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巖頷首上了馬車。

    崔婧文和顏顯微微點(diǎn)頭，放了車簾。

    “你派個(gè)人來就成，何必親自走一趟?！贝迬r不想崔婧文太累，她笑了笑道，“我在家也無事，讓別人來我也不放心，你好好養(yǎng)了身體，再出門我也不用惦記著你?！?/br>
    崔巖笑笑，想起什么來問道：“明日宮中宴會(huì)，她帶你去嗎？”

    “不知道?！贝捩何膿u頭，不過也肯定方朝陽不會(huì)帶她一起，“去不去無所謂?！?/br>
    崔巖抿著唇，過了一刻，道：“姐，我們?nèi)タ纯凑Z兒吧?！?/br>
    “后日我去看她。”崔婧文低聲道，“你別去了，來回奔波來太辛苦了。”

    崔巖嗯了一聲，崔婧文就打量著他，含笑道：“你近日有些消沉，可是有什么事？”

    “我能有什么事?！贝迬r說著躺了下來，“我有些累了歇一會(huì)兒，到家后你喊我?！?/br>
    崔婧文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拿條毯子給他蓋上。

    “這件就可以。”第二日一早，顧若離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桃紅的褙子，無奈的道，“我都換了四套了，隨便穿什么都一樣?！?/br>
    雪盞和歡顏又拿了一件銀紅的出來，潞綢的料子撒著碎花，既明艷又素雅，雪盞道：“這件再試試，都比一比才好?！闭f著就去解顧若離的扣子。

    “不過吃個(gè)飯，坐一會(huì)兒。”顧若離說不動(dòng)兩個(gè)人，從早上卯時(shí)起來，就一直在換衣服，“隨便點(diǎn)就成?！?/br>
    兩個(gè)丫頭笑嘻嘻的將衣服套在她身上，雪盞鄭重的道：“是皇后娘娘親自主持的宴會(huì)，您怎么能隨便穿什么，再說，縣主這么好看，再點(diǎn)綴一下就是艷壓群芳，到時(shí)候……”她話說了一半，便笑了起來……

    現(xiàn)在大家雖知道靜安縣主，知道顧大夫，可見過她臉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那些深宅里的夫人小姐們。

    待縣主今天這么一亮相，到時(shí)候所有人都知道，靜安縣主不但醫(yī)術(shù)了得，還生了一副花容月貌。

    眾人吃驚便罷了，最重要的是婚事不用愁了。

    肯定是所有人家的公子，任由她們挑選。

    “就這件?！睔g顏跳了起來拍手道，“就這件事，連我看著都覺得心頭砰砰的跳。”

    雪盞抬頭，頓時(shí)呆了呆，喃喃的道：“……那就這件?！庇掷櫲綦x，“奴婢給您梳頭，今兒不梳雙丫髻。”

    顧若離實(shí)在是頭疼，被兩個(gè)人拖著按在梳妝臺(tái)前，一副任由你們折騰的樣子：“郡主還在等我呢，你們能不能不折騰了。”

    “垂柳髻好不好？”歡顏?zhàn)ブ^發(fā)比劃了一下，雪盞擺手，“縣主頭發(fā)多，梳單螺，再壓個(gè)花鈿扎個(gè)大紅的緞帶垂在腦后就好了?！?/br>
    歡顏比劃了一下，點(diǎn)頭道：“嗯，縣主臉型不挑發(fā)髻，那就梳單螺?！痹捖?，手腳麻利的開始盤頭，雪盞找了個(gè)鎏金嵌紅瑪瑙的牡丹花鈿出來，又并著一副赤金的指甲蓋大小的耳墜，下頭綴的也是紅色的瑪瑙。

    等收拾好，兩個(gè)人拉著她起來，歡顏嘖嘖驚嘆：“這樣打扮，不顯得太過成熟，又透著俏皮?？h主這皮膚太好了，一點(diǎn)妝都不用上，真的是太美了?！彼薏坏美櫲綦x上街走一圈才好。

    讓所有人都看看，她們縣主長什么樣子。

    “您自己看看嘛?！睔g顏拉著她去穿衣鏡前頭，顧若離隨意掃了一眼敷衍的道：“知道了，你們要是好了我們這就走了，一個(gè)早晨就廢在這事上面了。”

