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jié)
裘太醫(yī)還沒有說話,旁邊就有大夫接了話,道:“若是確定無疑,那此病就無藥可治。少則三五日,多則七八日必死無疑!” “確實如此?!绷硪詾樘t(yī)道,“我家鄉(xiāng)便有一位鄉(xiāng)親鄰也是死于此病,用了許多藥,最后毫無辦法。” 裘太醫(yī)擺了擺手,示意大家不要多言,而去看楊文治和孫道同:“二位先生可有主意,此病兇險,我等若能幫一幫縣主,也算是盡同行之義?!?/br> “此事靜安縣主也曾和老夫提過一二?!睏钗闹蔚?,“老夫起初并不能斷定她所言的破傷風和我所認知的是否相同……”他頓了頓,道,“此病乃外傷處理不當感染所致,老夫聽完后也去查了一些醫(yī)書,確實如同她所言,但凡得此病者必有外傷,或三五日,或數(shù)月甚至于數(shù)年之久……便如齊六夫人也不例外?!?/br> 魯大夫聽著臉色微微一變,望著楊文治,問道:“先生所謂的外傷處理不當是何意。” 齊六太太的外傷是他和師父一起處理的,楊文治的話要是成立,就等于在告訴世人,邵氏的病是因為他醫(yī)術(shù)不精而起。 這個黑鍋,他們絕對不背。 “所謂感染,老夫倒也說不清楚?!睏钗闹蔚牡?,“等改日你見到靜安縣主時,可以請教一番。”直接將魯大夫的話給堵住了。 魯大夫氣的肚子都快炸了,可對方是楊文治,他資歷不夠根本不敢回嘴。 “不管如何引起的?!濒锰t(yī)四兩撥千斤,“此病,縣主可有方治?” 楊文治實事求是:“此事老夫不知,前幾日聽她所言,倒像是還沒有心得。” “這病治不了啊。”旁邊的人道,“楊先生,您既和靜安縣主有交情,不如提醒她一句,免得在此病上壞了名聲。”他說的也是中肯,一個治不好的病,同行知道外人不知道,到時候別人還以為是顧若離醫(yī)術(shù)不行。 更重要的,這個病人可是裘太醫(yī)的病人,他都放棄了,顧若離卻去了。 豈不是打裘太醫(yī)的臉。 在結(jié)仇啊。 “你隨我來。”裘大夫和眾人頷首,帶著魯大夫出了門,師徒兩人去了裘太醫(yī)的房間,他道,“你想辦法去打聽一下,靜安縣主是如何治的?!?/br> 魯大夫點頭應(yīng)是,又氣不過道:“師父,她這真是不知死活,這種病她也敢說試試,可真是要夸一句好學上進。” 滿天下的大夫,就她最能耐。 要不是有縣主的頭銜,誰會賣她的賬,好好的閨秀不做,非出來和男人爭高低,半點女人樣子都沒有。 “少說兩句?!濒锰t(yī)擺著手道,“速速去辦事?!?/br> 魯大夫應(yīng)是而去。 一整夜,太醫(yī)院中當值的大夫都在聊著齊六太太的事情,天一亮,楊文雍和孫道同便去了永城伯府。 魯大夫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嚷著道:“你們猜靜安顯縣主怎么治傷的。” 眾人一聽就感受到他話里藏著興奮,正好楊文治幾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不在,便問道:“怎么治的?” “縫合!”魯大夫大聲道,“她用針線,將病人的傷口縫了起來!” 眾人嘩然,驚愕不已:“縫起來,這……這又不是衣服,怎么還能縫起來!” “這件事荒天下之大謬!”魯大夫嘲諷的笑著,“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這也得虧是靜安縣主,要是我等這般做,還不知被主人家如何辱罵!” 眾人點頭應(yīng)是,有人道:“這手法不就和巫醫(yī)一樣,在人的身體里種個東西,隨后將人體縫上。我們是大夫,怎么能用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法。” 巫醫(yī)是什么,那是坑蒙拐騙的,整天裝神弄鬼,顧若離堂堂一個大夫,怎么能用這種手法。 傳出去,別人還以為他們京城大夫都和她一樣。 “您說的對!”魯大夫義憤填膺,“不滿大家,我心中亦是不痛快,此病人是我?guī)煾翟谙龋诤?,如今她去了我們無話可說。可你們知道她怎么說的,她居然和別人說,邵氏的病是因為我和我?guī)煾柑幚聿划斠鸬模規(guī)煾甘裁慈?,在江南誰不知道他的醫(yī)術(shù),怎么能受她這般侮辱?!?/br> 裘太醫(yī)在一邊咳嗽了一聲,呵斥道:“怎么能這樣說縣主。” “師傅,這話不如不快?!