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小孩子?！碧缶袜凉值目粗ド?，“讓她喝茶就好了！”

    圣上哈哈大笑，和趙勛兩人慢慢喝著。

    顧若離安靜的坐著吃飯，等席面撤了，圣上說起太醫(yī)院的事情：“這一次來的七位大夫，各有所長都是不俗之輩，尤其是裘太醫(yī)，改日讓遠(yuǎn)山給你引薦一番，可都是你的前輩。”

    顧若離當(dāng)然求之不得，她笑著看向趙勛：“好，那嬌嬌就先謝過表哥?！?/br>
    趙勛含笑望著她。

    “不過，在疑難雜癥一事上，朕還沒看到過有人越得過你去。”圣上贊賞的道，“你和他們相比，也絲毫不遜色?！?/br>
    顧若離道不敢。

    聊了一會兒，太后有些疲乏，圣上手中也還有事，便先走了，顧若離看著趙勛的背影，耳邊就聽到方朝陽咳嗽了一聲，顧若離收回視線，若無其事的喝著茶。

    “我們也回去了?！狈匠柡吞蟮溃肮媚?，您可要嬌嬌給您請平安脈?！?/br>
    太后擺了擺手，道：“太醫(yī)院每日一早就來人，有什么可請的，哀家的身體哀家自己清楚的很?！痹捖洌瑪[了擺手，道，“你們母女也去吧，過幾日再來陪哀家說說話?！?/br>
    方朝陽應(yīng)了一聲，扶著太后去了里間，顧若離站在正殿中，望著殿前香氣四溢的桂花樹發(fā)呆。

    “回去吧?！狈匠枏膬?nèi)殿出來，母女兩人慢慢往外走著，方朝陽問道，“笄禮的贊者你打算找誰？”

    顧若離想過這個(gè)問題，便道：“請大姐吧?！?/br>
    “隨你！”方朝陽沒有意見，她不喜歡二夫人可和崔婧容沒有交集，“此事你去和她說吧，其余的事我來安排?！?/br>
    顧若離應(yīng)是。

    車到了建安伯府，顧若離送方朝陽進(jìn)了門：“您回家吧，我去醫(yī)館了?！?/br>
    “嗯。”方朝陽頷首，由丫頭簇?fù)碇亓藘?nèi)院，顧若離轉(zhuǎn)身出去，余光一掃便看到了正從院子出來的崔巖和崔甫，兩個(gè)人的個(gè)子都躥了不少，尤其是崔巖，大約是年紀(jì)到了，這一年半的時(shí)間，大約已經(jīng)超過了崔延庭。

    穿著一件深藍(lán)的潞綢直裰，已經(jīng)是個(gè)成人的樣子。

    崔甫倒是變化不大，看著顧若離想說什么，就被崔巖拉在了身后瞪了一眼，他撇撇嘴沒有說話。

    顧若離和二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出了門。

    她剛離開一會兒，崔延福和三夫人便匆匆上了馬車出了門，一邊走一邊焦急的催著車夫快些。

    車很快停在了永城伯府的側(cè)門口，三夫人幾乎是跳著下車的，推開門口的婆子進(jìn)了院子，便有小丫頭迎了過來，喊道：“姑爺，姑太太你們總算回來了，家里都亂了套了?！?/br>
    “到底怎么回事，前兩天不還好好的嗎。”三夫人急的往里頭跑，崔延福跟在她后面，兩個(gè)人進(jìn)了院子，剛一進(jìn)去就聽到三個(gè)孩子的哭聲，大的兩個(gè)嚎哭著，剛出生的也不閑著，滿院子雞飛狗跳。

