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越是強(qiáng)勁，才更加能證明他們的虎賁營的所向披靡。

    額森的厲害是有目共睹的，若不然當(dāng)年他能虜獲先帝，能帶著幾千人沖散了大周十多萬的兵，能打到京城腳下，就差最后一步他就沖到了大周的皇宮。

    他說，他站在京城的城樓上，額森坐在馬上在下面笑著，那份得意和囂張，他許多年都刻骨銘心。

    那時候的額森更加的年輕，更加的熱血，而他的經(jīng)驗遠(yuǎn)不如對方豐富，應(yīng)變能力更加不能相比。

    最后雖然額森退兵了，可大周的損失更加慘烈，圣上被俘，士兵死傷數(shù)萬，百姓的財產(chǎn)和性命幾乎無法統(tǒng)計，瓦剌人每過一個城都會洗劫一番，等他們離開，那座城是血城，是空城……

    顧若離想到方朝陽為什么那么恨先帝，因為那一場的損失實在太慘烈。

    她睜開眼睛，看著歡顏熟睡的臉，皺著眉頭睡的很不安穩(wěn)，她也嘆了口氣，兩個丫頭跟著她來這里，算是吃盡了天下的苦。

    成長，她們每個人都在成長，在沉默和死亡中長大，變的更加的堅強(qiáng)。

    她復(fù)又閉上眼睛，逼著自己休息。

    后半夜時，馬車停了下來，幾乎同一時刻顧若離醒了，推歡顏和瑞珠，三個人從馬車跳下去，前面已經(jīng)列陣，她看到額森的大本營此時是什么情況，也看不到趙遠(yuǎn)山在哪里，但是她能感受得到，他一定就在這附近！

    她和閔正興，和齊戎和白世英和毛順義各自都下了車，閔正興目測的距離，指著左后方，道：“就在那里?！?/br>
    他話落，他們一隊三十幾人的軍醫(yī)小分隊，立刻各司其職，扎營，放床，鋪醫(yī)用工具，架灶起火煮藥……

    “我?guī)湍惆杨^發(fā)重新梳一下?！卑资烙⒗櫲綦x坐在地上，她彎腰在她身后，拆開她亂糟糟的頭發(fā)，撿了枯草拍了拍灰，柔聲道：“白天一戰(zhàn)你的新辦法效果非常好，閔前輩說我們只有幾十個兄弟死了，大傷留在后方的只有兩百多人。”

    因為救治的快，所以死亡率大大降低。

    “嗯?！鳖櫲綦x點了點頭，將夾子遞給白世英，白世英固定好發(fā)辮有用帕子包住她的頭，顧若離起來看著白世英，道：“我給也你梳梳?！?/br>
    白世英道好，坐在地上，顧若離跪在她身后，拿著梳子一下一下梳著，前方好像有人在喊話，還有火光騰天而起。

    “等滅了額森，你有什么打算?！卑资烙柕?。

    顧若離回道：“我和七爺都想在河套留一段時間，河套是寶地，總有一天她的富裕和繁榮，會讓所有人驚訝。”

    “那我和你一起。”白世英含笑道：“這樣的生活，就算是死了，也是壯烈和精彩的。比我以前渾渾噩噩不知好了多少?！?/br>
    顧若離嗯了一聲，將白世英的圓髻固定好，也是包了頭，那邊擔(dān)架抬著人來了，兩人對視一眼無聲的起身，快速的進(jìn)了軍帳。

