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節(jié)
他的近侍是從太子府挑上來的,很年輕,今年也不過才十七歲,人很機敏有點像金福順,蘇召一眼看著就喜歡上了,趙安申就蘇召收了做義子,等他去了也有位他披麻戴孝。 所以小內(nèi)侍就隨了蘇召的姓,賜名順義。 蘇順義捧著明黃的嶄新的龍袍在一邊候著,趙安申洗好臉由嬤嬤梳好了頭,他上前去將龍袍服侍穿上,蘇召上前來低聲講解著,“衣服頭一晚圣上脫了后,就要送去燙平,熏上香……一早來請圣上時就托著過來。早膳也是,圣上在梳洗時就要擺好了備著了……提前半個時辰來喊,時間足夠用?!?/br> 蘇順義一一記著,蘇召又交代了很多,親自給圣上理了理領(lǐng)子,愛憐的看著趙安申,“先帝若是看得見,一定很高興?!?/br> “您陪朕我去吧?!壁w安申握著蘇召的手,“我有些緊張?!?/br> 他第一次,又是那樣的場面,緊張難免的。 “該自稱朕的?!碧K召眼眸微紅,欣慰的道:“奴婢陪您去,就站在您身后,有什么遺忘了就朝奴婢看一眼就成?!?/br> 趙安申松了口氣,點頭道:“好?!?/br> 蘇順義扶著趙安申,蘇召托著帽子,三個人走在前頭,后面跟著一排的內(nèi)侍,踏著晨曦徐徐往金鑾殿而去,一路上宮人們紛紛跪在兩側(cè)行禮,趙安申握著蘇順義底手,手心出了熱熱的汗,側(cè)過頭低聲問蘇召,“朕儀容可亂?” “好的很?!碧K召往前了半步,低聲道:“奴婢給您上帽子。”話落將金黃的帽子扣在趙安申的頭上,理了理他臉頰兩邊的頭發(fā),笑著道:“我們圣上氣勢無雙。” 趙安申抿唇笑,笑容依舊有些拘謹(jǐn)。 蘇召朝蘇順義點了點頭,蘇順義得令就弓著腰小跑著先進(jìn)金鑾殿,他一出現(xiàn)原本正竊竊私語等待著的朝臣們頓時安靜下來,就聽他喊道:“圣上駕到,禮!” 眾人窸窸窣窣的跪下來,趙勛站在前頭目光微垂。 趙安申大步跨了進(jìn)來,看著跪著近百人的大殿中,顏色不同的朝服如同春日盛開的花,他徐徐走著有些焦躁的心就在這一步步中慢慢的,慢慢的平靜下來。 面色沉穩(wěn)的坐下,下面的人就唱賀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齊高,遠(yuǎn)遠(yuǎn)回蕩在皇城中。 顧若離扶著太皇太后站在坤寧宮門口側(cè)耳聽著,不算清晰,但是卻真的聽到了,太皇太后松了口氣翹首看著路上,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小內(nèi)侍跑了過來,她迫不及待的問道:“怎么樣,可順利?” “順利的很?!毙?nèi)侍笑著回道:“圣上一進(jìn)殿中就滿面的威儀,震懾的朝臣都不敢抬頭,一個個的恭謹(jǐn)不已。” 小內(nèi)侍接著道:“事情一件一件問,圣上一樁一樁裁奪。趙將軍都沒有怎么開口,就坐在一邊聽著,面上的笑容……”他說著看了一眼顧若離,又道:“很滿意的樣子?!?/br> “阿彌陀佛?!碧侍箅p手合十,笑著道:“只要開頭順利,往后就沒事了。” 顧若離扶著她笑著道:“是祖母您想多了。圣上向來沉穩(wěn),心思也縝密,哪會慌神出錯?!?/br> “哀家這不是不放心嘛!”太皇太后笑了起來,和小內(nèi)侍道:“去御書房等著,讓圣上和七爺中午來坤寧宮用午膳?!?/br> 小內(nèi)侍應(yīng)是笑瞇瞇的走了。 方櫻也抱著四皇子過來,遠(yuǎn)遠(yuǎn)的就問道:“我聽到那邊的聲音了,怎么樣,派人去打聽了沒有?!?