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節(jié)
“你嘴上說不稀罕,那是你根本沒機會,我不會讓廷昶哥死,如你所愿的?!备禃缘χ?。 衛(wèi)廷瑾冷笑幾聲,“你跟我作對,早晚有一日我讓吃到苦頭。” 突然話鋒一轉(zhuǎn)道;“你不嫁給我大哥,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你怕我?對吧!” 壞人往往聰明,笨人不會耍心眼,也就能安分守己過日子。 傅書言知道魏夫人在門后聽著,道;“是的,這是部分原因,有選擇的情況下,我不想跟你這種人在一個屋檐下生活,算計別人,活得太累?!?/br> 衛(wèi)廷瑾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如此討厭我,不能釋懷,我進去看看我的好大哥。” 堂屋門后,魏夫人冷笑一聲,走回里間。 衛(wèi)廷瑾進了西屋,看見嫡母在,恭恭敬敬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br> 魏夫人佯作抹眼淚:“廷瑾,你回來看你大哥,我怕你著急,所以沒敢告訴你?!?/br> 衛(wèi)廷瑾走到床前,衛(wèi)廷昶呼吸勻稱,淺眠,衛(wèi)廷瑾痛徹骨髓喊了聲,“大哥。” 擰著眉頭,“大哥跟兄弟分別幾月,怎么變成這樣?大哥睜開眼看看兄弟?!?/br> 魏夫人一直站在兒子床前,警惕地守護著兒子,生怕庶子加害。 衛(wèi)廷瑾當(dāng)然看出嫡母的心思,他如今也不用顧忌嫡母,翅膀硬了,飛出侯府大門,搬出去另過。 衛(wèi)廷瑾心底不屑,對魏夫人道;“母親,我來看看大哥,兒子有事先走了,改日來給母親請安?!?/br> 魏夫人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道:“廷瑾,你有空多回來看看,免得父母親惦記?!?/br> “兒子有空再回來,大哥這里有什么需要告訴我。”衛(wèi)廷瑾心里竟有一絲快意。 傅書言給衛(wèi)廷昶用藥到第三日,當(dāng)晚,是她最為緊張的時刻,如果用了三日藥衛(wèi)廷昶沒有蘇醒,那么就意味著衛(wèi)廷昶蘇醒的可能性很低,日后,必須用藥物維持生命,活死人一樣,衛(wèi)廷昶早起手動了一下,再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衛(wèi)廉和衛(wèi)夫人、衛(wèi)昭,以為衛(wèi)廷昶很快能醒過來,心放到肚子里,是夜,魏夫人跟衛(wèi)廉有了年紀,熬了兩日,便有些撐不住,回房睡了,衛(wèi)昭睡在對面炕上,神情放松。 傅明軒去了翰林院,新皇登基,很多事情要辦,傅明軒壓下不少公務(wù),高璟讓他回去了,說如果衛(wèi)廷昶醒了,派人通知他,傅明軒知道衛(wèi)廷昶暫無生命之憂,白日回翰林院去了。 所有的人都安然睡了,獨傅書言心緒不寧,她給衛(wèi)廷昶下了很重的藥,按理說衛(wèi)廷昶此刻應(yīng)該有反應(yīng),或應(yīng)該醒來。 臥房里的燈熄了幾盞,留下一盞衛(wèi)廷昶床頭的燈,帳子遮擋,衛(wèi)廷昶躺在昏黃的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沒有絲毫醒過來的兆頭。 傅書言這三日來,表現(xiàn)得沉著冷靜,以安衛(wèi)廉夫妻和衛(wèi)昭的心,其實,她現(xiàn)在心里非??