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楊醫(yī)生的笑容里透露著難以掩飾的甜蜜:“他知道,事實上他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當時出了車禍之后,我的導師對我說過,我很有可能失去做mama的機會,可是后來我又懷孕了,卻再一次滑胎,幾乎被醫(yī)生宣判了死刑,萬念俱灰之下我想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他是游泳教練,他在海邊救了我,我們認識十一天就火速閃婚了,但我真正愛上他,是從懷孕開始,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透露出他很愛我,我生女兒的時候三十二歲,算是高齡了,加上我身體狀況不好,當時難產(chǎn)醫(yī)生說必須選一個,他和婆婆都毫不猶豫選了我,孩子出生之后送到了保溫箱里面,他和婆婆都在病床旁守了我四天,四天后護士問,你們的毛毛可以開始去探視的,每天下午能看一眼,我問他。是女兒還是兒子,他一臉懵圈的問婆婆,婆婆婆也傻了眼,說她忘了問護士了,當時我出手術(shù)室的時候情況很不好,婆婆只顧著我,就只看了一眼孩子。” 同樣是婆婆,有人把兒媳婦當親閨女,有人卻把生命視如草芥。 我羨慕的看著她:“你真的很幸運,有這樣的婆婆,就再也沒有掉水里的世紀難題了吧?” 楊醫(yī)生撲哧一笑:“你忘了,我老公是游泳教練,他之前是國家游泳隊的,后來因為婆婆的身體不好,他很孝順,就放棄了自己的事業(yè)。還有我悄悄告訴你,我的婆婆也是個游泳健將,她很開明,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定是彼此和睦的?!?/br> 我輕嘆一聲:“命運還算是公平,送給你一個這么好的男人和一個這么疼人的婆婆。” 楊醫(yī)生的眉梢?guī)е鴼g喜:“其實我做過很多的錯事,從十八歲開始到二十八歲,我最好的十年青春都給了那個渣男,流產(chǎn)的那一年我和你現(xiàn)在一樣,二十二歲,在后來漫長的六年時間里,我跟他一直藕斷絲連糾纏不清,我以為他終將會跨越一切障礙來到我身邊,但是他沒有,我前面說過,我有兩次流產(chǎn),第二次是在我二十八歲那一年,他和別的女人結(jié)婚了,孩子說是滑胎,其實是被他老婆從臺階上推下來導致的。” 我一直都在沉默,楊醫(yī)生的經(jīng)歷就像是我生活的呈現(xiàn),那么的鮮血淋漓,那樣的揪人心扉。 “我用六年的青春想要和他一起面對未來的風風雨雨,但是我們的愛情始終沒能贏過他母親的阻撓,張路,如果你覺得你可以原諒他母親對你做的所有事情,那你就去見他,告訴他你很愛他,告訴他你愿意原諒一切和他在一起,告訴他這世上任何一種苦難都不及你失去他的十分之一,如果他敢堅定不移的和你在一起,并且把你放在第一位,那你就和他攜手去打動他母親。如果你不能原諒你所遭受的這一切,那就勇敢點和過去道個別,嶄新的愛情就在門外等著你?!?/br> 我很清楚,門外是廖凱。 果不其然,楊醫(yī)生是來幫廖凱做我的思想工作的。 “謝謝你,楊醫(yī)生,讓你的老公在樓下等這么久,怪不好意思的?!?/br> 楊醫(yī)生說的很直白:“你是在趕我走嗎?我還有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想跟你說,有些人你很愛很愛,但他不屬于你,如果你不愿意舍棄,你就永遠得不到你想要的,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千萬別試圖報復他,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開他,找到自己的愛情。過好自己的人生?!?/br> 我起身,跟楊醫(yī)生擁抱了一個。 她走出去的時候,我沒出門,沒過多久廖凱就進來了,他的手里拿著一張紙,上面是我寫給他的,那一年他被幾個小混混欺負破了相蹲在墻角哭,我知道后去教訓了那幾個小混混,指著他們的鼻子說,以后再敢欺負我張路的人,我就打折他們的腿。 后來我給他寫了一張字條,上面只有一句話,從今往后我保護你。 沒想到他會把這張字條留到現(xiàn)在,他坐在我面前,將那張紙小心翼翼的放在我面前: “路路,這么多年過去了,現(xiàn)在輪到我來保護你,你愿意嗎?” 