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第116章
傅書言進屋,景鈺正跟英親王高恪閑聊,高恪道;“言meimei回來了,景將軍等有一會了?!?/br>
傅書言看著景鈺,笑道:“今日散學(xué)早,景將軍公務(wù)繁忙,不用來太早?!?/br>
景鈺站起身,笑容溫厚,“姑娘每日這么忙,還要給我療傷,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怎么能讓姑娘等,我離開邊關(guān),在京城閑暇時候多,多等姑娘一會無妨?!?/br>
景鈺今日沒穿盔甲戰(zhàn)袍,也沒穿朝服,穿一身天青色錦袍,看上去不像一員猛將,倒像是儒雅做學(xué)問之人。
傅書言看景鈺今日的笑容稍勉強,望一眼窗欞外,天空陰云密布,早起天空不透亮,一直沒有出太陽,這會天才到下晌,灰暗像傍晚時分,傅書言看景鈺,道;“景將軍舊傷復(fù)發(fā)了?”
景鈺牽強一笑,“姑娘料事如神,不滿姑娘,昨晚舊傷復(fù)發(fā),不過照以往強些,大概是姑娘施針的緣故?!?/br>
傅書琴從里屋出來,手里捧著兩個匣子,“meimei,你早晨出門之前吩咐小廝買針,小廝照你說的樣子買回來了,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傅書言接過,看見紅木匣子上蘭草花紋旁刻著瑞和堂字樣,打開里面兩排金針,一排有二十支,針是純金材質(zhì)。
高恪探頭看看,問:“針灸用的銀針是一次性的?都是金子做的嗎?平常百姓買不起這么貴的針,那怎么辦?”
傅書言合上蓋子,“針灸用的毫針,用材不同,金銀銅鐵,可反復(fù)使用?!?/br>
瞅著景鈺,抿嘴一笑,“我給景將軍當(dāng)然要用最好的,反正景將軍不是出不起錢,一次性的?!?/br>
景鈺忙道:“這當(dāng)然不能讓姑娘破費,花多少銀子算我的?!?/br>
傅書琴手指點著meimei,笑說,“她哄你玩的,豈能讓將軍自己掏腰包,王府窮,這點錢還出得起?!?/br>
傅書言跟景鈺去東屋,下人們都退下,屋里留下景鈺和傅書言,景鈺經(jīng)過昨日,知道怎么做,走過去,往下褪掉一只衣袖,想是傷口疼痛,景鈺脫衣袖稍遲疑。
左側(cè)衣袖褪掉,景鈺俯臥,傅書言用酒給景鈺傷口處消毒,把裝著艾卷的匣子打開,傅書言點燃燈盞,走過去把窗扇支開一條縫隙,今日天陰,卻沒有一絲風(fēng),倒有些悶熱,艾卷燃著冒出的煙霧熏人,開點窗扇便于通風(fēng)。
傅書言點燃艾卷,手持燃著艾卷垂直懸起,約離皮膚一指厚的距離照射在xue位上。
一會,傅書言問;“將軍感覺如何?”
“溫?zé)岷苁娣!本扳暤馈?/br>
景鈺常年在西北軍營,軍務(wù)繁忙,沒有家室,男人心粗,忽視了身上的舊傷,景鈺的舊傷連陰雨天發(fā)作起來,很痛苦,對常年征戰(zhàn)沙場的男人來說,這點痛咬牙忍過去了,頑疾用草藥難除,除非用針和灸同時使用,且艾灸的時間較長,幾個xue位,灸一次大約要一個時辰左右。
手持艾卷灸較溫和,是灸中療效最佳的,傅書言手臂舉的時候長,手臂酸麻了,景鈺不忍,低聲道;“姑娘歇一下,這樣舉著太累了?!?/br>
傅書言安慰道;“沒關(guān)系,我習(xí)慣了。”其實這一世她還是頭一次為人針灸和艾灸,如果不是景鈺對她有恩,她大概不會暴露自己的醫(yī)術(shù),怕引起人懷疑,尤其是家人會覺得很奇怪,所以連祖母和父母她都瞞著,輕易不顯露出來,除了上次給衛(wèi)廷昶療傷。
景鈺俯臥在炕上,傅書言坐在炕沿邊,手臂發(fā)沉,她只好用另一只手輕輕托著,額頭和鼻尖冒出細(xì)汗,屋里極安靜,微聞二人喘息聲,景鈺呼吸略重,傅書言輕微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傅書言聽見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停住,好像停在屏風(fēng)后面,傅書言心跳漏掉半拍,腦子嗡地一聲,直覺是那個人來了。
傅書言屏住呼吸,側(cè)耳細(xì)聽,聽不見一點動靜,她耳朵靈敏,微小的動靜都能有感覺,她側(cè)耳聽了半天,沒有聲響,可是怎么老覺得那廝站在屏風(fēng)后面,也許此刻正用冰冷的眼神盯著自己,傅書言背后一股涼風(fēng),脊背生寒,周身汗毛孔張開,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剛才煙熏覺得屋里悶熱,這時候,反倒不覺得熱,倒有股冷颼颼的感覺。
傅書言強壓住緊張情緒,索性什么都不想了,手臂保持平穩(wěn)。
不知道是不是傅書言情緒不穩(wěn),景鈺有所察覺,景鈺常年行軍打仗練就的感官敏銳,景鈺低柔的聲音道;“傅姑娘,還是歇息一下?!?/br>
傅書言像對景鈺又像是對自己道;“堅持一下就好?!备禃允直鬯嵬?,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問;“景老夫人身體可好?”
