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節(jié)
怎么辦,她不能將他們帶去慶陽的……她不能害嬌嬌和趙將軍。 她要怎么做? 似乎,她能選擇的唯一一條路,就是死……死了一了百了,就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想到這里,她攥緊了拳頭看著兩個婢女,道:“我……我要小解!” 兩個婢女看著她,蹙眉道:“這里是官道,再往前走一炷香再停。” 她點頭應(yīng)是沒有反對,自己提了水壺喝水,里面的水已經(jīng)斷了,她將水壺推過去道:“沒有水了!” “怎么那么多事,你到底要小解還是要喝水?!逼渲幸粋€穿著紫色衣服的婢女不耐煩的道:“你要敢惹事,我們有一百種法子讓你生不如死?!?/br> 崔婧容縮了縮,又倔強的回嘴道:“那你們殺了我吧!” 啪的一聲,紫衣婢女抽了她一耳光,又覺得不解氣,“要不是因為你,我們也不會跟著奔波,賤人,你都成階下囚了,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娘娘!” 崔婧容捂著臉,眼淚在眼睛了打轉(zhuǎn)。 “你聽聽車夫的聲音,他們可是憋了十幾天了。他們這么累,你是不是也該給他們?nèi)トセ?!”她說著,捏住崔婧容的下頜啐了她一口,“賤人?!?/br> 崔婧容縮在角落里,抱著頭不敢看她們,“我……我要小解。” “賤骨頭,憋著!” 她們雖這么說,可走了一炷香后車還是停了下來,崔婧容被拖著下了車,身上被摔的青一塊紫一塊的,膝蓋也破了皮,她軟軟的站在地上,看著四周的景象…… 四周都是農(nóng)田,剛收的稻子打完了稻草堆在田里,在黃昏中像極了一座座的小山堆,對面是一片小樹林,往樹林走能聽得到淅淅瀝瀝的水聲,紫衣婢女對同伴道:“你看著她,我去打水。” 她的同伴應(yīng)了一聲,拉著崔婧容進了樹林,兩個車夫坐在車架上說著讓她作嘔的笑話,眼睛時不時朝她這里瞟著。 “我……我要去里面?!彼噶酥噶肿由钐?,婢女也沒有反對,她也累了很想要走走,就點了頭兩個人又往里面走了幾步,崔婧容看著四周地形,解完手起來的時候,順手撿了一根細細的樹枝,婢女指了指馬車,“好了就走吧?!?/br> 她點頭走過去,支支吾吾道:“我想歇……歇會兒,坐久了腰疼。而……而且那位姑娘不還沒有回來嗎?!?/br> 婢女蹙眉不耐煩的道:“走,哪有那么多廢話?!痹捖?,伸手過來抓她,她看準了機會,握著樹枝照著婢女的眼睛就扎了過去,不知道有沒有扎準,女婢女慘叫一聲松開她捂住了臉。 她頓了一下,人都嚇的抖了起來,提著裙子飛快的往林子跑。 打水的紫衣婢女以及馬車邊的兩個車夫聽到了聲音,立刻朝這邊飛奔而來。 崔婧容不知道往哪里跑,只能憑著本能跑著,摔倒了再爬起來,再跑,她希望能看到一個懸崖,哪怕一條很深的河……她想死,可是不想被他們打死。 身后的人在追,跑的比她要快很多,她滿頭的汗裙子被撕扯著猶如乞丐一般狼狽不堪。 心頭的害怕已經(jīng)變成了麻木,腦子里空空的,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跑……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她腳下一滑人順著一個坡道就滾了下去,她抱著頭不敢發(fā)出聲音,隨即就聽到婢女的聲音,“摔下去了,快去。別讓她死了。”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這她這邊來。 她滾了停下來,好像是個稻田,她泡在水里身上都濕了,渾身上下猶如被火灼了一樣,疼的她發(fā)抖,她睜開眼睛看到四個人在她面前停下來,有人道:“沒死?!?/br> “賤人,居然敢跑!” 她的胸口被人踹了一腳,她疼的蜷縮起來,隨即被幾個人拖著起來,她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像是死人一樣任由他們拖著拉著。 死啊,原來死也不容易。 怎么辦,怎么辦……她要怎么辦! 就在這時,忽然有打斗聲傳來,隨即她被紫衣婢女扯住了頭發(fā),脖子上別了一支簪子,聲音嗡嗡的響在她耳邊,“顏世子,這件事和你無關(guān),你若現(xiàn)在走我們就不和你計較,否則,今天這英雄救美的戲,你是唱不成的。” 