    雪盞掩面笑了起來，歡顏扶著顧若離道：“小姐，要不是您生的這么好看，奴婢真是要將您當(dāng)男子看了，哪有姑娘家不愛美的?！?/br>
    “我愛美啊?！鳖櫲綦x道，“可也不用這樣耗時(shí)間，有這些時(shí)間我可以做許多事了?！?/br>
    歡顏哈哈大笑，抱著顧若離道：“小姐，您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世上有幾個(gè)女子是天生麗質(zhì)的，您好歹想想我們這樣姿色的，不打扮能行嗎?！?/br>
    “就你話多?！鳖櫲綦x點(diǎn)了點(diǎn)頭歡顏的頭，“我走了?！北愠隽碎T。

    方朝陽和尋常一樣，梳著牡丹頭，一圈烏亮的頭發(fā)嵌在面頰外，襯的她膚若凝脂，容貌精致立體的猶如畫中走出來的美人，梅紅拽地的長裙，就這么隨意的往門口一站，就連顧若離也看直了眼睛。

    “你打扮成這樣做什么?！狈匠栆豢吹筋櫲綦x就皺眉，“誰給她梳的這個(gè)頭?！?/br>
    歡顏過來垂著頭道：“是奴婢梳的。是覺得這樣梳好看?！?/br>
    “我自己生的女兒我不知道好看，要你說?！狈匠枓吡祟櫲綦x一眼，道，“以后不準(zhǔn)這樣給她打扮?！?/br>
    她堂堂一個(gè)縣主，是她方朝陽的女兒，用得著精心打扮去和別人比美？

    就算穿著家常的衣裳，也沒有人能越得她的容貌。

    多此一舉。

    歡顏應(yīng)是不敢再說。

    “走吧。”方朝陽牽著顧若離的手，母女兩人并肩往外走，李mama跟在一邊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一路聽著吸氣聲，高興的道，“郡主母女倆，簡直就是天上下來的兩姐妹?！?/br>
    方朝陽又撇了眼顧若離，道：“一會(huì)兒你坐我身邊就好了，不必理會(huì)那些人，也用不著去討好巴結(jié)誰。”她說著頓了頓又道，“你只要敬愛太后就好了。”

    顧若離對(duì)人情來往，是能免則免，可若真遇上了，她卻也不抗拒，人活在世上總要和別人打交道，太過孤立并非好事。

    所以，方朝陽說著她只是應(yīng)著，心中卻不認(rèn)同。

    兩人方走到二門，身后就聽到二夫人和崔婧文一行人的說話聲，顧若離回頭去看，果然看到崔婧文扶著二夫人，兩人朝這邊走來。

    二夫人生的嬌小，容貌清秀，穿著一件葡萄紫的對(duì)襟撒花褙子，胸襟別了一只蝴蝶型的卡針，梳著圓髻，既顯得端莊又不失俏皮，崔婧文則是一件鵝黃的素面褙子，下面是條淺粉的挑線裙子，面容干凈素麗，施施然而來，氣質(zhì)嫻雅讓人覺得異常沉穩(wěn)和舒適。

    很有大宅主母的風(fēng)范。

    顧若離朝兩人微微頷首，扶著方朝陽徑直上了馬車。

    “我們?nèi)ノ覀兊??！倍蛉伺牧伺拇捩何牡氖?，“你不必理?huì)她們，以方朝陽得罪的人，去了那種地方，只有丟人的份?！弊詈媚芎褪ド铣?，和趙遠(yuǎn)山吵……

    吵的越兇，她命丟的越快。

    崔婧文的視線還留在顧若離身上，她今天穿的這么樸素，便就是因?yàn)橹溃还芩绾未虬?，都比不上她的容貌，那還不如后退一步，突顯她的氣質(zhì)。

    在后宅女人的眼中，容貌不過是其次，最重要的還是性情和氣度。

    這一點(diǎn)，顧若離遠(yuǎn)不如她，便就是她的優(yōu)勢(shì)。

    “上次之后，今日趙遠(yuǎn)山都沒有再來吧?！倍蛉丝粗匠柲概说谋秤埃捩何膿u頭，“聽說才回京中，這兩日沒有聽父親提起過他?！?/br>
    二夫人就扯了扯嘴角，道：“趙遠(yuǎn)山向來和方朝陽不往來，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嬌嬌，不過是讓她難堪罷了?！庇值?，“鬧了那一出，再遮著掩著別人也知道了，想在京中尋個(gè)好親事，就是癡心妄想?！?/br>
    都不是省油的燈，即便和趙遠(yuǎn)山熟悉又怎么樣，指不定哪天就翻臉了。

