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節(jié)
“不是沒事?!壁w勛望著裘太醫(yī),淡淡的道,“而是她機敏,避開了他們的詭計?!?/br> 裘太醫(yī)微窒。 圣上沒有明白,不由迫切的朝門口看去,就看到顧若離神色淡淡道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她神色清明,步伐沉穩(wěn),精神看上去也是極好,絲毫沒有半點大病初愈的樣子。 “你真的沒事?!笔ド洗蛄恐?,顧若離上前行了禮,回道,“靜安叩見圣上。托您的鴻福,靜安死里逃生,沒有事。” 趙勛望著她,目光柔和。 裘太醫(yī)余光看著,垂在身側(cè)的手緊緊攥著,可面上依舊平靜一片,甚至還露出替顧若離高興的樣子。 圣上松了口氣,對于顧若離他和樊氏是真的喜歡,當(dāng)年若非她治好了他的病,他也沒有命再回到這里站著。那三年他嘗盡了世間冷暖,飽受了疾苦嘲諷,所以,趙勛和顧若離對于他們來說,就像是開在頭頂?shù)囊簧却?,不但讓他看到了希望,還將他從深淵中拉了出來。 這世上沒有人為別人是應(yīng)該的,只有愿意或是不愿意,縱使他是君王也不例外! “好,好!”圣上很高興,“你沒事,太后和朕還有皇后也就放心了。” 顧若離笑著應(yīng)是起身望著他。 “那孫大人呢?!苯鸶m樤谝贿厗柕?,顧若離回道,“孫大人的病情有些嚴(yán)重,要多養(yǎng)一段時間,破傷風(fēng)也沒有痊愈!” 果真沒有死,裘太醫(yī)徹底明白了,這幾天他掉以輕心,關(guān)心著同安堂的進(jìn)展…… 他們在背后不知做了多少事。 大家一驚,圣上道:“果真得了破傷風(fēng)?那你……”說著,看向她的手指。 “我沒有?!鳖櫲綦x索性伸出手來,給圣上看,“手上是有傷,且那天晚上也確實是我做的縫合術(shù)。只是我留了心,不曾讓傷口碰到血而已?!?/br> 她右手的中指指背上確實有道紅紅的結(jié)了痂的疤。 圣上看的心驚,又感慨顧若離的謹(jǐn)慎小心:“得虧你避開了,要不然豈不是也要得破傷風(fēng)?!彼且膊〉沽?,那她和孫道同只怕就真的和外面?zhèn)鞯哪菢記]有救了。 “這是常識,就算孫大人沒有感染,我也不會讓我的傷口接觸他的傷口?!鳖櫲綦x含笑說著,看向跪在一邊一直沉默著低著頭的裘太醫(yī),“這也是他們精心算計下的唯一漏洞吧?!?/br> 她知道的常識,他們不知道。以為割傷了她的手,又將唯一能代替她做縫合的岑大夫下藥迷暈后,她就一定會接觸而發(fā)生感染。 “還是嬌嬌聰明?!笔ド闲α似饋恚忠娝粗锰t(yī),道,“此事不能怪裘太醫(yī),他也不知道魯大夫存了此心。不過,說起來你如何和魯大夫結(jié)了怨?” “因為永城伯府的齊六太太?!鳖櫲綦x將邵氏的病和圣上說了一遍,“……邵氏會感染破傷風(fēng)是因為他沒有做傷口處理,才導(dǎo)致感染的,大概是因此事嫉恨在心。如今便想用破傷風(fēng)要了我的命。我死在我自己夸口研制出藥方的病癥上,就是莫大的諷刺!” “此人心胸太過狹隘!”圣上搖頭,金福順就問道,“既是如此,那他為什么要害孫大人?孫大人可和他無冤無仇啊。” 顧若離就贊賞的看眼金福順。 圣上也覺得奇怪,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方才他死的太快,朕都不曾問他,為何要對孫心意下此毒手?!?/br> 裘太醫(yī)目光閃了閃,心里飛快的轉(zhuǎn)著。 “他和孫大人之間無仇無怨?!鳖櫲綦x回道,“因為和孫大人有仇怨的不是他,而是裘太醫(yī)!” 