/br> “祖母一早就讓人在那邊盯著了?!鳖櫲綦x失笑,道:“這會兒正高興呢?!?/br> 方櫻也笑了起來,“我讓廚房包了餃子,一會兒給他送去當(dāng)點心吃。” “還是你想的周到,早上去還不知吃了幾口點心。這兩天都沒睡覺了,中午一定壓著他在這里睡一覺?!碧侍蠛苁歉吲d,坤寧宮里也因為要準(zhǔn)備午膳都忙活了起來。 中午的時候趙安申隨著趙勛一起過來,他脫了龍袍穿著一件淺黃鑲金的直裰,龍章鳳姿的進(jìn)來,大家看著都欣喜不已,太皇太后拉著他坐下來,問道:“怎么樣,和曾祖母說說。” “本來很緊張的。”趙安申紅著臉道:“但是一進(jìn)去看到了七叔站在那邊,我就不緊張了?!?/br> 趙勛坐在一邊喝茶,太皇太后看了一眼他,又笑著道:“往后有事和你七叔商量,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想的周全?!?/br> “嗯。朕知道了?!壁w安申點頭笑著,看著顧若離,“七嬸,聽說您要辦學(xué)堂?” 顧若離挑眉,合著她還沒辦,這事兒就已經(jīng)傳出去了,她現(xiàn)在可真是騎虎難下了,要是辦不好還不知道鬧出什么笑話來,便道:“還不知道呢,這事兒我得再想想?!?/br> “牌匾讓朕寫。”趙安申抿唇笑著,“名字的話,七嬸自己取吧。” 大家就都笑了起來,一早晨的緊張就這么在歡笑聲中沖淡了…… 中午吃了飯,趙安申在坤寧宮歇了一個午覺,趙勛去衙門辦事,顧若離就回了同安堂,幾天的修復(fù)差不多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馮勻拿了一張圖紙來給顧若離看,“上次你說的那個支架,我又重新畫了一個?!?/br> 是新式的肋骨固定支架,可隨身移動的,不像早前要吊著架子上人都得保持一個姿勢不能動,她仔細(xì)看看驚嘆的道:“比你上次做的那個新的又改進(jìn)了一些啊,你太厲害了?!?/br> “是有點小改進(jìn),兩邊能收緊了?!瘪T勻笑著道:“那我先做一個出來,到時候再看看用的怎么樣?!?/br> 顧若離點頭應(yīng)是,馮勻便告辭走了,她去了前堂整理藥柜,白世英拿著藥筐過來取藥,道:“我今天就進(jìn)藥房了,這一次時間要久一點,索性多做點出來?!?/br> “也別太久,免得你身體吃不消。”顧若離幫著她將藥放進(jìn)筐子里,“你和焦姐說了嗎,她每天給你送飯?” 白世英回道:“苗苗每天幫我去她那邊取來,家里的事就交給苗苗了。” 顧若離正要說話,外面就有個孩子跑了進(jìn)來,“顧大夫在嗎。” “什么事。”顧若離問道。 那孩子就踮著腳放了封還有個小包袱在桌子上,“是月初有個jiejie交給我的,說交給同安堂的顧大夫,您是顧大夫,那我就將東西給你了啊。” 話落,小孩子就跑走了。 顧若離和白世英都莫名其妙,她打開了包袱,就看到里面有個描紅漆的匣子,里面是一些女子用的首飾還有幾張,她微怔打開了紙才發(fā)現(xiàn)是一張地契。 “是聞音閣的?!鳖櫲綦x滿面驚訝,沒有想到聞音閣的地契會在這里,她又拆開了信,信是崔婧語寫的,言辭很簡單,她要走了,往后也不會再回來,聞音就給她了,隨她怎么用。 “這……”白世英拿著地契看著,奇怪道:“月初的話,豈不是我們剛進(jìn)城里的時候?” 顧若離拿著地契點了點頭,頷首道:“估計是的,她收拾了東西就將這些給了那個孩子……估摸著是怕我去找他,所以過了這么久才送來?!?/br> “她真的是去找霍繁簍了嗎?”