顏顯的腳下踩著一個車夫,他手里握著劍,看著兩個婢女,目光又落在幾乎認不出的崔婧容身上,目光暗了暗,他隨手一劍扎在腳下那人的胸口,那人瞬間斃命,他道:“那就一起死!” 話落,他朝這邊逼了過來,兩個婢女連連后退,冷聲喝道:“你想清楚了??ね醯氖履闳遣黄?。” “郡王的事我管不著。”顏顯走過來,指著崔婧容,“她的事我就要管!” 他原本穿的是一件天青色的直裰,可趕了近十天的路程此時已經(jīng)辨不出顏色了,整個人也是憔悴的如同強弩之末,他立著握著劍,旁邊的另外一個車夫抓了馬鞭就抽了過來。 顏顯三兩下就將那人斬在劍下。 崔婧容靜靜看著顏顯,她是認識他的,兒時他們還一起玩過,后來她生病又進了宮,對他的印象只停留在妹夫的身份上,只知道他生的一般,但是性子很好,只知道他腿腳不便,但身有武功…… 今天是第一次這么直接的看著他。 她強撐在著,脖子上被婢女的簪子扎了進來,疼的她倒吸了一口氣,她咬著牙看著顏顯,道:“顏世子你殺了我吧,我不想連累任何人?!?/br> 顏顯看著她一愣,隨即搖了搖頭,道:“我會救你,不要怕?!?/br> 崔婧容抿著唇,忽然將自己的脖子往簪子上一送,那婢女也沒有想到她會自殺,嚇了一跳,就在兩人分神的功夫,顏顯上前一腳將旁邊的女子踹倒,隨即撿一挑紫女婢女的手。 手上的痛讓她反射性的松了手,簪子落地,崔婧容已經(jīng)被顏顯一扯離開她的掌控。 “待在這里?!鳖侊@將崔婧容放在地上,她呆呆的坐著,脖子上流著血,身上濕噠噠的,頭發(fā)纏在脖子臉上,只有一雙眼睛驚恐且木然的看著前面打斗的景象。 血濺灑出來,崔婧容嚇的驚叫一聲捂住了臉,縮在地上一直打著哆嗦。 “你怎么樣?!鳖侊@過來,崔婧容看著他的劍還在滴著血,四周血腥味彌漫著,她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都……都死了?” 顏顯頷首去拉她的胳膊,“此地不宜久留,我將幾人的尸體埋了以后,立刻離開這里?!?/br> “好?!贝捩喝輷沃酒饋?,“我?guī)湍恪!?/br> 顏顯看了她一眼沒有攔著她,找了個地方,從附近的農(nóng)舍要了一把鐵鍬來,在山坡上挖了一個大坑。 崔婧容拖著就近的車夫的尸體,一邊拖眼淚啪嗒啪嗒掉著,手不停的抖著讓她幾乎抓不住對方的衣服,她不敢碰他們的身體,還留著余溫可是眼睛卻是瞪大著死不瞑目的樣子。 “我來?!鳖侊@將尸體一具一具的提起來拖到坑邊踢了下去,崔婧容跪在地上徒手往里頭掃著土…… 接近半夜,他們將后續(xù)的事處理好,崔婧容坐在地上抹開臉上的碎發(fā)抬頭看著顏顯,“好……了?” “好了?!鳖侊@頷首,拉著她起來,“能騎馬嗎?” 她搖了搖頭,“我沒騎過。” “我?guī)е?,你不要怕!”他拉著她邊走邊道:“我們?nèi)デ懊嬉粋€村子里接住一晚,你洗漱換身衣服,明天白天我們再趕路?!?/br> 崔婧容哦了一聲,已經(jīng)完全無法思考,被顏顯抱著上了馬,他坐在后面扶著她的肩膀,“坐穩(wěn)了。”話落,驅(qū)馬奔在空無一人的小道上。 走了一個時辰的路,他們找了一處僻靜的農(nóng)家討了一間房,要了熱水。 崔婧容洗漱躺下來時,渾身的疼才讓她真正覺得自己還活著,真真實實的活著。 顏顯在門外晾著頭發(fā),天快亮時進來,崔婧容靜靜看著他,道:“謝謝!” “不客氣?!彼狭艘粡堃巫觼?,在炕邊坐下來看著她,“我們不能回京城了。你想去哪里?” 她搖搖頭。 “那去慶陽吧。”他道:“現(xiàn)如今只有那邊是安全的?!?/br> 她點點頭,又盯著他問道:“要是闕郡王知道我逃走了,他會不會對我的家人……”顏顯打斷她的話,“你不用擔心,你母親和郡王妃走的頗近?!?/br> 崔婧容愕然,很久以后她才明白顏顯話中的意思,干巴巴的問道:“我娘,也知道嗎?!?/br> “此事我不確定?!鳖侊@道:“但他們有危險。至于宮里的人……目前你我無能為力?!?/br> 崔婧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br> 她聲音沒有起伏,顏顯看得出她是真的被嚇住了,自小在后宅長大的女子,哪里經(jīng)得起這樣的奔波和驚恐,他嘆了口氣,道:“天亮了我們就走,你睡會兒?!?/br> 她撐著坐起來,看著他道:“顏世子,你……能不能教我騎馬?這樣我們能快一點。” “等你傷好了我再教你吧?!