濒敶蠓虻?,“昨晚我就想說了,就是當著縣主的面我也敢說。學術(shù)面前無大小,她醫(yī)術(shù)了得我們敬她,可同業(yè)同行之間也要講究一個規(guī)矩,怎么能如此行事?!?/br> “各位!”魯大夫道:“她是縣主身份高貴,可我們也不能任由她欺負,這一回是我?guī)煾?,下一次就是你們。唇亡齒寒啊?!?/br> 要是每次,他們看過病顧若離就去一次,還將責任都怪在他們頭上,往后他們還怎么行醫(yī)。 “魯大夫說的對。”幾位太醫(yī)附和道,“縣主尊貴是沒有錯,醫(yī)術(shù)造詣我們也不否認,可是這不代表她就不會錯,且還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手法,我們決不能姑息容忍?!?/br> “是!”魯大夫大聲吆喝,“大家隨我去御書房求圣意,此事我們決不能退讓?!?/br> 一聽說去御書房,大家的聲音一下停了下來。 昨天的事余波還在,他們這個時候去御書房不是找死嗎。 裘太醫(yī)抬眼掃了一眼眾人,目光淡淡的一一劃過,似乎在記住這里到底有誰一般,眾人心里一跳,就有人道:“成,我們隨魯大夫去?!?/br> “走,此事一定要和圣上提一提,就算不能怎么樣,也不能讓人覺得我們是好欺負的?!?/br> 魯大夫就笑了起來,拉著前頭的幾個人,吵吵嚷嚷的去了御書房。 裘太醫(yī)看著眾人的背影,眼中浮現(xiàn)出滿意之色。 一行太醫(yī)去了御書房外,跪在了臺階之下,喊著請圣上做主。 “怎么回事。”圣上凝眉看著金福順,金福順就支支吾吾的回道,“他們在求圣上做主,下令禁止靜安縣主行醫(yī)!” 圣上聽著一愣,驚愕道:“嬌嬌怎么得罪他們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昨天的事還沒平息,今兒又惹了一檔子事。 金福順就將他知道的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圣山一聽就皺著眉頭道:“真是胡鬧,嬌嬌行醫(yī)和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 “說是齊六太太先前是請的裘太醫(yī),后來那邊又找了縣主?!苯鸶m樈忉尩溃棒锰t(yī)斷定治不好了,也就沒有再去,可縣主那邊卻還在治,說一定要試試?!?/br> “這倒也是,嬌嬌這事做的有些魯莽?!笔ド蠂@了口氣,道,“你先去安撫一下眾人。嬌嬌那邊你親自去說一聲,讓她往后行醫(yī)時若是碰上大家就互相協(xié)商一下。不要讓別人下了臺面。” 金福順應(yīng)是,圣上又道:“裘太醫(yī)畢竟是長輩,又是前輩。他既斷定治不好,嬌嬌去做無用功也沒什么意思,反而得罪人?!?/br> 他覺得都治不好了,顧若離去了也沒什么意思,還和人平白結(jié)罅隙。 金福順垂著頭應(yīng)是,開門走了出去,望著諸位太醫(yī)就道:“大家先回去吧,此事圣上已經(jīng)知道了,縣主那邊也會去問一問,回去吧。” “金公公,無論什么事都要有個先來后到的規(guī)矩,更何況,都是同行也有個尊師敬前輩的事情,她這么做,我們以后可不敢行醫(yī)了,說不好就給她背個黑鍋。” 別人先治,她后治,治死了算誰的。 眾人吵吵嚷嚷的,金福順凝眉正要呵斥,就看到趙勛從另一邊大步走來,負著手臉色冷冷的停下來望著眾人,問道:“何事?” 魯大夫就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人死了?”趙勛言簡意賅,魯大夫驚的心頭一跳,回道,“此事已是差不多了?!?/br> 趙勛就瞇了瞇:“那就等人死了,再來說!” 魯大夫還想說什么,可他身邊的幾位太醫(yī)已經(jīng)是立刻起身行禮,匆匆忙忙的告退散了。 “是!”魯大夫只得起身,隨著眾人散了。 顧若離正拿著煎好的藥,讓岑琛捏著邵氏的下頜,小口小口的喂著,可是邵氏的嘴根本無法張開,岑琛焦急的道:“這怎么辦?!?/br> “用鼻飼?!鳖櫲綦x話落,拿了個極小的漏斗來,讓岑琛穩(wěn)住邵氏的頭。 楊文治和孫道同坐在一邊望著,已是不知用什么語言來形容,韓恭緊蹙著眉頭……他知鼻腔和喉管是相通的,可還從未見過有人這么喂藥的。 齊六爺目瞪口呆的坐在椅子上,又轉(zhuǎn)頭去看三夫人和崔延福。 “別吵?!比蛉舜驍嗨?,“嬌嬌心里有數(shù)。” 