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jié)
“引流原理圖?!鳖櫲綦x笑了笑,道,“你看不懂正常,許多東西我也是一知半解。正所謂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雪盞就笑了起來:“您要是也這么說,那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就真的是自慚形穢了?!?/br> “人各有所長,我就不會做鞋子,繡花更是一竅不通?!鳖櫲綦x說著,在紙上將原理寫出來,引流其實并不難,被動引流,主動引流,等馮勻?qū)⑨樛沧龀鰜恚竺嫒粲龅叫枰鞯牟≌?,就可以直接用了?/br> 虹吸亦可以,只是沒有橡膠硅膠之類的管子,有點麻煩。 “縣主。”歡顏拿了封信進(jìn)來,笑呵呵遞給她,“方才吳先生那邊有人送來的,應(yīng)該是將軍給您的信吧。”話落,盯著顧若離的動作,好奇的不得了。 顧若離將信收了,起身道:“若是提到了周大人,我一定告訴?!痹捖洌湍昧诵懦隽碎T。 趙勛去關(guān)外后很少給她來信,每封信也大多是幾句話,算是給她報個平安。 她拆開來,這一次很意外,居然整整寫了一頁紙,他說他進(jìn)了腹地,七日前斥候查探到,額森曾在此處落腳,按腳程他們明日就能到達(dá)那邊……草原的雪開始融化了,他們已經(jīng)不冷,夜里躺在馬背上吹著風(fēng)望著漫天的星,就想起他們在慶陽時屋頂喝酒的那次。 可惜,這里沒有秋露白,他讓她留著,等他回來后,再一起喝。 末尾,他說起趙政的事,他拖著時間也無用,八月前他必須到他營地來,若不然,他這輩子都只能在關(guān)外的草原里尋找出路。 關(guān)外八月底就開始下雪,趙政若不在那時候找到趙勛,那么不用等這個冬天過去,他們就會被凍死在草原上。 他問她醫(yī)館如何,她的外科可有進(jìn)展…… 顧若離將信收起來,回房給他寫了回信,告訴他同安堂的事,說外科手術(shù)并沒有很大的進(jìn)展,當(dāng)初的問題還在,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解決,雖然盼著有一臺手術(shù),可是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她相信她一定會緊張到窒息。 前些日子,遇到一列腸癰,病者腹痛難忍,她猶豫了很久要不要手術(shù),最后還是放棄了……用藥壓了下去,或許哪一天此病還有可能復(fù)發(fā),可這也沒有辦法了。 零零碎碎的,她說了許多,收拾好裝進(jìn)信封里,又將李mama給做的幾雙鞋和衣服包好,明天讓吳孝之送去。 第二日她正給一個急性膽囊炎患者施針,馮勻就站在病房外等著,她忙完讓韓苗苗給病人喂了藥便出來,問道:“馮大夫,可是有事找我。” “您看看這個。”紛紜說著,拿了個木質(zhì)的針筒出來,抽拉很靈活,吸口做的非常光滑精致,她眼睛一亮,道,“我來試試?!闭f著走到井邊的盆里抽水,雖不如塑料的好用,但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過她的想象。 “怎么樣?!瘪T勻期待放看著她,她點著頭,“和我想的一樣,就是這種?!?/br> 馮勻長長的松了一口氣:“能用就好,若是這樣,那我就將這當(dāng)做樣品請人去做?!庇值?,“您上次說的軟管,還有針……軟管我試過了,我將竹子泡軟后,但是兩頭還是難免鋒利,至于蘆葦?shù)臈U則是脆了一些,您看看還有沒有別的辦法??招牡尼樒鋵嵅浑y,我已經(jīng)和工匠商量過?!?/br> “有沒有一種布織的很緊的,可以像做鞋面那樣,用漿糊刷上背干。