傅書言記得前世見到景老夫人時,景老夫人身體尚好。
景鈺道;“西北氣候寒冷,母親常年住在西北邊陲,受了風(fēng)寒,腰疼得很厲害,我想麻煩姑娘給家母瞧瞧,看能不能醫(yī)治,姑娘為我費心費神,姑娘平常太忙,實在不好開口。”
傅書言換了一個xue位,就勢活動了一下手臂,“針灸二日隔一日,艾灸每日一到二次,明日不用針,我去府上拜見老夫人,將軍回府拿著我的名帖給老夫人,傅書言過府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可有空閑?!?/br>
景鈺聲音滿是感激,“姑娘的恩情,景鈺無以為報,景鈺謝過姑娘,明日過府接姑娘到我府上?!?/br>
傅書言突然身子一顫,好像有骨節(jié)發(fā)出的脆響,來自屏風(fēng)后,這個微小的聲音顯然景鈺全神說話,沒有聽見,傅書言耳聰目明,心道這不是幻覺。
傅書言立刻閉嘴不說話了,景鈺不知為何,聽她不說話,自己不是多話之人,也不說了,一時之間兩人靜默無語。
手指上火熏烤,冉冉升騰起的煙氣,明明室內(nèi)很熱,傅書言卻微微發(fā)冷。
許久,窗扇半支開,傅書言聽見院子里丫鬟婆子們說話聲,好像是王府大廚房把晚膳送來了。
傅書琴大概在西屋里聽見,隔著窗子,探出頭,吩咐,“王爺和景將軍在前院用飯,晚膳送到前院,七姑娘的份例菜送到我屋里,一會擺飯。”
傅書言看時辰差不多了,結(jié)束了艾灸,站起身,“好了,將軍?!?/br>
手臂抬不起來了,甩胳膊當(dāng)口,朝屏風(fēng)后掃了一眼,屏風(fēng)后空無一人。
傅書言尋思,難道是自己錯覺,這廝在心里留下陰影了。
景鈺翻身起來,動動肩,“舒服多了。”
傅書言收起東西,“晚膳后針灸,將軍先去用飯,我也餓了。”
景鈺穿上衣袖,看見傅書言鼻尖上細(xì)密的汗珠,呆了呆,歉意地道:“姑娘受累了。”暗想,一個閨閣小姐,受得了這種苦給自己療傷,心里莫名感動。
傅書言抽出腋下繡帕,抹臉,怕景鈺過意不去,道;“我平常怕熱,容易出汗。”
又道;“將軍剛灸完,不能見風(fēng),等熱汗退了再出去。”
景鈺望著她嬌美容顏,唇角微翹,帶了幾分活潑俏皮?;紊?,直到傅書言斂身一福,“書言告退。”
景鈺望著她的背影,一笑搖搖頭,人家替自家療傷,看自己想到哪去了。
晚膳擺在西屋炕桌上,傅書言跟jiejie對坐吃飯,傅書言一下午消耗體力,吃了一小碗飯,空碗回身遞給知兒,道;“盛半碗飯?!敝獌耗蔑埳资⒘硕喟胪腼?,往下壓了壓,知道姑娘胃口好,心疼姑娘鎮(zhèn)日忙。
傅書琴看她往嘴里扒拉飯,夾了一口菜放到她碗里,嗔道;“慢點吃?!?/br>
傅書琴撂下筷子,看meimei吃完了,湊近小聲道;“景將軍人不錯吧?我看你二人挺合得來的,你要是愿意,我跟你姐夫說,景將軍那頭你姐夫探個話,父母那邊,我替你去說?!?/br>
