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人聽著一愣，伙計卻嗤笑一聲：“帶個釘子就說自己沒騙人?！庇值溃斑@么大個釘子吞了卻沒事，給他治病的那是大夫么，我看是神仙吧?！?/br>
    張嬸子直接上手，拉著二娃要走，伙計扣的緊緊的大喊道：“想走，今兒不把話說清楚，誰都不許走。騙人敢騙到我們戴氏百草堂的來了，我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我們沒有?！睆垕鹱雍暗?，“放開我孩子?！?/br>
    伙計正要說話，醫(yī)館里有個大夫模樣的人走了出來，朝諸位抱了抱拳，道：“這孩子吞釘吞鐵吞木頭的事，在下也曾碰到過幾例，只是可惜，從來沒有哪個活下來的。且，這孩子前天來時情況甚危，今兒卻活奔亂跳一點事都沒有，不說別的，在下從醫(yī)這么多年，是聞所未聞的?！?/br>
    “我說有就有?！睆垕鹱右粡堊煺f不過兩個人，更何況現(xiàn)在還有個大夫力證，“你們這種庸醫(yī)根本不懂?！?/br>
    伙計哈哈一笑：“你吹牛也不看看地方，我今兒把話放在這里，你們要是騙子，就在我們戴氏百草堂門口跪三天?！庇粥托捅娙说溃白屵@些沒臉沒皮的騙子長長記性?！?/br>
    “你說的?！睆垕鹱又钢镉?，氣的直抖，便轉(zhuǎn)頭對著各位看熱鬧的百姓道，“大家都是街坊，即便不認(rèn)識也沒關(guān)系，我們就住在石工巷，張家。今兒這事求大家給我作個證，我們要是騙子，不但在這里跪三天，我們還自己去順天府畫押認(rèn)罪，如果不是，那就是這個伙計和這個大夫在這里跪著，跪足了三天，才能起來。”

    “成?！北娙硕际强磻虿慌绿?，轟鬧著，“我們作證，就在這里等著?！?/br>
    張嬸子點頭，將二娃拉過來：“回去把白姑娘和霍大夫請來，就說娘在這里等他們?！?/br>
    二娃抹著眼淚，一溜煙的跑了。

    －－－－－－題外話－－－－－－

    前幾章出現(xiàn)了幾個齊王府。是我的筆誤，以為榮王妃姓齊，所以我老記著齊王府。o（╯□╰）o沒有齊王府哈，是榮王府。

    ☆、073 貴賤

    顧若離和白姑娘來時，戴氏百草堂外，已經(jīng)圍了好幾圈的人。

    “讓，讓！”二娃小小的身體去推外邊圍著的人，“救我的大夫來了，你們都讓開?！?/br>
    人群聽到他的聲音，忙讓開了一條道，朝二娃身后看去。

    就看到兩位女子，左邊那位十七八歲，作婦人打扮，容貌清秀妍麗，氣質(zhì)清雅淡漠，另一位則戴著帷帽看不清年紀(jì)和容貌，但個子嬌小，給人感覺年紀(jì)很小的樣子，可卻又從容不迫，他們覺得奇怪，忍不住多看幾眼。

    “白姑娘，霍大夫。”張嬸子一見到白姑娘和顧若離就眼睛一亮，跑過來指著伙計道，“他們一口咬定我們是騙子，說二娃昨天根本沒有吞釘子。”

    白姑娘扶著張嬸子，張嬸子就指著顧若離對伙計道：“昨天就是白姑娘和霍大夫治好我孩子的，不信你問她們！”

    伙計一愣，看向白姑娘。

    “孩子確實吞了釘子了，我可以作證?！卑坠媚锏牡溃斑@沒什么可騙的，信不信隨你們?！?/br>
    “你作證，你算老幾?！被镉嬥托σ宦?，道，“這位夫人，說話要拿證據(jù)，你空口無憑的，說什么我們就要信你？”

    白姑娘皺眉，臉色很難看。

    “你有證據(jù)嗎？”顧若離看著小廝，“你一口咬定他們是騙子，勞煩你也將證據(jù)拿出來?！?/br>
    伙計一看頓時認(rèn)出來顧若離就是前天來他們這里買藥的，立刻就道：“我知道了?！彼钢櫲綦x，“我就說，你當(dāng)時來店里問這問那，連走時就抓了一副藥，還在店外聞了又聞，我看你們就是一伙的，一個騙不成，還打算設(shè)成連環(huán)局，好，你們給我等著，我這就報官?！?/br>
    看來，這幫人若不是騙子，就是孫氏醫(yī)館來陷害他們的，方才那孩子的娘不是提到了姜大夫，一定就是姜通了。

    幸好他們當(dāng)時沒有收這孩子，若不然后面還不知會鬧出什么幺蛾子出來。

    今兒順勢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否則他們還以為戴氏百草堂是好欺負(fù)的。

    顧若離沒想到這伙計這么能扯，紅口白牙顛倒是非，她沉了臉道：“你要見官便就去見。把話說清楚，不是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彼捖洌瑺苛硕薜氖?，看著伙計身邊的大夫，“前天既然你見過，今天又咬定他是騙子，勞煩你來診脈，看看他有沒有胃腸受損，肛肌受創(chuàng)。”

