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崔婧語面頰微紅,嘟著嘴偎在jiejie懷里。 “大小姐?!备糁鴤?,崔婧文的大丫頭連翹回稟道,“大少爺來了?!?/br> 崔婧文還沒說話,崔婧語已經(jīng)笑了起來:“哥哥來了?!痹捖?,親自跑去開門,“哥,你怎么回來了,今天下學(xué)這么早啊。” 門外,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垂手立在門外,長發(fā)如墨高高束起,皮膚細(xì)白,身量很高,容貌與崔延庭有七分相似,只有那雙眼睛微微挑著眼梢,和親舅舅楊勇很像,隱隱透著精明。 “看我給你帶什么回來了?!贝迬r晃了晃手里的東西,崔婧語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金陵閣的鴨油燒餅?!?/br> 崔巖笑了起來,眼睛瞇著揉了揉她的頭頂:“真聰明。” “謝謝哥哥,還是你最好了。”崔婧語抱著燒餅拉著崔巖進(jìn)了房,崔婧文親自倒茶給他,問道,“今天這么早,先生沒有留功課嗎?!?/br> “二姐”崔巖打了招呼,笑道:“我有事就提前回來了?!痹捳f著微頓,他喝了半盅的溫茶,笑著賣關(guān)子,“你們猜猜是什么事。” 看他的神色里透著喜悅和期待,崔婧文微微笑了起來,倒是崔婧語歪在哥哥身上,撒著嬌道:“我猜不到,你快說,快說。” “是表哥要來了?!贝迬r放了茶盅,看著兩個meimei頗為興奮,“他沒給我寫信,我還是從同窗那里知道的,明天就到通州,我打算去接他,給他一個驚喜!” “真的啊?!贝捩赫Z整個人都鮮活起來,“明天就到通州了嗎,他怎么也不和我們說一聲,太見外了。”又道,“那我和你一起去接他,他看到我們一定很高興?!?/br> 崔巖捏了捏崔婧語的鼻子,笑著點(diǎn)頭:“成,只要父親答應(yīng),我沒有意見?!?/br> 崔婧語嘻嘻笑了起來,像只鳥兒一樣撲了出去:“我去找爹爹,還要告訴他,我要留表哥住在家里。”就沒了人影,他們想拉都拉不住。 “隨她去吧?!贝捩何目粗绺?,低聲問道,“表哥來京城,是為了明年春闈?” 崔巖也沒有了方才的隨意,正色道:“應(yīng)該是,他如今是祖父的希望,更是楊家的希望,肯定是要赴考的?!?/br> 話落,兄妹兩人都沉默下來。 楊文雍因?yàn)榫佑龟P(guān)的事被太上皇連累削了官,如今閑賦在家不說,聽說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幾個月前甚至差點(diǎn)沒了。這樣一來,他起復(fù)的事,就更加沒希望了,楊家就只能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楊清輝身上。 “圣上不喜祖父,表哥即便是考中了,也不會過了殿試,就算過了至多也只能謀個外放罷了?!贝捩何牡牡?,“還不如多沉寂幾年,養(yǎng)精蓄銳,等上忘了祖父的事,或者等祖父去了,他再來或許能更穩(wěn)妥一些?!?/br> 崔巖頷首,覺得崔婧文說的很有道理:“你一向很有主意,等表哥到了你和他說說?!庇值溃跋炔徽f此事,我聽說今天她的女兒來了,不是燒死了嗎?!?/br> “不知道?!贝捩何膿u頭,“她沒有細(xì)說,對外也只說是表妹寄養(yǎng)在這里?!?/br> 也就是說身份暫時不能公布。 “很丑是吧。”崔巖皺眉,沒有半分期待,“往后家里恐怕又要不太平了?!币粋€跋扈的母親,一個丑陋古怪的女兒,他們的日子可想而知。 崔婧文低頭看著手中的帕子,面色凝重。 “大小姐,大少爺,郡主請你們?nèi)フ河蒙?。”連翹推開門朝里面的兩人笑笑,“正院的李mama親自來說的。” 兩人聞聲便起身,崔婧文道:“你先去吧,我去廚房看看?!彼邦^讓人把菜單送去,后面就不得空去廚房了。 崔巖頷首去了正院。 甫一進(jìn)門,他便看到坐在炕頭上的方朝陽,以及坐在她下手杌子上的女子,只掃了一眼便移開眸光,和里頭的人一一行禮:“母親?!