將來用時一旦沾了水它又會軟下來。唯一的不好之處,恐怕不易消毒?!鳖櫲綦x覺得有些頭疼,“此事我們慢慢再想,現(xiàn)在有針筒,我們又多了一樣?xùn)|西?!?/br> 馮勻心里非快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點頭道:“那我再想想辦法?!彼f著,又道,“來時我遇到了華大夫,他問我是不是來同安堂了。我說是,他便想讓我問問您,他能不能也過來?!?/br> “華大夫啊?!鳖櫲綦x有些為難,“同安堂太小了,若是人多了,恐怕前堂就坐不下了。” 馮勻就道:“那我去回了他?!闭f著,就指了指其那頭,“我看來了好些病人,我去幫忙。” 顧若離點了點頭。 “阿丙?!鳖櫲綦x見張丙中過來,和他將馮勻的話說了一遍,“我還想招藥工,可是地方也太小了,你這些日子留心一下,有沒有比較大的鋪子,上下樓也可以,我們可以盤下來,換個大點的地方?!?/br> “換地方?”張丙中愣了愣,隨即點頭道,“這地兒當(dāng)初看挺大的,可是現(xiàn)在用起來就有些不方便?!?/br> 顧若離點了點頭,就看著她新建的病房,很舍不得。 “不過,不一定要換地方?!睆埍械溃拔铱梢匀枂柫握乒?,他若是哪日不想開鋪子,可以把他們的鋪子接手過來,兩邊打通不就夠大了?!?/br> 顧若離笑了起來:“他要是不走呢,我們總不能擠著人家走吧。更何況,他對我們一向都很照顧?!?/br> 張丙中嘿嘿笑了起來:“那我留意街上的鋪子?!?/br> 當(dāng)初開同安堂時,她只是想要將顧氏同安堂重開而已,現(xiàn)在一步步走到今天,尤其是從做外科的小手術(shù)開始,她便漸漸有了開一間綜合醫(yī)館的念頭,類似于醫(yī)院,分開科室,讓病者來時能更加方便的就醫(yī)。 雖大的傷科依舊不敢接,但是他們一直在進(jìn)步,或許今日她所面對的難題,將來就能有辦法解決了呢。 “顧若離?!贝捩赫Z從前堂過來,在石墩上坐下來,拿帕子擦了擦汗,“我在你這里待會兒?!?/br> 顧若離讓歡顏給她倒茶過來,也在她對面落座,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你不用管了,我就在你這里待會兒。”她灌了一杯茶,歇了一會兒,嘲諷的道,“我沒地兒去!” 顧若離點了點頭,也不急不慢的喝著茶。 “語兒?!庇腥藦那疤门芰诉^來,“語兒,我還有話沒說完呢,你跑什么。” 是馬繼。 崔婧語一拍桌子,喝道:“我和你說了多少遍了,你不要再追著我了,我永遠(yuǎn)也不可能進(jìn)你們家門?!?/br> “縣主。”馬繼匆忙和顧若離抱了抱拳,又看著崔婧語道,“你相信我,我娘以前就喜歡你,她不會反對的,而且,我又不用繼承爵位,你嫁給我,我們兩個人搬出去,如果你這個也不想,那我們就出去游歷,反正只要你高興,怎么樣都行。” 顧若離喝著茶,打量著兩人。 “放屁!”崔婧語道,“我和你說了,我在等霍繁簍,你趕緊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去,你們家我永遠(yuǎn)都不會去的?!?/br> 馬繼一怔,臉色極其的難看,漸漸漲紅了臉,道:“你……你真要等那個無賴,難道你忘了,他把你害的那么慘。” “我高興?!贝捩赫Z道,“我就喜歡他不喜歡你。我告訴你,你來聞音閣喝酒,我歡迎,可說娶我,免談?!?/br> 馬繼支支吾吾的,余光覷了一眼顧若離,覺得自己下不了臺,可又舍不得走,哼了一聲,可站著就是不肯走。 “你們聊?!鳖櫲綦x笑了笑,“我去工作了。” 崔婧語拉住她:“你走什么,這里你的地方?!痹捖?,瞪著馬繼,“你走!” 