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節(jié)
顏顯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嗯。二月二十三生的,母子平安!” “那就好。趙……趙將軍好福氣啊?!贝迬r說的干巴巴的,顏顯就卷了書啪嗒一聲,像兒時那樣敲了他的頭,“你好好管好自己的家,別胡思亂想的。再好,也是遠山的媳婦,和你沒關系?!?/br> “胡說什么?!贝迬r擺著手,“她早年也是我的meimei,我關心一下不行啊。沒你想的這么齷蹉?!?/br> 顏顯就意味深長的笑笑,道:“沒有就好。省的叫弟妹知道了,剝了你的皮!” 崔巖想到了齊思敏,笑了起來,“她今天去榮王府了,聽說榮王妃不舒服,讓她過去陪著說話?!?/br> 顏顯聞言就皺了皺眉,“榮王妃又病了?” “自從趙正卿去了以后,她就沒有好利索過。整個榮王府就她帶著個孩子在里頭,也沒有個人搭著手照顧,也是孤寂的很?!贝迬r想著也嘆了口氣,“榮王去慶陽了,估摸著是打算去抱孫子吧?!?/br> 顏顯是知道的,榮王年前就到慶陽了,還親自給兩個孩子取了小名,他笑著道:“遠山也是無可奈何?!?/br> 自己的父親,再不待見總不能打出去。 “茂燊?!闭f著話,齊思敏從外面進來,看到顏顯一愣兩個人打了招呼,她就和崔巖道:“你出來一下我有事和你說?!?/br> 崔巖尷尬的看了一眼顏顯,蹙眉道:“什么事你說吧,釋文不是外人?!?/br> “也行。你們能不能想辦法寫封去慶陽,問問靜安縣主她們什么時候會回京城來?”齊思敏猶豫的道:“王妃的身體越來越差,今天睡著了還迷迷糊糊的念著孫子……我看,她肯定是想看看靜安縣主生的那對雙胞胎?!?/br> “這恐怕不好辦?!贝迬r看向顏顯,就見他點了點頭,道:“她們不會回來的,王妃要是想見孫子,只有親自去慶陽了?!?/br> 齊思敏蹙眉,“她要死了,她們也不回來嗎?!?/br> “不會?!鳖侊@擺手,道:“這其中的恩怨一兩句難言明,總之,她們夫妻不會這個時候帶著孩子回來的?!?/br> 齊思敏來回的走,顯得很焦急,“那怎么辦。她以前做的再不對,可是作為一個將死的人,讓她見一眼自己的孫子,難道還不行嗎,這也太心狠了?!?/br> “行了?!贝迬r擺手打斷齊思敏的話,“你不是他們,不知道其中的恩怨,說這些都是沒有用的?!?/br> 齊思敏坐在椅子上生悶氣,崔巖和顏顯對視,兩人都沒有說話。 齊思敏坐了一會兒回娘家去了,晚上顏顯和崔巖坐車去了一個驢rou館子,館子在巷子深處,門頭上掛著一塊破爛的招牌,但是沒走進就能聞到香味兒,生意也很好,幾張桌子一個雅間,常常是座無虛席。 兩人進了雅間,里面已經(jīng)有人坐著在看書吃火燒,聽到腳步聲看書的抬起頭來,隨即笑著道:“茂燊兄,顏世子!” “這位是……”顏顯微怔,崔巖就已經(jīng)介紹道:“這位是闕郡王的二公子,表字鴻羽?!?/br> 兩人互相見了禮,趙堇請他們坐,就笑著道:“早聽說顏世子回京,卻一直無緣得見,今日托茂燊兄的福。實在是三生有幸?!?/br> “不敢!”顏顯心里納悶,崔巖怎么和趙堇認識了,還很熟悉的樣子,他有些猜不透所以說話就越發(fā)的少,謹慎的聽著。 趙堇看著崔巖,道:“我前兩天聽我父親提了一句揚州,便暗中讓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霍繁簍這幾日就要去。具體什么事我不清楚,但是估摸著應該是和鹽引脫不了干系,你想辦法告訴吳先生,讓他留意霍繁簍?!?/br> “好?!贝迬r點了點頭,道:“今晚我就想辦法去告訴吳先生?!?/br> 顏顯端著茶臉上一瞬間露出愕然之色,崔巖看出來了就解釋道:“鴻羽覺得闕郡王動機不純,怕是皇庭又要動亂,到時候天下大亂百姓又要生靈涂炭不得安生,所以才會暗中幫吳先生,希望吳先生能告訴趙遠山,讓他留意。即便將來有動亂,趙遠山也能控制大局,不叫百姓受苦受難。” 顏顯聽著看著趙堇,少年年紀不大,但是眼神清涼透明,看上去干凈而純粹。 他起身抱拳,道:“鴻羽胸有大愛,在下佩服?!?/br> “世子言重了?!壁w堇為難的道:“忠孝不能兩全,我不敢說忠??蓞s不愿意看到百姓受苦。我常勸我父親回嶺南,像以前那樣安生逍遙的過著日子,可是這些話說了猶如石沉大海。