    眾人就看著那大夫。

    “不用看。”大夫擺著手，一副金口鐵斷：“這世上沒有哪個人吞了釘子還能活的，你不必枉費心思?！彼齻円皇球_子，那就是故意造聲勢，想要名頭。

    “你若這么說，我們也沒什么好講的。”顧若離和白姑娘以及張嬸子道，“那我們就去官府吧，請官老爺來做主好了?！?/br>
    張嬸子有些怕，進(jìn)了衙門首先就是三十板子，她不敢去。

    “怕什么。”顧若離笑道，“是他們告我們，挨板子的是他們才對?！?/br>
    張嬸子眼睛一亮，點頭道：“成，我聽霍大夫的?！?/br>
    白姑娘看著顧若離微微一笑，頷首道：“那就去衙門吧。”話落，她看向伙計，輕聲道，“幾位，走吧。”

    鬧著去官府，不過是想嚇唬她們，現(xiàn)在他要的是要逼著這幾個人把孫氏給說出來。

    到時候就有孫氏醫(yī)館的難堪了。

    伙計哼了一聲，道：“話沒說清楚，就想開溜，門都沒有?！痹捖?，就盯著顧若離：“好，你既是說是你將這孩子腹中釘子取出來的，那問你，你是用什么法子，又是如何取的。”

    “是啊，是啊。”旁邊的人一聽這架終于吵到點子上了，立刻來了勁，“難不成是剖開肚子的嗎?！?/br>
    顧若離掃了眼眾人，又看向那位伙計和大夫，就道：“我用的偏方，促使他排出來的，那枚釘子如今還在?！彼捖?，張嬸子就把身上的蘑菇釘拿出來，喊道，“在這里，就是這個，我洗干凈了就一直放在身上的?！?/br>
    “這么大的蘑菇釘?！蹦谴蠓蚓凸恍?，看著顧若離，“你且說說，你用的什么方子居然有這樣的神效?！?/br>
    顧若離解釋道：“樸硝一錢，磁石一錢，磨粉混豬油蜂蜜入口。”又道，“樸硝瀉下通便，磁石吸附能護(hù)釘子不傷腸胃，豬油潤滑，蜂蜜甜口，四樣融合缺一不可。藥入口后，四個時辰排便，得一拇指大小，黑亮盈透之物便就是釘子，外頭裹著磁石，由豬油潤滑，所以黑亮剔透?！?/br>
    她語調(diào)沉穩(wěn)，不急不躁，周圍百姓即便不懂醫(yī)術(shù)的，也能聽的明白。

    這方子幾味藥功用都很清楚，磁石是把釘子吸附了，使它拉出去時不會劃破場子，豬油是潤滑的，至于樸硝則是通便，而蜂蜜是怕味道太難吃，孩子會不喜歡而吐出來。

    四味藥，確實是缺一不可。

    “是啊，這位大夫說的很有道理?！迸赃呌邪傩盏溃罢f不定，孩子真吞了釘子，也拉出來了。東西出來了，孩子不就沒事了。你們這樣莫名其妙的抓著人家說是騙子，太過分了?！?/br>
    有人點著頭附和。

    伙計和大夫臉色微變，這姑娘說了幾句，就讓旁邊的人信服了。那大夫就故作鎮(zhèn)定的看著顧若離，冷聲道：“這方子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你說行就行，我們憑什么信你?！?/br>
    這些人就是無賴，顧若離已經(jīng)不想和他們廢話，挑眉道：“這世上的方子千萬種，這位大夫，你敢說你都知道?！?/br>
    大夫一愣，嗆著回道：“怎么著，即便我不知道，你的方子就肯定是對的了，你們就不是騙子了？”話落，挑釁的看著顧若離，“你把這釘子吞下去，明天還能活蹦亂跳來我這里，我就服你。”

    顧若離瞇著眼睛，冷笑著道：“大夫好膽量，不如你來吞，我保你不死！”

    大夫一愣。

    “說你是騙子你還狡辯。”伙計用一種你是傻子嗎的眼神看著她，居然讓他們吞釘子，他指著顧若離，“說，你們是不是孫氏派來的搗亂的，我告訴你們，想在我們戴氏百草堂搗亂，我就會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br>
    現(xiàn)在揪著這個話題已經(jīng)說不清了，她也不可能再立刻找個吞釘子的孩子，便冷笑著道：“那就去順天府吧。”

    伙計和大夫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就在這時，一道切切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大不小，卻讓所有人震住。

    “這個釘子，我來吞！”

    是個孩子的聲音，顧若離聽著心頭一顫，循聲看去，就看到一個穿著灰撲撲滿身補(bǔ)丁衣服的，鞋子露出個腳趾，蓬松著頭發(fā)，瘦骨嶙峋的小男子站在她們中間，那雙眼睛看著她，堅定，而絕望。

