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節(jié)
方才楊清輝在時,琉璃就過來說過了,她無動于衷,也不會上趕著去看病。 大家鬧成這樣,若非方朝陽不肯走,她早就離開這里了。 至于崔巖,她狠心也好,漠然也好……她無所謂。 “縣主?!贝捩何氖裁炊紱]有說,噗通一聲在顧若離腳邊跪了下去,抬著頭紅著眼睛看著她,“我知道你就是霍大夫,也知道你醫(yī)術(shù)了得,我能不能求你,去給茂燊看看,他……他疼的快要死了?!?/br> 顧若離一怔,沒有想到崔婧文會跪下來,神色頓時冷了下來,過去扶她,道:“先起來再說?!?/br> “我知道你討厭我們,那你打我?guī)紫鲁鰵庑袉??!贝捩何牟煌5目闹^,“只要你愿意救茂燊,往后你讓我做牛做馬都行,求求你了?!?/br> 她們讓她做牛做馬了嗎?顧若離皺眉,看著她道:“你問過他的意思了嗎?他愿意讓我給他治病?” “他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贝捩何幕氐溃熬退闼逍训囊膊粫辉敢?,求求你了,縣主,求求你了?!?/br> 顧若離抿著唇,聽到身后的聲音,就看到李mama站在暖閣里掀了簾子,又放了下去,她嘆了口氣回頭看著崔婧文,點了點頭:“好,我隨你去看看?!?/br> 崔婧文頓時笑了起來,感激涕零:“謝謝,謝謝縣主。” 顧若離正要說話,忽然就聽到崔婧語聲嘶力竭的聲音:“二姐,你在干什么,你瘋了嗎,你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賤人做什么,我們還不夠慘嗎,你這樣會讓她們更加囂張,更加看不起我們?!?/br> 崔婧語說著,一下子沖過來,瘋了一樣去扯崔婧文。 顧若離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 “閉嘴?!贝捩何囊婎櫲綦x臉色微變,頓時推開崔婧語,道,“你知道什么,你給我閉嘴,不要胡說?!?/br> 她好不容易跪下來,好不容易求動了顧若離,她不想再來一次,更不確定對方還會不會答應(yīng)。 “二姐?!贝捩赫Z跳著腳,指著顧若離道,“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彼f著,看向顧若離,只覺得她的那張臉實在刺眼,為什么,憑什么,讓她生了這樣一張臉。 為什么讓她會醫(yī)術(shù),為什么讓她救了太上皇,為什么讓還封了她做靜安縣主。 太不公平了。 還有,還有霍繁簍知道嗎,看到過她的臉嗎。 她忽然上來,湊在顧若離面前,盯著:“你不是藏著掖著嗎,你為什么要把臉洗了,是想勾著誰。”又道,“你休想,霍繁簍是我的,我一定會找到他的?!?/br> 她是瘋了嗎。顧若離不可思議的看著她,轉(zhuǎn)身就打算回房去,崔婧文喊道,“縣主,等等?!痹捖?,抬手就給了崔婧語一巴掌,喝道,“你給我跪下!” 顧若離一怔回頭去看。 崔婧語被打蒙了,捂著臉愣愣的看著崔婧文,呆呆的道:“二姐……你居然打我。” “跪下?!贝捩何牟幌牒退忉專F(xiàn)在她們憑什么還和她橫,莫說她現(xiàn)在是縣主還是神醫(yī),就算是以前的她,她們也沒有資格和她橫啊,是她們認不清罷了,“和縣主賠禮道歉,聽到?jīng)]有!” 崔婧語咬牙啟齒:“我不,憑什么!”她怒瞪著顧若離,“她是縣主,她就了不起了,算什么東西?!?/br> 縣主了不起嗎,她不知道,但是她是霍大夫啊,她們曾經(jīng)羨慕的那個霍大夫。 “跪下?!贝捩何膲褐捩赫Z,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將她壓住跪在地上,“和縣主道歉,就說你錯了,求縣主去給茂燊治病?!?/br> 崔婧語沒有站穩(wěn),跌跪在門口,想要掙扎著起來,崔婧文按著她拼命的搖著,喝道:“快說,你快說啊?!?/br> “對不起。”崔婧語哇的一聲哭了一聲,“對不起,求你去給我哥治病?!?/br> “夠了?!鳖櫲綦x凝眉看著姐妹,淡淡淡淡道,“這天下沒有人閑著無事,一直欺壓你們,你們也不用將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br> 崔婧文一怔,不解的看著她。 “這世上有種病?!鳖櫲綦x躬身看著兩姐妹,“叫被害妄想癥?!?/br> 被害妄想癥?她沒有聽過這種病,崔婧文驚愕不已,抬頭看著顧若離。 “崔巖的病我或許可以治好。”顧若離太抬腳與他們擦身而過徑直往外院去,“不過你們的病,我無能為力!” 她說什么,是在說他們也病了嗎?崔婧文看著她的背影,癱坐在地上。 “你高興了,我們丟人你高興了是不是?!贝捩赫Z簡直想要一頭撞死,今天她們丟人丟的還不夠嗎,如今自己送上門來上讓她羞辱。 “閉嘴?!贝捩何牡?,“沒有我的話,你都不準再出院子一步,聽到?jīng)]有?!彼f著,盯著彩娟,“要是你們小姐踏出院子半步,我就將你發(fā)賣了?!?/br> 彩娟也被剛才的崔婧文嚇的六神無主,慌亂的點著頭,去拉崔婧語。 “我恨你?!贝捩赫Z站起來,一把將彩娟推開,盯著崔婧文道,“我恨你們所有人?!痹捖洌嬷樑茏吡?。 方朝陽靠在門口,看完一出戲,便回頭對李mama道:“……女大不中留啊,看來我這個做母親的是該cao心一下才好?!彼f著,轉(zhuǎn)身往暖閣去,似笑非笑的道,“聽說馬府的那位公子對語兒情有獨鐘,改明兒我得請位冰人,去說說親才好,總要有一方主動啊?!?/br> 李mama一怔,回道:“他們會不會不愿意?”畢竟,他們都不小了,馬府要是有這個意思,早就該露點風聲了。 “以前不行,現(xiàn)在行了啊?!狈匠栐诳簧献聛恚P著腿有些得意洋洋的樣子,“我們家可是又多了一位縣主了呢?!?/br> 便是李mama也禁不住笑了起來,拉著方朝陽的手,道:“郡主,這話您在奴婢面前說說就好了,傳出去,別人會覺得您太猖狂了?!彼约阂彩菨M臉的得意。 “誰愛說誰說去?!狈匠柡呛且恍?,理所當然的道,“我方朝陽就是這樣,難道怕別人說,我就藏著掖著。他是有多大的臉?!?/br> 李mama掩面而笑,要她說郡主的命就是好,自小生在沐恩侯府,家中只有她一個女兒,又生的貌美標致,沒幾歲就被太后接到宮里去,和宮中的皇子公主一起嬌養(yǎng)著…… 便是圣上對她也愛護有加,處處維護。 后來出了居庸關(guān)的事情,郡主毫不猶豫的站了隊,本以為這回太上皇復(fù)辟,對郡主必定百般刁難打擊,連太后都不敢見她,保不了她。 就連她自己也抱著必死的心了。 可是,沒有想到半路殺出了三小姐,居然是太上皇的救命恩人。 那么多功臣,圣上第一個封賞她。 這下好了,郡主不但沒有倒,還突然多了一個得圣上,皇后寵愛的信任的縣主。 要她說,這世上有的人就是命好,你就是拼了命,你就是使勁了渾身力氣,也追不上她。 她能理解二夫人和四小姐她們的感受,那種心口被擊了一錘痛不欲生,卻又無處宣泄的感覺,實在是……李mama也不知道說什么,大概是被郡主和三小姐影響的,連著她也覺得渾身舒坦。 顧若離去了外院,楊清輝站在臥室門口,見著她并沒有驚訝,迎了幾步他道:“有沒有為難你?” “有啊?!鳖櫲綦x點頭,“在我面前又哭又跪的,好似我打了她一樣?!闭f著,她搖了搖頭,看向里面,問道,“怎么樣,醒著還是暈了?” 楊清輝也無奈,他幾乎能想象得到崔婧文剛才是什么樣子,他抱歉的笑笑正要說話,顧若離擺了擺手,道:“……你不用替他們解釋,我沒有被誰逼著來,是我自己愿意的?!?/br> 不為別的,只因崔婧文為了弟弟,在她面前的那一跪。 楊清輝應(yīng)是,做了請的手勢,兩個人前后進了房里。 崔巖合著眼睛,面色慘白如同骷髏一樣,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琉璃見著顧若離進來,就如同看到了救世神似的跪在地上磕頭:“縣主,求求您救救我們少爺?!?/br> 顧若離不說話。 “起來說話。”楊清輝凝眉,怎么主仆都是一樣,有話說話動不動就跪,他以前沒覺得,總覺得方朝陽太過囂張,兩位表妹作為女子過的太辛苦了,如今相處后,反而心生了反感。 方朝陽那樣的人,其實相處沒什么難的,正如他,來了這么久方朝陽雖不待見,卻也從沒有因為他是楊家的人,而刻意刁難過。 顧若離亦是,脾氣雖算不得好,可卻是外剛內(nèi)柔的,但凡她覺得你是善意的,總會百倍回報,全然的信任和維護。 他不明白,為什么大家將事情弄的這么復(fù)雜。 琉璃抹著眼淚起來,去推崔巖:“少爺,縣主來了,他給您看病?!?