馬繼看看兩人:“行了,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痹捖?,人就在石墩上坐下來,拿了茶盅倒了茶,看著顧若離道,“我既然來了,就當(dāng)拜訪靜安縣主了。” 顧若離失笑,就聽馬繼道:“縣主,聽說你合水城里的稅收交什么都可以,百姓也不必拘泥種水稻是嗎?!?/br> “是?!鳖櫲綦x不知道他怎么會提起這件事來,就等著他接著往下說,馬繼就道,“難怪我聽我爹說,如今合水周圍的許多百姓,寧愿丟了家里的地也要去合水開荒呢。” 還有這樣的事,顧若離還沒收到那邊的公文。 “你這樣可不好?!瘪R繼喝了口茶,一副要和她解釋的樣子,崔婧語就拍了桌子,道,“你這人怎么回事,她自己的地方她不知道嗎,非要你來說?!?/br> 馬繼一楞閉上了嘴。 “我還不知道這件事?!鳖櫲綦x看著崔婧語,“且政事上我確實也不懂,請馬公子說說,我愿意聽。” 崔婧語就白了她一眼,坐在一邊喝茶。 “那我說了啊。”馬繼頓時眉飛色舞起來,“是這樣,合水雖是你的封地,可說到底還是朝廷的,你單獨辟出來和別處不同,就會讓周邊的幾處很難做。且不說別的地兒,就是到時候大家都去合水開荒了,人多了就會出亂子。合水縣衙就那么點人,到時候人力不夠,誰來管理?!?/br> 顧若離皺眉,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此事,是伯爺說的,朝中也有人談?wù)搯??!?/br> “光延州就遞了好幾封奏疏來了?!瘪R繼嗤了一下,道,“聽說是楊閣老還有蘇公公幫你壓著的,圣上那邊也沒有多問。這是你的本事,可要是哪天出事了,我看你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當(dāng)初在慶陽時,看到城門邊那些流民她就動了將人遷去合水的念頭,可是最后還是打住了。 只要開了頭,到時候就會有很多人涌過去,小小的合水就那么多地,養(yǎng)活不了那么多的百姓,只會生亂出事,增加衙門和本地百姓的負(fù)擔(dān)。 “好了,好了。”崔婧語踢了馬繼一腳,“你嘰嘰歪歪個什么勁兒,好像就你一個人懂似的。說完了沒有,說完了趕緊走?!?/br> 馬繼撇撇嘴,又湊到崔婧語面前,笑嘻嘻的道:“我們的事,再好好談?wù)?。?/br> “滾!”崔婧語騰的一下站起來,看著顧若離,道,“我走了!”話落,拂袖走了。 馬繼也匆忙起身和顧若離抱了抱拳:“口無遮攔,還望縣主不要見怪,告辭,告辭!”話落,就跟著崔婧語出了門。 顧若離點了點頭,認(rèn)真思考起馬繼的事情來。 坐了一會兒,她給合水崔柱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去,自己則遞了信去宮里想見蘇召,一時沒有等到回音,她就遞了拜帖去了楊府,楊文雍正好休沐在家,她由婆子引著去了外書房。 楊文雍穿著一件家常的道袍坐在桌案后面,頭發(fā)有些花白,但精神看上去很不錯。 “閣老。”顧若離上前行了禮,楊文雍呵呵笑道,“沒想到縣主會來,快請坐。” 顧若離應(yīng)是坐下,楊文雍就問道:“你突然來找老夫,總不會是討論醫(yī)術(shù)上的事。是不是合水那邊有什么問題?” “是?!鳖櫲綦x笑著道,“閣老料事如神?!?/br> 楊文雍擺了擺手,道:“可是聽說平?jīng)龊推疥枎滋帍椲篮纤愂諗_亂秩序的事?若是此事你不必?fù)?dān)心,老夫和蘇公公已將此事壓下,圣上那邊老夫也提起過,也只是聽了一聽,并無不悅?!?/br> “是,多謝閣老照拂?!鳖櫲綦x道謝,想了想問道,“稅收的事,我減免和不限種植,是考慮先解決當(dāng)?shù)匕傩諟仫柕闹?。等過去三五年百姓有了存余在定新規(guī),不成想,卻給周邊帶來困擾?!?/br> “凡是只要有不同,就一定有人站出來反對。”