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節(jié)
方櫻就輕輕笑了起來。 顧若離起身告辭離了鳳梧宮,自從圣上和樊氏去世后,她就不愿再來這里,總覺得哪里都感覺不太對……現在聽太皇太后說了那些話,還有方櫻的改變,更讓她覺得郁悶。 “縣主?!焙鋈?,左邊有個小丫頭在門內露出兩只眼睛來,眨巴眨巴著道:“縣主,我們娘娘想請您過去坐坐?!?/br> 她站著沒動,看著小丫頭。 “是惠妃娘娘。”小丫頭左右看看,壓著聲音道:“惠妃娘娘身體不大好,人也病著起不來,您能不能去看看她?!?/br> 顧若離搖了搖頭,道:“我要回去了!”話落,轉身走了。 小丫頭想說什么,可不敢大聲,只得縮回了腦袋跑去了另外一邊。 梅氏出殯,顧若離不知道葬在哪里,有多少人去送行,反正她沒有過問,和方朝陽從宮里出來時,她去了白世英那邊。 韓苗苗正在打掃院子,見到顧若離來忙丟了掃把過來,笑嘻嘻的道:“縣主,您可算來了,我都好些天沒見到您了,” “說的好似隔了三秋一樣。”她笑著道:“今年過年你不回去嗎?” 韓苗苗搖著頭又點著頭:“回去的,我等月底就走,還有幾日?!庇值溃骸爸饕前采?,他說要來給我踐行,可是這幾日他都沒空,所以我只能等他空了才行?!?/br> 兩個人笑著去了廚房,白世英在灶臺下添柴火,早就聽到了動靜她頭也不抬的指了指灶臺上的一張藥方:“你來的正好,看看這個,我從書上找到的。” “好!”她拿起來看著,白世英拍了拍身上的灰起身道:“內服用天麻、白芷、羌活、防風及白附子等幾味。外用有寒水石、松香、黃丹及血竭,你覺得可行?” 顧若離看著一怔,望著白世英道:“白jiejie還在做實驗?”這些,都是外傷抗感染消炎的配方,她頭一回見。 “嗯。”白世英笑著道:“我在炮制,一會兒出成效,改日拿去同安堂讓岑大夫試試。” 顧若離一時不知說什么才好,原來在她放棄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還在找方法,她垂著眼簾道:“這方子的配藥沒有錯,我也是頭一回見,效果只有試過以后才能定論了?!?/br> 她聲音里透著低落,白世英聽的出來,就笑著道:“我是為了我自己,你提出的概念很好,我又有時間,所以閑著無事就找一找?!彼值溃骸白蛉蔗蠓騺磉^,我給他看了方子,他也說好,等我做出來他就過來取?!?/br> “岑大夫回來了啊?!鳖櫲綦x有些愧疚,岑琛出門她不知道,岑琛回來她也不知道,“他要找的藥找到了嗎?!?/br> 白世英搖頭,笑著道:“沒有,他去當地打聽了,說是這種藥本就很少,而且藥理和書上記載的也不大相同,他就回來了。” 顧若離沒說話。 “你好好休息就行了?!卑资烙⑿χ溃骸榜R上又要成親了,肯定很多事,等我們有結果了再和你說?!?/br> 白世英洗了手牽著她去書房,又拿了個東西給她看。 “這是……”是木制的架子,兩頭用釘子能釘住,她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肋骨骨折后的固定支架,和她用在先帝身上簡易的不同,這個是經過打磨和精心制作的,能用掛鉤穿過身體,不但能將斷掉的肋骨固定,還能固定貼合在人身上,不需要再用繩子吊住,人也能行動。 和現代的唯一區(qū)別,就是材質的不同。 “我只和他說過一遍?!鳖櫲綦x驚奇不已,“他就做出來了,可真讓人意外?!?/br> 白世英點著頭也覺得驚奇,“可是,你要不和他說,縱然他是魯班在世,也不可能想得到這樣的東西?!?/br> “還有這個?!卑资烙⒛昧艘痪砭€給她看,“我只有一點點,你可不能弄斷了?!?/br> 是線,比她之前用的要細一點,線頭也要少一點,白世英道:“蠶絲的,缺點是造價較高,而且蒸煮時間要掌控好,要不然很容易失去了彈力?!?/br> 說不驚奇是假的,她捧著線拉了拉,是多股的,但比棉線要好很多,也滑一點。 “你們太厲害了?!鳖櫲綦x想不到用什么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我……” 白世英將線小心收好放在匣子里,牽著她的手,道:“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業(yè)了,是我們共同追求的目標。若像你說的,有一天這世上的醫(yī)療水平能在我們手中得到提升,那么,我們這些人這一生就算沒有白來一遭?!?