鳖侊@打量了她一眼,她臉上都是擦傷,脖子上的一個血洞觸目驚心,身上他看不得但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現(xiàn)在沒法關(guān)心這些,只能入了西北才能找大夫給她看了。 “給你添麻煩了。”崔婧容下了炕,人晃了晃,“我們走吧,我怕他們發(fā)現(xiàn)異常后會追來?!?/br> 他沒有反對點了點頭,道:“我先出去,在外面等你?!?/br> 她應(yīng)是將鞋子穿好又把頭發(fā)用手抓了抓,拿帕子包住就出了門,站在門口顏顯看著一愣,她穿著農(nóng)婦的衣服,人瘦的在衣服里晃悠,憔悴的扶著門,面若死灰一般。 他嘆了口氣,莫名的就想到了崔婧文,好一會兒他收了心神做了請的手勢,兩人到馬邊他扶著她上去自己也翻身上馬,“你坐穩(wěn)了,若是累了就抓著我的手臂?!?/br> 她點點頭卻是抓著鞍前的扶手,尷尬的道:“我沒事?!?/br> 可是等馬一跑起來,她還是被嚇的驚叫了一聲,人往一邊歪去,顏顯伸手一撈將她扶正了,道:“沒事吧?” 她搖頭,滿臉通紅,“對不起,我沒事。” “嗯?!鳖侊@點頭,策馬而去,馬跑在官道上煙塵漫天,兩人中間在一處茶寮歇了一會兒腳吃了點燒餅,又接著趕路,夜里在山里起了火露宿,第二天天沒亮又接著趕路。 她以前做姑娘時常?;孟胫饷娴奶斓兀槐拘∠镒永镔I的游記被她翻的爛了……就想有一天她也能策馬揚鞭,走在天地間。 卻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居然做到了,可是當下的境地,卻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的。 一個妃子被人擄出了宮門,九死一生疲于逃命。 以至于,他們走了幾天的路,她連路過什么地方,風景如何都不知道,滿腦子都是嗡嗡響著,以往幾日的經(jīng)歷不停的在她眼前晃悠。 十一天后延州城遙遙在望,但是他們過不去也進不去。 闕郡王的五千兵馬在城內(nèi)城外,但凡他們出現(xiàn),必然就會被人發(fā)現(xiàn)。 “怎么辦?!贝捩喝莼仡^看著顏顯,兩人下了馬沿著小道繞著走,顏顯道:“前面有個劉家村,當年大頭瘟疫時是靜安救的他們,我們?nèi)ツ沁呅菹⒁蝗?,再繞道走?!?/br> 不進城,直接繞過延州去合水。 “就是那個給她建生祠的村子嗎?!贝捩喝菡麄€人都活了起來,仿佛立刻能看到顧若離一樣,她高興的笑了起來指著前面立著的幾座土地廟一樣的房子,“是那個地方嗎?!?/br> “應(yīng)該是?!鳖侊@看了一眼,淡淡的道:“我沒有去看過,但聽說就在村口,去延州時在官道上能看得到。” 顧若離看著眼眶濕潤,點著頭道:“嬌嬌就是厲害?!彼宦烦鲩T嚇的三魂去了七魄,要不是顏顯莫說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重新綁了回去,就算沒有被綁回去,她一個人是絕對到不了慶陽的。 可是當年,十二歲的顧若離卻到了京城,還一路做了那么多的事。 人和人真的不一樣。 兩人在村口停了下來,因為劉家村的村口有人把守,他們進不去,顏顯安頓了她和馬,遠遠的在一處稻草堆后面待著,他低聲道:“除了我,誰來你都不能出去?!?/br> 崔婧容點著頭,道:“我知道了,你放心。” 顏顯去了村口,和守著的人交涉了很久,報了家門和與顧若離的關(guān)系……村里的里長出來和他又聊了一會兒,才點了頭。 他高興的道:“稍等一下,我還有一位朋友,她是靜安縣主的jiejie,在草垛后面,我將她帶來?!痹捖?,轉(zhuǎn)身往草垛那邊去,等到那邊頓時驚住。 只有他的馬在打著鼻響嚼著稻草,四周都不見崔婧容的身影。 “崔大小姐?!边@幾天他都是這么稱呼他的,他在幾個草垛里都轉(zhuǎn)了一圈,臉色沉了下來……方才他雖背對著這邊,但這里的動靜他一直留意著,不見什么人過來。 她能去哪里?四野都是田,除了一個個的草垛,沒有地方能藏人的,他拔了劍一個草垛一個草垛的去找。 劉家村那邊的人看他的樣子不對,也跟著跑了過來。 “顏世子!”忽然,顏顯聽到前面的草垛后有聲音傳來,他一愣快步過去,就看到崔婧容站在高高的草垛后和他招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