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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嬌醫(yī)有毒在線閱讀 - 第313節(jié)

第313節(jié)

    方朝陽也擔心太后,更擔心樊氏:“好!”

    顧若離回去換了孝服,滿京城入眼都是白幡,所有鋪子都關了門,她們又重回了皇宮,圣上已經(jīng)小殮,儀容收拾的很齊整,太和殿聚了很多朝臣,在商議太子登基的事。

    太后強撐著主持大局,樊氏則是安靜的陪在圣上跟前,洗漱穿衣梳頭都是她親手做的,她還為自己也畫了個淡妝,穿著一件大紅的衣裳,守在圣上旁邊。

    太后怕她尋短見,讓蘇召盯著她。

    樊氏笑看著蘇召,道:“你不用攔著我,你和金福順對我最了解了,就算今兒不死,我明兒,后兒總是要死的……我答應圣上一起去的,就不可能獨活在這世上。到是你,有金福順陪著我們就好了,你好好活著,再幫太子幾年,掌印太監(jiān)除了你,別人做不好?!?/br>
    蘇召點點頭,道:“奴婢遵命。”

    “你去忙別的事兒,靜安那邊你也去看看,那孩子心里也不好受,別叫太子盛怒之下欺負了她?!狈辖淮溃骸斑h山約莫也快回來了,你幫勸一勸,他們兄弟間可不能生了罅隙?!?/br>
    蘇召點頭應是。

    當天夜里,守靈的樊氏吊死在了床板上,她遺容早就收拾好了,所以死后連小殮都不需要。

    顧若離去了西苑,金福順的棺材安靜的擺在一個角落里,已經(jīng)過了好些天,棺材周圍有蒼蠅來回的飛,她抱著壇子在棺材前坐了下來,給“他”一壇子,她自己一壇子。

    “這不是秋露白,我沒找到?!鳖櫲綦x笑了笑,“等過幾日我回家給你找啊,到時候我再陪你喝。這酒要烈一些,也不知道多烈,先喝喝看?!?/br>
    “圣上駕崩了。你擔了責死了,我要不是因為是靜安縣主,怕是也要去找你了?!彼龘u了搖頭,“有身份可真是好啊,層層護身符,就算是醫(yī)鬧也不過是砸了我一塊牌匾?!?/br>
    “還記得我第一次來西苑的時候吧,我知道你為了混淆視聽,從太醫(yī)院拖了十幾斤的藥回來?!彼Φ溃骸澳菚r候就覺得你聰明機靈!”

    “你說,你這么聰明機靈的人,怎么會陪著圣上半夜去散步,還讓他摔著了?!彼I誚的道:“你這事辦的,確實不妥?!?/br>
    “金福順,我也死過一次的?!彼戎?,半瞇著眼睛目光悠遠,“十幾年前,我也死過的,等醒來時我就是顧府的三小姐了,我又重活了……你也會的,圣上也會的,皇后奶娘也會的……所有死去的人都會和我一樣,在別的地方重新活過來。你要是活了一定要好好的,別慌?!?/br>
    “你說,圣上會去哪里呢,他做了帝王要是成了普通人,應該會不習慣吧?!鳖櫲綦x將自己壇子的酒喝完了,又拿了金福順的,“你酒量不行,都給我吧?!?/br>
    她說著笑了起來。

    西苑沒有點燈,四周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光亮,但卻有人影晃動著,孫刃和周修徹拔了劍,就在離她幾丈遠的地方與人動了手。

    不一會兒功夫,又安靜下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陣的腳步聲,沉沉的……

    顧若離抱著壇子,眸光迷離的回頭去看,隨即有個高大的人影,在她眼前落定,她問道對方身上烈風的氣味,衣服的灰塵厚厚一層,已經(jīng)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顏色。

    她抬頭朝那人看去,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173 當歸

    “我醉了嗎?!彼V癡一笑,搖頭道:“瞧,我以為我酒量很好,秋露白喝上三壇子也不醉,現(xiàn)在這酒這么一點就醉了?!?/br>
    她盤腿坐著,撐著下頜看著地上擺了擺手,“七爺不會這么快回來的,從關外快馬加鞭也要一個月,除非他肋生雙翅了。”

    “唉!”她嘆了口氣無奈又看著金福順,“我把我的手術(shù)砸了,醫(yī)館的牌匾我也搬回家了,以后你要是病了,就去請別人看,可別找我了,免得我耽誤了你的性命!”

    她說著,昂頭又喝了一大口,余光還是能看到站在她身后的高大身影,她咦了一聲歪著頭自下而上的去看,“趙遠山?”

    對方?jīng)]有說話,身影忽然矮下來,蹲在她面前,她瞇著眼睛湊近了去看,就看到面前的人胡子拉碴的,滿面的灰塵,靜靜的看著她,眸光是一汪深井,平靜卻看不見底。

    這雙眼睛她很熟悉,熟悉到常常在夢里都能看得見,她伸出手去摸,又喊道:“趙遠山?”