白世英想到崔婧語,樣子有些模糊,但她那一身艷麗的裝束卻始終記憶猶新,顧若離唏噓道:“八九不離十。” 私心里,她真的很希望霍繁簍能夠接受崔婧語,兩個那么相似的人在一起,過了最初的磨合,一定會是合適的吧。 “正好可以做書院?!卑资烙⒅钢仄?,“她既然不回來了,聞音閣又給你了,你就用來做書院吧?,F(xiàn)在那樣的院子不容易找。” 他們上一次還在那邊辦了杏林春會,環(huán)境很清幽,離城里又不遠(yuǎn),還真是不好找。 顧若離有些猶豫,白世英便道:“等她若哪天回來了,你再還她便是。” “也是。”顧若離回道:“總比空關(guān)著好。” 白世英笑著點頭,提著藥出門,在門口就碰到了正要進(jìn)來的崔巖,她也不認(rèn)識擦身而過,崔巖進(jìn)了門拱了拱手,“縣主!” 崔巖穿著一年湛藍(lán)的直裰,外面披著斗篷,眼角有了一些細(xì)紋,二十左右的年輕,他卻已有些憔悴的老態(tài),顧若離打量了一眼,出了柜臺請他坐,“伯爺來有何事?”她和崔巖也有沒有見了。 崔巖在她對面落座,給她了一封信,“上午有個孩子給我送了封信,你看看?!?/br> “是聞音嗎?”顧若離接了過來拆開看,里面將聞音閣的事交代了一遍,讓崔巖不要找她,是生是死她無所謂了,這輩子的兄妹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顧若離愕然的看著崔巖,“她這是絕筆書?” “所以我想來問問你……你知道不知道霍繁簍在哪里?!贝迬r對崔婧語始終難辭內(nèi)疚之感,可是崔婧語又是個倔脾氣,這么多年無論他怎么做,對方都是愛答不理的。 這一封信,算是她這么久以為和他說的最多的話了。 “我不知道。”顧若離搖了搖頭,“七爺說他坐船走了,去了哪里不知道……不過,估摸著或許去了沅江了?!?/br> 崔巖一愣想到了毛葉,“和那個妖女一起走的?”那崔婧語豈不是危險了。 “應(yīng)該不是?!鳖櫲綦x搖頭,回道:“霍繁簍是一個人走的,毛葉應(yīng)該是緊隨其后離開京城的……至于是不是路上碰面我也不好說?!?/br> 她也開始擔(dān)心崔婧語了,毛葉這個人太古怪了,要是兩個女人碰上,崔婧語一定會吃虧。 “沅江!”崔巖起了身,道:“我派人去找找?!?/br> 顧若離點了點頭送崔巖出去,崔巖走了幾步又回頭來看著她,道:“三叔和三嬸來找過你嗎?” “沒有。怎么了?”顧若離微訝,崔巖無奈的搖頭道:“他們兩個人要和離,三嬸要回娘家住……我以為他們回來找你?!?/br> 這件事她真的不知道,問道:“為的什么事?” “我……我也不大清楚?!贝迬r不好意思說,“要是三嬸來找你,你幫著勸一勸,都過了半輩子了,分開了也不見得好。” 顧若離恍然的點了點頭。 連著兩天,顧若離都在和楊文治商量書院的事,還和楊文治孫道同以及閔正興一起去聞音閣看過,幾位前輩都覺得那邊不錯,顧若離就下了決心,想將學(xué)堂開在這里。 她回家和趙勛商量,“……之前還要辦什么手續(xù)嗎?” “真要開?”趙勛笑看著她,“這么說我媳婦就要從大夫變成先生了?” 顧若離失笑道:“和你說正事呢,你細(xì)細(xì)和我說說?!?/br> “不用,讓先生去跑幾趟,他索性也閑著。”趙勛道:“這些手續(xù)上的事他比你熟悉?!?/br> 顧若離覺得也對,“先生呢,好幾天沒瞧見他了?!?/br> “曹駿他們要走了,他正忙著和戶部理款項,將軍餉一并給他們帶回去。秦大同那邊也要結(jié)算,事情頗多。”趙勛說著,瑞珠和歡顏將晚膳提進(jìn)來,顧若離看著歡顏道:“讓她們做就好了,你忙活什么。” “奴婢閑的難受。”