    “奴婢也不知道，六爺和太太就鬧了起來?！毙⊙绢^年紀(jì)小也說不清楚三夫人就在門口停下來，指著幾個(gè)丫頭，“愣著做什么，將兩個(gè)大的抱出去玩，困在家里做什么，不是惹他們哭嗎?！?/br>
    幾個(gè)丫頭應(yīng)是，忙將兩個(gè)她的兩個(gè)侄女抱了出去，大的四歲，小的兩歲，都是不懂事的年紀(jì)，三夫人一邊一個(gè)抱著親了親，一人給了五兩銀子，交代幾個(gè)丫頭：“拿著上街去玩，別在家待著。不過有一樣，你們將人看緊了，若是丟了我要你們的命！”

    幾個(gè)丫頭紛紛應(yīng)是，將兩位姑娘抱著出去。

    院子里總算安靜了許多，隨即三夫人就聽到了臥室傳來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你去吧?！贝扪痈５?，“我去看看老三怎么樣?！闭f著去了隔壁乳娘待的房間，去看最小的姑娘去了。

    三夫人就掀了臥室的簾子，隨即愣住。

    齊六爺站在臥室里，房間里彌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沖的三夫人頭一暈伏在了門框上，道：“怎么血腥味這么濃?！?/br>
    “姐?！饼R六爺見jiejie回來，便就指著邵氏道，“我要給她請大夫，她偏不要，這樣讓血流著，人還能活的了嗎?！?/br>
    三夫人這才看清，邵氏披頭散發(fā)的坐在床上，也沒有蓋被子，慘白的巴掌大的臉陷在亂糟糟的頭發(fā)里，一雙眼睛冷冷的盯著齊六爺，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最重要的是，她穿著的月白中衣，這會兒半條褲腿都染了紅色。

    “阿彌陀佛?！比蛉藝樀耐纫卉?，“不是說惡露停了嗎，怎么又這么多?！?/br>
    齊六爺?shù)溃骸安恢?，今兒早上吃了藥，就血流不止，她自己也跟瘋了一樣，您瞧瞧，這樣哪像個(gè)人，分明就是個(gè)女鬼?！?/br>
    “是！”邵氏一聽這話，頓時(shí)大怒，赤紅了眼睛盯著齊六爺，“你就巴不得我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好再娶填房。你分明早就厭棄我了，厭棄我不中用生了三個(gè)女兒，我要是死了你就能再去女人回來生兒子是不是！”

    齊六爺簡直沒法和她說話，無奈的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嗎，我是想要兒子，可我什么時(shí)候嫌棄你了?！?/br>
    “你就是嫌棄我了，你們所有人都在笑話我?！鄙凼现钢R六爺和三夫人，“不要以為我聽不見，我聽的真真兒的，你們都在笑話我，笑話我！”

    齊六爺氣的說不出話來。

    “弟妹，弟妹！”三夫人看的心驚膽跳，“沒有人笑話你，我們只想讓你身體早點(diǎn)康復(fù)。能生就接著生，不能生也無所謂?？晌覀兘^沒有盼著你死的想法，你相信我們，我們這就去請大夫來好不好。”

    “三個(gè)賠錢貨！”邵氏揪著頭發(fā)，看著三夫人，“你笑話，你抱回家養(yǎng)著去，反正你也不能生，你抱回去！”

    就跟有人拿刀子扎在心口一樣，三夫人氣了個(gè)倒仰，別人說她就算了，原來邵氏也是這么想的。

    “你給我閉嘴?！饼R六爺那能容邵氏說自己的親jiejie，“你還反了天是不是。你要死趕緊去死，你死了明兒我就帶著三個(gè)姑娘一起投河去，你滿意了吧?！?/br>
    邵氏一直沒有哭，看著他們忽然就笑了起來，從枕頭底下摸了個(gè)剪刀出來：“那我就去地下等你們。”說著照著自己的胸口就扎了一下，那白色的中衣頓時(shí)就染上了一塊鮮紅色，三夫人和齊六爺都驚了一跳，兩人忙撲了過去：“你別做傻事，快把剪刀放下來?！?/br>
    這一次扎的不深，邵氏拔出剪刀來，臉色更加的慘白。