因為裘太醫(yī)?她的話一落,圣上一驚下意識的看向裘太醫(yī)隨即就道:“你的意思是,魯大夫是為了師父出氣?” “這個孽障?!濒锰t(yī)立刻接了話,氣怒,愧疚的看著圣上,“圣上,微臣實在不知他竟是這樣的人,我和孫大人不過因公事拌嘴過幾次嘴而已,沒想到……” 圣上安慰道:“你別將責(zé)任攬在自己身上,他也不是三五歲的孩子,他做此事定然還有別的原因?!?/br> “是!”裘太醫(yī)回道,“只是微臣的責(zé)任實在是推脫不掉,微臣愿以死謝罪!” “管教無方,經(jīng)此而已?”顧若離就已經(jīng)開口道:“裘太醫(yī),您殺了魯大夫滅口,這件事您也摘不干凈?!彼脑捯宦?,大家俱是一怔,圣上道,“此話何意?” “圣上。靜安雖不曾在場,但卻知道魯大夫這樣的人就算是被人逼的無路可走,也絕沒有膽子自殺,他的死只可能是被人害的?!鳖櫲綦x說完看著裘太醫(yī),“是您的徒弟,您應(yīng)該很了解吧。” 裘太醫(yī)看著顧若離,瞇了瞇眼睛,道:“縣主要覺得老臣有罪,便定了老臣的罪,但莫須有的罪名,老臣不會認(rèn)?!?/br> “好!”顧若離點頭,“你不認(rèn)這個罪也無妨,那我們來說說別的罪吧?!?/br> 裘太醫(yī)一怔,圣上凝眉道:“還有什么事?” “圣上,您還記得幾日前我來給您看診吧?”顧若離說完,圣上就點了點頭,她接著又道,“我當(dāng)時就覺得奇怪,您的不寐之證明明源自膽上,別的大夫不知道情有可原,沒道理裘太醫(yī)也看不出來??墒?,他還是給您開了安神丸,此藥對您的病癥是毫無用處,且也不宜長期服用!” 圣上皺眉,回道:“可是朕確實有效,每每睡不著只要吃了安神丸,就會踏踏實實的睡一覺?!?/br> 您那根本不是安神,而是幻覺興奮后的疲憊休憩。 “那您除了踏實睡覺,您還有沒有別的感覺。比如,一日不吃安神丸便覺得心口發(fā)慌?比如你吃了安神丸后不但心安,且還覺得身如云端飄飄然莫名愉悅?” 圣上點頭:“確實如此!”這也是他喜歡安神丸的原因,讓他忘卻了過往的屈辱,忘卻了醒時的煩惱,只有此時此刻的高興。 “普通安神丸可沒有這樣的功效?!鳖櫲綦x冷笑著看著裘太醫(yī),圣上擺手,道,“此丸由裘太醫(yī)重新配置過,和普通的安神丸不同?!?/br> 是不同,顧若離冷聲道:“因為他在安神丸中加了罌粟!” 罌粟在此時并非禁品,而是一味普通的藥,在許多地方藥場都有種植,一點都不稀奇。但實際藥方使用中用的人并不算多,因為有別的藥可替代,且效果也比它好。 所以,圣上聽到了以后并未露出驚訝的樣子來,道:“這味罌粟,有何不妥?” 裘太醫(yī)攏在袖子里的手開始抖,顧若離怎么會知道罌粟的事情,她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 中原的大夫,沒有人知道罌粟服用會生癮。 “因為此藥有毒,且長期服用還會造成依賴。”顧若離說完,指著裘太醫(yī)對圣上道,“圣上,他讓您服用了近一年的一種有毒之藥,還讓您上了癮每天念著想著,他到底是何居心,該當(dāng)何罪!” 圣上臉色微變,目光緩緩落在裘太醫(yī)的臉上,聲音沙啞的問道:“靜安縣主說的,可是屬實?” “微臣不知啊。”裘太醫(yī)回道,“靜安縣主說的沒有錯,藥中確實有罌粟殼??墒俏⒊疾⒉恢来怂帟屓松习a啊,圣上!”顧若離既然這么肯定說了是罌粟殼,那么就說明她有證據(jù),既如此他不如痛快認(rèn)了。 以退為進(jìn)?!顧若離就走過來盯著裘太醫(yī),問道:“罌粟殼可不是治不寐癥的,裘太醫(yī),您連這點都不知道嗎!” “縣主醫(yī)術(shù)高深,在下佩服?!