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7節(jié)
☆、285 里應 城墻下無數(shù)個穿著白袍的人穿梭在戰(zhàn)火中,投射下來的石塊,燃著油火的箭矢,遮住了天幕烏漆漆的壓在人的頭頂上,他們見縫插針的走動著,拖著一個擔架但跑的卻是很快,見到了倒地受傷的士兵,就會熟練的上前檢查傷勢,包扎,做最初的救治后立刻扛著擔架飛快的往后面跑。 趙勛的攻勢很猛烈,趙梁闕留在城下只有一萬不到的人數(shù),雙方交戰(zhàn)后,趙勛的人就立刻騰出手來開始攻城。 霍繁簍掃了一眼下面,雷武在他身后低聲道:“主子,那些人就是縣主的醫(yī)療隊吧?!?/br> “嗯。”霍繁簍盯著那些快速跑動的白色身影,“她總能想到別人想不到的?!痹捖?,他拂袖轉(zhuǎn)身慢悠悠的下了城樓去了順天府。 順天府的牢房中,大公主靠在角落里瑟瑟抖著,這里的空氣中透著一股腐繡的臭味,臟污漫天,縱然自小生活的并不算無憂無慮,可是此刻陷在牢房里依舊讓她不停的干嘔。 她捂著眼睛很害怕,但是這種害怕卻只是怕一只突然躥過來的老鼠,怕一只趴在她腳邊的臭蟲,而不是對死的恐懼。 她抬頭看著對面,聲音里帶著一股鎮(zhèn)定,“祖父?!彼龁柕溃骸拔覀儭镁攘藛??!?/br> “嗯?!狈匠曛趾菤獾溃骸拔覀儜撍啦涣肆??!边@里再冷也比城頭上好。 得了方朝生的答復,大公主忽然就捂著臉哭了起來,哽咽的道:“我……我以為七叔不會救我們呢。” “嗯。我也這么認為?!狈匠α诵?,按照他對趙遠山的了解,這城頭上莫說掛著是他,就是榮王趙遠山也不可能為了一個人而置大局不顧的,所以他掛上去后就抱著必死的心。 沒有想到,趙遠山居然來救他們了。 “那……那他是怎么救的?”大公主抹著眼淚,方朝生回憶著一個時辰前的情形,搖著頭道:“我也沒有留意。等戰(zhàn)事停了再去問他?!?/br> 大公主點著頭,她好想看一眼趙安申,可是她太害怕了,莫說找人就連朝下看她都不敢。 外面的大鐵門打開,隨即一陣陣的喧鬧聲傳來,緊接著門又關(guān)上噠噠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方朝陽凝眉聚目的看著欄桿外,就看到一位個子高瘦披著斗篷的男子在門口停了下來,他扶著墻站起來咬牙切齒卻又帶著一絲懼怕,“霍……霍繁簍?!?/br> 霍繁簍嗯了一聲。 “你來做什么?!狈匠哌^去,將大公主拉起來護在身后,“我警告你,遠山他們就在城外,你要是……他不會放過你的?!?/br> 霍繁簍輕輕一笑,笑聲里透著一絲嘲諷,淡淡的道:“霍某只是路過,順道來看望……看望侯爺。既知你們還好,那霍某就告辭了?!?/br> 他說著,拂了拂袖子轉(zhuǎn)身悠悠然的走了。 方朝生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又不放心,目光一直盯著他打開門,外面震天的喊殺聲傳來,隨即又被關(guān)在了門外,他才松了口氣。 “祖父?!贝蠊骱ε碌淖ブ匠男渥?,“他……他什么意思。” 方朝生搖了搖頭,眸光是審視和思考。 霍繁簍出了門,街面上的鋪子都關(guān)掉了,偶能看到幾個百姓驚恐的從這邊跑到巷子對面,他淡淡一笑停下來看著城墻那邊,雷武想要說什么,可到底停下來沒有作聲。 “回去睡覺去?!被舴焙t打了個哈欠,雷武一臉的驚訝,“那邊正在打呢,您要是走了郡王會不會……” 霍繁簍回道:“我又不是鐵打的,總要休息的?!痹捖渚统茦悄沁吶?,雷武跟在后面低聲道:“您要回家嗎,毛……毛姑娘在家里?!?/br> 霍繁簍頓時皺了眉頭,搖了搖頭道:“天下之大,我竟是無處可去了。”話落又道:“罷了,去醉春樓吧?!?/br> 兩個人又掉頭走了。 趙梁闕坐在御書房中,底下的人一一匯報著戰(zhàn)況,他的常隨回道:“大同的八千人后天就能到?!?