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回來。”趙勛半撐著身子，看著她，顧若離也回望著他，凝視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我等你！”

    趙勛啄了她的唇，不敢再這樣躺著，忙翻身坐了起來，抓了顧若離喝過的茶盅灌了半盅的涼茶！

    顧若離坐著他身側(cè)望著他，愛憐的摸了摸他的頭。

    “我回去了?！鳖櫲綦x道，“你忙你的事，等走前讓人去告訴我一聲，我去城門送你。”

    趙勛頷首和她一起出了暖閣，兩人牽著手慢慢走在小徑上，身后落了兩行大小不一的腳印，趙勛讓人駕車送她回去，自己則去了書房。

    “趙正卿的事先生也不用特意分神?！壁w勛漫不經(jīng)心的道，“幾件小事罷了，派個(gè)人盯一盯就好了?！?/br>
    吳孝之知道趙政不足掛齒，所以點(diǎn)著頭應(yīng)道：“老夫都記著呢，您盡管放心。”

    趙勛負(fù)手站在墻上掛著的域圖邊，微微抬頭看著，沒有再說話。

    趙勛走的那天顧若離站在城門口送他，帶著十幾個(gè)貼身的隨從，快步而來，看見顧若離他頓了頓，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腳，顧若離知道，他真的是按她叮囑的樣子，將自己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

    “保重！”顧若離朝他揮揮手，低聲道，趙勛頷首看了她一眼，策馬飛奔出城。

    歡顏在一邊淚水漣漣的望著周錚，周錚看了她一眼，覺得莫名其妙，夾著馬腹一溜煙的就不見了人影。

    主仆三人沿著街慢慢往回走，一輛馬車和他們擦身而過，顏顯摸了摸崔婧文的手爐，凝眉道：“似乎不大熱了，要不要再添些炭在里面，你冷不冷?！?/br>
    “不冷。”崔婧文心不在焉的搖了搖頭，又掀了一絲簾子朝外看了一眼，顏顯見她如此便道，“今日趙遠(yuǎn)山出城，這么大的雪，路上怕是不好走?！?/br>
    崔婧文揚(yáng)眉，趙遠(yuǎn)山今天就走了啊，還有十幾日就要過年了，他還真是認(rèn)真負(fù)責(zé)。

    她心里想著又去看顏顯，問道：“營造司的事情不成，上駟院呢？”

    “上駟院之爭，平?jīng)霾苍谄渲校y免傷了和氣?！鳖侊@含笑握著崔婧文的手，“你不用擔(dān)心我，朝中的事素來繁雜，想謀求一官半職亦不只是靠權(quán)靠人，顧全妥當(dāng)才是關(guān)鍵?！?/br>
    大家以后還要來往，為了這件事傷了和氣，得不償失。

    崔婧文皺眉不著痕跡的收了手，含笑道：“總要試一試的，也不是年年都有缺。若不然你去太子爺那邊走動(dòng)一番，他才回來勢必要顧念往日情分，不是毫無機(jī)會(huì)。”

    顏顯一愣看著崔婧文，遂笑道：“你既這么想要我去上駟院，那我便奮力博一博，太子那邊我還有幾分臉面?！?/br>
    “也不是我想。只是覺得你的才能閑在家中，有些可惜而已?！贝捩何闹鲃?dòng)握著他的手，“夫君也該為將來我們的孩子想一想。”

    顏顯眼睛一亮，將她抱在懷中，崔婧文面無表情的靠在他肩上。

    好一會(huì)兒，顏顯目光一轉(zhuǎn)落在她旁邊的書冊上，撿起來隨手翻到她折過的一頁，見面用筆勾畫了幾行，又寫了年月日……不由問道：“這是什么日子，快要到了吧?！?/br>
    “以前寫的玩的，到是忘了初衷?！贝捩何暮茏匀坏膶眠^來，顏顯就笑著道，“你看的這是傷寒論？”《傷寒論》他看過的，“怎么和我讀的不同？”

    崔婧文就合了書，笑道：“是謄抄的，是有些不同?！?/br>
    顏顯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沒有再問。

