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節(jié)
以少勝多,還是攻城劣勢的情況下。 “我和你一起去,這里有秦大同和遠山足夠了。”顏顯看了他一眼,凝眉道:“是你的兵你來點。” 曹駿點了點頭,又罵了一句,一催就要朝后面去,他抱著赴死的心,無論如何都要攔住那些人,給趙勛他們騰出時間來。 兩個人正要走,秦大同也騎馬而來,一看他們就明白了他們的打算,頷首道:“那邊交給你們,這里留給我和遠山?!?/br> “好?!比齻€人對視一眼,“進城了帶你們?nèi)ス渥泶簶恰!?/br> 秦大同哈哈一笑,抹開臉上的雪水,道:“你一路過了幾個城了,逛過沒有。” “沒有,那些女人都嚇的跑了,老子是一個女人都沒見著?!辈茯E笑了起來,用刀背拍馬,“駕!” 顏顯也拱了拱手,跟著曹駿而去。 秦大同看著他們的背影,就聽到身后的城墻里突然響起了累累戰(zhàn)鼓聲,有人喊道:“他們出城了?!?/br> 一瞬間,原本在前面迎戰(zhàn)的趙梁闕的兵立刻來了精神,一邊打一邊退退。 大家伙聚在城樓下,兩邊就停了下來,抓緊時間列隊,順便吃點東西喝點水……有人問道:“聽說城里也鬧起來了?” “是!”有人回道:“韓將軍殺了百姓,那些百姓也打了咱們的人了。” 大家都沉默了下來,有人啐了一口,道:“我們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們居然在后方殺百姓殺的起勁兒,有本事也出來打啊。” “別說了,小心被聽到。”眾人蹲在墻角,看著城門緩緩打開,里面的人開始慢慢往外走,腳步聲很整齊,口號也很震懾人心,就在這是,遠處的城樓上忽然傳來一聲跑響,隨即一道洪亮的比炮聲還響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全城百姓的聲音,齊聲高喊。 “嶺南叛賊,謀朝綱,計忠臣,殺百姓,逆天下!” 這一道道的呼喊,聲音非常的整齊,震顫在人心頭上,他們聽著一瞬間都安靜下來,就連正在出城的兵都安靜下來,忍不住回頭去看。 “兒郎們,你等殺敵不是保家衛(wèi)國,而是助紂為孽,天理不容!” “兒郎們,你等殺敵不是保家衛(wèi)國,而是助紂為孽,天理不容!” “嶺南叛賊,謀朝綱,計忠臣,殺百姓,逆天下!” 這一聲聲,回蕩在京城上空,忽然,城外也響起了擂鼓聲,趙遠山的兵迅速聚集,對立著,齊聲高喝:“殺!” “殺逆賊!” “殺逆賊!” “殺逆賊!” 里應(yīng)外合,聲音撞在一起,那么清晰直入聽著的心頭,肺腑……城樓上趙梁闕臉色大變,喊道:“小霍,去看看誰在聚眾鬧事,一個不留?!?/br> “郡王,現(xiàn)在殺豈不是正應(yīng)了他們的話?!被舴焙t回道:“不如您回先回宮吧,這些口號改變不了什么?!?/br> 趙梁闕也明白,現(xiàn)在去殺百姓,殺鬧事的人正好給他們話柄。 可是這個口氣,實在是難咽,等著,等他大事成了滅了趙遠山,他定要回頭好好算這筆賬。 城樓下,許多士兵一臉茫然,他們一直以為趙遠山是叛賊,所以他們跟著趙梁闕一起護圣上,護朝堂,護天下百姓,可是現(xiàn)在……到底誰是叛黨,什么叫圣上被趙梁闕囚禁了? 如果是這樣,那么他們在這里做什么,自己人打自己人嗎? 這意義在哪里,他們拼死拼活為的又是什么。 許多人是從嶺南來的,但是也有許多人就是京城的兵,西山的兵,大同的兵,聽了那些話頓時止住了腳步,不知道是該往前走,還是往后退。 可是,沒有人給他們退縮的機會,韓鶴山對眾人大喝,道:“打氣精神來,不要給被人三言兩語蠱惑了心智,想想你們的家園,想想趙遠山這逆賊,我們現(xiàn)在就在替天行道,我們就在護佑先祖基業(yè)?!?/br> “最后一搏?!表n鶴山喊道:“我們的援兵到了,你們看到了嗎。今天就是趙遠山的死期?!?/br> 那轟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眾人呆呆的看著,一時間居然沒有人應(yīng)答,場面安靜的極其的尷尬。 