顧若離灌的很慢,一碗藥喂了一半,好在邵氏沒有被嗆著,她放了碗,守在床邊,三夫人就問道:“為何不將藥喂完?” “藥性有些烈恐傷了身子,稍后再喂。”顧若離守在床邊,每隔兩個時辰就會再喂一次。 這一夜,永城伯府的外院燈火通明,顧若離留在了齊府。 天一亮,永城伯府門口就聚著三三兩兩的百姓,便是京中許多醫(yī)館的大夫也好奇的等著,眾人議論紛紛:“到底是什么病癥,不是說產(chǎn)后血崩不止,人也發(fā)瘋了嗎?!?/br> “血崩是小。現(xiàn)在是痙攣不止,牙關(guān)緊閉,神智不清?!庇腥嘶氐?,“早年間我在書上見過,就是外毒侵入,名為破傷風。因為病人無法開口吞咽,所以有藥也喂不進去?!?/br> “是!”有人回道,“我曾遇過,但不是婦人,熬了五日還是去了?!蹦俏淮蠓蛘f著搖了搖頭道,“齊六太太還是裘太醫(yī)親自接診的,他都說不行,定然是沒救了。” 這么一說,大家已經(jīng)沒有抱希望,他們聚在這里,更多的是好奇,都想看一看,顧若離的縫合術(shù)到底是個什么手法。 時間晃過中午,永城伯府中還是靜悄悄一片。 忽然,側(cè)門內(nèi)有人跑了出來,眾人一看是齊六爺身邊的常隨,有人就攔著他問道:“那位太太如何,可是已經(jīng)……” “呸呸!”常隨道,“藥不夠了,我去抓藥。我們太太活過來了?!?/br> 他話落,眾人一片嘩然,隨即有人問道:“怎么可能活的下來,這種病治不好?!?/br> “你治不好不代表別人治不好?!背kS哼了一聲,道,“都讓開,我要去給縣主取藥,你們都讓開?!?/br> 有人不讓他走:“怎么可能,那可是破傷風啊,縣主醫(yī)術(shù)在高,可這么多年數(shù)十代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病,她哪能有辦法?!?/br> “去,去。”常隨揮著手,“那是別的大夫,和縣主能比么?!闭f著就跑了開去。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裘太醫(yī)聽完魯大夫說的話,眉頭緊緊蹙了起來,問道:“你確實聽到了永城伯府的人這么說的?” “是!”魯大夫道,“一劑藥,人就恢復了五成,此時人已經(jīng)醒來,雖還有余狀,但已不像昨天那樣頻繁抽搐,嘴也能張開?!?/br> 怎么會這樣,裘太醫(yī)想不通:“你確認是破傷風?” 魯大夫現(xiàn)在也不敢相信了,回道:“應(yīng)……應(yīng)該是?!?/br> “我去看看?!濒锰t(yī)打算去一探究竟,總比在這里胡亂猜測的好,魯大夫攔著道,“您這么去豈不是……” 裘太醫(yī)擺手:“她治不好的,只怕是其中還有別的緣由,不去看看,怎么會知道。” 他到時就看到臥室里坐了好些人,顧若離拿著小小的漏斗正往邵氏鼻子里喂藥,魯大夫驚了一跳朝他師父看去,裘太醫(yī)抿著唇?jīng)]有說話。 鼻腔通著喉管,七竅想通他們都知道,可卻從來沒有人敢用過。 再去看邵氏,安安靜靜的躺著,但眼睛已經(jīng)睜開,面上露著古怪的苦笑模樣,嘴巴微張,比起昨天來,確實有些微不同。 他心里想過,顧若離已經(jīng)拿下了漏斗。 “嬌嬌?!比蛉松锨皢柕?,“怎么樣?” 顧若離點頭:“藥已經(jīng)起效了,癥狀減輕,再吃幾幅看看效果。” 三夫人就回過頭,指著齊六爺怒道:“你聽到了沒有,叫你自作主張不讓嬌嬌看,要不是她,你現(xiàn)在就等著辦喪事吧。” 齊六爺起身朝顧若離行禮:“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聽信別人挑唆不信你,而節(jié)外生枝,差點害了內(nèi)人的性命?!?/br> 顧若離側(cè)身讓了禮。 “怎么可能!”魯大夫沖了過來,“你一定是用的巫術(shù),這病無藥可醫(yī)?!闭f著要上前去扶邵氏的脈,齊六爺一把將他推開,怒道,“你這個庸醫(yī),不準碰內(nèi)子?!?/br> “鬧什么?!比蛉藬r著齊六爺,笑著對裘太醫(yī)還有魯大夫道,“不讓他們看看,還以為我們嬌嬌是騙人的呢。”做錯出請的手勢,魯大夫忙上前去扶脈,隨即臉色大變。 三夫人就冷笑道:“得虧有縣主在,要不然我弟妹的命可就被你耽誤了,說你是庸醫(yī)都是給你面子了!” 魯大夫驚震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