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顧若離點頭應(yīng)是。 崔延庭出了門。 顧若離看著方朝陽,她披散著頭發(fā),面色有些潮紅,但精神還不錯。 “坐吧。”方朝陽指了指杌子,問道,“去找你的朋友了?” 顧若離點頭。 “你的朋友在做什么?”方朝陽揚眉,“若閑著無事,便讓他跟著伯爺后面吧,若是他聰明,也能得一份前程?!?/br> 讓霍繁簍跟著崔延庭啊,顧若離立刻搖頭:“他要在一家醫(yī)館做掌柜,志向也在此,不給您添麻煩了?!?/br> 方朝陽淡淡一笑:“算是我多事了。” 顧若離欲言又止,想了想道:“我給您號脈吧?!?/br> “你?”方朝陽莞爾,一副哄小孩子的表情,“行,讓你試試?!?/br> 顧若離就笑著搭了脈,過了一刻頷首道:“是風(fēng)寒,沒什么大礙。多歇著就好了。” 她的樣子和平時沒有不同,可在方朝陽眼中,卻覺得好笑,她的女兒故作老成,學(xué)者顧解慶的樣子說話行事,她不禁笑了起來,收了手道:“往后家里有人生病,就請顧大夫瞧了?!?/br> 顧若離看著她笑。 方朝陽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靠在床頭望著她。 顧若離頓時尷尬起來,左右四顧,就端起杌子上崔延庭放下的粥遞給她:“生病了要吃飯?!?/br> 方朝陽一愣,挑眉道:“可真是不容易,也能叫你貼心一分?!痹捖?,自己接了碗,慢條斯理的撥弄著,卻沒有急著吃。 顧若離安靜坐著,過了一會兒問道:“你這樣在家里樹敵,若有一日你沒了依仗,你可想過后果?” 這一家人,幾乎沒有一個是真心待她的,但凡有一日她失勢了,就必然會被那些人欺辱。 “后果?”方朝陽挑眉道滿臉的不屑,“我若怕,現(xiàn)在就大可對他們好一點。可惜,他們不配!” 顧若離無話可說,方朝陽輕笑,看著她:“何況,我不還有你嗎?!?/br> 拿當(dāng)初呢,為什么走的時候那么決絕,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找她呢,顧若離垂著眼簾沒有說話。 “回去吧?!狈匠柗帕酥?,“瞧你一臉疲憊的樣子?!?/br> 顧若離看了她一眼,起身出了門。 顧若離回去洗漱,坐在炕上翻著書,歡顏在一邊嘰嘰喳喳說著家里的事,又說崔婧語的朋友過來:“……馬公子以前就常來,跟在四小姐身后,言聽計從呢?!?/br> 顧若離看她一眼,歡顏又道:“大家都猜,以后四小姐會不會和平?jīng)霾f親。就算不是他們,可能也是永城伯,都是姻親,好說話?!彼f著一頓,雪盞撩了簾子進來,低聲道:“大小姐來了?!?/br> 不知道她和崔巖打架的事情嗎?還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顧若離嗯了一聲,將書放下去了院子里。 崔婧文穿著一件粉色的革絲暗紋褙子,面容精致端莊,笑盈盈的站在院中。 “二姐?!鳖櫲綦x行了禮,“去房里坐吧?!?/br> “就不進去了?!贝捩何暮Φ?,“原本月初是要去法華寺賞菊的,可家里的事情不斷,最后也沒有去成。二嬸便打算請一些常來往的夫人太太們來家里坐坐喝喝茶?!?/br> 顧若離聽她說。 “就在后天,你不要出去,正好也給你引薦一番。”崔婧文親切的道,“你來了也好些日子了,雖說不能對外說你是誰,可到底是家里人,也要和外面多走動走動?!?/br> 后天?她沒有空,顧若離道:“后天我有事,恐怕不能在家中,多謝二姐好意?!?/br> “怎么這么巧?!彼鮼碚У剑睦飼惺裁词?。不過是不喜歡這個家,不愿意待在家里罷了,“你的時間能不能調(diào)一調(diào),家里難得來這么多客人。” 顧若離搖頭:“不能?!彼捖?,就看到崔婧文臉色微變,她接著又道,“不過到時候我盡量早些回來,你看可好?!?/br> 崔婧文笑了起來,點頭道:“當(dāng)然好,那你可不要忘記了?!?/br> 顧若離應(yīng)是,崔婧文就往外走:“我給母親燉了湯,這會兒給她送去,三meimei早些歇著吧?!北阕吡?。 