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凌本來的思路被打斷，他剛剛是想追著宋己的話往下說的，如今只得跟著趙勛道：“人有多面，遇見自己憤慨之事，難免有些激進了?！?/br>
    “是！”趙勛頷首，回頭看著宋己，不就想要禮部尚書，想要大理寺兩處，從前朝繞道后宮，不過也好，原來沈夫人也不是毫無背景，“宋閣老質(zhì)疑旁的也就罷了，質(zhì)疑大理寺，都察院可不好……”他說著，抬手示意，就見剛從戶部上調(diào)做了左都御史的張友同拿了一疊卷宗上來，“審察未過，宋大人義憤填膺，看來趙某也該激進一番才是?！?/br>
    宋己臉色一變，顫巍巍的接了卷宗，問道：“趙將軍何意?！?/br>
    “沒什么意思。只是想向宋閣老證明一下大周律法的公正嚴(yán)明罷了！”他說著，又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來，架著腿挑眉看著宋己。

    趙凌也是不解的看著宋己。

    宋己打開了卷宗，看了一眼隨即變了臉色忙將東西塞回去，趙凌就問道：“遠山給了他什么，遮遮掩掩的?！?/br>
    “圣上，微臣也不知，這要讓宋閣老說，只有他一人看過?！壁w勛似笑非笑的看著宋己。

    宋己臉色慘白，這是他隔房的兄弟與揚州鹽商走私鹽買賣的證據(jù)，還有賬簿……怎么會在趙勛手中，明明是滴水不漏的。

    他一晃回神過來，抱拳道：“是……是大理寺歷年的卷宗，趙將軍意欲讓下官看看大理寺是如何辦案審案的?！?/br>
    “原來如此?！壁w凌笑著看著趙勛，道：“是不是駭人的案件，瞧著宋閣老臉色可不好看?！?/br>
    趙勛笑著應(yīng)是，道：“大約是駭人至極。宋閣老和我等一起分享一下？”

    宋己干巴巴的笑著，擺著手道：“就……就不嚇著大家了?！彼f著，朝袁偉昌打顏色，袁偉昌立刻上前一步，道：“圣上，太子遇襲茲事體大，決不能草草收尾。”

    趙凌頷首點了點頭，道：“還是交由大理寺去查吧?！?/br>
    就沒有再和宋己要他手中的卷宗看，趙勛掃了宋己一眼。

    “沒事就散了吧。”趙凌起身快步走了，趙勛依舊坐在椅子上喝茶，金鑾殿中很安靜，沒有一個人出去，鴉雀無聲的立著，過了好一會兒趙勛咯噔一聲放了茶盅，負(fù)手起身慢悠悠的往外走，過宋己和袁偉昌時掃了一眼，大步而去。

    宋己出了一身汗，和袁偉昌兩人狼狽而走，兩人過了金水河進了對面的茶館，袁偉昌道：“是什么東西，嚇的你如此失神?！?/br>
    “沒……沒什么?！彼渭壕o緊攥著，道：“他讓我們晚上過去，今晚我們還在老地方碰面?！?/br>
    袁偉昌點了點頭應(yīng)是。

    宮中沈橙玉聽完紫蘇的話騰的一下坐起來，怒道：“這般廢物，這么好的機會居然就這么廢掉了。”

    “夫人，您看眼下如何辦？”紫蘇覺得沈橙玉白忙活了一通，沈橙玉又重新靠回到床上，道：“他們不行，我就自己來，這些人一個都靠不住，蠢的跟豬一樣?！?/br>
    就算最后不行，她也要順勢將年哥兒奪回來。

    她說著，又在紫蘇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紫蘇頓了頓，點頭應(yīng)是。

    過了亥時，外面宵禁，界面上就沒有多少行人，宋己一頂轎子在巷子里穿梭，最后停在了醉春樓的后院，后門無聲無息的打開，隨即袁偉昌迎了過來，指了指一間空的房間，兩人進了門。