只牛枰徑庖幌戮o張不安的情緒。 她走到堂屋里,堂屋的一角擺著香案,供著菩薩,傅書言虔誠地跪在蒲團上,默默禱告,如果廷昶哥能醒過來,要她做什么都行。 東間的門縫里透出一縷光線,高璟手里捧著書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自幼年起,他跟廷昶、明軒三個人形影不離,他二人是他的伴讀,像親兄弟一樣,陪伴他長大。 高璟放下手里的書,睡不著,走出書房的門,舉步想往堂屋門口走,隨意一撇,月光灑入堂屋地上,他隱約看見一個纖弱的影子,跪在香案前,高璟疑似看錯了,堂屋沒點燈,借著窗外微弱的光線,仔細看,沒錯,地上跪著的人正是傅書言。 在這夜深人靜時候,高璟無意中窺到少女柔弱的一面,她孤零零身影似乎很彷徨無助。 高璟怔松站在原地,拔不動腿,望著暗地里,嬌小的身影。 高璟就站在她身后三兩步遠的地方,心頭一個念頭滾過無數(shù)遍,他腳下卻像生了根一樣,沒挪動半步,就一直看著女孩被周圍的昏黑包圍著,孤獨無助。 傅書言心無旁騖,一直沒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 許久,傅書言跪得腿麻了,雙手撐在地面,哆哆嗦嗦站起身,這兩日嚴重缺覺,又跪了太久,回身剛走兩步,眼前一黑,朝前跌倒。 傅書言的意識瞬間空白,恍惚身體觸碰的不是冰涼的水磨石地面,而是溫暖堅實的胸膛,有力的心跳,令她安心,想就此睡去,一只大手從她秀發(fā)間穿過,那么輕柔,小心地呵護。 傅書言出現(xiàn)幻覺,往溫暖的地方靠了靠,男人吐納的氣息拂過她臉頰,她倏忽驚醒過來,發(fā)現(xiàn)竟被一個男人環(huán)住,自己則依偎在這個男人懷里,傅書言第一個反應(yīng),推開那個男人。 一束月光從窗欞外照進來,打在男人的臉上,傅書言剎那驚得目瞪口呆,這個人竟然是……..高璟,極度不可思議,惶恐不安,疑似做夢。 傅書言口吃,“璟…….璟世子……..你……..我…….” 想起方才的一幕,臉熱心跳,落荒而逃,回到西間屋,靠在門邊的墻上,心咚咚跳個不停。 許久,情緒才慢慢平復(fù),看一眼衛(wèi)昭在炕上睡得正香,床帳里衛(wèi)廷昶也沒絲毫動靜。 傅書言站在門邊,側(cè)耳細聽堂屋里的動靜,堂屋里鴉雀無聲,這個人好像已經(jīng)回屋了。 傅書言走到床前,坐在床前的椅子里,前世的記憶留下心里陰影,她一直遠離這個人,見面恭敬有禮,沒有別的非分之想,敬而遠之,不令他輕看自己,可是今晚,昏了頭,竟然趴在他懷里,以他清傲的個性,定然像前世一樣,認為自己輕佻、不自重,看低自己。 傅書言懊悔,不知道方才怎么就發(fā)生了這種事,羞臊得無地自容。 她不能招惹他,高璟是未來的君王,帝王三宮六院,她可不想成為其中的一員。 她想跟高昀過簡單快樂的日子,不像籠中鳥兒,年復(fù)一年宮中寂寞,等待君王的寵幸。 傅書言回想著方才這一切發(fā)生的經(jīng)過,自己突然頭暈,朝前栽倒,跌入他懷里,自己當(dāng)時懵了,這幾日沒休息好,頭腦產(chǎn)生幻覺,自己還往他身上靠,想到這里,傅書言握住自己滾熱的臉,羞死人了。 今生又讓他誤會自己輕浮舉止,而輕賤自己,怎么就暈了,解釋的話都沒法說出口,解釋他能信嗎?越描越黑。 對衛(wèi)廷昶的擔(dān)心轉(zhuǎn)移到這件事上,傅書言沮喪,這個人現(xiàn)在一定在心底嘲笑,不屑,她以后沒臉見他。 糾結(jié)中,她一夜未闔眼,心中懊悔情緒攪得人沒有困意。 傅書言垂頭,靠在椅背上,全做休息。 天微微放亮,傅書言頭垂得很低,沒注意床帳里的人微微動了一下,倏忽睜開了眼睛。 