我這才出此下策?!?/br> 顏顯拱手,道:“你能有此心,是天下百姓之福,顏某佩服?!?/br> 趙堇羞澀的紅了臉,回道:“不敢當。世子爺馳騁沙場,降額森收瓦剌,定邊疆和平安寧,讓大周少了一個外患,是我們敬佩和學習的榜樣,應該是我們佩服您才是?!?/br> “我不過是跟著趙將軍見識世面?!鳖侊@擺手,“趙將軍不在,我們在草原上東奔西走也不曾打過幾次打仗,還多是輸多。趙將軍去了這才收復了額森。在下并無功勞?!?/br> “世子謙虛了?!壁w堇說著,試探的問道:“聽說靜安縣主也在戰(zhàn)場上,還組建了軍醫(yī)立了大功?” 他說著,滿眼希翼的看著他。 顏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心頭苦笑的搖頭,回道:“確實如此,幾仗中靜安縣主的功不可沒?!?/br> “那和我仔細說說。”趙堇很期待,他對她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那天她來貞王府看戲,他們擦身而過時的樣子,她穿著草綠色的褙子,清清爽爽的站在他對面,容貌清秀絕美,氣質(zhì)端莊沉穩(wěn)。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女子而感受到心跳的不受控制,強烈的,仿佛能從嗓子眼跳出來一樣。 崔巖也看著顏顯,等著他說。 顏顯喝著茶,苦笑連連,大約連趙遠山也沒有想到,他打了一仗,卻讓他恨不得天天藏在家里的媳婦揚名了。 不過也是,如靜安縣主那樣的女子,藏是藏不住的。 顧若離聽到了倒插門的說話,哭笑不得的和孫刃道:“七爺也沒有解釋嗎?”那些婦人不識字,一輩子都沒有離開住的地方,知道的事情太少了,也不可能去關注趙勛這種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 大約,他們認識的,知道的最大的人物,就是她這樣的半道縣主了。 理所當然的,就認為趙勛是倒插門了。 “爺什么都沒有說?!睂O刃想了想,趙勛還真是什么都沒提,似乎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 他們爺已經(jīng)變成一個他們都快不認識的人,脾氣太好。 “那我等會兒問他?!鳖櫲綦x聽到了腳步聲,“你去歇著吧?!?/br> 孫刃應是而去,他剛出門趙勛就已經(jīng)掀了簾子進來,顧若離笑著迎過去幫他脫了外面的外套,拿了家常的道袍給他床上,又喊瑞珠打說來親自服侍他梳洗,兩人這才坐下來喝茶。 “合水那邊的情況很好,今年應該是個豐收年?!壁w勛放了茶盅看著她道:“邊市打開后,他們的生意做的越發(fā)的好,今年也會大面積的種棉花?!?/br> 顧若離點頭,道:“不過,那邊山東,地似乎也不如衛(wèi)所那邊肥沃,種一些雜糧反而收成好一點?!?/br> 趙勛頷首。 “你……沒事吧。”顧若離笑看著他,“那些婦人不知道趙將軍,所以胡言亂語了……” 他一楞明白了她的意思,隨即含笑道:“說就說,有什么可怕的。在慶陽我就是倒插門了,有何不可!” “你不介意?”她覺得他會介意的,要不然也不會有婚前他們鬧騰的那一番事了,他頷首道:“以前介意,現(xiàn)在無所謂了。你這個門太高,這世上也只有我能進的了?!?/br> 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著頭道:“成啊,我們趙將軍現(xiàn)在可真是豁達。” 他伸手過來拉著她坐在自己懷里,捏著下巴正要親上去,忽然就聽到身后傳來哭聲,他一愣,她已經(jīng)推開他上了炕抱著祥哥兒道:“怎么了,又餓了嗎,不是才吃過嗎。” 說著拆開了包被,才發(fā)現(xiàn)他拉了大便,扭動著的滿后背都是金黃的,暖閣里瞬間被熏的臭烘烘的。 趙勛黑了臉。 “七爺,讓乳娘準備熱水,我?guī)退丛??!鳖櫲綦x抱著祥哥兒,嘟噥著,“你就不能和弟弟學學嘛,拉就哼哼,非要弄的一身后不自在才哭,瞧你臟的,你爹都要嫌棄你了。” 趙勛確實很嫌棄,伸手接住,道:“我來抱吧,你別弄到身上去了。” “好。我去找衣服去?!鳖櫲綦x將祥哥兒塞到他懷里,趙勛抱著兒子,兒子沖著他笑,咧著小嘴笑的眉眼彎彎的,像極了顧若離。 