    又是一輪。

    此時此刻，額森坐在馬上，看著他的大本營上空飄揚(yáng)的虎賁營的大旗，氣的幾乎要從馬背上栽下去。

    他失策，沒有料到趙遠(yuǎn)山會去冒險翻烏拉山，鉆到他的后方。

    －－－－－－題外話－－－－－－

    額森是額森，他是奠定這個文格局的人物，因為他抓了先帝，所有才有這個文接下來的所有故事！

    ☆、241 凱歌

    大本營就靠在山腳，兩邊延伸出來的山脈，像是兩只手一樣，將它兜著，那不過幾丈寬的距離，又被額森建了高高的圍墻，結(jié)結(jié)實實的。

    城樓上有瞭望臺，臺子上插著旗幟，此時旗幟正被風(fēng)吹著展開，一個龍飛鳳舞的“虎”飄揚(yáng)著，猙獰而張揚(yáng)。

    城樓下，堆著的是尸體，額森留守的士兵尸體，是不是兩千他沒有數(shù)過，但是密密麻麻的絕不會少。

    他看著關(guān)著的寨門，看著此時正站在城樓上的負(fù)手看著他，氣定神閑的趙勛。

    他長這么大，也只翻過一次烏拉山，還是當(dāng)初他選這里做大本營時為了打探地形只身一人上去的，走了整整一天才到，他切身體驗過，所以不可能有人能翻過來，而且還是整個軍隊，那么大的動靜，很有可能將雪山震動的雪崩了。

    但是現(xiàn)在，趙勛切切實實翻過來了，要不然他不可能沖的進(jìn)去，就算他帶著一萬人也殺不了他的兩千人，也控制不住他的大本營，要知道里面就是女人，也是個個擅騎射，能上陣殺敵的。

    看來，前天的偷襲確實激怒他了，額森現(xiàn)在是徹底明白了。

    他攥著拳頭，沒有胡子的臉能清楚的看的見嘴角不停的抖動著，揮刀亂砍，周錚連連后退有些招架不住額森的怒勢，就在這時一柄刀橫插進(jìn)來，砰的一聲擋住額森劈頭砍在周錚頭頂?shù)牡丁?/br>
    “趙遠(yuǎn)山?！鳖~森血紅的眼睛，瞪向趙勛，惡狠狠的道：“我和你不死不休?！?/br>
    趙勛神色淡然，揮刀而上，兩人頓時打在了一起。

    東方漸漸泛白，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一輪紅日像是一張笑臉徐徐的升了起來，將這碧綠的草原上所有的一切照的清晰可見，一顆折損的青草，一只被震動而出又被踩爛的蚯蚓，一只受了驚卻沒來得及逃走的兔子，橫尸在馬蹄下，一截不知是誰的手臂，一顆滾動著五官難辨的頭顱……

    這一切，都在明亮的日光下纖毫畢現(xiàn)。

    血流淌在草地上，青草大約是分不清雨露或是鮮血，吸允著求得能量，想要在這夏天的尾巴上再重生一回。泥地變成深黑色的，若細(xì)細(xì)去聞，早沒有了半點清香。

    額森拄著長刀，機(jī)械的揮砍著，身上的衣服如同破布一下掛著，他瞪著眼睛看著趙勛，怒喝著，聲音干啞的已經(jīng)喊不出來，嘴唇干裂的開始滲著血珠。

    趙勛也很疲累，爬了一天的山驚險萬分，又打了半夜，現(xiàn)在更是和額森糾纏了好幾個時辰，此時此刻兩人都是強(qiáng)弩之末。

    而在他們身后，虎賁軍的人數(shù)也減少了不少，有的傷重在后方休息，有的正被軍醫(yī)小分隊的人抬著往后拼命的跑著，擔(dān)架早就沒有了當(dāng)初制作時的純白，血紅血紅，濕漉漉的……

    每個人都在動，揮刀，策馬，奔跑，滾動，大喊，哭嚎。

    瓦剌士兵被圍困在中間，來時的四千人，經(jīng)過后半夜的打斗，此時已經(jīng)只有兩千！

    滿地的尸體，跑起來不方便，馬也累了不再靈活，眾人就跳下馬來rou搏，刀入rou時的會發(fā)出噗嗤聲，入骨頭時聲音更豐富一點，最后以咯噔收尾，隨即是受傷者的嘶叫倒地不起。