    “這個釘子，我來吞?！毙∧泻⒂种貜?fù)了一遍，走到張嬸子身邊，手極快的把釘子從張嬸子手里搶了過來，捏在手心里，“我吞下去，不管死活，你們都必須將我娘的病治好。”

    “不要?！鳖櫲綦x伸手去抓他，“小朋友，這不是好玩的事，你千萬不要胡來。”

    眾人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一片驚亂，有婦人喊道：“你娘生的什么病，你帶他來看大夫便是，這釘子千萬不能吞，救不活的啊?！?/br>
    “她說她能?！毙∧泻⒖粗櫲綦x，薄薄的唇抿的緊緊的，滿臉的倔強(qiáng)，“就算死了我也不怕，只要能救我娘?！?/br>
    顧若離心頭像是被人打了一拳，悶悶的半天透不過來。

    是什么樣的窘境，逼著這個孩子用這樣的方式來救他的母親。

    “我?guī)湍阒??！鳖櫲綦x伸出手，白姑娘也附和道，“我那有許多藥，不管什么病都能治好?！?/br>
    小男孩往后退了一步，目光堅定：“我不受嗟來之食。”又回頭看著呆愣的伙計和大夫，“我吞釘子，你們打賭，不管輸贏都要把我娘的病治好，你們干不干？”

    伙計最先反應(yīng)過來，點著頭：“行啊，你吞，不管死活，你娘我們戴氏百草堂收了?！?/br>
    “你這人怎么這樣?！绷⒖逃邪傩湛床幌氯チ?，“他一個孩子，你說的是人話嗎?！?/br>
    伙計頓時覺得自己失言了，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立刻辯解道：“是他自己說的，又不是我逼他的?！庇挚粗∧泻?，“去，別搗亂。”

    小男孩沒有說話，小小的，瘦瘦的手攥著那枚蘑菇釘，噗通一聲朝著北面跪了下來，極快的磕了三個頭，隨即，不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他一把將釘子塞進(jìn)嘴里，咽了下去。

    “喂！”顧若離驚住，撲了過去，將他抱住捏著下頜去拿，可是嘴里哪里還有釘子，她來不及多想，將孩子反倒過來，勒著他肋下，不停的壓著，想要將釘子倒吐出來。

    才吞，或許還卡在嗓子里了。

    旁邊的人的看傻了眼，就連伙計和大夫，也都傻了，愣愣的站在門口，不知怎么應(yīng)對。

    這事兒，鬧的有些脫離他們的初衷了。

    “磁石?！鳖櫲綦x滿頭大汗，對著伙計吼，“給我拿磁石。”

    伙計本不想拿，可門口圍著那么多百姓，一個個兇神惡煞，像是他殺了人一樣的，他不敢不去，慢吞吞的拿了個磁石出來。

    白姑娘嫻熟的用繩打了個結(jié)，拴住。

    可是在嘴里試了半天，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那孩子靠在顧若離懷里，捂著脖子臉憋成了紫紅色，可一雙眼睛卻一直盯著她，呼呼的喘著氣。

    噗嗤一聲，他的嘴角溢出血來。

    顧若離的手開始抖，眼淚模糊了眼角，她瞪著方才那位大夫，一字一句道：“按我方才說的方子，給我備藥！”

    “我去?！卑坠媚锿崎_醫(yī)館門口的眾人，自己去柜臺上取了藥，借他們的東西極快的配著藥。

    孩子臉色通紅，緊緊扣住顧若離的衣襟：“救……救我娘。”

    “好，好?！鳖櫲綦x點頭，“我救，我說話算話?！?/br>
    孩子扯了扯嘴角，眼皮開始打架。

    “你們怎么能這樣。”百姓看不下去，“一條人命，就因為你們打賭，就這么沒了?！?/br>
    做了母親的，從來都見不得孩子受苦，何況是這樣一個孝順的孩子，旁邊幾個婦人忍不住哭了起來，湊過來對孩子道：“你放心去，你娘的病他們要是不給治，我們就是湊錢，也會把她治好的。”

    孩子看著眾人，眼睛濕潤，卻是說不出話來。

    張嬸子緊緊抱著二娃，跌坐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就在一天前，她抱著二娃在這里，那時心里的絕望，這一輩子她都不想經(jīng)歷。

    沒有想到，不過隔了一天，她又再次看到。

    卻因為他們。

    “都是你們?！睆垕鹱又钢魇习俨萏盟腥?，“不管這孩子會不會死，我都跟你們沒完?！?/br>
    一個婦人，他們才不會放在眼里，更何況，這孩子是自己把釘子吞下去的，又沒有逼著他，跟他們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她不是一口咬定能把釘子弄出來嗎，那就看她本事嘍?！被镉嬫?zhèn)定下來，“更何況，這件事是因你們而起，你們要不是來鬧事找茬，我們才懶得理你們是誰。這么多人看著，別想把臟水潑我們身上?！?/br>
    “一個巴掌拍不響。”旁邊有人道，“這孩子不論死活，你們都有責(zé)任，他娘的病必須治好，否則我們這些人都不會饒你們。大家說是不是?！?/br>
    一堆人跟著應(yīng)和，義憤填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