顧若離看著她離開,凝眉問雪盞:“大少爺沒有回來嗎?!?/br> “沒有吧,奴婢沒瞧見。”雪盞疑惑的道,“小姐找他可是有事,要不奴婢去打聽一下?” 她只是奇怪罷了,沒什么可問的,顧若離擺手,回了房里,歡顏湊過來笑著道:“來那么多夫人太太,小姐,你那天一定要打扮的漂亮點才好?!?/br> 以后的婚事,說不定就指望他們了……不過三小姐和二小姐不同,郡主不管二小姐婚事,伯爺一個男人也沒這個心思管,而其他人更是不敢,可是三小姐的婚事,郡主肯定是要cao心的,將來也肯定會有個好夫婿。 顧若離沒有往婚事想,再者,她和崔家三兄妹都鬧成這樣了,她實在不想虛以委蛇,所以這事說了便撂下了。 到了那天,一早她洗漱戴上帷帽出門,在外院碰見候著她的楊清輝,他抱著一副字畫,笑瞇瞇的看著她。 “有事?”顧若離笑著道,楊清輝挑著眉拍了拍手里的東西,“送你的。我親筆題寫,雖說現(xiàn)在不值什么,可將來可會萬金難求?!?/br> 顧若離道了謝,將字畫捧在手里點頭道:“多謝楊公子賜墨寶?!?/br> 楊清輝輕聲道:“我就不去了,以免叫人看見生疑。祝你生意興隆。”又道,“若是不順,你和我說,我去找孫大人幫忙?!?/br> “多謝。”顧若離笑著點頭。 鋪面在金簪胡同第二家,門頭原本只有四尺半,霍繁簍嫌窄硬生生重撬了兩尺的墻,為此和隔壁賣雜貨的廖掌柜吵了一架,最后他請了一頓酒,此時才算了了。 顧若離站在門口,抬頭望著簇新的門臉,還有剛掛上去的,規(guī)規(guī)整整的牌匾。 仁心仁術(shù),合安堂。 她心頭跌宕,含笑從正門進去,門內(nèi)并排放著供等待排位的四條凳子,再往里去是二十尺的進深,十五尺寬的廳堂,左邊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擺著筆墨紙硯,右面則是一架屏風(fēng),屏風(fēng)后亦是一張桌子,左邊向內(nèi)還做兩間隔間,掛著簾子看不見里面的情形。 穿過過道就是后院,后院統(tǒng)共四間房,里面各擺了床,墻刷的粉白,清清爽爽的。 院子里收拾的很干凈,鋪著打磨平整的青石板,不染半點灰塵。 顧若離重新回來,立在正中的柜臺前,霍繁簍站在里面,撥弄著算盤,指著一排切割整齊的病例笑著道:“怎么樣,你可還滿意?!?/br> 儼然就是一個現(xiàn)代的中醫(yī)診所,缺少的只是中藥。 不過柜子他們買了,進藥的渠道慢慢找便是。 “比我想的好?!鳖櫲綦x點頭,“辛苦你了?!?/br> 隔著帷帽,霍繁簍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卻知道她是真心的,不由得意的大笑:“午時三刻,街坊們就會到,中午在聚福樓定了席,吃過飯,咱們就正是掛牌開業(yè)了?!?/br> “是!”顧若離笑著道,“這些霍掌柜安排便是?!彼捖洌涂吹桨资烙⒑土簹g以及他娘走了進來,顧若離迎過去,笑道,“白jiejie。”又道,“梁太太?!?/br> “霍jiejie好?!绷簹g好奇的四處看,“這里就是醫(yī)館啊,我能到處看看嗎?!?/br> 顧若離點頭:“當(dāng)然可以。”話落,梁歡就這里摸摸,哪里看看的走了。 “你別碰壞了東西?!绷禾兄?jǐn)?shù)恼驹陂T口,擔(dān)心梁歡添亂,顧若離笑道,“梁歡很懂事,你不用擔(dān)心?!?/br> 梁太太點著頭,不大好意思的將自己提著的包袱遞過來:“你醫(yī)館開業(yè)是大事,我也沒有什么東西可以送……”臉亦紅了,“這三雙鞋是我自己做的。”她和霍繁簍以及張丙中,一人一雙。 鞋子做的很普通,可是針腳細密,穿著應(yīng)該很舒服:“謝謝。”顧若離不客氣的接過來,“讓你費神了?!?/br> 梁太太擺著手:“你不嫌棄就好?!彼膊恢勒f什么,要不是顧若離,她這會兒指不定已經(jīng)沒命了。 “怎么會嫌棄?!鳖櫲綦x請她坐,那邊白世英看了一圈回來,頷首道,“雖然有些簡單,可醫(yī)館也大抵是這樣的,真是不錯。” 霍繁簍在后面笑。 他們剛坐下聊著天,張順和張嬸子帶著兩個孩子,捧著一只豬頭,一路噼里啪啦的放著鞭炮過來。 