前后不過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這些人的心態(tài)卻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顧若離不知道前面的情況,甚至連離他們越來越近的馬蹄聲都沒有分神去聽,她撐著頭就著白世英的手喝了一口水,扶著肚子道:“給我吃幾口饅頭,我餓的難受了?!?/br> “好?!卑资烙龅挠舶灏宓酿z頭架在火燒烤熱,撕著下來塞在她的嘴里,低聲道:“我們要不要遷走,這里恐怕一會兒就成戰(zhàn)場了。” 顧若離低頭將線剪短,和白世英道:“給他喂一顆藥,他腿上的傷太重了,今晚肯定要發(fā)燒,你在他身上掛個牌子,要多點精力護理他?!?/br> “好?!卑资烙⑷×艘活w藥出來,又看了一眼盒子里所剩不多的藥,“藥不夠怎么辦?!?/br> 顧若離皺眉,就聽到有人掀開簾子進來,“縣主,派出去取藥的人沒有消息,屬下猜測一定是附近的藥被他們提前收走了?!?/br> “嗯?!鳖櫲綦x停下來看著孫刃,“我剛剛也在想這件事,你想辦法派人去一趟山東,看看周鴻霖那邊還有沒有藥?!?/br> 在墻角分藥的雪盞抬起頭來,道:“奴婢去吧,他可能不在濟南,奴婢知道他在哪里?!?/br> “行啊。”顧若離點頭,“你帶著幾個人護送著,騎馬繞行,記住一定要快?!?/br> 做大夫的沒有藥,就算是神仙也沒有用。 “好!”雪盞放了手里的活,在門邊抓了衣服穿上飛快的跑了出去,顧若離停下來追出去,叮囑道:“把藥單帶上?!?/br> 雪盞又跑回來拿了單子騎上馬帶著人往西面。 顧若離看著她走遠才后知后覺的回過頭去,隨即滿臉的驚訝,喊道:“孫刃,那些……就是來偷襲夾擊我們的?” “是!”孫刃點頭,顧若離看著感覺自己的聲音都被淹沒了,聽不清楚,“誰去應(yīng)敵了?” 不等孫刃說話,就聽到轟的一聲響動,他們的后面打了起來,韓鶴山帶著人沖了出來,與趙勛這邊打在了一起,她心頭砰砰的跳問道:“韓鶴山帶了多少人出來?!?/br> “估摸有三萬。”孫刃回道:“他就等著援兵到,前幾日都是在拖時間?!?/br> 顧若離扶住了門檻,這么多天以來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危險的存在,不由回頭對白世英道:“白jiejie你去告訴大家,將傷兵往西面轉(zhuǎn)移,我們也去那邊。” 他們原本在后方,可是馬上就要成為戰(zhàn)場了。 她幫不了趙勛,卻不能拖他的后退。 “好?!卑资烙?yīng)是,顧若離也來不及和孫刃說話飛快的進去將手里的傷兵處理好,就聽到前面又是戰(zhàn)鼓擂動,隨即兵器交錯聲響了起來。 他們就在中間,前后不過一二里路的距離,兩個戰(zhàn)場。 “抵不住了?!彼掷锏膫榔饋恚鲋鴤谧チ说?,“縣主,若我去了勞煩您將這封送我家里去?!彼f著,拍了懷里的信給顧若離,匆匆跑了出去。 不單是他,軍帳中七八個都在等待治療的傷兵都爬了起來,將信給顧若離,“勞煩縣主了?!?/br> 他們將腿上的箭這段,將胳膊上的傷口扎緊,拿著刀頭也不回的冒著風(fēng)雪出去。 顧若離看著床上的七八封信,一時間百感交集,一封一封的收好疊好放自己懷里,張丙中從門口沖進來,“師父,我們不救,我去戰(zhàn)場?!?/br> 這個時候,救誰都沒有意義了,因為不打贏了誰也活不了。 顧若離滿嘴苦澀,艱難的動了動嘴唇,道:“好!”聲音好像不是從她的喉嚨里發(fā)出來的,她干啞的咽了口水,“阿丙!” 張丙中停下來,顧若離追出去,站在門口給張丙中理了理衣領(lǐng),“我……我從來沒當(dāng)你是徒弟,所以……也沒有認真交過你醫(yī)術(shù),等……等這一次我們要是活下來,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不嫌棄,我就收你做徒弟?!?/br> “是!”張丙中頓時高興起來,這是顧若離第一次承認他們的關(guān)系,點著頭道:“師父您放心,我張丙中死不了?!?