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節(jié)
阿媽會心的看著我:“對別人而言或許是的,但對于大少爺而言,他一直都把陳小姐當成自己的親meimei一樣看待,對自己的親meimei沒有半點非分之想,要說老太太吧,本想把陳小姐當閨女養(yǎng)的,奈何陳小姐從小就特別愛黏著大少爺,到了青春期,老太太看見陳小姐這么喜歡大少爺,于是就在心里內(nèi)定了她是傅家的兒媳婦?!?/br> 郎雖無情,但妹有意。 這一段拼湊的感情到底會走向婚姻,還是走向親人? 阿媽安慰我一番后,反復強調(diào)我和傅少川通過電話后就一定要及時回到自己家里去,不管傅少川在電話里說了什么都請我不要相信,她會帶著答案回來。 我抱著阿媽撒嬌:“阿媽,你對我真好,你就像是mama一樣的對我好。” 阿媽感慨:“我的女兒要是沒有得病,也和你一樣大。只可惜她福薄,長到兩歲的時候就夭折了,后來我男人也出了車禍去世,幸虧大少爺念著我的好把我接到了這個家里,我不習慣國外的生活,也不會外語,所以我就幫大少爺打理著深圳的那個家,平時他時不時的會回來看看我,到了冬天是他們住的最長的時候,因為深圳的冬天暖和。” 有了阿媽不斷的安慰,我心里好受多了,阿媽在床邊守了我一會兒,她回房后我也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尤其是看到那一顆粉鉆,仿佛又能聽到傅少川向我表白的話語。 我告訴自己,他一定是愛我的,然后我安心的睡去了。 夢里都是皚皚白雪,我以前聽老人家說過,夢見下雪的話。有可能是家里的親人要病逝。 但我從來不信,我小時候經(jīng)常夢見下雪,mama告訴我說那是因為我喜歡白雪的純凈,所以我每年冬天都要去北方看雪,穿著一身紅色的衣服走在雪地上,是我印象中最美的場景。 而今年冬天沒看到雪,也不用遺憾,星城倒春寒的這場大雪也實在是妙不可言,只可惜我不能和以往那樣穿著大紅色的棉襖沖進雪中翩然起舞一番。 我夢見自己抱著一個大西瓜走在雪地里,身后是一排排的腳印,雪花飛舞,不遠處有著一大片笑聲,我想翻過眼前的雪花,奈何西瓜太沉,我走也走不動。 右腳深陷大雪之中,我伸手去抓鞋子,手中的西瓜一滑,竟然掉在了雪地里,濺出殷紅色的汁液。 西瓜明明是帶著清香的,可我聞到的卻是腥味,我驚慌的伸手一摸,猛的從睡夢中驚醒,睜開眼睛一看,我的房間燈光明亮,我的右手上全都是血跡,繼而一種鉆心的疼痛感緩緩蔓延開來。 ☆、196.你做了我的逃兵,卻成了她的蓋世英雄 “張小姐,請你別動?!?/br> 我的雙眼充溢著那一抹血紅,一個戴著口罩的護士伸手抓住了我,然而對動手術(shù)的醫(yī)生喊:“蘭醫(yī)生,麻藥失效了,怎么辦?” 蘭醫(yī)生眼睛都沒眨一下,冰冷的丟下一句:“堵住她的嘴,手術(shù)不能終止?!?/br> 那股劇烈的疼痛喚醒了我身體的每一個觸感,我反手緊抓住那個小護士:“告訴我,為什么要這么做?醫(yī)生的職責是救死扶傷,而你們現(xiàn)在卻是草菅人命,我會告你們的?!?/br> 小護士揪著眉心安慰我:“你就忍忍吧,留點力氣等手術(shù)結(jié)束后看大少爺給你的視頻。” 在我的房間里,有一個簡單的手術(shù)臺,外面飄著雪,天還未大亮,屋子里除了冰冷的手術(shù)器械碰撞的聲音,再無其他。 麻藥失效后,我的身體感覺都已經(jīng)被撕裂了一樣,那種疼痛的感覺,就像是肚子里裝了一個絞rou機,將我的zigong絞成了碎泥,我知道自己無法反抗,雖然麻藥失效了,但我的雙腿根本動彈不了,而我的雙手也漸漸的有些麻木,心里的那種絕望覆蓋著我,讓我啞聲了好幾秒。 “蘭醫(yī)生,你有孩子嗎?” 嗓子嘶啞著,我問出這一句。蘭醫(yī)生的雙手突然抖了一下,轉(zhuǎn)頭厲聲呵斥小護士: “把她的嘴給我堵住,這件小事都做不好,你想被開除嗎?” 