鞭炮一響,周圍就來了許多好奇的百姓,大家圍在門外朝這邊看熱鬧。 “恭喜??!”張順將豬頭擺在門口,點上香案,一家三口進了門,朝顧若離和霍繁簍抱拳,顧若離笑著道,“讓你們破費?!?/br> 張嬸子笑著道:“這點東西破費什么,和霍大夫的恩義相比,我們就算是把家當(dāng)都賣了,也只得?!?/br> 顧若離輕笑。 “嘿。”霍繁簍理了理衣服,“該我出場了。” 大家就都看著他。 他大搖大擺的走到門口,朝著鄉(xiāng)鄰一抱拳,大聲道,“各位鄉(xiāng)鄰街坊,今兒我們合安堂正式開門迎客,雖說希望各位一生順?biāo)旖】?,可到底吃五谷雜糧,偶也會頭疼腦熱。往后只要不舒服就到我們醫(yī)館來,開業(yè)頭三天,無論什么病,我們只收一文錢!” “一文錢。”看熱鬧的百姓笑著道,“你說的是真的,只收一文錢?” 霍繁簍一拍胸脯:“比真金還真。”他笑著一抬手豪氣萬丈指著頭頂?shù)呐曝?,“你記住這個名字,今兒說的,一個吐沫一個釘,絕不會反悔!” 眾人都笑了起來,看著他問道:“小哥,你是大夫不成?” “哪能啊,大娘?!被舴焙t的道,“我是替東家跑堂的,所以啊,咱們是一樣的,您有覺得不滿意的地方和我說,我去和東家提,只管包你們滿意?!?/br> 他幾句話逗的家捧腹大笑。 白世英頷首道:“霍公子口才不凡,倒是合適做生意?!?/br> “他只有嘴皮子了?!鳖櫲綦x坐在里面,看著外頭熱鬧的情景,不禁想到了顧氏合安堂,眼角微紅。 就在這時,有個女子推開圍觀的人群,揮著帕子走了進來,望著門口立著的霍繁簍,眼睛一亮:“吆,這醫(yī)館里的小廝還有這樣漂亮的呢。”話落,腰肢款擺的走到霍繁簍面前,直勾勾的打量著,“嗯,雖瘦了點,可瞧著應(yīng)該是不錯的,開苞了沒有啊,得空去醉春樓找我,jiejie幫你!” 圍觀的男人哄堂大笑,滿臉的曖昧,婦人們則罵著道:“哪里來的不要臉的,在這里做狐貍精?!?/br> 霍繁簍嗅著一鼻子的脂粉味,嬉皮笑臉的道:“姑娘來瞧?。坑械牟∥覀兛芍尾涣?。” 言下之意,當(dāng)然是指這女子的職業(yè)病。 罵著的婦人就笑了起來,附和著道:“可不是,臟了大夫的眼睛!” 又是一陣笑。 女子也不惱,目光掃了眼那些旁人,又落在霍繁簍臉上:“你既開了業(yè),自是什么客都接,還挑客人啊。吆,這可比我們好,我們可沒得挑?!痹捖洌刂敢惶崎_霍繁簍,“大夫呢,給姑娘我瞧瞧?!痹捖?,擺了一文錢在桌上。 白姑娘撇過頭去,不愿意去看。 哪里來的不長眼的,他們今天第一天開業(yè),就有這種人上門找晦氣,張丙中就蹭的一下站起來,要攆人,顧若離拉住他搖頭道:“病人只是病人,既來了,我們總要問一問?!?/br> “姑娘請坐?!鳖櫲綦x起身迎她,“你哪里不舒服,且與我說說?!?/br> 女子眉梢一挑,打量著顧若離掩面咯咯笑了起來:“這可巧了,還是位女大夫,回去我和姐妹們說說,以后就來你這里?!痹捖?,風(fēng)情萬種的扭坐在椅子上,眾目睽睽之下擼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臂,“大夫為何要戴著帷帽,可是怕人知道你cao著賤業(yè)?別介啊,這哪種活兒不是人做的,羞什么?!?/br> 顧若離皺眉,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給她號脈。 “稍等?!被舴焙t笑著過來,拿了方帕子抖開,鋪在女子手臂上,對姑娘笑笑,“這樣才行?!?/br> 顧若離心頭失笑,搭在脈上。 女子臉色變了變,隨即又調(diào)笑著:“什么病,也不必替我遮掩,只管說。” 顧若離伸手號脈,那女子停了一會兒,收了手道:“什么病,說吧。” “姑娘這是婦人病。開些藥清洗一番,不過……”顧若離話還沒說完,拿女子就哎呦一聲,道,“這可和我在別的醫(yī)館瞧的不同,你行不行啊,別是唬人的吧。這一文錢不值當(dāng)什么,可要是誤了我的病,你擔(dān)的起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