    顧若離回了醫(yī)館，心里悶悶的便一個(gè)人坐在后院里望著天上的雪發(fā)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您喝口茶吧。”歡顏見她這樣有些擔(dān)心，“趙將軍本事大，而且以前也常行軍，不會(huì)有事的?！?/br>
    顧若離端了茶捧著在手里，低聲道：“也不是，就是覺得心里有些慌，也不知是什么緣故?！?/br>
    “怎么了？”歡顏望著她問道，顧若離搖頭，“我好想忘記了什么事，可這會(huì)兒怎么也想不起來?！?/br>
    歡顏也跟著想了想，不覺得他們忘了什么事，最近的事情該做的她們都做了。

    “縣主?！贝薨采磉叺男P跑了進(jìn)來，氣喘吁吁的道，“李mama說郡主有些不舒服，請您回去看看?！?/br>
    顧若離一愣忙放了茶盅，邊走邊道：“可知道是哪里不舒服？”

    “說有些腹痛。”小廝追著顧若離，道，“郡主讓您帶些治腹疼的藥回去，她吃一吃就沒事了?！?/br>
    她還是第一次聽方朝陽說胃疼，以往都是鬧著頭疼……

    顧若離在柜臺(tái)里抓了藥提在手里，抓了針包匆匆回了家。

    ☆、143 無解

    “是哪里不舒服？”顧若離回到家中，方朝陽正由李mama照顧著躺在床上，床邊放著痰盂，她人側(cè)躺在床上，頭發(fā)凌亂的堆在枕頭上，口中發(fā)出輕哼的聲音。

    “說是肚子疼?！崩頼ama紅了眼睛，“用了早膳后就隱隱有些疼。”

    顧若離將方朝陽扶正，手搭在她的脈上，頓了一會(huì)兒她看向李mama問道：“有沒有腹瀉？”

    “沒有，就喊著肚子疼，吐了一回，您瞧瞧，東西還沒有倒。”李mama指了指痰盂，顧若離看了一眼，都是早上吃的東西，也是平日他們常用的，并沒有刺激性的食物。

    “娘！”顧若離讓方朝陽平躺著，逐個(gè)地方輕輕按著，問她哪里疼，等按到胃部時(shí)就見她的臉揪了起來，嚷道，“就是這里。”

    “是胃部有些炎癥。”顧若離不大能肯定，像是急性胃穿孔，可相比較方朝陽的癥狀又輕了很多，而且她的胃以前并沒有問題，她號過脈的，怎么可能突然胃穿孔。

    因?yàn)椴淮_定所以她非常猶豫，可見方朝陽疼的冷汗直流，就皺著眉對歡顏吩咐道：“將那包最小的大柴胡湯拿去煎了，快點(diǎn)?！笨纯茨懿荒芫徑?。

    歡顏在門外應(yīng)是，提著裙子跑去了廚房。

    “我先給您施針?！鳖櫲綦x扶正了方朝陽，拿了針扎了合谷幾處xue位，過了一會(huì)兒方朝陽的疼痛癥狀輕了一些，她喘著氣道，“什么是胃部炎癥，可有藥治？”

    “有！”顧若離點(diǎn)頭道，“不過還是要慢慢調(diào)養(yǎng)，往后您吃飯按時(shí)按量，不能隨著性子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餓上兩頓了。”

    方朝陽一聽顧若離有辦法，便松了口氣：“我知道了，知道了?！?/br>
    過來一會(huì)兒藥煎來，顧若離親自服侍方朝陽吃了，柔聲道：“這藥先吃一帖看看效果，若是有效再接著吃?！?/br>
    方朝陽應(yīng)了一聲。

    喝完藥顧若離扶著她躺下來，過了一會(huì)兒就睡著了，她松了口氣，李mama問道：“這是藥起效了？”

    “我不知道?！鳖櫲綦x搖了搖頭，道，“等她醒了再看看?！?/br>
    李mama點(diǎn)頭應(yīng)是，出去安排家中的事情，顧若離想了想又拿了方朝陽手腕號脈，這脈搏和癥狀確實(shí)非常奇怪，像是胃穿孔……或者說，和胃穿孔很像……