    有丫頭進來上來，門又安靜的關(guān)上，過了一會兒進來兩位女子，二人都不認(rèn)識，上了酒菜，二人有心事當(dāng)然不會真的去喝花酒……房間里很安靜，過了一會兒就聽到隔壁傳來說話聲，兩人聽著一愣站了起來……

    這聲音，他們很熟悉，非常熟悉。

    是圣上的聲音，圣上怎么會在這里，兩人開門望外看了看，又走到院子里來，隔壁的門是開著的，忽然里頭有人傳來，隨即啊了一聲驚訝的道：“宋閣老，袁閣老？”

    說話的人，是趙政！

    兩人面面相覷，還沒有來得及反應(yīng)，就看到趙凌負(fù)手從里面出來驚訝的道：“怎么……你們也在此處。”

    “圣……”兩人驚恐不已，趙凌就擺了擺手，那邊趙旭已經(jīng)道：“正好人少不熱鬧，二位大人一起來?！?/br>
    袁偉昌和宋己對視一眼，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當(dāng)然不能錯過。

    月黑風(fēng)高，三樓一處房間光線明滅，有人影停在窗口望著這邊，那人清瘦，容貌絕美一身朱紅的袍子透著一股雌雄難辨的妖冶之美，那人停了一會兒關(guān)了窗戶，忽然，他的樓頂上傳來輕微的聲音，像是酒盅對碰的聲音，他一愣立刻下樓跑到對面，站在下面抬頭去看，就看到他房間的正上方的屋頂上坐著兩人，一人黑袍健壯，一人嬌俏相偎，雖看不清臉但卻讓他臉色微變。

    那人看了一眼，開了門就走，頭也不曾回，隱在了巷子里。

    ☆、203 意外

    “怎么他人還沒有到?！壁w凌微醺，皺著眉指著趙政喊道：“派人去看看?！?/br>
    趙政笑著給他斟酒，道：“定是有事耽誤了，要不然他不會爽約，再說，您都來了他敢不來嗎?！?/br>
    趙凌呵呵一笑，拍了拍趙政的肩膀，道：“還是你們夠朋友，懂我。”他說著，嘆了口氣坐了下來，趙政就指著袁偉昌和宋己道：“二位大人也懂您。”

    趙凌就打量著兩人，宋己立刻端著杯子敬酒。

    “喝酒?！壁w凌喝了一盅，摔了杯子，道：“時間不早了，朕不等他了，要回去了，你們也都散了吧?！?/br>
    趙政也不留他只笑著應(yīng)是，百依百順的樣子，“成，那我送您出去?！?/br>
    “嗯?！壁w凌說著打開了門，又回頭看著趙政擺手道：“你也要學(xué)著長大了，這樣混著不是事兒啊?！?/br>
    趙政點著頭應(yīng)是，“謹(jǐn)記圣上的教誨。”

    “嗯。關(guān)于你身份的事，朕要和遠山商量商量，他若是同意朕是沒有意見，如果他不同意，那朕也不能幫你了。”他說著話，扶住了魏謙的手，趙政就道；“草民現(xiàn)在很好，圣上不必為了我為難，這樣三五日能陪圣上喝酒說話，敘一敘兒時的兄弟情，也是一大樂事，至于別的，我是一概不想也不奢求的?！?/br>
    趙凌頷首，歪歪倒倒的走，又想到了宋己和袁偉昌，他回頭看著道：“二位閣老好雅興，居然也來醉春樓。”

    “難……難得來一次?！彼渭夯氐溃骸安贿^，若是早知圣上您在此處，便是日日讓老臣在這里守著，也愿意。”

    趙凌擺了擺手，咕噥這道：“我算什么國君……”就上了馬車。

    宋己和袁偉昌面面相覷，又一起轉(zhuǎn)頭去看趙政，趙政冷笑一聲，道：“看我作甚，走啊。”

    “趙爺，請！”宋己做出請的收拾，趙政就看著他笑了笑，道：“今兒在金鑾殿上趙遠山給你看了什么，瞧把你嚇的樣兒，三魂丟了七魄。”