小護士顫抖的拿了一個布團要來堵我,我哀求道: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只想生下這個孩子,求求你們放過我,蘭醫(yī)生,我想你也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是你躺在這個手術(shù)臺上,有人未經(jīng)你允許就想剝奪你的孩子生存的權(quán)利,你會怎么想?如果是你的女兒躺在這兒懷孕快五個月了只能引產(chǎn),你會讓她受這份罪嗎?將心比心,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保證從此以后不會和傅家有任何瓜葛。” 小護士下不了手,蘭醫(yī)生不顧那雙帶血的手,強行的將布團塞進了我的嘴里,那股血腥味濃烈刺鼻,讓我的胃里翻騰作嘔。 我的雙手被綁在手術(shù)臺上,我毫無還手之力,手術(shù)刀在我的zigong里穿梭,像是要把我的身體都掏空一般,我疼的渾身都有些抽搐,兩個護士哭著摁著我,因為年紀小,她們也沒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其中一個害怕的手都在哆嗦。 蘭醫(yī)生好幾次都冷冷指責: “哆嗦什么,沒出息,醫(yī)生就是要面對生死的,都不許抖?!?/br> 這個漫長的手術(shù)一共二十多分鐘。對我而言就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 我真想大吼一聲,殺了我吧,這種疼痛實在讓人難以承受。 外面的雪花似乎越來越大了,天氣漸漸變亮,我側(cè)著臉清晰的看著窗外的樹木在寒風的吹動下?lián)潴鶕潴牡袅撕脦讉€雪球,而這個泯滅人性的手術(shù),也終于隨著蘭醫(yī)生長舒的那口氣告一段落,她有些疲倦的踉蹌兩步: “你們倆善后,小鳳,你跟我走?!?/br> 她們出去的時候,門一開,一股冷風侵襲而來,我的身子不自覺的打了好幾個寒顫。 我呆呆的望著窗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護士給我穿好了衣服。兩個人合力將我從簡易的手術(shù)臺上抬到了床上,拿開那個布團后,小護士指著床頭柜對我說: “手機里有大少爺給你留的視頻,對不起,我們也是受雇于人,請你諒解,你這是引產(chǎn),對zigong的傷害很大,蘭醫(yī)生已經(jīng)給你開好了藥,你要記得按時吃,這些天下雪天氣很冷,你不要碰冷水,也不要洗澡洗頭發(fā),更不要去外面出風,身體是自己的,你若不愛惜的話,只會讓自己痛苦難受。” 我的淚水緩緩落下,隆起的腹部就像是xiele氣的氣球的一樣。 兩個護士一直在房間里忙著收拾手術(shù)用品,隨著又一陣冷風襲來,屋子里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只剩下我一身的疼痛和滿屋子彌漫的血腥味。 客廳里急促的腳步聲響了一陣,沒過多久就恢復了平靜。 我一直沒敢伸手去拿床頭柜上的手機,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么狼狽的自己,也不敢直面傅少川給我的答案。 我的身下一股熱流襲過,我伸手一摸,我的睡褲已經(jīng)被鮮紅的血液給浸濕了,我艱難的翻身去打開床頭柜,又頹然的趴在床沿痛哭。 因為懷孕,又是剛回到星城,房間里根本沒有衛(wèi)生用品。 “張小姐?!?/br> 我嚎啕大哭了一會兒。小護士走了進來,手中端著一碗紅糖水: “你剛剛動過手術(shù),大哭傷身,喝點紅糖水好好睡一覺吧,每個人都會遇到不順心不如意的事情,你要想開點,好好照顧自己,振作起來,蘭醫(yī)生的車還在門外等我,我就先走了?!?