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我也有個想法?!鳖櫲綦x看著他道,“你想不想聽一聽?!?/br> 趙勛就露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那些孤兒寡母,已經(jīng)成了事實(shí),但是她們還要活著,孩子又小。我就想,索性我要開藥田,就想如果她們愿意,我想在薊州周圍開些荒地出來,讓她們自足自給,若有孩子想要讀書,我也可以資助開個學(xué)堂,想要學(xué)醫(yī)者便來合安堂學(xué)徒,你覺得呢?!?/br> 趙勛本意,接手后就會將那些女人趕走,軍中不是收容所,朝廷給了撫恤金后,就不可能一直養(yǎng)著她們。 是死是活,不是他要費(fèi)心去管的。 他略皺了皺了眉,對面,顧若離道:“這些女子也不是柔弱不堪的,只要給她們一些機(jī)會,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做的很好?!?/br> “隨你吧?!壁w勛見她面色認(rèn)真,眸中含著一絲懇求的樣子,心情愉悅了一分,頷首道,“荒地的事我來安排?!?/br> 顧若離見他答應(yīng)了,立刻就笑了起來,看著趙勛眸光亮亮的:“多謝!” “為什么謝?”趙勛挑眉,顧若離就道,“因?yàn)槟愕纳屏肌!?/br> 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善良,他伸手過去,顧若離靈敏的避開,笑著道:“你別沒事就揉頭發(fā),我又不是孩子?!?/br> 怎么不是孩子,這么一點(diǎn)事就能讓她消了氣,還笑的這么高興。 “還想做什么。”趙勛覺得這感覺不錯,戲謔道,“一并說了?!?/br> 顧若離眼睛一亮,笑著道:“那……我回慶陽時,能不能借兩個身手不錯的侍衛(wèi)給我?” “什么時候?”趙勛眉頭一跳,顧若離就道,“七月底走,那時候天氣好,行不行?” 趙勛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刻,隨即點(diǎn)頭道:“可以!” “謝謝!”顧若離笑了起來,她一個人上路確實(shí)有些不安去,可若有人護(hù)送,那就不一樣了,“多謝!” 趙勛看著她笑著,眼角眉梢透出一分孩子氣,不由眼底也露出笑意,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為了一件事笑的這么高興! “繼續(xù)?!鳖櫲綦x擺棋,說著一頓凝眉道,“剛剛的飯菜沒有動,太可惜了?!?/br> 趙勛就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一下,含笑道:“生氣就不吃飯,現(xiàn)在知道后悔了?” “當(dāng)時沒心情?!鳖櫲綦x確實(shí)很餓,今天幾乎一天沒有吃東西,她嘆了口氣,就看到趙勛變戲法一般自一邊的抽屜里拿出一盒點(diǎn)心遞給她,她一頓問道,“你什么時候準(zhǔn)備的?!?/br> 趙勛沒說話,用下頜點(diǎn)了點(diǎn)糕點(diǎn),示意她吃。 顧若離打開,里面是碼放整齊的蓮蓉糕,清香陣陣,她捻了一塊給趙勛,自己拿了一塊小口小口的吃著,趙勛給她倒了茶遞過來,顧若離笑著道:“謝謝!” 趙勛拿著糕點(diǎn)看著她,立刻就悟到了與她的相處之道。 這丫頭很倔,像只刺猬,她只要覺察到你的惡意,她便會豎著刺,大家可以不死不休,可若是感覺到你發(fā)自本心的善意,她便會柔軟下來,毫無防備的回饋給你無盡的溫暖和善良。 這樣的人吵架不是最好的策略,慢慢來,讓她感受到你的善意,她就會毫無防備……至于她的性子,他有的是辦法擰過來。 顧若離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就掀了簾子朝外頭看了一眼,“我們今晚在哪里落腳?” “通州?!壁w勛回道,“按這樣的腳程,入夜前約莫能到通州?!?/br> 顧若離應(yīng)了一聲,吃了半盒糕點(diǎn),兩人便又開始下棋,四盤棋,只有最后她贏了半局,還是在趙勛讓她的前提下。 天色漸漸暗下來,戍時末他們進(jìn)了通州,在同??蜅R藘闪藘砷g上房。 “客官,飯菜是送上樓,還是你們下樓來吃?”伙計引他們上去,一眼就肯定兩人不是大富就是大貴,趙勛回道,“送我房里來?!?/br> 伙計應(yīng)了一聲。 