    若真的鬧起來，那就真的好看了。

    崔婧文笑笑，跟著二夫人來到了馬車跟前，她扶著二夫人上車隨后自己踩著腳蹬上去，又想起什么來，回頭拍了拍連翹的手：“你留在家里，我交代你的事不要忘了。”

    連翹目光一動(dòng)，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奴婢知道，二小姐放心吧?！?/br>
    崔婧文笑了笑上車放了簾子。

    顧若離掀了簾子朝街上看了一眼，又回頭望著正倚著褥墊假寐的方朝陽道：“娘，你手中有沒有信得過的人，借我用一下?！?/br>
    “崔安啊。”方朝陽睜眼望著她，道，“怎么了，出了什么頭疼的事？”

    顧若離搖頭，將她想要買宅子的事情和方朝陽說了一遍，方朝陽聽著就噗嗤一笑，道：“買什么，我有三處宅子，你拿去便是。等回家我就將房契給你?！?/br>
    “那是你的，我怎么能要?！鳖櫲綦x搖頭，她買了是打算給方本超以及劉大夫兩家人住，偏一點(diǎn)無妨，但是要大一些，否則這么多人擠在一個(gè)院子里，實(shí)在是不方便。

    等將來醫(yī)館開了分鋪，她再另購一間，大家在分開來住，只是當(dāng)下還沒有條件。

    “在東街后頭有一間，地段有些偏，好像是四進(jìn)的?！狈匠栆膊淮笥浀昧耍€沒有去過，“如今在京中想買這么大的可不容易，你確定不要？”

    顧若離心里動(dòng)了動(dòng)，卻依舊搖了搖頭。

    “死腦筋?！狈匠桙c(diǎn)著她的額頭，“就當(dāng)我給你的嫁妝了，以后你要是嫁人我就少給點(diǎn)。”

    顧若離瞪眼，回道：“您怎么沒事就提嫁人的事……”她忍不住就想到趙勛說的那番話，有他在，她誰都嫁不了。

    她相信他有這個(gè)能力。

    若真這樣，那就不嫁吧，一個(gè)人或者兩個(gè)人也沒有分別。

    更何況，若是和方朝陽與崔延庭那樣膈應(yīng)的，她真是寧愿一個(gè)人待著的好。

    “不嫁也可以留著?！狈匠柌荒蜔┑牡?，“不行就算我借給你用的吧，等我死了這些也是你的。”

    顧若離無語，可看著這樣的方朝陽她心頭微酸，牽了她的手低聲道：“那我謝謝娘。”

    “合著和我假客氣呢。”方朝陽忍不住失笑，去拍她的手，“小騙子，裝的一本正經(jīng)的，我還真以為你不在乎呢……”

    她說什么就是什么，顧若離笑看著她。

    母女兩人說說笑笑到了西華門，和上次來沒有多少的分別的，顧若離跟在方朝陽身后徑直去了坤寧宮：“先去看太后，那邊待會(huì)兒再去，沒什么熱鬧的可湊的。”

    顧若離當(dāng)然是跟著方朝陽，母女兩人由引路的女官引著去了坤寧宮。

    “郡主來了?！遍T口守著的內(nèi)侍笑著行禮，道，“娘娘正念著您呢，說您今兒一定會(huì)早點(diǎn)來，沒成想這就到了。”內(nèi)侍說著話，眼睛飛快的超顧若離臉上一飄，隨即眼睛一亮，驚艷了一下。