迷茫地看看四周,目光轉(zhuǎn)向床前頭耷拉著的女孩,微弱地叫了聲,“言meimei?!?/br> 如此微弱的聲音,傅書言迷糊中竟聽到了,茫然抬頭。 衛(wèi)廷昶又喚了一聲,“言meimei真是你嗎?” 傅書言這才看清發(fā)聲的來自床帳里,傅書言撩開帳子,激動地道;“廷昶哥,你醒了?!?/br> 帳子里微弱的光線,衛(wèi)廷昶唇角帶著一絲笑容,笑容溫厚,還是那個像大哥哥一樣從小到大呵護自己的廷昶哥,傅書言眼中涌入淚意。 哽咽叫了聲,“廷昶哥。” 衛(wèi)廷昶笑容虛弱,“言meimei,我這時是做夢嗎?” 衛(wèi)昭睡夢里仿佛聽見床前兩個對話,一翻身,差點滾到地上,睡眼惺忪,大聲道:“言meimei,你和我哥說話嗎?” 跳下地,跑到床前,看見哥哥正看著自己,衛(wèi)廷昶虛弱地叫了聲,“昭meimei?!?/br> 衛(wèi)昭瞬間便哭起來,朝外跑,招呼丫鬟,“我哥醒了,快告訴老爺太太?!?/br> 高璟住的東間最近,第一個跑進來,沖到床前,俯身急切地叫了聲,“廷昶?!?/br> 衛(wèi)廷昶露出大大的笑容,“我還沒死?!?/br> 高璟聽見衛(wèi)廷昶醒了,急切間沖到床邊,傅書言正俯身,他沒留意自己身體貼在傅書言身上,只覺胸前一片柔軟,傅書言面上飄上粉霞,匆忙躲開他,高璟找這知覺,看她像受了驚嚇,躲自己如洪水猛獸,心里不是滋味,掃了她一眼,眸色變冷。 傅書言離開床前,走出去,因昨晚的事,兩人見面尷尬,她分明看見他眼中的冷淡,被人瞧不上眼也好。 傅書言借口煎藥,沒回臥房,躲開高璟,兩人見面都覺得別扭。 傅書言在西廂房煎藥,藥味太濃,她把柴房門開了一條縫,一會,看見魏夫人和衛(wèi)廉慌慌張張地跑來。 傅書言煎好藥,端著去上房,她在堂屋門口頓了下腳步,怕遇見高璟,彼此尷尬,不知道高璟是否離開衛(wèi)廷昶的臥房,邁進門檻,堂屋里沒人,她剛走到西間門口,里間簾子一挑,高璟從里面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傅書言趕緊退過一旁,雙眸低垂。 高璟掃了她一眼,看她低眉順眼,彼此更加生分,一言不發(fā)往堂屋外走去。 傅書言端藥進屋,衛(wèi)廉和魏夫人圍在床前,魏夫人抹著眼淚,“昶兒,你總算醒了,沒撇下母親,算你有良心,要不是你言meimei竭盡全力救你,你只怕早就……..”一想說出話喪氣,沒往下說。 衛(wèi)昭道;“言meimei連著三四日沒合眼,守在哥哥床前,所有太醫(yī)院的御醫(yī)都說哥哥救不過來,眼瞅著不敢下藥?!?/br> 衛(wèi)昭一回頭看見傅書言端著托盤,上面放著一小碗湯藥,急忙接過。 魏夫人看看傅書言,感激地道:“言兒這幾日都瘦了,回家去你母親又該心疼了,在你魏伯母府上,怪魏伯母沒照顧好?!?/br> 傅書言翹起唇角,看著衛(wèi)廷昶,“廷昶哥好了,我掉幾斤rou算什么,我小時候人人都說我胖,獨廷昶哥不嫌我胖,從來沒說過?!?/br> 魏夫人笑著道:“那時他比你還胖,怕人說他,他怎么能笑話你胖?!?/br> 衛(wèi)廷昶的大丫鬟湊趣笑著道:“傅姑娘當(dāng)時rou嘟嘟的臉,世子見了,捏捏自己的臉?!毕肫饍簳r的事,大家都笑了。 衛(wèi)廷昶醒了,能自己喝藥,丫鬟端著碗,喂藥,衛(wèi)廷昶聽說湯藥是傅書言親自開的方子,并親手煎藥,憋著一口氣,喝了下去。 傅書言道;“廷昶哥體內(nèi)毒素未除,藥還要接著喝,直到徹底清除體內(nèi)毒素為止?!?/br> 衛(wèi)昭嘲嗤道;“我言meimei的醫(yī)術(shù)就是高明,比太醫(yī)院的老朽都強百倍?!?