顧若離撇了他一眼,他好像不管做什么決定,都是自己定,從來不會多問她一句。 “不同意?”忽然趙勛看著她,問道,“想下樓吃?” 顧若離當(dāng)然不想去他房里吃,便理所當(dāng)然的接了話問小廝:“可有雅間?” “有,在樓下,稍后你們下來我引著二位過去?!毙P立刻笑著答話,顧若離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廝就道,“那就定在樓下雅間,稍后我們就將菜送去?!彼f著也不再去問趙勛,就直接聽顧若離的定了。 趙勛皺眉,想了想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廝卻已經(jīng)和顧若離道:“小姐,我們每間房都有一個銅鈴,只要您有事,拉一下鈴鐺就好了,我們的人就會過來?!?/br> “這設(shè)計很好啊?!鳖櫲綦x頷首道,“難怪同福客棧在大周那么有名。”霍繁簍以前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住一次同??蜅?。 小廝笑的一臉驕傲,停在顧若離門前,道:“這是您的房間。”又對趙勛道,“公子的在左邊?!闭f著行了禮,“祝二位住的愉快。”就下了樓。 “我去洗漱?!鳖櫲綦x回頭看著趙勛,“一會兒我們樓下見?!?/br> 趙勛頷首,目送她回房關(guān)了門,他才折返去了自己房間。 顧若離洗漱很快,披著頭發(fā)出來,正好在門口遇到了趙勛,他換了件衣服深藍(lán)的直裰,玉樹凌風(fēng)的站在門口,她道:“下樓吃飯吧?!?/br> 兩人一前一后下去,小廝已經(jīng)將飯菜擺好。 趙勛自斟自飲的喝酒,顧若離聞到香味兒便就有些躍躍欲試的樣子,索性將酒盅遞過去:“給我來點(diǎn)?!?/br> 趙勛皺眉想說你年紀(jì)還小,可手一動還是給她倒了半杯。 “好香?!鳖櫲綦x聞了聞,笑道,“這是什么酒?!北阊鲱^一口飲盡,頷首道,“味道也不錯?!?/br> 跟男子也沒有多少的區(qū)別。 趙勛失笑,又給她倒了半杯,回道:“秋露白!” “咦?!鳖櫲綦x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想到了那天他在建安伯府喝的也是秋露白,沒想到今天要的還是這酒,“味道不錯,難怪你會喝醉?!?/br> 趙勛輕笑,想起那天建安伯府的事情,問道:“你和建安伯府的人相處的并不好?” “算是吧?!鳖櫲綦x又喝完了,拿了酒盅自己倒,“我和娘對于他們來說是突然闖入的人,恰好我娘的脾氣也不大好,我來以后也是矛盾不斷,相處也不好也在常理?!?/br> “為何不搬走?”趙勛看著她,顧若離笑著道,“這要問我娘,她說她不想搬,我也只能隨著她?!?/br> 其實(shí)她很好奇當(dāng)初方朝陽為什么要嫁給崔延庭,論起來,無論外貌還是性情,崔延庭都比不上顧清源,她看上了崔延庭什么地方,才會在義無反顧的和離幾年后,嫁給了這樣一個人。 相處的那么不愉快,她卻依舊留在了建安伯府。 趙勛也不知道,他當(dāng)時聽說了崔延庭在方朝陽獨(dú)住的府邸常出入,過后就聽到楊氏去世的消息……若是別人他大約會調(diào)查一番,以免對京中格局有所影響,可換成方朝陽和崔延庭他便沒有關(guān)系。 方朝陽任性,行事都是隨性而為,崔延庭雖聰明但心中格局太小。 此二人不足為懼。 “可要我?guī)兔??”他看著顧若離又喝了一杯,若按他的性子,定然是不準(zhǔn),可卻沒有阻止,這丫頭若是想做的事,攔了也沒有用,不如隨著她,反而能讓她高興…… “不用。”顧若離擺手道,“等我娘住的膩了,大概就會和離,到時候我們搬出去就好了?!彼钦娴牟辉敢庾≡谀沁叄皇?,和離一事是方朝陽的私事,她不想干涉。 趙勛沒有說話,顧若離舉杯和他碰了碰,真誠的道:“今天謝謝你?!敝x謝他無條件的維護(hù)和信任。 至于酒館的事情,隨便他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既然大家對問題的看法這么不同,以后就少相處一些,若真的遇到了她也盡量忍住不去摻和。 “不謝?!壁w勛揚(yáng)眉,“還喝嗎?” 她擺了擺手,笑道:“不喝了,我年紀(jì)小,喝多了對身體不好?!彼f著,就真的放了杯子安靜的吃飯。 真有意思,明明方才喝的那么興致勃勃,可卻還是能及時克制住。 就如她救那人一樣,因?yàn)槭谴蠓蛩攘?,可事情了了,她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標(biāo)和底線是什么,也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在做什么。 