都是一群自我中心的家伙,為了利益合作也為了利益彼此攻擊,弱rou強食,向來如此。留在那邊的混賬能逼迫賽門來這里探路,來到這里的賽門當然也可以攥取遇到的全部利益。不用一秒鐘,怒魔領主便做出了決定。 它留了個心眼,掃視過整座大廳。大廳中只有他們一行人而已,惡魔的感知中沒有出現(xiàn)任何其他生物存在的痕跡。附近沒有任何機關,沒有任何伏兵,只有巢母依舊木然地站在旁邊,對怒魔的所有行為都視而不見。維克多似乎又要說話,賽門將他團起來扔了出去,掰掉大廳旁邊的一根石柱,壓到平坦的書本上面。曾經(jīng)的謊言之蛇發(fā)出一聲悶哼,再也說不出話了。 完成這一切后,賽門回到魔池旁邊,伸出了爪子。 利爪張開,抓住了懸浮的地下城核心,怒魔的靈魂開始向核心中探去。那里空蕩蕩一片,力量純凈而容易掌握,像一間敞開的寶庫,等待著它的主人。賽門不客氣地讓靈魂纏繞上去,準備將核心收入囊中。 這會是相當短暫的過程。 被蠱惑的主物質(zhì)位面生物需要漫長的認主儀式,他們與地下城核心的鏈接過程需要整整一天一夜,期間會有地下城內(nèi)部造物從最外圍向內(nèi)部進攻,以此測試新主人是否夠格。法魔在地下城安頓也需要不短的時間,它們會在刻下印記的同時改造地下城環(huán)境,這些喜歡完美又自信過度的龜毛惡魔會花費幾個月時間勾畫自己的印記,等到完成的時候,地下城也會進一步升級,戰(zhàn)斗力更上一層樓。 而身為惡魔領主又無心塑造居住環(huán)境的怒魔賽門,只需要將靈魂印記刻進地下城核心里面而已。 它使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怒魔的靈魂會像尖刀一樣劈開外殼,直刺核心,擴散污染,讓對方與自身同調(diào),粗鄙得像小孩子用牙印和口水標記食物。惡魔污染任何東西都用這一套,好處在于,耗費的時間只要不到十分鐘;壞處則是…… 在廳堂之中,怒魔身后,微弱的燭火亮了起來。 在燭火亮起來的時候,旁觀者才會意識到那火光并非突然出現(xiàn),而是一直亮著,只是之前不知為何沒有注意到罷了。燭臺與拿著燭臺的人一直融入背景之中,沒有一雙眼睛能將他們辨識出來。直到此時此刻,一道靈光驟然升起,怒魔才在驚怒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星光之神的神殿里供奉著名為“渺遠星光”的燭臺,這件神器上的蠟燭無火自燃,燭光照耀下的一切都會被遺忘。 發(fā)動神器時會有顯眼的天界靈光,在惡魔眼中無比鮮明。然而星光之神的神器早在怒魔出現(xiàn)前已經(jīng)被發(fā)動,如今靈光已經(jīng)散去,而手持燭臺的撒羅圣子站在地下城核心所在的房間,從計劃布置開始,一直等待到現(xiàn)在。暴露塞繆爾的靈光并非來自燭臺,左手持燭臺的圣子,右手中拿著驕陽之杖。 他緊緊握著權杖上帶刺的紋飾,鮮血順著花紋涌向杖身,如同往火中注入熱油,珊瑚紅色的權杖被徒然點亮。撒羅教的教宗怒視著惡魔,在他堅定無畏的決心之下,撒羅神的權杖光芒萬丈,勝過他曾經(jīng)發(fā)動的任何一次。 烈日被圣子帶到了地下。 權杖仿佛快要燒融的鐵塊,金紅色無比燦爛。