庇洲D(zhuǎn)頭過來,“二嬸,三叔,三嬸……”以及幾個弟弟meimei。 顧若離也起了身,隨著幾個小輩朝他行了禮。 也許是甥舅的緣故,崔巖的眼睛和楊勇很像,倒不覺得陌生。 “這是你三meimei。”方朝陽沒有說話,三夫人笑著道,“今兒剛來家中,往后你們就是兄妹,你可要多多照顧她才是?!?/br> “三妹?!贝迬r抱拳,笑著取了個裝著零錢的荷包給她,“不知你來,等改日我上街看到中意合適的再補(bǔ)給你?!?/br> 顧若離接過荷包,笑道:“謝謝大哥?!?/br> 三夫人掩面一笑:“孩子多就是熱鬧?!彼腿隣敶扪痈]有孩子,不知吃了多少的藥,卻一直沒有動靜,所以看到孩子,便格外的高興。 顧若離打量了眼三夫人齊氏,身量較小,濃眉大眼算不得精致漂亮,笑起來有一對虎牙,卻顯得又親和又可愛,雖已二十七八的年紀(jì),可看上去卻顯得很小。 她出身永城伯府,朝陽郡主說她時,語氣很輕蔑的道:“不過是個庶女,你不必放在心里?!?/br> 不過看她的性子,倒是很開朗。 反觀崔延福卻有些沉悶,從進(jìn)門一刻多鐘,一句話都沒有說,悶悶的坐著喝著茶。 二夫人馬氏出身平?jīng)龊罡?,乃是現(xiàn)平?jīng)龊畹陌?,生的姿容清麗,尤其是皮膚格外的好,瓷白的近乎透明,配著她今天這身湖藍(lán)的革絲褙子,雖比不上方朝陽,可也明艷動人。 顧若離無心和她們相處,所以只記了個梗概,應(yīng)付時也不過表面態(tài)度,毫無壓力。 只是,她聽說二夫人生了一對兒女,不知為何今日只來了一位年紀(jì)最小的崔甫。 “說起來,法華寺的菊花開了。大家若是有空,不如一起去賞菊吧,秋日登高賞菊最是怡人?!比蛉苏f著,看向方朝陽。 方朝陽眉梢一挑,頷首道:“好啊,大家一起去。” “那我來準(zhǔn)備?!比蛉烁吲d起來,“大嫂就不用管了,這幾日好好陪陪嬌嬌?!?/br> 方朝陽滿意的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熱的:“那就多謝三弟妹了?!?/br> “一家人,客氣什么?!比蛉丝┛┬χ喙饪聪蛞恢睕]有開口的二夫人,打趣道,“二嫂可不能說沒空,到時候您就是不去,我也是要拖著的?!?/br> 馬氏淡淡一笑,掃了眼三夫人:“這么熱鬧,自是要去的,何況我娘家的人也去,難得聚在一起?!?/br> 說著話,崔延庭帶著一雙女兒進(jìn)了門,大家都站起來,他含笑道:“難得一家人聚的這么齊,都別客氣,快坐。” 崔婧語垂著頭,顫巍巍的走在后面,崔婧文卻是落落大方的和眾人打著招呼,一一行禮,又走到顧若離身邊,低聲道:“我去廚房了,所以來遲了一些。” “辛苦二姐。”顧若離朝她笑笑,讓了自己的位子,坐在了旁邊。 崔婧文顯得有些意外,卻也沒有推辭,坐了下來。 “哼。”崔婧語瞪了顧若離一眼,皺著鼻子,氣呼呼的撇過頭去。 還真是小孩子,顧若離心頭失笑。 大家依次落座,年紀(jì)最小的崔甫跑去崔延庭腿邊,嫩生生的小臉紅撲撲的,穿著一件靛藍(lán)的短褂,梳著個圓溜溜的發(fā)髻,長臉,大眼,容貌像極了二夫人。 他昂著頭問道:“大伯,我爹爹什么時候回來?!?/br> 崔甫今年八歲,正是調(diào)皮的年紀(jì)。 “你爹下個月就能回來?!贝扪油ズΦ溃暗人貋斫o你帶好吃的?!?/br> 二爺崔延孝打理著家中的庶務(wù),上個月帶著屬下的商隊(duì)去了嶺南。 一屋子的人說說笑笑,過了一刻又移去了梢間,里面擺著一張圓桌,大家按長幼落座,崔延庭舉杯看著顧若離,道:“今晚是給嬌嬌的接風(fēng)宴,她來了,咱們就真的團(tuán)員了?!?/br> 眾人笑著,崔婧語和崔甫交頭接耳的說著話,過了一刻崔甫好奇看著顧若離,的問道:“嬌嬌,你怎么長的這么難看。” 二夫人喝著酒,仿佛沒有聽到,崔婧語捂著嘴笑了起來,一臉的得意。 “郎哥兒?!比蛉孙w快的掃了眼方朝陽,見她神色未變才暗暗松了口氣,“jiejie怎么丑了,小孩子家的不要胡說?!?/br> 崔甫撇撇嘴,咕噥道:“是三嬸胡說才對,她本來就丑?!庇值溃拔壹乙呀?jīng)有個丑女了,現(xiàn)在又添一個?!?