歡顏百無聊賴的道:“老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奴婢就過來幫忙了?!?/br> 顧若離無奈,道:“你做做針線也行,再不濟和雪盞一樣在醫(yī)館待著啊。在家里做事,你怎么也是周太太了。” 歡顏就哦了一聲,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發(fā)呆。 “縣主?!表nmama掀了簾子笑著道:“建安伯府的三爺來找您,您看……” 顧若離就想到崔巖和她說的事,便起身道:“請他去話花廳吧。”話落又和趙勛道:“我去看看?!?/br> “聽說在鬧和離。”趙勛也聽顏顯說過了,“能勸就勸,不能勸的你就不用多管。” 顧若離應(yīng)了一聲去了花廳,看到崔延福嚇了一跳,這兩年建安伯府的人都是怎么樣了,上次見到崔延孝以及崔巖都是憔悴蒼老的樣子,今天看到崔延福更是這樣,她進(jìn)了門喊了聲,“三叔。” “嬌嬌?!贝扪痈F鹕砜粗荒樀臒o奈的,兩個人對面坐了下來,顧若離問道:“三叔來找我,有什么事?!?/br> 崔延福嘆了口氣,有些羞愧的樣子,“我……我想問問你,以前你說的能幫我看病,現(xiàn)在還能嗎?” 顧若離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崔延福來找她是為了這件事,幾年前她是說過的,讓崔延福去同安堂找她,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去過,這樣讓她很驚訝,一直很溫和的崔延福居然會對這種事這么偏執(zhí)。 “那我給你扶脈看看?!鳖櫲綦x道:“單扶脈不定可以,最好能明天去一趟同安堂,請楊先生給您做個檢查?!?/br> 崔延福點著頭將袖子擼起來擺在桌子上,顧若離坐過去扶了他的脈,聽了一會兒,道:“心脾略虛,腎氣不足!”她頓了頓看著滿臉的通紅的崔延福,想了想還是道:“這樣,您明天就去同安堂,找楊先生?!?/br> “好?!贝扪痈G笾坏茫澳恰俏颐魈烊?。” 顧若離就沒有再提,崔延福臉色也好了一些,難為情的道:“你三嬸為了這件事一直和我鬧,這兩年我們過的不好。嬌嬌,你能不能得空幫我勸勸她,別人的話她都不聽,大概只有你說的她才會聽幾句?!?/br> 顧若離點了點頭,崔延福又道:“你告訴她,我愿意看病的,讓她……讓她不要和離?!?/br> “好?!鳖櫲綦x莫名的想笑,可又怕傷了崔延福的自尊,便沉著臉道:“三叔明天記得去醫(yī)館?!?/br> 崔延福就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的點著頭,“那、那我回去了?!彼f著拱了拱手就出了花廳,顧若離回了房間,趙勛問道:“走了?” “嗯。來找我看病,我建議他明天去找楊先生?!?/br> 趙勛大約猜到了,也就沒有多談。 第二日,崔延福果然去找了楊文治,開了藥回去吃,三夫人晚上就偷偷來問了顧若離,她掩面笑著小聲道:“我故意的。想著你回來了他也沒有理由推了,就和他鬧起來,他耐不住果然來找你了?!?/br> “原來是這樣。前幾天伯爺也來和我說了,我還打算去勸您呢?!鳖櫲綦x失笑,三夫人回道:“和離什么,我都這把年紀(jì)了,能生個孩子就生,不能生我也不強求了。只是你三叔那樣子我就瞧著不順眼,所以才這樣鬧騰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