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待她一走,樊氏就笑著道:“霍大夫可真是懂事,也不知是誰家的孩子,教的這樣好。” 誰家的孩子?趙勛笑著道:“不管誰家的孩子,也沒有見過十一歲便能行醫(yī)救世的。” “也是,還真是頭一回見?!狈闲χc頭,“真是讓人憐愛?!?/br> “昨兒你兄長的信送來了?!碧匣收f起前太子趙凌,“問起你什么時候過去,你看如何回信給他?!?/br> 趙勛沉聲道:“先不用著急,過了這兩日我再與您說?!?/br> “好?!碧匣暑h首,沒有再問,趙勛做事向來有主張,他說什么做什么必有緣由,所以他也學(xué)會了不刨根問底。 “你去應(yīng)天后還回來嗎?!狈蠁柕?,“還是直接從應(yīng)天轉(zhuǎn)道去開平?” 三個人輕聲細語的說著話,蘇召無聲無息的侯在門邊,院子里靜悄悄的…… “不回京城了。”趙勛撥著茶盅,垂著眼簾讓人看不透他的情緒,太上皇聞言沉默了下來,樊氏想了想道,“那霍大夫呢,若是她不隨你一起走,就讓他留在這里吧,有她在我也放心?!?/br> “她啊?!被舴焙t含笑道,“要問過她的意思。” 樊氏頷首。 晚上,金福順果真包了各式餡料的餃子,他吆喝著端上來,如同過年時一樣,笑道:“我們好久沒有這么熱鬧了,主子和將軍,要不要喝杯酒?” 太上皇一愣,卻是朝顧若離看去,她點頭道:“小半杯吧,多了對身體無益?!?/br> “那就來半杯?!彼癫娠w揚起來,喊著趙勛,“我都記不得多久沒有飲酒了。” 金福順一蹦而起去拿酒,蘇召追著過去,壓著聲音吩咐道:“拿娘娘釀的梨花白,勁兒??!” “是?!苯鸶m橖c頭不迭,抱著酒壇子在懷里,壓著聲音問道,“師父,主子這是好了吧,不會死了吧?!?/br> 蘇召敲了他的腦袋,啐道:“還不快呸,多不吉利?!弊约阂踩滩蛔⊙鄣茁冻鲂σ鈦恚安贿^,以前主子可沒有這樣開朗過,看來,霍大夫的藥起作用了。” “還是霍大夫厲害?!苯鸶m樜Φ溃耙郧澳切┒际遣莅?,什么都不知道,號著脈喊的不是肺癰就是肺痿,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做上大夫的?!?/br> 蘇召笑笑,那些大夫有的是真不懂,而有的,卻是裝不知。 “霍大夫坐?!狈险堫櫲綦x同坐,“金福順的手藝是極好的,一會兒你就知道了?!?/br> 顧若離笑著應(yīng)是。 幾個人不分主次的落座,太上皇端了酒聞了聞,滿足的笑道:“真香啊……”話落,小口抿了抿,笑了起來,正要說話。 “稍等?!壁w勛毫無征兆的起身,抬起手示意他們安靜,樊氏臉色一變,問道,“怎么了?” 顧若離看著他的樣子,心里也頓時沒了底。 “有人來了?!壁w勛和大家解釋,又道,“蘇召出去迎迎?!?/br> 蘇召應(yīng)是而去,金福順三兩下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抬走,又扶著太上皇上床躺著。 “娘娘?!本驮谶@時,外面響起蘇召的聲音,“梅世子妃和朝陽郡主來看望主子和您。” 朝陽郡主和梅世子妃? 大家一愣,立刻就想到戴韋。 看來他們是真的察覺了什么。 樊氏臉色非常的難看。 “他們這是不放心我,來看看我死了沒死?!碧匣首卮采咸上?,慘笑道,“請他們進來吧!” 顧若離站著未動,心里卻砰砰跳了起來,滿腦子里重復(fù)的都是蘇召那句話。 朝陽郡主來了。 ------題外話------ 哎呀,一周又過去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068 距離 顧若離站在床邊的暗影處,打量著來人。 走在前面的女子,年紀(jì)約莫二十左右,鵝蛋臉,秀眉瓊鼻,唇瓣呈著淡淡的粉色,梳著垂柳髻,青絲如墨……她穿著一件素白繡藍花的褙子,下身是淡粉的瀾邊馬面裙,步調(diào)輕柔耳邊的瓔珞微微晃動著,宛若一股春風(fēng),迎面而來。 她落定,朝著眾人淡淡一笑,容色端莊鮮亮,讓人不由自主的隨著她的笑心情舒暢。 她看著,心頭一動,似乎這位世子妃和銀月以及青月各有些像,可到底哪里像,她一時說不清楚。 念頭只是一閃,她迫不及待的去看她身邊的女子。 朝陽郡主穿著朱紅色革絲褙子,上頭繡著大朵的粉色牡丹,身量足足比世子妃高出半個頭,修長的腿在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待她走進,原是幽暗的房中,忽然就亮堂了幾分,似乎這世上所有的光,都聚在了她的身上。 她看著她的臉,和記憶中一樣,絲毫不曾變過。高高飛揚的眉,一雙鳳眼含著秋波,斜睨著你時情意綿綿風(fēng)情萬種。 她還清楚的記得,有一回朝陽郡主出門游逛,嫌帷帽累贅便摘了丟在一邊,那一日,街面上過往行人不分男女,無不駐足看著她,失魂落魄。 而她呢,仿若無事人一樣,提著裙子,一個鋪子一個鋪子的看著,惹著眾人失魂落魄。 “大表哥身體可好?!狈匠栔皇窍笳餍缘母A烁?,就直接走到床前,毫不掩飾的打量著太上皇,凝眉道,“這臉色是不是……好了些?” 她這話一落,太上皇就皺了眉頭:“怎么,我不死你們著急了是吧?!?/br> “言重了?!狈匠柍读顺蹲旖?,“都是一家人,當(dāng)然是盼著你好的?!?/br> 太上皇哼了一聲,撇過頭去。 方朝陽站在床前,嘴角微勾。 氣氛就尷尬下來,梅念如這才上前行禮,喊道“伯父,伯母?!彼錾砣昴虾蠲肥?,閨名梅念茹,是家中長女卻自小由姑母養(yǎng)著,直到出嫁前才回的嶺南。 “如兒來了?!狈闲χc頭,“快坐?!?/br> 梅念茹應(yīng)是,目光一掃,落在趙勛身上,看了眼又垂了眼眸,幾不可聞的喊道:“遠山?!?/br> 趙勛微微抱拳,并未看她。 “皇祖母這幾日天天惦記著,就讓我和姑母代她走一趟,伯父伯母近日可好?” 梅念茹語調(diào)輕輕柔柔的,猶如春風(fēng),太上皇沒說話,樊氏紅了眼睛,拿帕子壓在眼角:“前兩日戴大人來請過脈,說是不大好?!庇挚粗齻?,“正想著請他再來看看,這兩日咳嗽的越發(fā)厲害了?!?/br> “伯母也注意身體,總會慢慢好起來的?!泵纺钊惆参恐?,愁云密布的樣子,“我們帶了些藥材和補品,雖不一定有用,可到底比什么都不做的好?!?/br> 樊氏微微頷首,道了謝。 方朝陽拂袖離了床,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樊氏道:“三嫂過幾日壽辰,說要請您去坐坐,她忙的脫不開身,就讓我和世子妃來請你?!?/br> “哪里去得了?!狈蠂@了口氣,“朝陽和茹兒幫我說一聲,人到不了,我們的心意一定送到?!?/br> 方朝陽眉梢一揚,掃了眼樊氏,點頭道:“行啊。”正要說話,忽然就看到暗影處站著的顧若離,眉頭一簇,“這人是誰,我怎么沒見過?!?/br> 顧若離心頭一跳,恨不得立刻出門。 “是遠山的朋友,剛到京城,帶著來我們這里坐坐說說話?!狈闲χ鴮︻櫲綦x招手,“小丫頭過來,見過世子妃和朝陽郡主?!?