    忽然,對方伸出一只手來,一把將她拽過來納入懷中,緊緊環(huán)著,恨不得嵌進身體里,她能感覺到他的手臂在顫抖,胸腔在鼓動,她悶著頭靠在他懷里,伸手環(huán)住他的腰……

    無聲的哭了起來,自從圣上去了以后,她一直都沒有哭,此刻再忍不住。

    “我以為你要再過很久才回來。”她口齒不清,又悶在懷中,嗚嗚咽咽的說著,“我還想著過兩日就去關外找你,我不想留在京城了,我跟著你去關外待幾年再回來呢?!?/br>
    手臂收的更近,她被勒的咳嗽了一聲,又嗚咽著道:“你不是說少則兩年嘛,現(xiàn)在一年都不到就回來了,額森你不管了嗎?!?/br>
    “趙遠山,我好想你!”顧若離說不下去,悶在他懷中。

    他半蹲著抱著她,輕輕拍了拍,低低的嗯了一聲,道:“我也想你,日思夜想!”

    顧若離像個孩子一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圣上死了,皇后娘娘死了,金福順死了……”顧若離哭著,“我……我也快要死了?!?/br>
    趙勛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頭:“什么酒,喝成什么這樣?!彼麖乃掷镒チ藟觼?,在鼻尖聞了聞又放在一邊,打橫將他抱起來往殿中而去,顧若離騰空歪在他的手臂上,悶著頭不說話。

    她覺得不真實,自始至終都以為是她自己喝醉了在做夢。

    殿中的燈被點亮,孫刃幾個人無聲的退了出去,他拽著周錚,低聲問道:“爺怎么回來的這么快,京中的信還沒送到吧?”

    “爺提前回來的,準備在京中給縣主過了生辰再走的?!敝苠P道:“在延州時聽到了圣上駕崩的消息,我們快馬加鞭趕回來了?!?/br>
    孫刃哦了一聲,“爺回來就好了,縣主可受了罪了?!?/br>
    周錚點點頭,沒有說話。

    燈光昏昏暗暗的,顧若離被他放在偏殿的床上躺著,她一愣借著光就看到一尺之外的那張臉,臉頰的胡渣毛毛躁躁的,可卻讓他的五官更加的立體硬朗,略黑的膚色,緊抿著的唇還有此刻擰在一起的劍眉……

    她一愣酒醒了一多半,道:“趙遠山,真的是你?!?/br>
    “醒了?”他嘆了口氣,看著她,她眼睛一亮忙坐了起來仔細打量他,“我剛才有些醉,以為是自己想的呢?!?/br>
    她現(xiàn)在講話也不清晰。

    “嗯?!彼嗣念^,道:“醒了就好?!?/br>
    顧若離看著他的衣裳,此刻已經(jīng)分不清是什么顏色了,亂糟糟的掛在身上,頭發(fā)也滿是灰塵,她凝眉道:“你日夜趕路沒有休息嗎,從關外日夜不停趕回來的?”

    “不是?!彼吐暤溃骸邦^疼不疼?”

    她搖搖頭,抬手摸了摸他的臉,凝眉道:“瘦了很多!”

    他順勢握著她的手,親了親。

    “你……去宮里了嗎?”她說著,聲音也沉了下來,人清醒后似乎所有的不快就都涌了出來,他搖頭,“先來看看你,稍后再去宮中?!?/br>
    她點了點頭,道:“我去給你燒點水,你先梳洗一下,這樣去宮里也不妥?!彼f著拖著下了床,“我知道廚房在哪里?!?/br>
    他被她拉著,兩個人去了后院的廚房,他生火她幫著她打了井水提過去倒進鍋里,她站在廚房門口喊孫刃,“你幫七爺去找點吃的來?!庇只仡^問趙勛,“還有誰和你一起回來的?”

    “周錚!”他坐在灶臺邊,她就道:“那索性去七爺家里吧,拿些吃的再取兩套孝衣來。”

    孫刃應是而去。

    顧若離回來接著燒水,等水燒開倒入浴桶里,她在旁邊念叨著,“你等會兒脫衣服,我?guī)湍阆认搭^吧?!?/br>
    他回道:“好!”

    他躺在主竹榻上,顧若離坐在矮腳凳上拆了他頭發(fā),灰撲撲的落了她一臉,她用瓢舀水淋著他頭發(fā),聲音低低的道:“圣上是半夜從御花園的假山頂上摔下來的,當時跟著他的有金福順還有六個羽林衛(wèi)的人。出事后太子將所有人都處死了?!?/br>
    趙勛嗯了一聲。

    “圣上是摔著肋骨了,骨折后傷了肺出血量形成了血胸。你還記得吧,上次在慶陽時岑琛大夫治的那個老伯,從山頂滾下來的?!彼蛑茸樱毤毜拇曛?。

    他嗯了一聲。

    “和那個老伯一樣,我做引流后估算了出血量,算中量?!彼曇舻偷偷?,沒有什么情緒,“圣上很痛苦,你知道吧,人呼吸只要是靠肺的伸縮的,所以他每一次呼吸,都會像是有人拿刀扎了一次,痛不欲生?!?/br>
    他嗯了一聲,閉著眼睛。

