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勛搖頭。

    這里人太多，他們不好說太多，趙勛只交代道：“再往前走八十里我們就會扎營。”

    顧若離點頭應是，又道：“你給我二十個跑的比較快體力比較好的士兵，我有用?！?/br>
    趙勛頷首就翻身上馬又看了她一眼便走了。

    “孫刃，將軍帳收了?！鳖櫲綦x說著，走到閔正興面前，道：“閔前輩，我想和您聊一聊?！?/br>
    閔正興蹙眉道：“不用聊了，有什么事顧大夫自己做主就好了。”就算她做的不對，反正趙遠山最后肯定是無條件護著她的。

    顧若離嘆了口氣，上了馬車，一路趕著到半夜他們停下來，依舊沒有扎營，顧若離歇了許久夜里負責照看幾個傷重的，沒有發(fā)燒，呼吸平穩(wěn)，若是能夠輸血他們恢復會更加快。

    事情做完，她召集大家開了個會，將所有的事情都仔細交代了一遍，大家討論了一個應對方案出來。

    閔正興也睡不著，遠遠看著她的身影，齊戎翻身起來坐在師父身邊，道：“師父，顧大夫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許多事都不知道，您別生氣，我去和她說說?！?/br>
    “不必了?！遍h正興擺手道：“她這樣自以為是，等吃了虧也就知道了?！?/br>
    她做法雖和以前不同，但是效率更高，不會有問題的。齊戎動了動嘴，到底沒有說出后面的話來。

    天一亮他們又接著趕路，而那幾個重傷的人也醒了過來，雖虛弱但明顯已經(jīng)過了最危險的時候了，齊戎興奮的和閔正興道：“師父，都沒事了?！?/br>
    “活了？”閔正興說完，就見齊戎點著頭，他蹙眉道：“一個兵斷了腿，還不如死了干脆。”

    要是以前齊戎是認同的，可是現(xiàn)在，他的想法早已經(jīng)改觀了。

    “縣主?！睂O刃興奮的走過來，和顧若離道：“找到額森了?！?/br>
    顧若離聽著一驚，問道：“找到了，離這里遠嗎，七爺打算怎么做。”

    “顏世子和秦大人要回來了，正面迎戰(zhàn)?！睂O刃道：“額森近兩戰(zhàn)折損了有兩千多人，現(xiàn)在他手中大約還有七八千左右，和我們旗鼓相當。這兩年我們一直小打小鬧，若這一次正面對上，將會是一場硬仗，您留在這里千萬小心。”

    “我知道了。”顧若離道：“你去問問，是不是就扎營在這里，如果是我現(xiàn)在就要開始準備了?！?/br>
    孫刃應是去問趙勛，過了一會兒回來就道：“將軍說暫時不要?！?/br>
    顧若離點頭，可還是和白世英忙了起來。

    將板車拆開下來，讓孫刃搭了個一個簡易的床，用車拖著走，夜里他們又走了三十里，忽然就聽到了馬蹄聲和嘶鳴聲，就連她的馬也開始狂躁不安起來。

    “額森來了。”齊戎又緊張又害怕，要知道額森稱霸草原十幾年，為人兇殘還很有將才，他和趙遠山對上，沒有人知道最后的結局是輸是贏。

    顧若離點著頭，喊著孫刃和周修徹，“按我之前說的，將軍帳搭起來，還有床板，快！”

    孫刃和周修徹帶著兩個傷的比較輕的傷兵，飛快的將軍帳搭起來，歡顏燒水煮刀具，瑞珠煎藥，白世英將床鋪好，外面的板車一應都放好，他們離主戰(zhàn)場約莫五六丈的距離，來回跑一趟需要半盞茶的時間，她是不行，但是士兵可以。

    “嬌嬌?！壁w勛騎馬過來，看著她，顧若離迎過去問道：“怎么了，不是遇到額森了嗎?！?/br>
    她已經(jīng)聽到兩邊對仗的鼓聲了。

    “你小心?！彼羁此谎?，一夾馬腹飛快的走了，顧若離看著他的背影擔心不已，額森那么厲害，這一仗怕是傷亡要很重了。

    她沒有時間兒女情長，洗手靜坐在醫(yī)帳里，靜靜等著。

    齊戎提著藥箱進來，道：“顧大夫，今天我?guī)湍??！?/br>
    “閔前輩呢?！鳖櫲綦x看著他，齊戎尷尬的道：“師父自己去前面了，不讓我去?！?/br>
    顧若離蹙眉，和他道：“你將閔大夫請來吧，一會兒我們會有人去前面抬傷員，讓他來這里幫我們，多一個人我們也能忙的過來。”