    她百思無解，索性去拿了書過來看，翻了好幾本也沒有找到答案。

    酉時(shí)左右方朝陽醒了，顧若離問道：“怎么樣，還疼不疼？”

    “有些隱隱的疼，但不如早上疼的那么厲害?！狈匠査艘惶?，覺得頭昏腦漲的，“給我點(diǎn)水喝?！?/br>
    顧若離有些猶豫，可還是給她倒了清水，方朝陽喝過后，顧若離問道：“感覺怎么樣？”

    “就是有點(diǎn)餓?！狈匠栍X得自己一身的力氣被抽干了，連靠著都覺得沒什么力氣，顧若離道，“您先餓一餓，暫時(shí)不要吃東西?！鳖櫲綦x更加確信，方朝陽并非是急性胃穿孔。

    那是什么病，為什么她診不出來！

    “那就不吃吧。”方朝陽撫了撫額頭，望著她道，“你吃飯了沒有，不用一直陪著我，也去休息一會(huì)兒。”

    顧若離給她理了理被子，低聲道：“您病著我也睡不著，等會(huì)兒我在這里支個(gè)軟榻歇會(huì)兒就好了，您不用管我?！彼牟]有確診，她哪敢去睡覺。

    “你慌神了?！狈匠柮嗣櫲綦x的頭，她還是第一次見她沒有自信的樣子，“是不是我的病有問題？”

    顧若離沉默了一下，回道：“我還沒有確診，這藥等吃兩副看看，若是有效果就無妨，若是沒有……我再請別的大夫來給您看?！?/br>
    “還是頭一回疼?！狈匠柕?，“去年前年和去年頭常有頭疼燥悶的毛病，今年便一年不曾有，今兒怎么突然就疼起來了，倒也是奇怪。你都不行，別的大夫就更加不行了?！?/br>
    顧若離若有所思，回道：“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也不是什么都能治?！?/br>
    方朝陽望著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頭感動(dòng)，道：“我歇會(huì)兒，你別一直熬著，我這病來勢兇猛還不知什么時(shí)候能好，你別將自己的身體熬壞了?！?/br>
    顧若離點(diǎn)頭應(yīng)是，心里慌慌的，有種獨(dú)自走夜路摸不著深淺的感覺，讓她想起前世剛進(jìn)山那會(huì)兒，也是這樣的感覺……多少年了她都記不清了。

    方朝陽又昏昏沉沉睡著了，顧若離在床邊支了軟榻望著她，天快亮的時(shí)候，她忽然驚醒過來，見方朝陽依舊安靜的躺著她才放了心。

    她走到床邊又扶了脈，脈象和昨天并無多大的區(qū)別。

    顧若離坐了一會(huì)兒，便靠在床頭打著盹兒，等方朝陽醒了李mama又拿了些點(diǎn)心來，方朝陽看著她，她猶豫了一下點(diǎn)頭道，方朝陽就吃了兩塊芙蓉糕，方朝陽道：“今兒我在繡坊定了新衣要送來，一會(huì)兒你去試試，要是不合適趕緊讓他們改了，過年穿還來得及?！?/br>
    顧若離應(yīng)是。

    方朝陽就打算起來走動(dòng)走動(dòng)，可她剛剛坐起身，忽然張口哇的一聲將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人捂著肚子立刻蜷縮起來，顧若離慌亂的摸了針：“娘，是不是又疼了?！?/br>
    “比昨天還要厲害點(diǎn)。”方朝陽疼的臉色煞白，眨眼功夫額頭就滲出汗來，顧若離喊著李mama將方朝陽扶著，給她施針，李mama慌張的道，“縣主，這藥沒有用嗎，怎么又疼了?！?/br>
    藥不對癥當(dāng)然沒有用，到底是什么病，她不知道！顧若離強(qiáng)穩(wěn)住心神，一面捻著針給方朝陽止痛，一邊道：“你讓崔安去楊府一趟，就說我有事，請楊先生來家里一趟。”又道，“還有太醫(yī)院韓先生的府中也去看看，若他有空一起請來。”