    “我在他胸前切了三個洞,一個做引流放胸里的出血,兩個是用巾鉗夾住折損的肋骨吊在床板上,這樣能幫助肋骨早些恢復?!彼f著,又道:“其實我想開胸的,可是沒找個膽子,我要找的藥還是沒有找到啊……前后堅持了十一天加一夜?!?/br>
    “為何第十二天的夜里惡化了?”趙勛忽然睜開眼睛。

    “當初出的血沒有清理干凈,其實如果沒有凝結(jié)成血塊的話,自體是可以吸收的。但是也有形成血塊最后引發(fā)了感染?!彼氐溃骸拔覐拿}象看,應該是肺部出現(xiàn)了感染并發(fā)癥,圣上一直咳嗽,后期時開始有血水反出來。”

    趙勛嗯了一聲,又閉上了眼睛。

    “圣上去了后,今天皇后娘娘也自縊了?!彼]有意外,樊氏的死沒有人能攔得住,“現(xiàn)在宮里太后和蘇召并著禮部的幾位大人在忙圣上和皇后娘娘的后事。翁閣老和楊閣老帶著人在太和殿里商議太子登基的事,已經(jīng)討論了一整天了?!?/br>
    “他們都是經(jīng)驗豐富的,沒什么可討論的?!彼曇粢彩瞧届o的可怕的,無高無低沒有起伏……

    顧若離嗯了一聲,貼在他耳邊:“有件事,我和你說。”

    他看著她。

    “我掉著巾嵌的繩子掛在床板上,當時匆忙又急,就尋了麻繩。昨天圣上急救我拆了巾鉗,發(fā)現(xiàn)繩子不是我用的那根?!彼f著,擰著眉,“昨晚,是太子和岑大夫守上半夜,岑大夫沒有動繩子?!?/br>
    “我問了太子,他說他不知道!”她低聲道:“急救時我檢查了折斷的那根肋骨,并沒有二次受到傷害,所以我就沒有和別人說這件事。”

    趙勛望著她握著她的手,道:“我知道了,此事往后不要再提,我會去處理?!?/br>
    “嗯?!彼f著,又道:“還有件事,聽說那晚圣上是睡了一半,起來要去御花園散步的,還不讓跟著人……這事我想了好幾日也沒有想明白,圣上當時為什么要去御花園,居然還爬山?!?/br>
    他又不是小孩子,半夜貪玩不睡去鬧騰引人關注。

    她拿著帕子給他擦頭,扶著他起來,“你先洗澡,我在外面等你?!?/br>
    他頷首目送她出去,便褪了衣服跨進浴桶里,溫熱的水泡在圣上,他望著黑漆漆的屋頂,面無表情。

    顧若離也靠在椅子上,歪著頭眼淚便簌簌的落了下來。

    兩個人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再說話,直到他洗好披著頭發(fā)出來,她拿著帕子給他絞頭發(fā),又一點一點梳著,“你要不要再睡會兒,這進了宮你恐怕又要幾天沒有休息的時間。”

    “我沒事?!彼溃骸澳阒v同安堂砸了?我來時見同安堂的牌匾沒有了?!?/br>
    她嗯了一聲,道:“太子說我不配行醫(yī),拿走了圣上給我的懸壺濟世的牌匾。我自己則將顧氏同安堂的牌匾讓阿丙送回家了。”她拿梳子給他梳著頭,“我不想開醫(yī)館做大夫了?!?/br>
    “好!”他點了點頭,“隨你高興?!?/br>
    她垂著眼簾沒有說話。

    孫刃將饅頭拿進來,趙勛吃了兩個喝了一杯水,她服侍他穿好了孝服披上了麻,理了理衣襟,道:“你先去,免得讓人看見多想。見著太子你冷靜一些,別鬧事?。 ?/br>
    “嗯?!彼念^,道:“等事情忙完了,我們再好好說話?!?/br>
    她點頭送他出去,目送他和周錚一點一點消失在路的盡頭。

    “我們也走吧?!彼f著熄了燈提著燈籠往外走,邊走邊道:“你們剛剛和誰動手了?”

    肯定不是趙勛和周錚,自己人一出手就認出來了。

    “還不知道?!睂O刃道:“來人晃了一下過了兩招就走了,似乎是沖著您來的?!?/br>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又去了金福順的棺木前,將剩下的半壇子酒倒在地上,道:“明日我來將你入葬了,你再等我一天?!?/br>
    三個人往穿過拱門去了宮中。

    趙勛的步子很大,衣袍帶風過了拱門,他甫一出現(xiàn)在宮內(nèi),四周就是一靜所有人都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看著一個很像趙勛卻又不能是他的人出現(xiàn)在宮里……

    靜悄悄的,他目光一掃,將手里提著的燈籠丟在腳邊,穿過了坤寧門,直到他看不見了,身后才嘩的一聲,大家喘開了氣細聲問道:“趙……趙將軍回來了?”

    他過了坤寧門就是坤寧宮,一路上靜悄悄的,不是沒有人,相反因為事情多這一夜宮中沒有熄燈,幾乎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