我假裝放松的問:“廖凱,你有話就直說吧,我小時候就不喜歡拐外抹角的男人,長大之后就更不喜歡了,但我要提醒你,有些事情一旦說出來,那張窗戶紙一旦捅破,我們之間就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感覺,也不可能再做朋友。” 廖凱攤攤手:“我不缺朋友,我只缺女朋友?!?/br> 這句話已經(jīng)很明顯了,我還問了一遍:“所以你的意思是?” 廖凱握住我的手:“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從小時候開始就喜歡你,路路,做我的女朋友吧,如果你愿意。我會為了你從部隊退役,陪在你的身邊給你一個家?!?/br> 我等的就是這句話,我突然間松了一口氣,真誠的看著他: “我把你當成鄰居家體質(zhì)比較弱的一個小哥哥,對你的這個定義這么多年一直都沒改變過,廖凱,我很感謝你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恰好出現(xiàn)在我身邊,不管這恰好真的是因為命運,還是你可以的安排,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對你從沒有愛情的感情,你應該知道的,我不喜歡遮遮掩掩,我亦只有一個一生,不能慷慨贈與我不愛的人。所以,對不起?!?/br> 廖凱像是早就知道了答案一般,對我笑了笑,摸摸我的頭說: “我不想給自己留遺憾,雖然你的答案讓我很難過,但我尊重你的選擇,明天我就會部隊了,在走之前,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讓你勇敢的去面對自己的愛人,哪怕他傷過你,哪怕他負過你,可誰叫你愛他呢,對不對?” 這句話聽著讓我覺得惶恐,但我來不及反駁,廖凱起了身,打開那扇門,門外站著的男人,傷痕累累,整個身子都只能依靠拐杖來支撐。 我們之間隔著一扇門的距離,仿佛隔著天涯海角,那么的遙不可及。 傅少川噙著淚水向我伸手:“路路。” 我下意識的后退兩步,不知該以何種心情去面對他。 ☆、198.時光深知,你是我最致命的愛人 我們以這種怪異的方式對視良久,誰都沒有邁過門口走向?qū)Ψ?,廖凱站在我面前輕輕的擁著我,在我耳邊說:“如果愛,就繼續(xù),若不愛了,轉(zhuǎn)身我還在。” 這個擁抱很溫暖,像被親人呵護一般。 但這種感覺只維持了幾秒鐘,廖凱抽身離開的時候,我哽在喉間的那一聲謝謝都不曾說出口。 隨身門嘭的一聲關(guān)閉后,我看見傅少川的身子都搖搖晃晃了好幾下,這才指著屋內(nèi)的椅子說:“進來坐吧,要喝水嗎?” 傅少川艱難的走了進來,一手撐著拐杖,一手向我伸過來。 我輕巧躲過,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廖凱是軍人,他把你打成這樣,你完全可以告他的。”看著他一身的外傷,竟是那么的諷刺和可笑。 傅少川面色苦痛的看著我:“路路,你別說氣話,你知道我不會傷害你身邊的人,我看得出來,他很愛你,也很感謝他在你最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照顧你,他救了你的命,就是我的恩人,我可能沒有資格說對不起,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路路,我要怎么做才能彌補你受到的傷害?” 我在他對面坐好,這是楊醫(yī)生坐過的位置。 “傅總這一次想拿多少錢來買我孩子的命,堵住我的嘴?” 傅少川的身子微微往前傾,我伸手阻攔:“傅總,請你離我遠一點,我們之間眼下只剩下原告和被告之間的關(guān)系,雖然我注定打不贏這場官司,但我想為自己的孩子討個公道,請你諒解我的心情。” 早在兩天前,我就已經(jīng)放棄了要打官司的念頭,我和傅少川之間如果還有牽連,最好是由他來虧欠我,不管他走到哪兒能活多久,我都想讓他記住,他欠我的孩子一條命。 “路路,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心里好受?” 我指著大門口:“想讓我好受的話,請你現(xiàn)在站起來,轉(zhuǎn)身直走,出門左轉(zhuǎn),然后下樓,從此以后別再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你能做到嗎?” 傅少川痛苦的搖搖頭:“我不能,路路,我是真的愛你?!?/br> 我輕蔑的冷笑一聲:“傅總愛我,這簡直就是今年度最雷人的笑話,如果你的愛就是在陌生的地方不哼一聲就將我丟下,遠渡重洋去娶別的女人,并且允許自己的母親用卑鄙的手段剝奪我的孩子生存下去的權(quán)利的話,很抱歉,傅總,你的愛太血腥太厚重,我不過是一個沒身份沒背景也沒有超能力的平凡的女人罷了,我這瘦弱的肩膀承受不起您的厚愛?!?