濒锰t(yī)回道,“可您知道的事情,不代表所有人都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闹?,比如您的縫合術(shù),想必天底下除了您能想出來,沒有第二個了。您難道也要說大家愚蠢嗎。縣主,不是我們愚蠢,而是您太聰明了!” 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口才。 圣上不傻,事情有了邏輯和證據(jù)后,他自己會判斷,此刻他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望著裘太醫(yī),面露失望! “你不知道,卻為何偷偷摸摸的不在藥方中注明?”顧若離說著,從門外候著的馮勻手中拿了個太醫(yī)院備案的冊子進(jìn)來,摔在裘太醫(yī)面前,“近一年的時間,您開了這么多張一模一樣的病方,可沒有一張上面注明了罌粟?!?/br> 給圣上服用的方子,哪一個不是經(jīng)過層層核對檢查才讓圣上服用……且,太醫(yī)院分工明確,開方,配藥,煎藥都是不同的人在做,唯獨他占著圣上的令,不假他人之手。 “裘太醫(yī),你到底是蠢,還是分明另有他謀!”顧若離真的是太討厭眼前這個人了,他心胸狹隘,當(dāng)時邵氏的事情她提了意見他不聽,過后卻想要反駁她說的是錯的。 有疑問大家可以探討,就如韓恭那樣,可他卻在背后做手腳,害了發(fā)現(xiàn)端倪的孫道同,還想連她一起滅口。 若非她將孫道同救活,若非她和孫道同討論圣上的病,也根本不可能往罌粟的事情上想。 畢竟,就如裘太醫(yī)所言罌粟能使人產(chǎn)生依賴并且上癮的人并不多,孫道同就不知道,他查,只是覺得裘太醫(yī)的藥方和用的藥有些出入,覺得狐疑。 如今又來狡辯此事。 “圣上!”裘太醫(yī)此刻心中很清楚,顧若離說了這么多,圣上都沒有發(fā)怒,只是有些失望,所以他確定圣上并不舍得殺他,“圣上,微臣真的不知啊,微臣冤枉!” 顧若離氣笑了,搖了搖頭,道:“您一句不知道,就能抵消您傷害龍體之罪,就能遮掩你圖謀不軌,就能撇開你害孫大人還有我的事實嗎。”她說著,朝圣上跪了下來,怒道,“圣上,此人心胸狹隘,心思不正,若您今日不殺此人,靜安便跪死在此處!” 威脅,她也會。 “嬌嬌!”圣上沒有想到顧若離會這么恨裘太醫(yī),他確實不舍得殺裘太醫(yī),他配的安神丸……可他到底是皇帝,是一國之君,若真被一物所控將來哪還有臉面面對那么朝臣,面對天下百姓,他擺了擺手,道,“先押下去,擇日審問后再斬!” 顧若離皺眉,裘太醫(yī)暗暗松了口氣。 金福順對外招了招手,門外守著的帶刀侍衛(wèi)進(jìn)來,去押裘太醫(yī)。 顧若離憤怒的看著裘太醫(yī),對方則回望過來,神色淡然的起身撫了撫衣擺…… 圣上不殺,憑她說的天花亂墜又如何。 裘太醫(yī)朝顧若離抱了抱拳,就在這時,面前寒光一閃,他看到一雙深諳悠然的眼睛,令他心頭發(fā)顫。 可不等他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脖子上一涼。 他低頭,看見自己下頜處血噴濺而出,宛若數(shù)十年前在嶺南叢山看到的那眼清泉,他甚至聽到了噗噗的聲音…… 裘太醫(yī)瞪眼,艱難的轉(zhuǎn)過頭去看是誰動的手,但眼前模糊起來,呼吸戛然而止,他噗通一聲栽在了地上。 直到此刻,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 顧若離驚訝的看著將刀悠悠插回侍衛(wèi)刀鞘中的趙勛,又看了一眼捂著脖子在地上抽搐著的裘太醫(yī)。 