/br> “好!”他起身來回的走著,又想到了自己的兩個兒子,焦灼的道:“想辦法,將大公子和小公子救回來?!?/br> 他的話剛落,就聽到門外有人回道:“郡王,王妃來了?!彪S即梅筱柔從從門口沖了進來,也不管在場有多少人,她喊道:“郡王,你打算怎么救他們?!?/br> 趙梁闕眉頭略簇了簇,隨即面色柔和下來,過去扶住了梅筱柔,道:“別著急,他們好好的沒有事,趙遠山也不敢對他們怎么樣?!庇值溃骸拔覀冋谙朕k法,一定能將他們救回來的。” “他都打到京城來了,郡王,你這樣一直退,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泵敷闳嵋呀?jīng)好幾天沒有看到他了,“當初在保定,你就應該攔著他,現(xiàn)在讓他打到了門口也就罷了,居然還將我們的兒子也陷入了危險之中?!?/br> 攏在袖子里的手攥了拳頭又松開,復又攥緊,趙梁闕面色柔和滿目深情,“是,是,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等你休息好了兩個兒子就回來了?!?/br> 梅筱柔看著他冷笑了一聲,目光一掃殿中的十幾個人,頓時明白過來,便也握了他的手,目含熱淚的道:“郡王,那妾身在家等您的好消息?!?/br> “去吧。”趙梁闕話落喊成一,“你親自走一趟,一定要王妃完好的送回去。” 成一應是上前來扶著梅筱柔,慢慢的出了門。 忽遠忽近的打斗聲傳來,還有一股隨著風吹來的血腥味,成一不敢?guī)е敷闳嵩谕饷娑毫籼茫_步極快的往外走,梅筱柔喊住成一問道:“他打算怎么應敵?” “回王妃的話,奴婢不知道?!背梢淮怪^,“朝中的事,奴婢哪有膽子過問。” 梅筱柔就冷笑一聲停下來盯著成一,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很能耐的嗎……還有,昨天二公子明明是在城中的,又怎么可能被趙遠山抓走?!彼浦梢灰蛔忠痪?,“你告訴我,是不是有趙遠山的jian細,他查到是誰了嗎?” 成一后退著,第一次覺得郡王妃很可怕,可平日里溫柔賢淑的樣子的大相徑庭,可轉(zhuǎn)念一想她兩個兒子都被抓走做了人質(zhì),生死難料她變成這樣也在情理之中,便回道:“郡……郡王沒有提這件事,也沒有人說氣jian細的事情,所以……所以奴婢真的不知道?!?/br> “那霍繁簍呢,韓鶴山呢?!泵敷闳岜茊柕?。 兩個人成一自昨天開始就沒有見到了,便道:“韓大人在城樓上指揮,霍大人在哪里奴婢還真是不知道。不過他一般只要不在郡王這里約莫就是在家里,如果家里也沒有那就是在醉春樓了。他長年抱著一間院子,家里和那邊都住著?!?/br> 梅筱柔沒有說話,冷哼一聲拂袖道:“沒用的東西,還想做皇帝?!彼椴坏剑妥约喝ゲ?。 成一看著她走遠了長長的松了口氣,遠遠的跟在后面。 弘德殿的后殿中,趙凌披頭散發(fā)的貼在門口,縫隙里又風灌進來,平日里還有一些酒香rou香……但今天灌進來的風很不尋常,他拼命的嗅著鼻子……自言自語的道:“血……是血腥味?!?/br> 他咯吱咯吱的扣著門,又將耳朵貼在門上,靜靜的聽著,外面的腳步聲,喝罵聲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聲音,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聽的,他只想聽一種聲音。 “聽……”他側(cè)著臉看著屋頂,神神秘秘的,“是打斗聲啊,遠山回來了,遠山來救我了?!?/br> 他咯咯的笑著,就坐在門口保持著一個姿勢一直聽著,那聲音日夜未斷不停的穿透過來,血腥味也越來越濃烈了……他從白天聽到夜里,又從夜里聽到白天,宮里面漸漸從平靜到焦躁,他能感受到氣氛的變化,又從焦躁變的恐懼起來。 