    齊戎點著頭，翻過來藥箱跑了出去。

    鼓點越來越緊，她聽到了有人在陣前喊話，馬聲嘶鳴著，鼓聲驟然停了下來，忽然更加的急驟起來，咚咚咚的敲在耳邊，白徵道：“打起來了。”

    顧若離點頭，掀了帳子對外面二十個士兵道：“你們負責將受傷的人抬回來，不管傷情多重，一律帶回來?！?/br>
    “是！”那人應是，顧若離又道：“記住我昨晚和你們說的話，傷了骨頭或者被馬踩踏過的，搬運時一定要小心，手腳要輕還要快?！?/br>
    他們點頭應是，二十人分成十隊，分散著沖了出去。

    戰(zhàn)事起了，第一隊人抬了傷兵回來，歡顏分辨了傷勢，指著左邊一間，道：“輕傷，送去左邊?！?/br>
    孫刃和周修徹立刻將人帶去左邊。

    遠遠的，就看到兒時副擔架不斷穿梭在戰(zhàn)場中，分辨?zhèn)椋蟻肀寂?，將傷者待會醫(yī)帳放下再跑回去。

    十個小隊，不斷跑著，沒有人說話，一切都是按照顧若離事先教過的，各司其職，絕不會做多余的事，也不多說一句無用的話。

    氣氛在燥亂中沉默而興奮著，顧若離不知道前面的戰(zhàn)事如何，因為她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只能通過鼓聲來分辨激烈的程度。

    齊戎拉著閔正興回來，就看到兩頂帳子外已經(jīng)有許多傷員，可本來應該哀嚎不斷，雜亂不堪的情況沒有，受傷初步止了血，就安靜的等在一邊，不哭不鬧，完全沒有以前他所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戰(zhàn)爭時的場景。

    閔正興驚愕不已，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讓一讓?！闭f著話，后面有人嗯抬著擔架過來，上面躺著的人血rou模糊，齊戎看著著急，“師父，我們快去，顧大夫一個人忙不過來?！?/br>
    閔正興不再多想，跟著齊戎跑了過去。

    “顧大夫，這人是胸口被馬蹄踩踏了，一直吐血，是不是內臟破裂了?！睂O刃喊著顧若離，顧若離手一抖停了下來，看著躺在門口一直吐著血沫的人，臉色一瞬間白了一下。

    她走過來號脈，檢查了肋骨的情況，蹙眉點頭道：“肋骨斷了兩根?！?/br>
    “這……”孫刃忽然想到，這人的傷和先帝死時差不多，他憂郁的道：“我抬他去一邊等一等吧。”

    就算要治，也不能現(xiàn)在，耽誤了別人的傷情。

    “好?！鳖櫲綦x沒有猶豫，點頭又重回到病床前，扶下上面的傷兵，對外頭道：“抬進來?！?/br>
    她不能害怕，不能猶豫，更不能什么人都要救，手術時間太長，她會因為一個人而耽誤更多的人……她不再看那個人。

    她要忍住。

    ☆、236 傷亡

    閔正興在后面看著，面上露出驚訝之色來，齊戎扶著他道：“師父，我去問問顧大夫，我們兩個要在哪個軍帳?！?/br>
    原本這里還有兩個軍醫(yī)，加上他們以及毛順義是六個人，趙將軍兵分兩路所以他們六個人也分成了兩路。

    現(xiàn)在顏世子沒有回來，軍醫(yī)則也沒有到，顧若離一個人在一個軍帳，另外一邊就只是白小姐和白先生頂著，他們二人制藥沒的話說，可做大夫顯然還是手生的。

    閔正興點了點頭，視線落在那個被孫刃帶走的傷兵身上，他快走了幾步喊道：“等一等?！?/br>
    “閔大夫，怎么了。”孫刃聽了停下來，閔正興立刻上去扶脈，又小心檢查了傷口看著孫刃問道：“顧大夫讓留著的？”

    孫刃頷首，閔正興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來，擺手道：“沒事，放一邊去吧?！?/br>
    “您忙著?！睂O刃讓人將傷兵帶走。

    閔正興則進了軍帳，就看到顧若離站在搭著的簡易的床邊，因為床腳很矮她不得不彎著腰，飛針走線一邊喊著，“線不夠，再穿針?！?/br>
    “是！”歡顏在一邊應著，手腳麻利的穿針遞過去，顧若離又道：“消炎藥給我?！?/br>
    歡顏遞過去。

    軍帳里只有她和歡顏還有一個同安堂的女藥童蹲在一邊倒著藥，氣氛緊張的讓站在一邊的齊戎說話都有點結巴，“顧……顧大夫，我們去隔壁還是在這里?！?/br>
    “去隔壁。”顧若離頭也不抬的道：“重傷送我這里來，輕傷在隔壁，你們快去?！?/br>
    她說著話，已經(jīng)將手里的事情做完，喊著門外候著的士兵，“換下一個。”