/br> 他們都這么努力認真的學習,研究,試驗……而她這個現代人,卻因為一點事,期期艾艾……顧若離羞愧的笑了笑,道:“我回去了,改日再來找你?!?/br> 她無地自容,幾乎是奪門而出。 韓苗苗看著她的背影,心疼的和白世英道:“白jiejie,您說這些不是讓縣主難過嘛!” “有的坎總要過去的,她不能一輩子都這樣吧?!卑资烙⒖隙ǖ牡溃骸斑^了這一關,她會變的更強大,更所向披靡?!?/br> 韓苗苗點了點頭,只覺得這樣有點殘忍。 顧若離走在街上,并沒有哭,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不知不覺走到金簪胡同口,同安堂兩邊的門關著,還和以前一樣開了中間一部分,里面有極少的幾位病人,方本超靠在椅子上打著盹兒,張丙中趴在柜臺上百無聊賴的播著算盤。 她站了好一會兒正要走,就看到霍繁簍從另外一邊過來,笑嘻嘻的進門,同安堂里面這才有了一點熱鬧勁兒。 大家都圍著他說話,不知說到什么眾人很高興的樣子,等里面唯一的一位病人取藥走了,幾個人就神神秘秘的將醫(yī)館的門關了,在這里不知說著什么。 她嘆了口氣,沿著街慢慢走著回了郡主府。 轉眼到了十一月份,她聽說汝南侯在只停留了七日就啟程回嶺南了,沒有和圣上告狀,沒有和榮王吵架,甚至連趙政他都沒有過問,如同他來時一樣,靜悄悄的。 臘八的時候,宮里送了臘八粥來,顧若離讓人給同安堂和白世英那邊都送了一些過去。 她在房里給趙勛趕制過年的新衣,方朝陽原是打算讓她自己繡蓋頭的,只是她實在是不會,就從繡坊取了嫁衣回來,讓歡顏教著她在衣服上象征性的走了幾針。 就當是她做的。 她站在暖閣里,看著披在屏風上的大紅嫁衣,一時間五味雜陳…… ☆、192 嫁妝 “好些日子沒有看到你了?!鳖櫲綦x望著正坐在炕上喝茶的霍繁簍,“你都在忙什么?!?/br> 霍繁簍放了茶盅,回道:“等過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她拿了針線低頭做著,他隔著桌子看了一眼嫌棄的撇了撇嘴,問道:“這婚期越來越近了,我怎么瞧著你一點都不高興呢?!?/br> “誰說的?!彼^也不抬的道:“我好意思成天喜不自禁迫不及待嗎?!?/br> 噗嗤一聲,他將才喝進嘴里的茶噴了出來,指著她笑道:“真的是近墨者黑,你還是和我在一起比較有趣?!?/br> 自從知道他的心思,他再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她就不再搭話了。 “你問問郡主啊,過年我能不能在這里過?!彼桓彼榔べ嚹樀臉幼樱澳闱?,我在京城可是舉目無親,你們好心收留我吧。” 她回道:“這事別和我說,你去和我娘講去,她要同意我沒意見?!?/br> 他就蹭的下了炕出門,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后回來了,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道:“看到了吧,郡主同意了?!?/br> 她還真是有點意外,奇怪的道:“你和我娘說什么了,她居然答應你在這里過年。” “我不偷不搶還這么有趣,郡主當然會答應我?!彼χ诳簧?,抱著炕桌上的蜜餞吃著,吧嗒吧嗒的很歡實,她抬眉看他,他今天穿了一件朱紅色鑲銀邊的夾棉直裰,腳上是一雙銀灰的皂靴,瘦高的身材,精致的五官,靈動的表情,確實讓人不由自主的贊嘆一句,美少年。 不過因為生的精致,所以就少了一份男子氣概,她笑了一下,道:“成,那你一會兒去和李mama說一聲,過年最想吃什么,讓她給你添上。” 他就噼里啪啦報了一串的名字。 她就不理他了,自顧自的做手上的事。 霍繁簍哈哈大笑,托著下巴趴在炕桌上看著她,忽然聲音就淡了下來,問道:“你真的要嫁人了?” 她嗯了一聲,想說什么動了動嘴,又咽了回去。 “那我要送多少禮金呢?!彼D時露出一副苦惱的樣子來,她噗嗤笑了起來,道:“有多少送多少,瞧把你小氣的?!?/br> 兩人閑扯著,他耗到中午用了午膳才走,直接去了醉春樓,中午樓里平日都很安靜,但因為他讓人在一層劈開一個獨立的四間房開了賭場后,這里就算是中午也是人來人往,熱鬧不已。 他上了樓,紫蘇穿著大紅的肚兜,外頭罩著一件桃紅的潞綢的中衣,衣襟半敞著露出白生生的胸脯,慵懶的靠在拐角等著他,“主子,您可算回來了!” 