/br> 原本迷迷糊糊的崔巖猛然睜開了眼睛,看向床前,果然看到她清清冷冷的站在床邊,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可到底沒有勇氣…… 他真的疼怕了,他想快點結(jié)束這一切。 崔巖羞愧的閉上眼睛。 “手給我?!鳖櫲綦x在床頭的杌子上坐下來,琉璃將崔巖的手拿出來擺好,顧若離號脈,過了一刻她凝了眉頭,楊清輝就問道,“如何?” 顧若離收了手,沉聲回道:“脈弱無力,因是脾虛。”又拿了他的左手診了一刻,“左脈且滑又浮。當是血熱?!?/br> 她又看了按了崔巖的肋下,問道:“這里可痛?” 崔巖點了點頭,只覺得此時此刻他宛若被人剝光了衣服丟在了街上,毫無尊嚴。 “前面都用了什么藥?”顧若離面無異色,聲音亦是公事公辦的樣子,她話落,崔婧文跟著進來,應(yīng)著道,“年前用過四物湯和黃連湯,不過沒有用?!?/br> 難道還有白濁?顧若離立刻明白崔巖生病的原因,她凝眉道:“此病因勞累腎虛引發(fā),又患白濁,約莫自膝蓋腫痛延至后背,日輕夜重……”又看著崔婧文,“可是這樣?” 崔婧文點著頭:“是,確實是這樣?!?/br> 顧若離沉思了一會兒,又上前檢查了崔巖的身體,起身道:“拖的有些久,一兩貼起不到效果,我先開方子,連吃二十貼,屆時再去合安堂復(fù)診。” “二十貼,能好嗎?”崔婧文問的小心翼翼,顧若離邊在桌邊寫著方子,邊道,“不一定,等吃完這些再看情況加減藥量,不過,等過了這夏天,應(yīng)就無事了?!?/br> 到現(xiàn)在,他們看了這么多大夫,還沒有人告訴他們確切哪一天能好,崔婧文高興的點著頭:“好,好,那你開方子,我這就去抓藥。” 顧若離嗯了一聲,將寫好的方子給她。 “忌辛辣?!鳖櫲綦x交代道,“以清淡為主,也不宜久臥床不起,多起來走動走動,對病情有助益。” 崔婧文點頭不迭,一一應(yīng)著。 “沒什么別的?!鳖櫲綦x指了指外頭,“告辭!”她說著往外走,崔婧文跟在后面行禮,“多謝縣主?!?/br> 顧若離頭都沒有回。 “你……為什么給我治病?”忽然崔巖撐著坐起來,聲音嘶啞,定定的看著她。 按她的行事作風,她不會來給他看病的,若不然他病了這么久,她也不會熟視無睹。 顧若離回過頭,輕描淡寫的掃了他一眼,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二夫人躺在床上,看著帳定目光呆呆的,不管崔延孝在她耳邊說什么,她都沒有反應(yīng)。 “婉兒?!贝扪有⒗氖郑p聲道,“局勢才穩(wěn),圣上的封賞還沒有下來,誰又知道最后會是什么樣子,再說,大哥也出去走動了,看看趙遠山那邊能不能和圣上提一下,說不定,我們也能由伯公晉為侯呢?!?/br> 二夫人這才緩緩轉(zhuǎn)頭過來,看著他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和我們又什么關(guān)系。” 崔延孝一怔,臉色一瞬間紅白藍綠交相輝映,過了好一刻他才尷尬的道:“我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啊?!?/br> “一家人?!倍蛉撕呛且恍?,摸了摸自己的臉,“剛才方朝陽那么囂張的打我,他怎么不知道攔一下。” 崔延孝語噎,頓了頓嘆道:“事情來的那么突然,誰知道圣上不但沒有罰方朝陽,還封了嬌嬌做縣主,那個丫頭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居然是合安堂的霍大夫……” 他們誰也想不到啊。 “她在和我炫耀她生了個好女兒?!倍蛉耸侄荚诙叮氲阶约旱呐畠?,她恨不得過去扇死她才好,“她有什么資格和我炫耀?!?/br> 崔延孝拍了拍她的手,低聲道:“你不是生了個兒子嗎,她可生不出來,一個女兒,到時候還不是別人家的?!?/br> 二夫人抿著唇不說話。 “二爺!”二夫人陰冷的看著崔延孝,“這口氣我咽不下去!” 崔延孝也不知道說什么,他現(xiàn)在就算出門路過正院,都覺得沒有臉。 事情鬧的太難看了,都沒有一點回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