    方朝陽已經(jīng)夠漂亮的了，沒想到她的女兒還要?jiǎng)偎换I，這還是年紀(jì)小，再等兩年長開了，還得了？

    方朝陽淡淡的嗯了一聲，進(jìn)了坤寧宮的正殿，顧若離抬眼打量著，殿中布置的很質(zhì)樸，全然沒有半點(diǎn)奢華的感覺，就連擺在正中的八步床，看上去也很有些年頭了。

    “郡主?！庇形荒昀系膵邒叩挠诉^來，笑著道，“娘娘和榮王妃娘娘還有世子妃都在后殿，就等著您和縣主呢。”

    方朝陽微微挑眉，問道：“世子妃也來了？不是說有孕了嗎？”

    “可不是。太后娘娘說讓她不要來，可她說惦記著娘娘，這才上身就來了，把娘娘驚的一身汗?！眿邒哒f著，眼睛往顧若離身上一看，頓時(shí)眼睛一亮，笑著道，“這位是……靜安縣主？”

    嘖嘖，瞧這臉嫩的，能掐出水來，是誰說的靜安縣主容貌丑陋的，這是瞎了眼睛啊。

    “這位是邱嬤嬤?！狈匠柡皖櫲綦x介紹，“她從沐恩侯府跟著太后娘娘進(jìn)宮的，是娘娘身邊最得力的嬤嬤?！?/br>
    顧若離點(diǎn)著頭應(yīng)是，和邱嬤嬤行禮。

    “這是嬌嬌?！狈匠柡Φ?，“往后等嬤嬤有空，還請(qǐng)教她待人接物，若不然，她就跟個(gè)長不大的孩子似的，整日里也沒個(gè)譜?！?/br>
    方朝陽說這話，當(dāng)然不是真的覺得顧若離沒譜，而是在提前打招呼，一會(huì)兒顧若離要是做的不好，那是因?yàn)樗€是個(gè)孩子，讓邱嬤嬤心里有個(gè)數(shù)。

    “瞧您說的?！鼻駤邒哐诿娑?，“靜安縣主要是沒個(gè)譜，那這天底下的小姐少爺們可都不能提了?！?/br>
    方朝陽抿唇輕笑，拉著顧若離的手，眼底露出驕傲之色來。

    邱嬤嬤心頭直笑，這對(duì)母女的脾氣，恐怕是真的差不多了。

    “請(qǐng)?！鼻駤邒咝念^轉(zhuǎn)過，又忍不住看了眼顧若離，三個(gè)人繞過去了內(nèi)殿，一跨進(jìn)門內(nèi)，顧若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榮王妃身邊的梅念茹。

    她穿著一件天藍(lán)撒蘭花的潞綢褙子，里頭是件鵝黃的廣袖，下身是一條天青色馬面瀾邊裙子，外頭罩著綃莎，如煙如霧一般美好，聽到聲音她轉(zhuǎn)頭過來，臉上掛著淺淡的笑容，可能因?yàn)橛性械年P(guān)系，人比上一次看到時(shí)略瘦了一些，臉色亦有些慘白，但更加給人一種弱不禁風(fēng)，不食人間煙火的美。

    梅念茹上首，是張?zhí)碇t漆的羅漢床，右邊坐著的是太后，慈眉善目面含笑意，寵愛的看著方朝陽，另外一邊坐著的則是榮王妃，一身深紫右衽的宮裝，梳著高髻，臉上亦是露著得體的笑容，讓人覺得很持重的樣子……

    “朝陽可算來了。”榮王妃當(dāng)先開了口，“你若再不來，母后都要派人去建安伯府接你了?！?/br>
    方朝陽笑了起來，走過去給太后行禮，太后擺著手道：“過來一趟也不近，馬車顛簸的，快坐著歇歇。”話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方朝陽，見她沒胖沒瘦，便放了心，這才去看顧若離。

    “是！”方朝陽應(yīng)了，又和榮王妃行禮，榮王妃道，“折煞我了，母后都叫你歇著了，你還和我虛客套起來，快歇了?！?/br>
    方朝陽只不過略蹲了蹲，聽著話便起了身。

    “姑母?！泵纺钊闫鹕硇卸Y，方朝陽忙過去扶著她，“你有身子，坐著吧?！?/br>
    梅念茹笑著應(yīng)是，卻沒有立刻坐，目光落在顧若離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