景鈺為人正直,厚道,是個好夫君人選,可是,一想到高璟那副嘴臉,和他的威脅,他碰過的東西別人不能碰,傅書言郁悶,景鈺是她的恩人,也是個好人,她不想給景鈺帶來麻煩,看著jiejie,“我不想嫁人?!迸滤阒?,又加了一句,“暫時不想,過兩年再說。”
心想,過兩年高璟娶了王妃,沒空理自己,能遇見合適的人就嫁了,又想起高昀,為高昀守一輩子是不能了,就像她姐說的,像她們這樣的人家,怎么可能把姑娘留在家里不嫁人。
傅書琴嘆氣,“姐知道你放不下高昀,你跟高昀今生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就像姐當(dāng)年……”說到這,傅書琴打住,“景將軍這樣好的人你要是錯過了,姐替你可惜?!?/br>
傅書言垂眸,低聲道:“姐別誤會,我現(xiàn)在就想醫(yī)好景將軍的傷,別的不想?!?/br>
傅書琴看看meimei,心想,meimei到底還是忘不了高昀,想勸她別把終身大事耽誤了,像二jiejie傅書毓,倏忽想起二姐傅書毓,沒說出口,又是幾聲嘆息。
用過晚膳,英親王高恪和景鈺喝了一會茶水,閑聊朝中之事,過半個時辰后,回上房,傅書言給景鈺針灸。
傅書言照例在東屋給景鈺針灸,英親王高恪跟王妃傅書琴在西屋說話,高恪坐在炕上,給她揉捏腿,傅書琴愁眉不展,“王爺,我想得好好的,把言兒許給景將軍,剛跟言兒提個話頭,她就拿話把我堵回去了,多好的一門親事,言兒她怎么想的,你說是不是還忘不了高昀?”
高恪這兩日觀察,方才跟景鈺閑聊,似乎景鈺有那么點心思,妻妹好像沒往那上面想,這就犯難了,道:“婚姻大事不能cao之過急,還是等她自己愿意的好?!?/br>
傅書琴往高恪身上靠過去,“你當(dāng)初強迫我嫁了,不是也挺好的嗎?我從來沒后悔過嫁給你?!?/br>
高恪心頭一熱,摟過妻子,“你跟言meimei不一樣,言meimei有主見,你們親姊妹個性不同?!?/br>
“那王爺?shù)囊馑际俏也还芰??我meimei我能不cao心嗎?”
高恪想想,道;“言meimei鎮(zhèn)日給景將軍療傷,一來二去,男女之間,沒準(zhǔn)動了心思,自然而然到一起了?!?/br>
傅書琴擺弄他腰間絲絳上佩玉,“就依王爺說的,反正才兩日,景將軍在京城待上一個月,等水到渠成我再跟父母提meimei的婚事?!?/br>
傍晚時分,傅書言點燃燈盞,窗欞上噼里啪啦落下雨點,看眼院子里的小丫鬟往廊檐下跑,傅書言合上支摘窗,把針灸用的金針放到火上消毒,又用酒消毒xue位。
針灸的時間短,一炷□□夫,結(jié)束了,景鈺坐起身,活動一下肩,道;“姑娘一扎,肩膀比原來好多了,沒感覺怎么疼?!?/br>
傅書言同時用針灸和艾灸,針灸之法主瀉,艾灸之法主補,效果比用一種強。
傅書言看窗外的雨時緩時急,沒有停歇,看外面的天漆黑,這樣的雨,一下一個晚上,道;“雨下得大,景將軍留宿王府,明日一早回府吧!”