霍繁簍進了門,就看到房間里各式各樣的刑訊逼問的器具一應俱全,而此刻,趙政正赤身裸體被人綁在架子上,他歪著頭閉著眼睛嘿嘿笑著,一副神志不清的樣子。 再看他身上,亦是滿身的鞭痕,真的是找不到一處好的地兒。 “主子,您要不要試試?!弊咸K甩著胳膊委屈的道:“奴家打的都累死了,可真是沒見過他這么賤的?!?/br> 霍繁簍接了鞭子,反手就抽了一鞭子,趙政啊的一聲,但臉上卻露出享受的表情來。 霍繁簍接連又是幾回,照著他踹了一腳,上前去捏著趙政的下頜,瞇著眼睛道:“就憑你也敢打她的主意,要不是留你還有用,老子立刻就把你削成人棍?!?/br> “主子?!弊咸K道:“您看,還要留他在這里嗎,要不然就要出人命了?!?/br> 霍繁簍摔了鞭子,面無表情的洗了洗手,道:“你收拾一下送他回去?!?/br> “哦!”紫蘇應了一聲,霍繁簍轉身出了門。 第二日,顧若離去楊府拜訪楊文治,他在書房門口等她,含笑道:“近日總有人在老夫耳朵跟前談論起你,沒成想你就來了。” 很多人談論她嗎。顧若離行了禮,笑道:“誰和先生說我來著,我近日風平浪靜的,也沒有什么事啊?!?/br> “人不在江湖,江湖卻不曾忘記你啊?!睏钗闹慰瓷先バ那楹芎茫呛切χ溃骸翱h主請坐。” 顧若離應是問道:“先生身體挺好的吧,聽說您從太醫(yī)院出來了,如今的太醫(yī)院院使由韓先生擔任。” “是,他也是趕鴨子上架,實在是想回鳳陽了,只是他一走太醫(yī)院就沒幾個人能擔的這個職務了。”說了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不說此事,縣主的婚事近了,籌辦的如何?!?/br> “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等正日子了。”顧若離笑著道:“先生記得一定要去喝杯水酒?!?/br> 楊文治哈哈笑著點頭道:“一定,一定!”他說著,想起什么來,“倓松近日也在說親事……如今你們這一輩,可都是長大成人了。” “是嗎?!鳖櫲綦x笑著道:“這可真是大喜的事。” 說起來,她和楊清輝有許久都不曾見過了,如今乍一聽他要定親還真是楞了一下,細細一想,他比崔巖還大一歲,若不是春闈他大約早就要成家立業(yè)了。 顧若離坐了一會兒,又由楊文治陪著去拜訪了楊夫人,這才從楊府出去,她一走楊清輝就從隔壁的書房走了出來,站在庭院里看著墻角的積雪發(fā)呆,楊文治見著他顯得很驚訝,“你今兒休沐嗎?” “是!”楊清輝抱拳道:“昨晚歇的太遲,我貪睡了一刻?!?/br> 楊清輝自小乖巧,小的時候都不會睡懶覺,長大了就更加不可能了,楊文治也不道破,含笑道:“難得休沐,你好好休息才是關鍵?!北闳チ藭?。 “是!”楊清輝慢慢往外走,他身邊的常隨就低聲道:“大爺,您不是很想見一見縣主的嗎剛剛明明她就在隔壁,您怎么不去。” 楊清輝苦笑搖了搖頭,道:“沒什么可見的,各自都要婚嫁,見了只會徒添煩惱罷了?!?/br> “您見不見都已經很煩惱了。”常隨道:“見一次,還能解一回相思?!?/br> 楊清輝不悅的看了常隨一眼,蹙眉道:“不要胡言亂語。” “是!”常隨說完,又嘟噥了一句,“其實那時候在建安伯府您是可以……后來就能去提親的,您卻沒有去?!?/br> 楊清輝忽然停了下來,顯得不高興,卻又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你當我什么人,去提親就一定可以?!庇值溃骸斑@樣就很好,我若再鉆牛角尖,就和她說的一樣,心理變態(tài)?!?/br> 心理變態(tài)!多新穎的詞,還有……斯德哥爾摩綜合癥……這個名字太古怪了,他翻了很多書,也問了一些人,沒有人聽說過這樣的詞,甚至這樣古怪的字詞組合都是聞所未聞。 倒像是,像是天竺那邊的詞,就跟佛教中的一些名諱一般,從讀音上用中原的話讀出來。 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楊清輝很好奇,口中反復咀嚼著這個詞。 “楊大人?!睂γ妫鋈挥腥撕八?,他一愣驚訝道:“殿下?!?/br> 趙安申帶著幾個內侍,打扮成普通公子的樣子,含笑站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