    顧若離猛灌了一口茶，縫著傷著肚子里的第一層，收錢又縫合外面的第二層，歡顏在一邊收了茶盅，道：“將軍和額森打了一夜了，不知道喝水吃飯了沒有?！?/br>
    顧若離沒有說話，歡顏又道：“大家都累了，也不知道這場什么時候能歇，真想將額森的頭砍下來掛在旗桿讓上，讓這草原后世的人都永遠(yuǎn)記得他的教訓(xùn)，冒犯中原者，必誅?！?/br>
    軍帳中氣氛壓抑而沉悶，大家的體力都到了一個極限，就像是弦拉到了最后，只要一點外力就會崩斷。

    噗通一聲，瑞珠端著藥進(jìn)門時打了個趔趄跪在地上，壇子里的藥灑了出來，她用手去接，手被燙的通紅，雙眼噙著淚珠的又爬了起來，顧若離掃了她一眼又接著做事。

    又有人被抬了進(jìn)來，這一次傷的人要比昨天的重了很多，大約是體力不支的緣故。

    “顧大夫，你們都休息一會兒，我們能等！”進(jìn)來的傷兵捂著脫臼的胳膊，顧若離抬頭看他了一眼對外面道：“將人抬出去?！痹捖?，走到傷兵這邊來，抓著他的胳膊，低聲道：“現(xiàn)在怎么樣，將軍還在和額森打嗎。”

    “是的。不過看額森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等下午他肯定就會不行了。”傷兵說著話，就聽到耳邊咯噔一聲，顧若離已經(jīng)將他脫臼的胳膊接上，又手腳麻利的包了傷口。

    “吃個饅頭?！鳖櫲綦x拉住要走的傷兵，他接了三兩口塞進(jìn)嘴里，又抓了茶盅咕咚咕咚將水倒進(jìn)嘴里，人已經(jīng)跑了出去。

    顧若離晃了晃，又接著做事去了。

    趙勛翻身避開額森的刀，原地翻身長刀劃過額森的面頰揮過去，頓時一陣血線拉的老長，額森蹬蹬后退一步，噗通一聲跌倒在地。

    他頓時在地上滾了兩圈，人拄著刀就站了起來，又是揮刀而上，動作狠厲滿腔的殺氣。

    趙勛接了此招，左腳一抬就踹在額森的腹部……

    周錚砍了兩個瓦剌的士兵的頭，他的刀已經(jīng)卷了刃，虎口處震裂后鮮血淋淋，他大喝道：“兄弟們殺，晚上我們喝酒吃rou?！?/br>
    “殺！殺！殺！”震天的回應(yīng)，從虎賁軍的口中發(fā)出來，又一聲聲的回蕩在烏拉山上。

    震耳欲聾。

    虎賁軍將瓦剌士兵逼到了城墻根下，上面是一排排的箭冷冷的對著他們，這邊是一柄柄的刀伺立著……額森被趙勛一腳踹飛跌倒在地，這一次不等他爬起來，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刀，刀刃貼著他的脖子。

    趙勛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可汗?！庇腥舜蠛耙宦暎瑳_了過來，不等他到跟前，就被城樓上的箭射中了后心，人噗通一聲倒在額森的旁邊。

    額森罵了一句什么，緊緊攥著刀，瞪著趙勛。

    “你可以選擇不死?！壁w勛看著他，道：“歸順我國朝，我可饒你一命！”

    額森瞇著眼睛，沒有說話。

    “不但是你。你存余的兩千人，還有這寨子里的男男女女，都給你留著?！壁w勛拿氣定神閑，“給你一盞茶時間的考慮，我等得起！”

    趙勛話落，周錚就得令的站在馬背上，鑼鼓驟歇，號角也停了下來，他大聲吼道：“將軍有令，投降者不殺！”

    他的聲音洪亮，喊完后所有虎賁營的人齊聲附和，數(shù)千的聲音或高或低卻格外的整齊，“將軍有令，投降者不殺！”