    “弟妹，弟妹！”三夫人害怕的直抖，齊六爺也嚇的六神無主，“孩子她娘，我說的是氣話，真的是……你別胡思亂想，不管你怎么樣，我都不會嫌棄你，你相信我?！?/br>
    邵氏根本不聽，胸口不好扎進(jìn)去，她拿著剪刀便去戳自己的脖子。

    她不是威脅誰，而是上了手就直接扎了上去。

    齊六爺心都跳出來了，本能的伸手一擋，剪刀就扎在了他的手心里，他悶哼一聲，死死抓住了剪刀在手里。

    三夫人忙撲了過去，扶著齊六爺?shù)氖?，一邊喊著：“三爺，快來啊！?/br>
    崔延福沖了進(jìn)來，邵氏只是愣怔了一下，忽然推開了齊六爺，光著腳跑下了床直接沖出了房里。

    “你去哪里。”齊六爺將剪刀拔出來，三個(gè)人就跟著追了出去，邵氏拐去了孩子的房間，正抱著孩子沖了出來，孩子在襁褓里哭的聲嘶力竭的，她也不管，將孩子往院子里外頭一丟……

    三夫人啊的一聲，暈倒在地上。

    齊六爺喊道：“你瘋了啊！”往院子外面跑。

    大紅的襁褓，伴隨著孩子的哭聲劃起一道弧線，繞過墻頭啪的一聲撞在院外的桂花樹上，繩子掛在了書上，被沖的一松，襁褓松開，赤條條粉嘟嘟的孩子在茂密的樹葉中滾落了出來，擦著樹枝徑直掉了下去。

    院外守著的婆子呆呆的看著樹上，連喊叫都沒來得及，就看見孩子掉了下來。

    齊六爺大步?jīng)_了過去，伸手險(xiǎn)險(xiǎn)抓住了孩子的胳膊，那孩子哭聲忽然一斷，四周所有的聲音在這一剎那像是被抽掉了一樣，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齊六爺?shù)皖^，提著孩子的胳膊，放在懷里，就看到她赤條條的胸口，被樹枝劃了數(shù)道口子，滲著血！

    這一切不過發(fā)生幾息之間，不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砰的一聲，有什么東西撞在了墻上。

    隨即院子里驚叫聲不斷，齊六爺愕然的回道院子里，就看到邵氏依著墻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額頭上鮮血淋漓，已是人事不知。

    他抱著孩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還愣著做什么?！痹鹤油猓R夫人由丫頭婆子簇?fù)碇?，“把人抬進(jìn)去，拿著我的對牌去請?zhí)t(yī)來。”

    有婆子慌亂的應(yīng)是，齊夫人厭惡的看著齊六爺，還有倒在門口暈過去被崔延福半抱著的三夫人，冷冷的撇了撇嘴，道：“上回請來的是太醫(yī)院的哪位大夫？”

    齊六爺魂都飛走了，哪能回齊夫人的話，旁邊就有小丫頭哭著道：“是太醫(yī)院的裘太醫(yī)?！?/br>
    “那就去請裘太醫(yī)！”齊夫人說著，盯著齊六爺，“孩子還活著沒有，沒死就送回屋里去?！?/br>
    齊六爺恍惚的低頭去看孩子，剛才還哭的聲音高亮，這會兒卻是一點(diǎn)聲音都沒有了。

    崔延福喊三夫人的丫頭：“到同安堂將縣主請來，將這里的情況和她說，讓她速速來！”

    危難時(shí)，當(dāng)然是自家人可靠，崔延福掐著三夫人的人中，喊著她。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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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 計(jì)策