/br> 傅少川的臉色隨著我的話語變得越加難看,我們之間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我那一口氣平順過后,冷靜的指著門口說: “太陽都快落山了。傅總,您該回去陪您的美嬌娘了吧?” 傅少川終于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忙不迭的解釋道:“那只是曉毓的生日宴,不是結(jié)婚?!?/br> 我哈哈大笑:“是我用詞不當,不過你這帶著一身傷出門,你的未婚妻應該會很擔心吧,傅總,我們相識一場,你的訂婚宴我沒參加,但我向你保證,你結(jié)婚的時候我一定會去。” 傅少川急切的站起身來朝我走了兩步,突然間就往一旁倒去,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攙扶他,他很迅猛的將我摟入懷中: “張路,我已經(jīng)想過了,這世上的語言即使我都會,我也難以用言語來撫平你的傷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你幸福,請你再相信我一次,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受傷,好嗎?” 我都沒用力去推開他,笑著問: “那你回答我。如果我和你mama同時掉進水里,你救誰?” 這是難倒所有國人的一道未解之謎,不管男人們?nèi)绾芜x擇,都難以兩全。 關(guān)河曾經(jīng)被這道問題難倒過,是童辛問他,并且給了他三天的時間作答,他很苦惱的跟我們傾訴,我和曾黎在麻辣燙店里陪了他一整個晚上,但遺憾的是,我們也不知道哪個才是正確答案。 后來的事情不了了之,童辛放棄了這個問題,問了另外一個,當著我和曾黎的面假裝開玩笑的問,如果她和我同時掉進水里,關(guān)河會選擇救誰。 眼瞅著關(guān)河就要猶豫了,曾黎急中生智大聲回答: “肯定是你們兩個女人去救他,他是旱鴨子?!?/br> 因為童辛一開始就強調(diào)只是開個玩笑,所以這個回答也并未認真。 眼下傅少川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我也給了他一個臺階:“這個問題無解,只有當真正面對難題的時候才能做出回答,如果一定要正確答案,那就是先救離你最近的那一個。傅總,現(xiàn)在我問你別的問題吧,如果我和你的未婚妻同時掉進水里,你會選擇救誰?” 傅少川沒有絲毫猶豫的看著我:“救你。” 我呵呵一笑,揭穿他:“因為你的未婚妻會游泳,對吧?” 我們之間的話題分分鐘延續(xù)不下去,我輕輕將他推開:“好了,如果你是想來看我一眼的話,那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看到了,我很好,還活著,二十天過后,我又是那個能跑能跳能吃能喝的張路?!?/br> 傅少川牽著我的手,心疼的說:“手怎么這么冰涼,路路,告訴我,我該怎么幫助你?” 我側(cè)頭想了想:“很簡單,你帶錢包了沒有?” 傅少川從那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個錢包來遞給我,錢夾里是一張我的照片,大年初一那天照的,我穿的是大紅色的斗篷,戴了一個貝雷帽,活了這么多年第一次穿的那么淑女而又文靜,傅少川用他的手機給我拍了一張照片,背景是大紅燈籠,十分的喜氣。 只是這張照片洗出來之后,衣服的顏色沒有之前看到的那么艷麗,那時候的笑容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而我此刻的輕笑也不由自主。 打開錢夾,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那里面起碼有五千塊,我將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然后把錢夾還給他: “這就是你幫助我的方式,我拿了你這筆錢,從此以后我們互不相干?!?/br> 傅少川有些木訥,半晌后回神問我:“還需要什么盡管跟我說?!?/br> 我媚笑:“傅總,不管我需要什么,你都能做到嗎?” 傅少川點頭:“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都能做到?!?