    宋己尷尬不已，擺手道：“不提也罷?！?/br>
    “提不提的，這么一個大好的機會就算是錯過了啊?！壁w政說著，一臉的遺憾，重新進了房，三個人說著話將門合上。

    對面的屋頂上早就沒有了人影。

    方櫻氣呼呼的去了坤寧宮，堵著氣道：“祖母，我是不是太笨了，這點事都做不好?！?/br>
    “臨時想的，你能隨機應(yīng)變想到這里已經(jīng)很不容易?！碧侍笮χ溃骸八膊缓唵?，難得熬個雞湯送來，還尋了個在場證人。”

    方櫻也覺得，所以更加的氣，“這件事就這么算了，我實在是心有不甘。”

    “急什么。”太皇太后道：“事情不還在查嗎?！?/br>
    方櫻眼睛一亮，道：“是！還有安申的事也很蹊蹺，我就懷疑是她做的，然后嫁禍給我。想要圣上以為我們沐恩侯府迫不及待的想要太子之位。我們有這么蠢嗎，孩子還沒生就急成這樣?！?/br>
    “說的什么話?！碧侍笮χ鴵u了搖頭，道：“你應(yīng)該慶幸她早些出手才是，要不然等將來孩子生了，這事兒更麻煩。還有安申那邊，你也要多走動，那孩子心思深，你不得不多花點心思。”

    方櫻哦了一聲，應(yīng)著道：“知道了?！?/br>
    內(nèi)務(wù)府在司禮監(jiān)派了兩個內(nèi)侍，并著羽林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吳正茶紅花雞湯之事，兩個內(nèi)侍和吳正一起在司禮監(jiān)的偏殿里喝茶，外面就有人推門進來，回道：“吳大人，惠妃娘娘的景陽宮和夫人的春華宮各有一人，說話吞吞吐吐形跡可疑?！?/br>
    兩個內(nèi)侍聽著就對視了一眼，神色各異。

    “嗯。”吳正就道：“將此人帶回來，好好審問?！?/br>
    那人應(yīng)是而去，吳正就和兩個內(nèi)侍道：“既有收獲，本官這就去看看，二位也去給蘇公公回個話?！痹捖?，扶著刀柄大步走了。

    兩個內(nèi)侍轉(zhuǎn)了身也匆匆走了。

    吳正剛出門，坤寧宮的邱嬤嬤來了，笑著道：“太皇太后娘娘聽說有兩個丫頭形跡可疑，可有此事？”

    “是！卑職正要去審問。”吳正說著飛快的看了一眼邱嬤嬤，就見她笑著道：“既如此，那此事就有勞吳統(tǒng)領(lǐng)了?！?/br>
    吳正剛要說話，他的屬下就匆匆而來，道：“大人，景陽宮的那個女官撞柱死了，這是在她房里搜到的東西，您看看。”

    “死了？”吳正和邱嬤嬤對視一眼，臉色皆是臉色一變，他接了屬下抵賴的一個綠色的帕子，打開一看里面包著的，正是紅花，他臉色一肅道：“此物乃禁物，去查她是如何得到的?！?/br>
    屬下沒有走，直接就回道：“查到了，就在剛才御藥房里一個藥工也服毒自盡了?！?/br>
    吳正就朝邱嬤嬤看去，這件事似乎已經(jīng)不用查了。

    “不是還有個春華宮的女官嗎?！鼻駤邒叩牡溃骸霸賹弻徦遣皇峭铩！?/br>
    吳正頷首帶著屬下而去，邱嬤嬤急匆匆的回了坤寧宮還沒有等她和太后回稟，吳正就來了，道：“那個女官說紅花是她放的，可是在她的身上以及房間里什么都沒有查到，而且，那天有人看到她在院子里灑掃，根本沒有進廚房?！?/br>
    邱嬤嬤聽著就朝太皇太后看去，太皇太后擺了擺手和吳正道：“你去忙吧，該怎么辦就怎么辦?！?/br>
    “是！”吳正轉(zhuǎn)身而去，就遇到了從下朝回來的魏謙，又被領(lǐng)著去了御書房，將事情和趙凌說了一遍，趙凌聽著臉色一變，沉了聲聲問道：“你是說，是景陽宮的人在雞湯里下了毒？那天隨著惠妃去春華宮的女官都有哪些人，問了沒有?！?/br>
    吳正回道：“問了，那個女官確實隨著惠妃娘娘去了春華宮。”