    立刻就有人進來繞過閔正興，拿著擔架將人抬出去，隨即又抬進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顧若離在裝藥的盆子里洗手，飛快的拿著剪刀剪開那人的衣服，就看到剖開的肚皮上，鮮血淋淋，閔正興看著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連這樣的傷都抬回來了，這是他做軍醫(yī)以來沒有過的。

    “師父?！饼R戎過來拉了拉閔正興，“我們去隔壁吧?！?/br>
    閔正興不再看，跟著齊戎去了隔壁，白世英見著他們師徒來真的是松了一口氣，喊道：“閔前輩，齊大夫，你們快來，這個外傷我有些沒注意?！?/br>
    讓她一個藥師做大夫，可真是為難了。

    也不知道毛順義和另外兩個大夫回來了沒有，人多了也能更加快點。

    “我來，我來?！饼R戎說著上前去，閔正興也放了手中的藥箱，一邊的崔樹就喊道：“閔大夫，這里洗手?！?/br>
    他一愣，就看到邊角放了藥盆，和剛才顧若離洗手的藥是一樣的，齊戎已經(jīng)洗過去做事，他愣了愣問道：“這是做什么的?！?/br>
    “消毒啊?！贝迾涞溃骸邦櫞蠓蛘f無論大小的傷口，一定要消毒。還有大夫要保護好自己的雙手，若是有外傷就絕對不能再碰病人?！?/br>
    閔正興又是一愣，問道：“為何？”

    他像一個剛入門的小徒弟。

    “消毒很重要啊，顧大夫說你撓一下頭發(fā)，碰個茶盅都是有病菌的，尋常是沒事，可是這些細菌就盡量不要碰到傷口上，因為會讓傷口發(fā)炎的幾率變高，病者的死亡風險也提高。所以，消毒是至關重要的。”

    崔樹又道：“還有，您的手要是受傷了，也可能被感染啊。就算不會被感染，您和病者的血液傷口碰到，也會互相傳染疾病，對大夫和病者都有風險?！?/br>
    居然是這樣的，閔正興哦了一聲，木然的在盆里洗手，崔樹道：“這里有凳子，閔大夫，我傳傷兵進來，您準備好了嗎?！?/br>
    “好……好了?！遍h正興非常不適應，崔樹已經(jīng)出去扶人，閔正興抬頭去看，就看到自己的愛徒正站在高床前，給一個趴在床上后背受傷的人消毒，還和顧若離一樣拿著持針器，慢慢的走線縫合。

    他才學的，這是第一次上手，很不熟練。

    “齊戎！”閔正興喊道：“你在做什么?！?/br>
    齊戎沒有心思回頭，他全神貫注的盯著手里的活，白世英就替他答道：“齊大夫第一次做縫合手術，有些緊張?！?/br>
    沒有想到，他的徒弟居然也學了縫合。

    這里不等他多想，崔樹已經(jīng)扶著人進來，閔正興看過傷口，一個人身上四五處傷，胸口傷的比較深，其他的都不致命，他直接倒了止血和消炎的外傷藥，拿繃帶將傷口包扎起來。

    崔樹在一邊欲言又止，前面那個傷兵就道：“還是閔大夫的手快?！?/br>
    閔正興笑笑，看向齊戎，他一個病人還沒有治好，他已經(jīng)收第二個了。

    軍帳之外就是戰(zhàn)場，白徵站在門口，看著不遠處的血rou飛濺的場景，神色淡淡的，白世英掀開簾子對外面喊道：“下一個！”

    立刻有人進來抬人，又換了一個人進去。

    白世英目光一轉落在白徵面上，問道：“你有事？”

    “沒事。”白徵柔聲道：“只是感嘆生命無常罷了，這一仗不知會有多少人在這里丟了性命，又有多少個家庭破碎哀嚎?！?/br>
    白世英一怔，視線落在前面的戰(zhàn)場上，又看看白徵，挑眉道：“你何時也會傷春悲秋了，要是閑著就去幫著煎藥去。”

    “好！”白徵頷首回頭看著她，忽然又拿了帕子出來要給她擦臉，白世英看著讓開，他已經(jīng)按住她的頭強勢的給她擦著。

    白世英愣住，兩人離的很近，連呼吸都能感受得到，她的心頭漏跳了兩下，頓時蹙眉推開白徵，道：“做事！”

    話落，頭也不回的進了軍帳。

    白徵笑著搖了搖頭，在一邊取了配好浸泡著的藥放在爐子里，白衣飄飄的席地而坐，煎起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