/br> 雖然我對這件事情心知肚明,但我還是忍不住問: “是陳香凝讓你們這么做的?” 小護士哽咽的回答:“老太太發(fā)了話,蘭醫(yī)生做了老太太二十多年的私人醫(yī)生,她必須聽老太太的話,我們幾個只是小護士,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完全由不得自己,對不起?!?/br> 我苦笑:“醫(yī)生?她配稱之為醫(yī)生嗎?滾,你們都滾?!?/br> 我第一次知道醫(yī)生的手術(shù)刀原來是拿來殺人的,可我卻沒有半點保護自己孩子的能力,我只能眼睜睜的任由這群禽獸不如的人一刀一刀的將我的孩子從我的zigong里剝離,變成一灘血水,留下血rou模糊的尸體。 此時我多恨自己,恨自己太自信,太相信自己從小就沒受過欺負,太相信自己能夠把握自己的命運,太相信人性和道德,太相信傅少川可以保護我。 當一切變成刻骨銘心的疼痛,我輸?shù)囊凰俊?/br> 外面的白雪太刺眼,我起身想去拉窗簾,一起身就身子一軟倒在床邊,胳膊撞在床頭柜的邊沿,一點疼痛都感覺不到。 我固執(zhí)的要去拉窗簾,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窗邊,窗外的雪景真美,我不知道那個在夢里被我摔碎的西瓜是不是已經(jīng)被白雪覆蓋,而我剛剛逝去的小天使,是不是已經(jīng)隨著雪花飛入了天堂。 拉好窗簾回到床邊,我躺過的地方已經(jīng)是殷紅一片,站在床邊我都能感覺血液隨著大腿滑落,我癱坐在床邊的毛毯上,伸手去拿床頭柜的那個手機,雙手顫抖的握著手機,我哆嗦的打開,一段視頻彈了出來。 視頻中傅少川站在粉紅色的會場里,他的身后是一張巨大的海報,依稀能看見海報中的那雙手,纖細修長,想必我沒看到的上方,是一張非常漂亮的臉蛋。 傅少川身穿白色的西裝,左胸膛處的西裝口袋里裝著一朵粉紅色的玫瑰花,他的笑容如此迷人,可見站在他身前的女人,其魅力是無窮的。 視頻中的配音是婚禮進行曲,傅少川清清嗓子開口說道: “張路,我即將和曉毓結(jié)婚,很抱歉沒能親口跟你說出這句話,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但我們之間沒有可能,所以請你祝福我?!?/br> 很簡短的幾句話,后面跟隨的是很多張結(jié)婚照。新娘子蓋著頭紗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這份歡喜。 可是,你做了我的逃兵,去成了她的蓋世英雄。 我躺在毛毯里,渾身虛弱到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腹部的疼痛一直沒有停過,我趴在毛毯上許久,感覺睡褲已經(jīng)完全濕透了,才不得不爬起來,喝了那一碗已經(jīng)冷了的紅糖水,站起身來從衣柜里找了一套最后的衣服換上,我必須出去買衛(wèi)生用品,必須給自己做點吃的,我必須趕快好起來,這一筆賬。要清算的一個都別想逃。 是這種要為孩子討回一個公道的信念支撐著我,讓我一鼓作氣的穿戴好包裹嚴實的出了門,離別墅最近的小超市也要走出大門口才能有,雪花還在飄灑,空氣中彌漫著我身上的血腥味,來的時候車子直接開到別墅門口,所以我一點都沒覺得這段路很漫長,但我渾身疼痛,每走一步就感覺身體里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著血rou。 我走到一半的時候,一雙腿完全支撐不住我身體里的力量,雪地又滑,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有一個上學的小朋友快速走了幾步攙扶著我: “jiejie,你沒事吧?” 