他看的心頭一軟,摟在懷里,捏了捏他的小臉抱著出去,顧若離在凈房里喊著,“七爺,將人抱過來?!?/br> 趙勛抱過去,顧若離已經(jīng)放倒好了熱水。 他將兒子從包被里拉出來,顧若離脫著衣服,滿身金晃晃的,趙勛舉在半空中,祥哥兒就咯咯笑了起來。 “還有臉笑!”他臉一黑,祥哥兒一愣,好像被嚇著了一樣哇的一聲哭了起來,隨即尿滋溜就出來了,趙勛一愣就看著自己被尿濕的衣襟發(fā)呆。 顧若離一愣,隨即捧著肚子哈哈笑了起來。 “瑞珠,給七爺拿衣服來。”顧若離接過孩子,皺著鼻子道:“沒禮貌,他是父親你怎么能說尿就尿呢?!?/br> 祥哥兒癟著嘴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顧若離將祥哥兒放在盆子里,讓乳娘洗著她撇過頭笑了好一會兒。 趙勛一臉的無奈,脫了上衣?lián)Q了一身干凈,看著兒子就道:“這個……十歲就送虎賁營去?!边@么小,他就覺得長大了一定能是個刺兒頭。 不服管束的。 “你還記仇了。”顧若離拉著他出來,笑的直不起腰來,抱著他道:“他兩個多月,等大點就好了?!?/br> 趙勛看著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就起手給她擦了。 顧若離忍著,等祥哥兒洗好了出來又是香噴噴的,她將兒子塞他手里,道:“快抱抱,這會兒不會尿你身上了?!?/br> 趙勛嫌棄的夾著,問道:“老二呢?!?/br> “在王爺那邊呢。我娘帶著老大,王爺就搶著老二,反倒我這里一點事都沒有了?!彼χ溃骸拔颐魈焓乔迕?,我們一起去上墳吧,后天我打算去醫(yī)館籌備義診去,總不能一直歇在家里?!?/br> 他嗯了一聲,道:“行。” 第二日一早,顧若離拉著方朝陽,“您都來了,住在您和他一起住過的房間里,現(xiàn)在去給他上墳又有什么關系。” “我去做什么。”方朝陽蹙眉,“改天等我有空再去吧?!?/br> 顧若離不肯,“走,您抱著老大,他現(xiàn)在就要您呢,要是一會兒哭了怎么辦。” 方朝陽這才松了口,一行人坐車去了顧氏的墳上,榮王也跟著,抱著老二一路逗著。 顧若離親自掃了墓擺了瓜果,她抱著兩個孩子跪在顧解慶的墳前,含笑道:“祖父,左手的老大,右手的是老二,您看看。” 兩個孩子格外安靜。 她笑著:“都很乖巧的,你一定喜歡。” 和顧解慶說了好一會兒話,她又移到顧清源的墳前,拿袖子擦了擦碑上面的灰,“爹,娘,七爺還有王爺都來了,還有您的兩個外孫……我給您多少點紙錢,您在哪邊如果有什么不順遂的,一定要告訴我?!?/br> “廢話真多?!狈匠柡吆叩溃骸岸汲梢欢寻坠橇耍惺裁床豁標斓摹彼脑捳f了一半忽然頓住。 她還站在這里,他卻成了一堆白骨了。 她忽然想問問他,當年你說讓我先走你幫我處理后世再來找我的呢,如今我站在你墳頭上……你卻成了白骨。 “行了,別驚著孩子。”方朝陽將孩子遞給兩個乳母抱走,想了想蹲下來拿火折子點了紙錢,煙升起來火光跳動,她仿佛看到了顧清源的臉。 驀然去想,他們之間,似乎除了顧若離以外,一點紀念過往的東西都沒有。 一封信,一支簪子,一條手帕! 她看著火光,忽然就看不清了,她記不清顧清源的容貌了……她起身站著沒動,顧若離過來抱著她眼睛紅紅的,道:“娘,謝謝!” 謝謝你能和我一起來,我們一家人在這里團圓。 “好好過日子?!狈匠柮嗣念^,道:“不要……”她頓住,淡淡的呢喃道:“不要做,你可能后悔的事?!?/br> 就算當初難堪痛苦,也不要給自己留下任何后悔的機會。 沒有路讓你可回頭,也不會有人一直在原地等著你。 “嗯?!彼隣恐氖滞R車去,母女兩人走著,趙勛隨在身后,就看到榮王蹲在顧解慶的墳頭嘀嘀咕咕的說著話,“……親家老太爺,我們也算是舊識了啊。當年啊,我也不是不想救你,而是我根本無能為力啊。如今嬌嬌也過的好,你就放心吧?!?/br> 趙勛回頭掃了一眼,翻身上了馬,咳嗽了一聲。 榮王一怔回頭看著自己兒子,咧嘴笑了起來,“親家老爺我走了啊,我家老七催我了?!本吞嶂桓保嶎嵉呐苓^去,想和趙勛說話,可對方已經(jīng)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走了。 他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