/br> 魏夫人命丫鬟打熱水,給衛(wèi)廷昶擦臉,擦手,囑咐,“小心別碰到世子爺?shù)膫?。?/br> 衛(wèi)廷昶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傅書言跟衛(wèi)廉和魏夫人道;“廷昶哥現(xiàn)在已沒什么大礙,堅持喝藥就行,身體的毒素不是一日半日能除掉的,我先開個方子,把這幾日的草藥抓了,煎著吃就行,我出來三四日沒回家,怕母親惦記,我回家看看,以后每日過來看視廷昶哥?!?/br> 衛(wèi)廉道;“傅姑娘連日受累了,回家給你父母說一聲,省得惦記,你父親昨日還派人來問?!?/br> 魏夫人也道;“這幾日,言兒衣不解帶照顧廷昶,給廷昶醫(yī)病,足見言兒是個有情有義的,你把你廷昶哥當(dāng)親哥哥,比親meimei還上心,言兒救了廷昶,是我們衛(wèi)家的大恩人,等廷昶好了,我登門拜謝?!?/br> “魏伯母客氣,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跟昭jiejie義結(jié)金蘭,昭jiejie的哥哥就是我的親哥哥。”話說開了,免得因之前的婚事,彼此不自在。 魏夫人道;“言兒,吃了早飯再回去吧!” “不了,魏伯母,我不餓。” 魏夫人吩咐丫鬟告訴家人備轎,送傅書言回去。 傅書言告退出來,幸好沒再遇見高璟,她快步離了這里。 高璟走去西屋跟衛(wèi)廷昶打聲招呼,要回王府,聽見西屋里衛(wèi)昭的聲音道;“言meimei有點奇怪,走得匆匆忙忙的,早膳都不肯留下吃?!?/br> 魏夫人道;“想她母親回家看看?!?/br> 衛(wèi)昭便樂了,“言meimei都多大了,出門幾日想娘,又不是吃奶的嬰兒,我看言meimei好像有心事?!?/br> 高璟掀簾子的手頓了一下,才揭開門簾,進去,到床前,跟衛(wèi)廷昶說了幾句好好養(yǎng)病的話,告辭回王府。 衛(wèi)廉和魏夫人一再拜謝,是高璟派人找到兒子,不然兒子早沒命了。 傅書言來時騎馬,魏夫人吩咐侯府的轎子送她回去,魏夫人思想老套,姑娘家騎馬拋頭露面不大好,傅書言平常出門乘轎,事情緊急,她不及想太多。 衛(wèi)家的轎子進了傅府的大門,正好趕上城外農(nóng)莊的馬車往府里送雞鴨魚rou,明日立冬,古人對立冬很重視,算是一個重大的節(jié)日,傅府大廚房準備立冬這日的嚼過。 傅書言一下轎,幾日沒回家,有一種久違了的熟悉親切的感覺。 她快步進了三房上院,上房門口站著兩個丫鬟,看見她,剛想往里通稟,傅書言一根手指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傅書言從大紅氈簾伸進小腦袋,看見杜氏坐在炕上,看明日立冬家宴的菜單子,猛然一抬頭,看見小女兒歪著頭,盯著她看,杜氏喜上眉梢,笑罵道;“小鬼頭,要進來就進來,趴在門口干什么?” 果然,杜氏一見面就是一頓數(shù)落,“這幾日不見你人影,我當(dāng)你以后留在衛(wèi)家不回來了?!?/br> 傅書言任憑杜氏怎么嘮叨,都耐心地聽,她前世十幾歲時喪母,一直很獨立,還從來沒人這樣惦記關(guān)心她,有人嘮叨你,是一件幸福的事。 杜氏數(shù)落女兒幾句,沒忘問,“廷昶怎么樣了?聽說中箭傷?” 傅書言輕描淡寫地道;“廷昶哥沒事了,余毒清除就好利落了,魏伯母說那日過府來看您?!?/br> “說去看你魏伯母,一直瞎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