這一點(diǎn)和他很像。 “我回去了。”顧若離吃飽了便有了困意,昨晚一夜未歇,今天又趕了一天的路,就有些撐不住,趙勛頷首也放了酒盅,隨在她身后往外走,兩人上了樓,顧若離擺手,“明早見。”便開門回了房。 趙勛待她進(jìn)門,才回了房里。 顧若離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這兩天所發(fā)生的事情就向走馬燈一樣在她腦海中轉(zhuǎn)悠。 趙勛的話便突然跳了出來。 “有我在,你還想嫁給誰?” 她猛然睜開眼睛,定定的看著頭頂?shù)某袎m,發(fā)了一會兒呆,過了許久又覺得有些口渴在桌上倒了杯一口飲盡才覺得舒服了一些,搖了搖頭道:“神經(jīng)??!”便倒在床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趙勛在樓下等她,指了指桌上的早飯,待她坐下便道:“這里去十渡很近,想不想去看看?” 去十渡游玩? “局勢才定,你不在京中沒事嗎?”她是想說,你都沒有事情做嗎,可又很怕他說現(xiàn)在就在辦事。 趙勛喝著茶,回道:“朝中的事,大局在手中便可,至于小事……總要放權(quán)給旁人,否則何必出俸祿養(yǎng)著他們。” 顧若離愕然失笑,又覺得他用人和對局勢的掌控上非常特別,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預(yù)料和掌握之中。 “不去了?!鳖櫲綦x道,“既然回來了,我還是留在醫(yī)館比較好,醫(yī)局也有事情等我去做?!?/br> 頭銜還真不少,便是男子也不如她這么忙碌,趙勛頷首沒有再說話。 兩人吃過早飯重新上路,趙勛依舊坐在車?yán)?,顧若離奇怪道:“我們的馬呢?” “自己會回來。”趙勛不以為然,“若找不回來留著也無用。” 顧若離無話可說。 兩人過了午時便就到了京城,在金簪胡同馬車停了下來,顧若離下車和趙勛道別,張丙中從里頭跑出來,一下子就看到了趙勛站在門口,頓時就皺著臉,等車走遠(yuǎn)了才湊過來道:“師父,您怎么和他一起去的?” “我也不知道?!鳖櫲綦x無奈的道,“他說接我一個侍衛(wèi),可前天走的時候就看到他在等我?!?/br> 張丙中就哼了一聲,看著那輛馬車恨恨的道:“師父,我看趙遠(yuǎn)山是在打您的主意,肯定又想利用您做什么事。” “我有什么可利用的?!彼f著回頭看了一眼進(jìn)了大堂,方本超和劉大夫都在忙,白世英正坐在藥柜邊看著書,張丙中就跑過去和白世英道,“是趙遠(yuǎn)山和師父一起去的,白姑娘您說說看,趙遠(yuǎn)山這種人怎么可能那么好心陪師父去,一定是打了什么壞主意。” “來客人了?!卑资烙⒅噶酥搁T口,張丙中便不再說,去做事,她挑眉看著顧若離牽著她的手道:“路上可順利?” 兩人說著話去了后院,顧若離將包袱放下來,打水洗了手臉,將事情大概和白世英說了一遍。 “……趙將軍便就聽了你的話,放了那些人嗎?”白世英坐在搖椅上,笑盈盈的望著她,頗有些深意,顧若離頷首,“劉佩書是這樣說,不過我不認(rèn)為趙遠(yuǎn)山是這樣的人,他這么做必然有他自己的原因?!?/br> 顧若離說著,在白世英對面坐了下來。 “你是這么想的嗎?!卑资烙⑽⑽⒁恍?,顧若離心頭微滯,歪著頭道,“說不好,我猜不透他在想什么?!?/br> 白世英就坐直了看著她,笑著道:“傻丫頭,我瞧著趙將軍怕是真對你動了心思,不過,瞧著倒是用情未深,興許是興趣大于喜愛……你呢,怎么想的,若早晚都要嫁人,他也好霍繁簍也好,考慮一下也不錯。” “考慮?”顧若離擰著眉頭,她真的沒有考過這個問題,“再說吧,現(xiàn)在說這些還太早了?!?/br> 白世英笑笑,點(diǎn)了點(diǎn)她額頭道:“不是還有位楊公子嗎?我瞧著也不錯!” “白jiejie。”顧若離也伸手去捏白世英的臉,白世英避開,兩個人笑作了一團(tuán),白世英道,“好了,誰讓你不管說什么事都是嚴(yán)肅正經(jīng)的樣子,偶爾逗一逗你便覺得很有趣。” 是嗎。所以趙勛才會拿她逗樂子? 顧若離若有所思,又覺得自己無聊想這些做什么,便起身道:“你坐著歇會兒,我去前面看看?!?/br> “去吧?!卑资烙⒖纯磿r間,“我也回去了,明日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