    周錚又道：“爾等妻兒財產(chǎn)悉數(shù)歸還！”

    眾人齊喝，“爾等妻兒財產(chǎn)悉數(shù)歸還！”

    瓦剌士兵忽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著身后的戰(zhàn)場，躺著的都是他們的同伴，曾經(jīng)他們所向披靡的打到京城去了，可是現(xiàn)在卻被困在自己的大本營前，打的狼狽如狗。

    瓦剌騎兵十幾年的威風(fēng)，就在這一天一夜消失了，在未來的十幾年……不，在趙勛還在的時候，他們瓦剌騎兵再也沒有機(jī)會站起來了。

    他們輸了！

    噗通一聲，有人丟了手里的刀，仰天長嘯，“可汗！”

    第二個人，第三個人，第四個人……噗通噗通的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刀摔在腳邊，垂著頭滿身的落寞抬不起頭來。

    額森依舊躺在地上，被趙勛的刀逼著，他仰視著對方，忽然就覺得這個情景似乎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他猛然想到，那年他打到京城去，趙勛就是這樣，站在城樓上，十來歲的他也是這么俯視著他，眸色凝重殺氣騰騰。

    數(shù)年后，場景重演了，只不過這一次，要命的不是漢人，而是讓漢人聞風(fēng)喪膽個的他的騎兵。

    他額森，這輩子就敗在了他趙遠(yuǎn)山手中，當(dāng)年若非他，京城早就是他額森的了……現(xiàn)在要不他，他也不會像條狗一樣的躺在地上任由他宰殺。

    “時間到了?！壁w勛看著他，“答案?！?/br>
    額森抿著唇，道：“不！我不投降，你要殺要剮痛快點?！?/br>
    “好?！壁w勛早就猜到了，額森是不可能低頭投降的，他招手喊人來，“捆了帶進(jìn)去?！?/br>
    立刻有人上來將人捆住推搡著往內(nèi)城去，趙勛回頭吩咐周錚，“將所有俘虜都捆著丟在墻根?！?/br>
    周錚應(yīng)是。

    趙勛負(fù)手緩緩?fù)鶅?nèi)城去，走了幾步回頭來，就看到他的虎賁軍一個個列隊站在后方直直的看著他，好像在等他說什么。

    他停下來正色看著他們，笑了起來，一字一句道：“你們贏了，我趙遠(yuǎn)山以你們?yōu)闃s！”

    我趙遠(yuǎn)山，以你們?yōu)闃s。

    “是將軍領(lǐng)導(dǎo)有方！”震天的聲音齊聲高喝，呼啦一聲所有人跪了下來，“是將軍領(lǐng)導(dǎo)有方！”

    聲音歇，回聲卻還在飄蕩！

    “把該做的事做的，各自去歇著吧！”趙勛擺了擺手，轉(zhuǎn)身進(jìn)寨子。

    虎賁軍的人應(yīng)是，不知是誰低著頭發(fā)出抽泣聲，仿佛被傳染了一樣，無數(shù)個抽泣聲悶哭聲響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回蕩著久久不平。

    許久之后，他們抹掉了眼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站了起來，“我們贏了，我們贏了！”

    歡呼起來，蹦的老高……

    有的互相抱著接著哭，有的則是仰天大笑，笑的眼淚橫流，有的仰頭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看著天發(fā)呆，太陽照在臉上，渾身上下暖洋洋的，那么的活力自在……

    周錚手臂枕著手，看著天又側(cè)目看著陳達(dá)，兩人對視一笑，那邊趙勛忽然喊道：“陳達(dá)，你來！”

    “是！”陳達(dá)一骨碌爬起來，踢了周錚一腳，提著刀腳步輕快的跟著趙勛進(jìn)去。

    所有人狂歡著，叫著喊著持續(xù)了一盞茶的時間，隨即場面就沉靜下來，大家撿了各自的兵器，開始無聲無息的做事，拖拽尸體，清掃戰(zhàn)場，整查俘虜以及點算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