原來他殺人時這樣的。 “遠(yuǎn)山!”圣上站了起來,驚愕的看著趙勛,“你,你怎么能!” 其余的人也反應(yīng)過來,那侍衛(wèi)捂著被趙遠(yuǎn)山奪走的刀一頭的冷汗,趙將軍的手這么快,要是……他們根本攔不住啊。 “他該死!”趙勛抱拳望著圣上,“留已無任何用處。” 圣上指著他,一臉的無奈:“若有人指使他害朕呢,你順藤摸瓜的查一查啊,你居然,居然當(dāng)著朕的面將他給殺了,你太胡鬧了?!?/br> “要查也不用他?!壁w勛回道,“人死事卻不會了,圣上放心,此事微臣會辦?!?/br> 圣上又看了眼咽氣了的裘太醫(yī),無奈的坐了下來,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你殺都?xì)⒘耍 彼捖?,金福順忙讓侍衛(wèi)將裘太醫(yī)的尸體拖出去,外頭的小內(nèi)侍魚貫而入,眨眼功夫?qū)⒌厣系难E擦干凈,一切恢復(fù)如初,好似剛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可眾人心里還是砰砰挑著,金福順下意識的摸了摸脖子,又覺得失笑,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趙勛殺人,何至于怕成這樣。 他早該想到趙勛不會饒了裘太醫(yī)的,要不然縣主這苦不是白受了。 這么長時間他可是看出了,趙將軍早不是以前的趙將軍了,只要縣主在,他滿眼里看到的就只有她。 顧若離一口氣終于消了,她當(dāng)然不會傻的揪著裘太醫(yī)的事說,便起身和圣上道:“圣上,您的罌粟之毒還是要拔,若不然時日久了您毒更深,就難以清除了?!庇值?,“此毒雖是慢性,可對您的身體和精神危害極大,您切不能小視?!?/br> “知道了,知道了。”圣上無奈的看著顧若離,“以后朕的身體,都聽你的,行不行!” 顧若離看著他微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是!” 圣上失笑,想了想裘太醫(yī)又覺得可惜。 “圣上。”樊氏從聽到消息從外頭急匆匆的趕來,太后亦是由邱嬤嬤扶著進(jìn)了御書房,驚駭?shù)膯柕?,“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說圣上中毒了?” 圣上從龍案下來,迎著太后扶著她坐下,太后扶著兒子的手左右打量:“是什么毒?”又看著顧若離,“嬌嬌不是在嗎,怎么說的,她能不能治好啊?!?/br> 樊氏也在一邊眼睛紅紅的看著圣上。 “不是劇毒?!笔ド辖忉尩?,“是一種慢性的毒,嬌嬌說還有的救,也不致命!” 太后不信他,不由盯著顧若離,圣上就招了招手:“嬌嬌啊,你和太后還有皇后解釋一下?!?/br> 顧若離就上前解釋了一遍,太后就怒道:“該殺,遠(yuǎn)山做的對!”話落,又道,“此人背后是不是還有人指使,遠(yuǎn)山你一定要仔細(xì)的查,此心可誅,決不能姑息。” 趙勛應(yīng)是點頭。 “這毒要怎么拔?!碧罂粗櫲綦x,顧若離道,“我開一副清毒去火的方子輔助去毒,外加藥浴浸泡。最重要的,還是圣上要忍住不去想,不去服用,此毒有癮發(fā)作時痛苦難耐,實不好忍?!?/br> 眾人面色微微一變,太后就拉著顧若離道:“沒……沒有別的法子了?” 顧若離搖頭。 “那要多久?”樊氏顫巍巍的問道,顧若離回他,“半個月之內(nèi)若能不沾此毒,便就算成功?!敝劣谝院螅涂词ド献约旱男膽B(tài)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