楊文雍呵呵一笑,道,“你既定了規(guī)劃,就按你的意思去辦,等三五年大家看到成效后,也就沒有人會詬病了?!?/br> 顧若離點了點頭,可心里卻因此有些不安:“此事我想請教閣老,若我設(shè)限不準(zhǔn)外鄉(xiāng)百姓移居,您覺得此法可信?!?/br> “行倒是行,可是你要有人可用才成。”楊文雍道,“此令一處必有各種各樣的瑣事蜂擁而至,若當(dāng)政官員手段不顯,勢必會出亂子。此時還好,尤其到冬日天冷后,更易生亂?!?/br> 顧若離認(rèn)真聽著,楊文雍又道:“老夫查過,合水如今的縣令姓黃,為官七年,為人清廉正直,但政績平平,能力也并不出眾。你若真要出令,最好能和他商量一番,他若是有能力你就如此辦,若不能……老夫建議你再找個能力不凡的師爺送去,一來在官衙安插人手,而來,有人壓著,即便出事也不至于到無法收拾的地步?!?/br> 這個黃縣令是趙勛匆忙間給她挑的,看中的就是人老實。如今合水隱隱成了是非之處,黃縣令的辦事能力,就有些欠缺了。 “是?!鳖櫲綦x受益匪淺,“此事我回去仔細(xì)思量一番,今日多謝閣老提點?!?/br> 楊文雍擺了擺手,含笑道:“老夫也不過隨口幾句,擔(dān)不得提點??h主既來了,不如在家中用膳后再走。稍后我兄長亦要回來了。” 顧若離看了一眼時間,想了想,笑道:“那就叨擾了?!?/br> 因為崔婧文的事,她和楊府的關(guān)系很微妙,能走動一下對她來說是大好的事。 “祖父?!睏钋遢x從門外進(jìn)來,穿著件豆綠的官服,器宇軒昂的進(jìn)了門,看見顧若離他微微一楞,含笑道,“縣主亦在,真是稀客。” 顧若離笑著點了點頭:“楊大人剛剛下衙?” “是!”楊清輝坐在他對面,含笑望著她,“縣主來,可是為了合水的事?” 原來大家都知道了,卻只有她一個人完全不知,看來她真的是除了醫(yī)術(shù)以外,一無是處:“是,我來請教求閣老指點,政事我一竅不通,遇事便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了?!?/br> “縣主謙虛了,上一次糧草的事你就處理的很妥當(dāng)?!睏钋遢x說著,看向楊文雍,道,“就連祖父也和我贊揚過你。” 楊文雍摸著長髯點了點頭,笑道:“你一個女子,能在朝事上這般敏銳,已是不易。往后多處理幾次遇事多點以后,就有經(jīng)驗了?!?/br> 顧若離應(yīng)是。 “老爺。”有婆子立在門口,行禮回了一聲,“榮王府的汪道全汪公公送了一張請柬來,請夫人六月初二去榮王妃賞荷?!?/br> 楊文雍呵呵一笑,道:“和夫人說,她今日身體有些不適,天氣又熱,就不要輕易出去走動了?!?/br> 婆子應(yīng)是而去。 顧若離眉梢略挑了挑,榮王妃以前也會辦各種各樣的宴,但請的大多是勛貴來往的府邸,像這樣直接的請朝中官員的,還是第一次聽說。 是因為趙政的緣故,她要準(zhǔn)備從朝堂下手,所以想和各方都走動走動? 院外,汪道全出了楊府的門,回頭冷哼了一聲上了轎子,徑直回了榮王府。 榮王妃正與梅氏對面坐在炕上說著話,梅氏道:“此事,您要不要和父王商量一番,太后和皇后娘娘那邊也最好能透個底,若不然圣上若是知道您宴請了幾位夫人,難免會生疑慮?!?/br> 梅氏覺得,其實就算榮王妃去請,能來的恐怕也不過幾人。 “我已經(jīng)說過了。”榮王妃喝著茶,道,“那些個做官的,不是出身苦寒,就是故作清廉,一個個面上光鮮但大多家徒四壁。我能允他們好處,將正卿手中的鹽場與他們分一杯羹,他們不會不來,也不會不應(yīng)的?!?/br> 這是許以利來拉攏。 梅氏微訝,道:“原來娘是這樣打算的,倒是妥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