眾人的腳步聲開始急躁了,走的又快又急,還有人跑著,邊跑邊喊著話。 “遠山啊,遠山快來!”趙凌趴在門上,看著外頭一點點的光線,“朕等了你好久啊,你快來救朕啊?!?/br> 第二天,這是第二天! 忽然,從城樓上傳來了一聲炮聲,轟的一聲響,驚的趙凌一跳……到中午了,這是京中對時的炮,但是今天的聲音好像有點不同啊,更響了。 這一聲,不但驚了趙凌一跳,幾乎京城中所有人都被驚了一跳。 楊府中,楊清輝回頭看了一眼妻兒,朝他們笑了笑隨即大步出了門,楊文雍在書房門口等著他,見到他后便道:“倓松,你都聯(lián)絡好了?” “是!”楊清輝點著頭道:“今天是三天了,我和趙將軍在一年前就約定好了,以城樓的炮聲為號?!?/br> 楊文雍點頭道:“行,那你去吧,且記住一切小心。人只有活著才能談理想抱負,記住沒有?!?/br> “父親,孩兒記住了。”楊清輝抱拳,道:“孩兒告辭?!?/br> 他說著,理了理自己的穿著的半舊的灰色直裰,帶著常隨大步出了院門,不但是他,趙勛在離開京城時雖沒有和眾人說過什么,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所以這一年多他們一個個窩囊的活著,唯唯諾諾甚至比趙梁闕的部從還要乖巧聽話。 就是因為這樣,他們才保住了性命,就是因為他們沒有一個人和趙勛聯(lián)絡,甚至沒有一個人替趙勛反駁半句,他們才得以好好的活到現(xiàn)在。 時機來了,現(xiàn)在正是他們投效大周,報銷朝廷的時候。 他們拿不動刀槍,但是他們有嘴可以說,有腿可以走,他們有知識有涵養(yǎng),還有頭腦! 在楊清輝的帶領家,他們分散著又聚攏著,在九道門前點火作亂,驚的附近百姓紛紛上街上,一時間,幾乎所有的百姓都走上了街上,在他們的鼓勵和煽動下,搖旗吶喊,“還京城安寧,嶺南當割首謝罪!” “這樣行嗎?!贝迬r站在楊清輝身后,看著對面一群見首不見尾的隊伍,“會不會激怒他們?” 楊清輝冷笑一聲,道:“就是要激怒他們?!?/br> 崔巖沒有明白楊清輝的意思,驚訝的道:“這……什么意思?!彼捖洌鋈幌氲绞裁匆暰€投向城墻上,瞪大了眼睛道:“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楊清輝點了點頭,道:“趙將軍帶著人攻城,那么多人付出了血淚,我們無論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觀。” “你說的對。”崔巖點著頭,道:“我也去?!?/br> 不等他們出去,就聽到轟隆隆的腳步聲傳來,趙梁闕派兵來鎮(zhèn)壓……如是平日大約百姓們都會嚇的四散逃走,但今日人數(shù)之多,群情之激昂就算站著不動任由對方砍殺,量他們也沒有這個膽子。 所以,數(shù)千人視而不見,站在各個的要道上,堵塞著,就看到韓鶴山帶著兵過來,目光一掃指著領頭的幾個百姓,就問道:“誰指使你們的?” “我們自發(fā)的?!庇腥舜舐暫暗?,韓鶴山目光一轉(zhuǎn)說話的人身上,他問道:“你是何人?!?/br> 那人高聲答道:“我們不過城中討生活求安穩(wěn)的百姓,身份不值得一提。我們只是不服你們動搖超綱,毀了先祖的百年的基業(yè),毀了百姓賴以生存的家園。” “我們?”韓鶴山冷笑著道:“這話你們應該對趙遠山說,他是謀逆!要是他立刻俯首伏法,我們立刻撤軍還你們清凈?!?/br> 百姓們大聲回道:“是誰霸占了朝堂,誰將圣上關(guān)著的,誰要預謀登基。你不要當我們不知道,分明就是闕郡王!趙將軍不是謀反,他是來勤王的。” 韓鶴山眸光冷冽的盯著方才說話的人,指著他們幾個人就道:“將這幾個妖言惑眾的人抓起來?!?