    李mama應(yīng)著是，忙出去讓崔安著人去請楊文治。

    方朝陽打著滾，抓著顧若離的手，道：“嬌嬌，嬌嬌……娘不行了。”

    她一向清高講究，便只是在院子里走一圈，也會(huì)穿著自己喜歡的衣服，梳著漂亮的發(fā)髻，舉手投足都要好看得體，可這會(huì)兒她披頭散發(fā)的在床上打著滾，哪還有平日里驕傲的樣子，顧若離心疼不已抱著方朝陽：“您，您別怕，一定有辦法的，您相信我?！?/br>
    到底是什么病，為什么她辯證不出，不可能啊，只要是病，只要身體出了問題，就不可能一點(diǎn)跡象都沒有。

    脈象明明那么像胃穿孔，可是卻不是……方朝陽的胃一向沒有問題的，也不可能突然生這種病。

    到底怎么會(huì)事。

    “縣主，您別慌?！睔g顏幫著顧若離，勸著道，“你再仔細(xì)想想，再仔細(xì)想想啊?！彼X得顧若離都診斷不出的，楊文治和韓恭就算來了也無濟(jì)于事，他們的醫(yī)術(shù)都差不多。

    顧若離擺著手：“你別吵我?！彼_實(shí)有些慌了，方朝陽疼的樣子根本不像一個(gè)普通胃炎的人疼的程度，可是問題就出現(xiàn)在這里，而且脈搏……脈搏，她什么都斷定不了啊……方朝陽抓著顧若離的手，“嬌嬌，你給我一點(diǎn)止疼的藥！”

    疼的她受不了，宛若肚子里有把刀在一遍一遍的攪動(dòng)著，她連吸氣都覺得難。

    “我，我沒有止疼藥！”顧若離一向覺得疼是病癥表現(xiàn)，也是辯證的最好途徑之一，她鮮少用止疼藥，可是現(xiàn)在卻后悔起來，“歡顏，你去石工巷找白jiejie，她哪里有，你快點(diǎn)?！?/br>
    歡顏胡亂的點(diǎn)著頭，提著裙子跑了出去。

    方朝陽將臉埋在枕頭里，恨不得將自己悶死才好，顧若離將止疼的手法都用了一遍，依舊無濟(jì)于事。

    這樣的疼，更像是人為的，而非身體的變病。

    等了好一會(huì)兒，楊文治提著藥箱由藥童扶著進(jìn)了門，顧若離迎合他坐下，道：“先生，我娘的病我沒有辯證，您幫我看看?！彼滤?yàn)槭鞘玛P(guān)親人，她亂了分寸。

    “你別急，老夫看看。”楊文治也是第一次看到顧若離這樣慌和沒有自信，他扶了脈頓時(shí)一愣看向顧若離，隨即又起身看了方朝陽的眼睛和舌苔，有些猶豫的道，“這……這是腹痛，病源于胃……”

    居然和顧若離說的一樣，他頓了頓又道：“但看上去又有些不同?！?/br>
    “我懷疑是不是急性胃穿孔，可振安又不同?！鳖櫲綦x猶豫的說完，楊文治就頷首道，“看病癥確實(shí)有些像，可要開服大柴胡湯試一試？”

    顧若離回道：“我已經(jīng)開過一副，不但沒有緩解，今日疼的更甚昨日。”

    楊文治也想不明白。

    兩人討論者藥方，韓恭也來了，他奇怪的道：“是何病癥，何以你二人都沒有結(jié)論?！彼行┖闷嫔锨疤柫嗣}，但得出的結(jié)論卻是和顧若離以及楊文治一樣。

    “這確實(shí)有些奇怪?！表n恭道，“我看先開一副大柴胡湯試試？”

    楊文治就道：“顧大夫已經(jīng)試過了，沒有療效！”

    “那就奇怪了。”韓恭上前問方朝陽，“郡主，疼時(shí)是什么樣子的感覺，是抽著疼還是扎著疼？”

    方朝陽回道：“絞痛，不停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