/br> 三夫人滿臉尷尬,看向顧若離,她以為她會哭,至少也會露出尷尬的樣子。 可誰知道,她仿佛沒有聽到似的,專心致志的吃著菜。 三夫人暗暗挑眉,沒有再說話。 “食不言寢不語,忘記了。”二夫人終于開了口,不溫不火的看了眼崔甫。 崔甫哦了一聲,正要說話,那邊朝陽郡主手中的茶盅發(fā)出清脆的叮咚聲:她掃了眼崔甫,淡淡的道:“出去站著。” 她話一落,桌面上驟然安靜下來。 沒有人敢給崔甫求情,一個個同情的看著他。 二夫人眉頭幾不可聞的簇了簇,似笑非笑沒有說話。 “站就站,我還不稀罕吃了,這么丑影響我胃口?!贝薷μ叻说首?,蹭的站起來,氣鼓鼓的出了門。 崔婧語喊了聲:“郎哥兒。”想要追出去,卻被崔婧文拉住,沖著她搖了搖頭。 “哼。”崔婧語瞪了眼顧若離,一臉的不高興。 又丫頭小心翼翼的扶起凳子,梢間里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見。 “吃飯吧。”崔延庭笑著打圓場,“菜都快涼了?!庇挚粗蛉?,“一會兒讓廚房給郎哥兒重做?!?/br> 二夫人嘲諷的扯了扯嘴角,算作了回復(fù)。 席面吃的沉悶不已,唯有顧若離覺得自己是局外人,踏實(shí)的吃著。 待散了宴便和各人打了招呼,回了自己的罩院。 崔延庭梳洗出來,方朝陽正坐在梳妝臺前,他笑著走過去細(xì)心嫻熟的給她拆發(fā)髻,低聲道:“這么多年,你的顏色半點(diǎn)未變,還是這么美?!?/br> “哄我?因?yàn)槲医裉斐庳?zé)郎哥兒了?”方朝陽舀了點(diǎn)香脂抹在手上,余光通過鏡面掃了眼崔延庭。 崔延庭莞爾:“你斥責(zé)的對,郎哥兒是該管管了,說話也沒個分寸?!?/br> 方朝陽輕嗤一聲,悠悠的道:“明天我進(jìn)宮,嬌嬌的事我會告訴姑母,她老人家還傷心,說一次沒有見過,如今嬌嬌死而復(fù)生。她定然會高興的。” “和太后說一聲固然好?!贝扪油ヮh首,又道,“只是,圣上那邊,還不能露出風(fēng)聲。你若要說,只等過些日子太上皇去了,顧家的事過去了,再提妥當(dāng)一些?!?/br> 太醫(yī)院都在傳,太上皇熬不過這個月,現(xiàn)在滿朝都在等著太上皇咽下最后一口氣。 如此一來,大周就真的安定了。 方朝陽沒有說話,腦海中就浮現(xiàn)出那天她去探望,太上皇的面色,以及眾人的神色,還有他們顧若離的照拂以及神態(tài)…… 是不是她忽略了什么? 六年母女不曾在一起,看來,她太不了解自己的女兒了。 “想什么呢?!贝扪油ピ谒橆a上啄了一口,方朝陽回神過來,“圣上讓遠(yuǎn)山月底前動身回去?!?/br> 崔延庭眉梢一挑:“就這么讓他走了,沒有提虎賁營的事?” “能不能活著回去誰知道?!狈匠柵⒅^發(fā),穿著一件淡粉蟬翼般里衣,凹凸有致的身材若隱若現(xiàn),勾魂奪魄,“他死了,虎賁營不足為懼?!?/br> “趙遠(yuǎn)山也不是好相與的。他既然敢回來,就必定想好了退路。”崔延庭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茶,若有所思的喝著,那邊方朝陽道,“榮王府的壽禮我備好了,就送去年老二從西域帶回來的那盞琉璃屏風(fēng)?!?/br> 那是二夫人的東西,崔延庭臉色微微一變,卻還是點(diǎn)著頭道:“家里的事你做主?!?/br> 方朝陽掃了他一眼,懶洋洋的靠在床頭,閉目養(yǎng)神。 “還有個事要和你說?!贝扪油プ哌^去,坐在床沿攜了她的手,柔聲道,“倓松要赴春闈,人已經(jīng)到通州。“茂燊和語兒要去接他,我同意了?!?/br> 方朝陽虛抬了眼簾,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她高興或者不高興:“他既來了你便接回來住,也省的傳出去說建安伯為了避嫌,連原配的侄子也不管不問,形同陌路?!?/br> 崔延庭一愣,方朝陽何時開始在意別人說什么了? 他笑了笑:“我再想想,歇著吧?!北阋采洗蔡上聛?。 方朝陽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