頂端的太陽紋飾爆發(fā)出如有實質(zhì)的金光,空氣中滿是燒融的金子。釋放的神術與老對頭重逢,像被打了雞血一樣張牙舞爪,撲向了不遠處的大惡魔,炸裂在它每一寸皮膚上。 撒羅的神術不像光一樣快,從未得到過神靈授權的cao縱者,哪怕是天生圣子,用驕陽之杖攻擊惡魔領主也是件吃力的事情。 光線如有實質(zhì),如有千鈞之重,速度幾乎稱得上緩慢。如果立刻抽身逃跑的話,怒魔賽門未必不能躲開。 然而,在使用惡魔的伎倆簡單快速地占據(jù)地下城的時候,它的身軀動彈不得。 賽門伸出的靈魂卡在了那里,像被困在一個特別狹窄的通道當中,一時半會兒別想爬出去,想抽身也晚了——剛才風平浪靜的地下城核心驟然洶涌起來,塔砂掀開了無害的偽裝,圖窮匕見,緊抓不放。 緩慢卻劇烈的旭日之光,全部砸到了怒魔身上。 尖銳的骨刺仿佛冰錐,結(jié)實的肌rou好似蠟像,兩者全都在火焰加身時迅速軟化和融化。焦臭味霎時間在大廳里炸開,惡魔分身的皮rou發(fā)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腐敗氣味,又在下一波光輝觸及時完全消散。如冷水潑上滾油,如烙鐵壓上冰塊,神術與深淵惡魔的碰撞激起一波劇烈的反響,空氣中的魔力像要沸騰。怒魔賽門的痛吼聲響徹云霄,在撒羅圣子脫力倒下之前,這個分身的軀干已經(jīng)蒸發(fā)了三分之一。 還不夠,遠遠不夠。 惡魔領主等級的惡魔有著可怕的生命力,怒魔這種靠rou搏吃飯的類型更加麻煩,這種程度的損毀依然無法將它置于死地。這一點,維克多記得,并且說過。 空城計能成最好,不能成也并非再無辦法,十幾分鐘時間已經(jīng)夠做幾套后備方案。深淵惡魔領主互相推諉,最后八成可能來的是怒魔(盡管不一定是哪個怒魔),激將法在怒魔身上相當好用。空城計失敗的維克多可以繼續(xù)用來煽動憤怒與轉(zhuǎn)移注意力,對塔砂與主物質(zhì)位面的信息缺給初來乍到的怒魔挖下深坑,而只要深淵惡魔繼續(xù)幾萬年如一日地各自為政,只要惡魔心中仍然有貪婪,在地下城核心的布置便是個堂皇陽謀。 在忍耐與犧牲之后,塔砂終于等到了機會。 怒魔賽門受困于貪婪,埋伏于此的撒羅圣子發(fā)動兩種神器,在那之后,該是塔砂動手的時候。 銀刀反射著殘存的金光,劃破了沉重的空氣,還有怒魔的身體。 那是一把一米開外的長刀,刀背上有反刃,刀面上有血槽與奇特的花紋。龍翼之軀將長刀定為自己的武器,這些年來各種居民們?yōu)樗按蛟炝烁鞣N類型的長刀,形式相似,效果不同。矮人工匠將鋒利這一屬性發(fā)展得登峰造極,女巫為刀刃附毒,黑袍法師為長刀賦予各種詛咒。這一把銀刀上則滿是正式撒羅牧師書寫的符文,在匠矮人用精妙的工藝篆刻完畢后,教宗以驕陽之杖施予祝福。 這一把銀刀,名為“破魔”。 非常沒有創(chuàng)意,但也非常簡明貼切的名字。 被祝福的刀刃沒有驕陽之杖那么效果顯著,但被它割裂的皮rou一樣發(fā)出滋滋聲響,仿佛牛rou按上燒紅的鐵板。像餐刀切割黃油,破魔刀陷入了怒魔的肩膀,一路向下,劃過大半個身軀。 “停下!”怒魔賽門大吼道。 它依然無法動彈,身體都不能后轉(zhuǎn),只能背對著塔砂徒勞地大喊。