/br> 我拿起倚靠在一旁的拐杖遞給他,攙扶著他走到了大門口,打開門將他往外面一推:“你現(xiàn)在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用你這條受傷腿,以你能夠達到的最快的速度,如閃電般消失在我眼前?!?/br> 傅少川不愿意。伸手來擋門,我捂著心口說: “我已經(jīng)用了我生平最大的容忍限度來面對你,如果你不想讓你的后半生在輪椅中度過的話,請你滾,馬不停蹄的給老娘滾走?!?/br> 我用了最大的力氣推了他一把,然后將大門用力的關(guān)住。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心平氣和的說:“路路,我不會放棄你的,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傍晚的微風輕輕拂過,我戴了帽子裹得嚴嚴實實的坐在陽臺上,樓下的長凳上坐著廖凱,沒過多久,傅少川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他的身邊,兩人竟然很友好和諧的坐到了一起,也不知道他們都說了些什么,廖凱竟右手搭在傅少川的肩膀上,像是在給他加油鼓勁。 我幻想過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場景,我以為我會抱著他痛哭一場,像個受了傷急需安慰的小女生一樣,或者是十分憤怒的將他暴揍一頓,但我內(nèi)心無比的平靜,曾黎總說我是個急性子,一遇到事情就跟火燒屁股一樣,非得動手動腳才能解決。 可我面對傅少川,我連多碰他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他就像是我的天敵,一見到他我就會失去所有的理智和勇氣。 晚飯的時候,廖凱在廚房里忙活完出來,也沒問我和傅少川聊了什么,只是告訴我,他明天就要回部隊了,原本想著今天走的,但傅少川下樓時候的樣子灰溜溜的,他不放心我,所以再陪我一晚上。 我已經(jīng)吃慣了他做的飯菜,每一天的菜肴都不一樣,這么多天下來即使是有重復的菜品,但味道和做法卻是截然不同的。 “你這是把我的胃口養(yǎng)叼了,然后你就撂挑子不干了是吧?” 我吃著豬蹄開著他的玩笑,廖凱半真半假的說:“你只要開口把我留下來,我愿意為你放棄一切,包括這身軍裝?!?/br> 我白了他一眼:“好男兒志在四方,這身軍裝是你從小的夢想,再說了,身為七尺男兒你不去保家衛(wèi)國,難不成等著我們這群弱女子去上戰(zhàn)場殺敵?” 廖凱的下一句話我?guī)缀醵寄懿碌?,他肯定會以現(xiàn)在是和平年代來為自己辯解。 可是這么多年過去,我終究是不了解他了。 他輕松一笑:“國家面前無小家,但是泱泱大國都是由芝麻小家拼湊而成,在不損害國家利益的前提下,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如果戰(zhàn)亂發(fā)生,我會毫不猶豫舍棄小家保大家。” 我給他夾了一塊豬蹄:“明天就要回部隊了,伙食肯定沒有在家里好,你多吃點?!?/br> 廖凱笑著伸手摸我的后腦勺:“果真是長大了就不一樣,以前你從來不會回避問題,現(xiàn)在都知道岔開話題了,快吃吧,小時候你的飯量可不止這么點,明早我就走,不吵醒你,所以你有什么話最好先醞釀一下,等吃完飯后再告訴我?!?/br> 我還真是沒有半句話要跟他說,就算硬要我說,也無非就是叮囑他幾句,不管是現(xiàn)在還是在以后,在我身上發(fā)生的這件事情都不要告訴我的家人和朋友。 所以這個夜晚很寧靜,我很早就入睡了。 原以為見到傅少川之后我會失眠,但我出其意料的睡得好,一夜無夢,第二天清早醒來,茶幾上擺著一張字條,廖凱把所有要叮囑我的話都寫在了紙上,大到我的身體具體檢查的時間,小到我扎頭發(fā)的頭繩都在哪個角落里,他都寫得清清楚楚。 我記得小時候也是這樣,不管mama給我買多少頭繩,不出三天我就會禍禍完,很多都不是壞了,而是被我弄丟了,所以小時候我干脆利落的剪了個短發(fā),從此以后再也不用為扎頭發(fā)而煩惱了,大學四年我留長了頭發(fā),頭繩都是曾黎幫我收集和保管的,后來畢業(yè)我自己一個人租房子住,曾黎就在我的家里布滿了掛鉤,掛鉤上無一例外,全都是頭繩。各種顏色各種款式應對各種需求的都有。 沒想到廖凱也有這么細心,看著他給我留的書信,我在房間里全部走了一遍,果真都在他所說的位置,我將這張紙貼在冰箱上,需要什么就按照上面的交代去找,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