/br> 顧若離避無可避,走了出來,微微一福道:“世子妃,郡主安好。” “遠山鮮少有朋友,能帶到這里來,可見不一般啊?!狈匠柨粗櫲綦x,一臉興味的掃了眼梅念如,對顧若離招了招手,“過來?!?/br> 梅念茹站著未動,目光落在趙勛身上,后者靜靜坐著,眉頭微蹙,正望著那個小姑娘。 顧若離走過去,停下來,依舊垂著頭。 “抬起臉來讓我瞧瞧。我們遠山的朋友定是很出色。”方朝陽意味深長的看著顧若離。 鼻尖是兒時熟悉的香味,一幕幕熟悉的畫面自腦海中劃過,顧若離心頭砰砰的跳著,攥著拳頭慢慢抬起頭來看向方朝陽。 她的五官精致的仿佛精心篆刻過的,挑不出一絲瑕疵,明明近三十歲的年紀(jì),此時看著也不過十七八歲一般。 看來,她真的過的很好。 “這臉……”方朝陽看著一愣,盯著顧若離,好一刻才出聲道,“還真是特別?!?/br> 趙勛走過來,將顧若離拉在一邊,淡淡看著方朝陽:“將士遺孀,年紀(jì)還小,姑母可別嚇著她了?!?/br> “遺孀?”方朝陽呵一聲,看著顧若離。 梅念茹攏在一起的手,慢慢松開。 “算了?!狈匠枖[著手道,“不打擾你們團聚了?!痹捖?,看著梅念茹,“走吧,坐在這里等什么。” 她起身,象征性的福了福,果然半句話都不再說,大步走了。 “好?!泵纺钊銘?yīng)是,目光落在趙勛身上,低聲道:“遠山,你可有空,我有話想和你說?!彼凰品讲诺娜犴?,變的有些怯怯的。 趙勛沒回話,卻是徑直朝門外而去。 梅念茹和太上皇以及樊氏行了禮,隨在趙勛身后出了門。 樊氏看著兩人的背影,嘆了口氣。 “遠山。”門外,梅念茹看著趙勛,揪著手中的帕子,“家里的人……都很想你。” 趙勛負著手并不看她,沉聲回道:“勞大家惦記了?!?/br> “遠山?!泵纺钊愦沽嗣佳郏⒃谠鹿庀陋q如一朵空谷幽蘭,“你大哥他早就不怪你了,真的,你回去吧,我們一家人很久沒有團圓了?!?/br> 趙勛忽然轉(zhuǎn)身過來,看著她,目光淡淡的沒有絲毫波動:“是嗎,那就多謝大哥大嫂的恩義大量?!痹捖?,不再說,回了房里。 “遠山……”梅念茹追了幾步,眼中蓄著淚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她跟著來的嬤嬤扶著她,低聲道,“世子妃,娘娘還在等您回話呢?!?/br> 梅念茹頷首,又看了眼趙勛離去的方向,擦了眼淚腳步沉重的走著。 顧若離心里宛若一團亂麻,方朝陽的樣子和她記憶中重疊,她以為她即便來京城,也不會相見,沒有想到避無可避還是見到了。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有些慶幸自己做了偽裝,若不然她真的難以脫身了。 她不想在里面待著,太上皇和樊氏的心情也不大好,所以便辭了出來。 “霍三?!壁w勛一眼就看到臉色很差,失魂落魄的顧若離,凝眉道,“怎么了?” 顧若離搖了搖頭:“有些累,我回去歇會兒?!北憷@開他往外走,趙勛忽然伸出手摸上她的額頭。 她一愣,抬眼看著她。 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猶如夜間的星辰,亮晶晶的毫不掩飾的露著疑惑。 趙勛微微一愣,收回手:“你收拾一下,明早隨我走。” “明早嗎?”顧若離心頭一跳,立刻看向趙勛,想從他臉上看到什么,可什么也沒有,他面無表情,眸光深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