    齊夫人遣出去的小廝拿著對牌，卻沒有請到裘太醫(yī)，小半個(gè)時(shí)辰后駕著車帶了以為魯大夫回來。

    這位魯大夫三十幾歲，生的很瘦，皮膚也很黑，不大好相與的樣子。

    “這位是……”齊夫人在廳堂看著魯大夫，她還是第一次見，這回太醫(yī)院新添了幾位太醫(yī)，許多她只聽說卻沒有見過，小廝就回道，“這是魯大夫，今日在安樂坊當(dāng)值，裘太醫(yī)這會兒正在宮中給太后娘娘配藥，不得空?！?/br>
    這話說的就很明顯了，太后娘娘沒有得急癥，藥也不可能急匆匆的配，就算要配也不會讓一個(gè)副院使親自動手。

    分明就人不肯來。

    所以，就讓和當(dāng)值的大夫來了。

    安樂坊是太醫(yī)院在民間辦的醫(yī)館，和藥局類似，不同的是，安樂坊是行醫(yī)問診，平日會有太醫(yī)院的太醫(yī)掛職為百姓看病，醫(yī)局統(tǒng)管的是京中藥鋪和醫(yī)館事務(wù)。

    魯大夫雖不是太醫(yī)院的人，可也隸屬于太醫(yī)院。

    “那就有勞魯大夫了?！饼R夫人打量了一眼魯大夫，“病人在房里，去看看吧?！?/br>
    魯大夫看了眼齊夫人，點(diǎn)頭應(yīng)是跟著婆子進(jìn)了臥室，齊夫人就坐在廳堂里喝茶，隔著一道墻是三夫人哭的撕心裂肺的聲音，她不耐的皺了皺眉，問旁邊的mama，道：“方才崔三爺去請靜安縣主了？”

    “是！”mama回道，“是，沒兩天前五姑太太請了縣主回來給六太太看病，還開了藥，也不知今兒就大出血了，還發(fā)了瘋！”

    齊夫人就掃了mama一眼，凝眉道：“醫(yī)術(shù)的事不是你能懂的，不要胡說?！?/br>
    mama應(yīng)是。

    齊夫人就神色淡漠的端著茶，慢條斯理的喝著茶。

    三夫人坐在床邊，床上躺著的是邵氏，頭發(fā)被人用緞帶胡亂了綁了起來，額前的發(fā)絲也用油攏的順順，如此一來，左額上那個(gè)猶如兩枚銅錢大小的血口子，就越發(fā)的清晰滲人，三夫人拿帕子壓著，不一會兒帕子就被血浸透了，她喊著：“再給我換個(gè)帕子來。大夫呢，大夫怎么還不來?！?/br>
    齊六爺跪在搖籃前，看著孩子無聲無息的躺在里面，他顫抖的伸手去探了一下孩子的鼻息。

    很微弱，可是確實(shí)還有。

    他長長的松了口氣，就算不喜歡，可總歸是自己的親骨rou，好好的爹娘誰愿意看著自己的孩子死在自己跟前。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逼抛雍爸?，就將魯大夫領(lǐng)了進(jìn)去，三夫人聽到了也不管對方是誰，喊著道，“你快來看看，這血止不住啊。”

    魯太醫(yī)往床邊一站，就看到三夫人壓著的那道傷口，那邊齊六爺也喊著道：“這……這邊還有個(gè)孩子。”

    “到底先看哪個(gè)?！濒敶蠓驖M面的不耐，先坐在了床前，對三夫人道，“讓一讓?！?/br>
    三夫人心里亂糟糟的，管不了他的態(tài)度是好是壞，只要能將人救好就行了。

    魯大夫嫌惡的皺著眉頭，拿了藥迅速給邵氏上了藥，又從藥箱里翻了棉紗出來給她包上，道：“不要碰水。”又放了一瓶藥膏，一瓶藥粉，“每天換一次要?！?/br>
    連號脈都不曾有。

    “這……這就好了?！比蛉丝粗敶蠓?，他敷衍的態(tài)度太過明顯了，魯大夫就回頭看著她，嘲諷的道，“這位夫人，你要是覺得我不好，大可以換人來醫(yī)治?！?/br>
    三夫人皺眉，不悅的看著他。

    他什么意思，是在暗指她們拋開了裘太醫(yī)換了顧若離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