/br> 顧若離點點頭。 “還有我?!饼R戎也跟著走來,一邊走一邊褪了白色的外褂,“縣主也收我做徒弟吧,無論外科還是內(nèi)科,您的水平都讓在下折服?!?/br> 顧若離愕然,看向他身后,閔正興也笑著站在門口,道:“縣主不必顧慮老夫,他能拜你為師,是老夫的榮幸?!?/br> “好!”顧若離點點頭,“都來,我會的一定不吝嗇全部教給你們。” 張丙中和齊戎點著頭,在軍帳邊撿了刀握在手中,兩人對視一眼翻身上馬,張丙中道:“殺一個保本,殺兩個賺了。” 兩人哈哈一笑,拍馬往前。 顧若離手也忍不住抖了起來,她看向慶陽的方向,她的兩個兒子……若是趙勛抵擋不住,若真的要被困死在這里,那么她也不會獨活的,只希望,希望方朝陽和榮王能早點知道,在趙梁闕的人到之前,去草原上找陳達。 只有那里暫時保住他們。 “縣主。”楊文治看著她,含笑道:“你先走吧,這里太危險了?!?/br> 閔正興也點頭附和,“縣主先走吧,從西面走應(yīng)該是安全的?!?/br> “我不走,七爺還在這里呢?!鳖櫲綦x搖頭,回頭看著白世英,“白jiejie,你……” 白世英擺了擺手,道:“不用問我,我不會走的?!?/br> 顧若離苦笑,回頭看向遠處,曹駿帶的是五千人,幾乎是節(jié)節(jié)敗退,戰(zhàn)場離他們這里越來越近,她能想向的到,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那些人就會重開五千人的設(shè)防沖到她的面前,踏平他們的軍帳,趕去趙勛的腹背插上一刀。 她回頭去看城門那邊,趙勛手中只有兩萬多人,而韓鶴山足足有三萬至多,兩面的人數(shù)懸殊之余,兵力也是高下立判,他們這里打了三天多了,不眠不休,而韓鶴山的人已經(jīng)在城中好吃好喝的歇了許多天。 若沒有意外,這樣的夾擊對于他們來說確實是致命的。 “我……我去找七爺?!鳖櫲綦x下了決定,“楊先生您帶著大家撤退,往西面走?!?/br> 她想去找趙勛,這個時候比任何時候都想看到他…… “縣主?!狈奖境鋈恢钢竺?,“你看……” 顧若離回頭去看,就看到曹駿那邊的防線被撕破了,一群騎兵如同洪水猛獸一把,朝他們這邊沖了過來,馬蹄踏在地面咚咚響著,雪花被他們分開,往兩邊飛快的飄去。 “快走?!卑资烙⒗櫲綦x就要走,“他們過來?!?/br> 顧若離去喊孫刃,“去擂鼓,快點!”要通知趙勛,有人從后面來了。 孫刃看了一眼顧若離應(yīng)了一聲,飛快的騎馬去鼓邊。 曹駿帶著人追趕著,半道攔住數(shù)百人,糾纏著打了起來,顧若離松開白世英喊道:“我上次的藥呢,我準(zhǔn)備藥呢?!?/br> 鞭炮,藥粉還有……還有什么來著。 她抱了一個極大的包袱出來,一邊拆著手一邊忍不住抖動,第一次她覺得自己很怕死……她的孩子還沒有長大,她和趙勛越好的百年,她答應(yīng)趙安申,“對了,安申呢,帶安申走?!?/br> 那些人越來越近,撕裂著防守沖了過來,曹駿老遠的沖著他們喊道:“走!” “走!”楊文治過來拉顧若離,顧若離點著頭,道:“等一下,我把藥拿出來。” 有馬蹄聲傳來,隨即停在他們面前,顧若離抬頭去看就看到趙勛高高的坐在馬背上,大家七嘴八舌慌張的道:“趙將軍……怎么辦?!?/br> 趙勛看著眾人,視線落在顧若離身上,喚道:“嬌嬌?!?/br> “我沒事?!彼銖娦πΓ澳悴灰稚窆芪?,該做什么做什么去?!?/br> 趙勛頷首,和她點了點頭,回頭去看城墻。 城墻上,趙梁闕興奮的雙眸通紅,看那,就那么近,就差十幾部的距離,那些刀就能砍到趙勛的頭上了……看哪,就查那么一尺半寸的距離,趙勛的頭顱就能碰到了。 他的天下,他想了二十年的東西,唾手可得。 兒子啊,無所謂啊……雖是可惜,可等他登基后,還怕沒有兒子嗎。 “小霍,”趙梁闕高興的失了態(tài),“你猜……你猜趙遠山現(xiàn)在什么表情?” 一定是驚慌失措,一定是后悔不已,一定是慌手慌腳的找人送顧若離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