    “豈有此理。”趙凌負(fù)手來回的走，頓了頓就去了鳳梧宮，方櫻本在用早膳，聽了消息就發(fā)了怒，臉色極其的難看，這邊趙凌就來了，她不得不收了心思行禮，趙凌就道：“既如此，你就按照后宮的規(guī)矩辦事吧，惠妃……”他猶豫著，就想到了崔婧容的樣子，她一向都很老實，他也不相信她有這個膽子，只是人在皇后的雞湯里放紅花。

    但是眼下證據(jù)確鑿……他頓了頓道：“將惠妃請來，朕有話要問她。”

    “是！”方櫻朝張嬤嬤打了眼色，過了一會兒穿著半舊深紫宮裝的崔婧容由花嬤嬤扶著進來，誠惶誠恐的跪在趙凌面前，道：“圣上，臣妾知罪！”

    趙凌聽著心里一抖，就問道：“你知何罪？”

    “臣妾雖不知道映如為何要這么做，但是她總歸是景陽宮的人，犯了事就是臣妾管教不利臣妾愿意領(lǐng)罰?！贝捩喝荽怪^道。

    方櫻在心里啐了她一口，誰要你認(rèn)罪的，你沒看出來這是沈橙玉害的你嗎，不知道反擊還在這里認(rèn)罪。

    你怎么不畏罪碰死在這里。

    趙凌臉色極其的難看，他以為崔婧容好歹辯駁一句，卻不成想她一句不解釋就這么認(rèn)了，不要冷哼一聲，道：“你差點害的皇后的孩子不保，害的沈夫人背上惡毒之名，你確實有罪。”

    崔婧容垂著頭不說話。

    “這事兒，是不是要將沈夫人請來一起說一說?！狈綑丫偷溃骸盎蒎恢崩蠈嵐郧?，臣妾覺得此事就算了吧?！?/br>
    趙凌皺著眉回道：“玉兒剛經(jīng)了生死，她身體不好不要讓她奔波了?！?/br>
    方櫻就看了一眼崔婧容也沒了話說。

    “圣上?！被▼邒邚耐饷孢M來福了福，道；“奴婢有句話要回我們娘娘……”

    趙凌擺了擺手隨她去了，他心里正煩。

    花嬤嬤就貼在崔婧容耳邊說了幾句，崔婧容先是一愣繼而眼睛一亮不敢置信的看著花嬤嬤，就看對方很確定的點了點頭，她頓時紅了眼眶看向圣上，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圣……圣上，臣妾有點緊張，想……想去凈房?！?/br>
    趙凌臉上滿是驚訝，隨即又覺得這是崔婧容的性子，就頷首道：“去吧，朕也有事和皇后說。”

    崔婧容應(yīng)是由花嬤嬤扶著起來，急匆匆的出了鳳梧宮，趙凌就看著方櫻，道：“你看，怎么罰惠妃？”

    他很吃驚，現(xiàn)在是誰都不敢信了，就連最老實的崔婧容，都讓他無法全然的信任。

    每個人都有幾面。

    “圣上看呢，若是按照宮中規(guī)矩，就算不入冷宮，也是要降級關(guān)禁閉的……”方櫻說的意興闌珊，“只是這件事臣妾覺得不簡單，惠妃一向老實，她身邊的人也不出頭，好端端她為什么要害臣妾，連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都沒有?！?/br>
    “那你是何意。”趙凌看著方櫻，終于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你是在說，這件事是玉兒做的？她又有什么理由要害你？”

    方櫻忙解釋道：“臣妾說這個話不是針對沈夫人，而單純的為惠妃辯解。要知道，臣妾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很顯然，在趙凌心目中若非要有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那么他選擇的是崔婧容而不是沈橙玉。

    他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