/br> 他話落,他身后的人就有些猶豫,他回頭瞪著那人道:“怎么,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br> “將軍?!彼膶傧碌吐暤溃骸斑@些人都是百姓,而城內(nèi)城外守城的兵也不乏京城的人,若是……恐會動搖了軍心?!?/br> 殺敵人一萬是應當?shù)模勘蠎?zhàn)場就是為了殺敵,可是殺無辜百姓卻不一樣! “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表n鶴山一腳踹開說話的人,喝道:“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給我殺?!?/br> 大家不敢再反對,十幾個兵立刻沖進了人群里,百姓們一下子怒了,也不逃走紛紛結(jié)成了人墻去抵抗,一層一層密密麻麻的,看的那十幾個人頭皮發(fā)麻,手都開始抖。 “廢物。”韓鶴山拔了自己的刀,手起刀落照著最近的一個百姓砍了下去,那人啊的一聲倒在了地上,韓鶴山又是反手一刀去殺另外一個人,不等刀落忽然就聽到有人喊道:“他殺百姓,打!” 呼啦一聲,就如油桶里丟了一點火星,蹭的一下火苗躥的老高,一時間百姓紛紛將這些來鎮(zhèn)壓的士兵圍住。 雙拳難敵四手,數(shù)千百姓打幾百個兵,就算對方有刀有劍也施展不開。 “你們一個個的不想活了是吧。”韓鶴山大怒,忽然一只鞋子砸在了他的臉上,他捂著臉雙眸通紅,不等他說話他的屬下拉著他就朝外面逃,“將軍,大敵當前您不要和這些鼠輩計較,會壞了大事的?!?/br> 韓鶴山下城只是吃個飯,誰知道遇到這種事,他就想順手解決了,畢竟霍繁簍不在他要趁此機會奪了對方的所有權(quán)力。 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演變成這樣。 城外一聲一聲的喊殺聲一直未斷過,城內(nèi)百姓的呼聲如同應和一般,一聲聲的回蕩在京城上空。 如同一鍋煮沸的水,咕嚕咕嚕guntang的冒著泡。 醉春樓中,霍繁簍披著衣服打著哈欠出來,梅筱柔坐在院子蹙眉看著他道:“你這孩子怎么回事,外頭都打成這樣了,你居然有心思在這里睡覺?!?/br> “屬下這兩日都是值宿?!被舴焙t系好口子,就這么披著頭發(fā)坐在了梅筱柔對面,“王妃來找我,是為了何事?!?/br> 梅筱柔就道:“原來是這樣,難怪我找了你兩日都不見你。”又道:“趙赟和趙堇被抓走了,你可知道?!?/br> “知道。不過您放心,趙遠山當下不敢對他們怎么樣?!彼f著給梅筱柔添茶,“今天大同的兵就會到,等他們從背后夾擊過來,趙遠山就一定會兇多吉少,到時候二位公子……” 他沒著頓了頓,梅筱柔一拍桌子,怒道:“趙遠山若是輸了,他們豈不是更加危險?!彼植簧?,要是換做她,就算是要死了也要拉著趙赟和趙堇墊背,惡心趙梁闕。 霍繁簍好像也剛剛想到這個問題,一愣道:“這……好像是這個道理?!痹捖洌辜钡牡溃骸翱磥?,可真和郡王商量商量怎么營救二位公子。至于攻城……”他輕飄飄的篤定的道:“一時半會兒趙遠山打不進來的?!?/br> 京城要是三五日就能打的進來,那就不是京城了,先祖費了那么多的精力,可不是白費的。 “救是一定要救的?!泵敷闳岬溃骸拔椰F(xiàn)在要知道,他們到底是如何被人綁走的,趙堇可是在城中,要不是有內(nèi)應趙遠山怎么可能帶的走他?!?/br> 霍繁簍就端茶喝著沒有說話。 “小霍。”梅筱柔盯著霍繁簍,“你小時偶到了嶺南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你這孩子機靈聰明,將來必成大器。你就是辜負了天下人,也不能辜負我這些年對你的栽培之心啊?!?/br> 她在想問霍繁簍,他是不是內(nèi)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