這怒魔無比吃驚,難以置信,不過沒有誰再來解讀它的表情啦。塔砂為卡在骨頭上的刀刃皺了皺眉頭,她抽回長刀,扇動翅膀,升空,再向下俯沖。 唰! 這感覺如同斬開柔韌堅固的皮革,帶著沖擊力的銀刀終于建功,這利器與塔砂的力道足以將一頭牛攔腰斬斷,如今手起刀落,成功斬落了怒魔粗壯的臂膀。霎時血濺三尺,塔砂騰空躲避,閃開了飛濺的鮮血。又一刀隨即重重揮出,目標是賽門殘存的左側(cè)長角。 “你敢!!”賽門怒不可遏,“給我停下!我命令你!” 塔砂立刻用行動回答了她敢不敢。 第一刀已經(jīng)落下,在長角上發(fā)出鏘當一聲脆響。怒魔的角果然很硬,哪怕只是個分身也是如此。刀刃彈回的手感讓塔砂初步判斷出那里的硬度,隨后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連續(xù)十刀迅速而均勻地落在了整只角的不同位置,叮叮當當一陣亂響。她在手感最合適的地方停下,停頓了一小會兒,此后幾十刀比之前更快,揮刀迅疾如蜂鳥振翅,眨眼間不知多少刀落在了同一個地方。 若不是身處此時此地,塔砂會說這感覺仿佛回到過去的廚房——就像用菜刀在砧板上切軟骨剁rou餡。 刀影在昏暗的廳堂中閃成一片,撒羅的光輝已經(jīng)散去,倒映的光華來自魔池與地下城核心,兩者的光芒詭譎而浮動。刀刃落在長角上的篤篤聲開始變調(diào),第一道細小的裂紋出現(xiàn)在長角上,第二道緊隨而至。倘若將這一幕的速度放緩,把刀下細微的聲響擴大,這場景可能會讓人想到伐木。咔嚓,咔嚓,咔嚓,嘎——吱,樹要倒啰! 怒魔的咆哮又高了八度。 長角終于被斬斷了一半,橫截面露出的血rou筋脈看上去慘不忍睹。塔砂直視著那半邊的傷口,舉刀,將之變作圓形斷面。 可惜,時間有限,不能讓左邊右邊對稱了。 “住手!”賽門嘶吼道。 它不止在用喉嚨嘶吼,它的靈魂中傳來大聲的命令,讓塔砂停下,住手,靜止,讓塔砂服從,歸順,低頭。怒魔領主用盡全力沖擊著地下城核心,深淵的氣息橫沖直撞,或許對正牌的地下城巢母有著類似王霸之氣的效果吧。塔砂毫無反應,揮刀不斷,長角落地的時候,下一刀砍在了怒魔腿上。 到此時,惡魔的靈魂中才產(chǎn)生了一點改變。 它終于意識到塔砂要做什么了。 如何摧毀一具大惡魔的分身?損毀需要超過百分之八十,要害部分完全粉碎。龍翼之軀目的明確,她正快速而細致地將賽門肢解,并將肢解好的軀體扔進魔池之中。賽門終于意識到,眼前的巢母明白摧毀分身的正確方法,并且她敢這么干,她沒有一點屈服的意圖。 命令開始軟化。 命令變成色厲荏苒的要求,再變成不情不愿、滿懷恨意的商量。細微的恐慌傳達到地下城核心之中,巢母終于開了口;“原來你也會怕啊?!?/br> “你要什么?”賽門氣急敗壞地說,“你明明也是深淵的造物!為什么?!” 不,塔砂不是深淵的造物,她的立場從來不在深淵,也根本不打算聽從任何來自深淵的差遣。根本沒有和談可能,在怒魔踏上地下城的那一刻,他們便已經(jīng)是你死我活的關系。但塔砂為什么要費口舌讓它死個明白呢? 于是她只說了最簡單的那個理由。 “你撕我書?!背材高@樣回答。 “什么?”賽門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