我牽強的笑了笑:“我沒事,謝謝你。” 小學生指著我的臉:“你臉色好白,嘴唇都干裂了,jiejie,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吧?!?/br> 我剛想要拒絕,從身后冒出一個中年婦女來,大喝一聲: “亮亮,不許多管閑事。” 等她到了眼前,伸手將這個孩子從我身邊拉開,孩子也是猝不及防,所以握著我的那只手從我胳膊里一抽離,順帶著將渾身無力的我?guī)恿藘刹剑腋菊静环€(wěn),整個人都向后仰去,摔倒在雪地上。 小學生回身要來拉我,被中年婦女強行拖走了。 雪地里真冷呵,我的手觸及到了冰冷的雪。冷得我骨子里都像是要結(jié)冰了一般,我想努力掙扎著起身,卻根本動彈不了,不一會兒,又有兩個結(jié)伴而行的學生從我身邊經(jīng)過,其中一個人驚慌的跑開了,另一個不明所以,好奇的問: “你跑什么?這么滑的地摔倒很正常,你快過來我們一起攙扶著jiejie站起來?!?/br> 拋開的孩子捂著嘴指著我喊:“她要摔死了,你看她身下全都是血?!?/br> 果真,我稍稍挪了一下,我摔倒的地方已經(jīng)被血液染紅了,離我近的那個孩子嚇的拔腿就跑。 雪花一片一片的飄落在我的臉上,我絕望地想,這樣也好,那就讓我和孩子一起死吧,這個孩子不管是去天堂還是已經(jīng)魂飛魄散,都有我陪著。 我閉上了眼,身邊有好些腳步聲噠噠噠噠的走過,再沒人靠近我半步,直到我意識快模糊的時候,突然有個堅實的臂膀?qū)⑽冶穑疫B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只是眷戀著這么溫暖的懷抱,想就此靠一靠。 睡夢中的那個大西瓜,碎了之后就再也拼湊不起來了。 我被一團血色給包圍著,夢里全都是腥味,一只小手在半空中向我求救,我好像聽到有個小生命在喊我mama。 可我艱難的伸出手,那只小手卻突然間跟隨雪花一起跌落在雪地里。迅速融化為一灘血水,我奔跑過去跪在地上,捧著那紅色的雪花,一聲聲的哭泣著。 半晌,有個怯怯的聲音響起: “要不再打一針鎮(zhèn)定劑吧,她這樣哭會把身子哭壞的?!?/br> 有個富有磁性的男聲響起:“不必,她哭夠了就會醒來,護士,她的身體狀況怎么樣?” 護士的聲音雖然膽怯,卻很甜美,很有溫度。 “她的引產(chǎn)手術(shù)做的很不完善,像是匆促做的,楊醫(yī)生已經(jīng)給她做了清宮手術(shù),雖然后來的手術(shù)很成功,但她因為大出血又在雪地里受了寒,情況很不好,雖然說脫離了危險期,但楊醫(yī)生說病人的求生意志很薄弱,你還是趕緊想想辦法吧。” 那是我第一次從昏昏沉沉中聽到這個聲音,很柔軟的擊中我的內(nèi)心,一點一點的撫平著我傷口。 這個漫長的童話故事講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從一開始只能看見小孩的手,再到腳,再到身子,最后我竟然能看到那個血rou模糊的孩子了,他嗚咽著向我撲來,我想要抱住他,但我一伸手他就會從我眼前消失。 再后來,我不敢再試圖去抱著他,只是遠遠的看著。 直到大雪消停,溫暖的太陽穿透了云層照耀著我,我眼前的那團血rou變成了一個粉嫩的小孩,他張開雙手一聲一聲清晰的喊我:mama,mama。 我激動的落了淚,朝他疾走兩步又突然停下,生怕又把他給嚇跑了。 他的身子開始變得透明,但是笑容一直和太陽一起照進我冰冷的內(nèi)心中。 他說,mama,我要走了。 我想問他去哪兒,透明的他突然變成了一雙小翅膀,撲騰撲騰的朝著天際飛去。 我想,他是去天堂,天堂應該沒有倒春寒的大雪,也沒有冰冷傷人的器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