景鈺看眼窗外,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欞上,四處飛濺,廊檐下茜素紅宮燈雨霧中發(fā)著朦朦朧朧的光。
“這場雨看樣今晚不能停了,我就叨擾一晚。”
傅書言走出門,看廊檐下雨簾,知兒和幾個小丫鬟在西廂房接廊檐下流下的雨水玩。
看見姑娘站在正房門口,看著雨地里,知兒趕緊跑過來,“姑娘等奴婢取傘?!?/br>
傅書言道;“不用取傘了,回廊連著,淋不到雨?!?/br>
主仆二人沿著東側(cè)回廊,從墻門出去,又連著抄手回廊,衣裳和鞋子沒沾水。
傅書言給景鈺做艾灸出了一身汗,覺得身上潮潮的,吩咐丫鬟備水,沐浴,知兒跟房中的兩個王府的丫鬟備好熱水,傅書言命王府兩個丫鬟下去。
知兒站在屏風(fēng)后,候姑娘支使遞個東西。
傅書言靠在浴桶里,舉著一枚銅鏡,看頸項下兩排牙印淡了,暗罵,這廝屬狗的,來不來咬人,她怎么就遭他這么恨,前世他躲她,這世她躲他,糾纏兩輩子,但愿下一世,別讓自己再看到他,有他無我,有我無他。
中間水涼了,傅書言招呼知兒加熱水,用汗巾擋住胸,怕知兒看見牙印,心里又把高璟一頓痛罵。
雨纏纏綿綿下了一夜,早起雨停了,天空沒開晴,似乎猶有意猶未盡之感,傅書言站在廊下看院子里積水退了,心想,八成傍晚還要下雨,沒下透,太陽不露臉。
傅書言上午課照常,中午休息半個時辰,下午古琴師傅沒來,南書房管事的一個女學(xué)官,跟大家說,依舊練習(xí)曲子。
等女學(xué)官一走,修寧公主收拾書包,容華郡主和福昌縣主也都收拾東西,傅書言看大家都走了,也跟著走了。
知兒在身后提著書包,問;“姑娘不是說今日去平西候府嗎?趕巧師傅沒來?!?/br>
看來老天都挺成全她,她一直惦記景老夫人,前世自己落魄,旁人恨不得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怕沾染上晦氣,獨景老夫人和景鈺收留自己,替自己伸冤,不怕得罪人,這份恩情,傅書言一直寧記在心。
傅書言先回王府,轎子剛到王府門前,看見景鈺騎著馬,帶著隨從,正好到王府門前,轎子抬入王府,景鈺下馬,看傅書言從轎子里鉆了出來,走過去,道;“姑娘下午沒上課?”
景鈺身形高大,傅書言仰臉,半真半假地道:“逃課回來的?!?/br>
景鈺訕訕的,“姑娘因為我逃課,景某心里愧疚?!?/br>
傅書言低頭掩嘴笑,“騙你的,今日師傅有事沒來?!?/br>
景鈺方笑了,“姑娘若是因為我逃課,人情我可還不起?!?/br>
兩人一先一后到上院,傅書言走上臺階,門口一個大丫鬟道;“姑娘,王爺和王妃去花園里逛逛,姑娘這么早回來?!?/br>
jiejie和姐夫不在,傅書言不好跟景鈺關(guān)在一間屋里,傅書言吩咐那個丫鬟道;“到花園跟王妃就說我回來了?!?/br>
那個丫鬟跑了,傅書言對景鈺道;“將軍先坐,我回房換件衣裳?!?/br>
“姑娘請便,不用管我?!?/br>
傅書言招呼丫鬟侍候景將軍,自己回房,換衣裳是托詞,避開單獨跟景鈺在一起。
一會,傅書言換身衣裙回上房,高恪和傅書琴已經(jīng)回來了,高恪陪著景鈺在東屋里喝茶。
看見傅書言進門,高恪站起身,對景鈺道;“一會言meimei去你府上,別耽擱了?!?/br>
高恪出去了,傅書言道;“今日針灸停一日,只做艾灸,還是一個時辰。”
景鈺卻沒有像前兩日褪掉衣袖,神情猶豫,傅書言催促道;“將軍,現(xiàn)在開始吧!”
景鈺為難,咳了兩聲,“姑娘,你這個艾灸,我看別做了。”
傅書言進屋,景鈺正跟英親王高恪閑聊,高恪道;“言meimei回來了,景將軍等有一會了?!?/br>
傅書言看著景鈺,笑道:“今日散學(xué)早,景將軍公務(wù)繁忙,不用來太早?!?/br>
景鈺站起身,笑容溫厚,“姑娘每日這么忙,還要給我療傷,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怎么能讓姑娘等,我離開邊關(guān),在京城閑暇時候多,多等姑娘一會無妨?!?/br>
景鈺今日沒穿盔甲戰(zhàn)袍,也沒穿朝服,穿一身天青色錦袍,看上去不像一員猛將,倒像是儒雅做學(xué)問之人。
傅書言看景鈺今日的笑容稍勉強,望一眼窗欞外,天空陰云密布,早起天空不透亮,一直沒有出太陽,這會天才到下晌,灰暗像傍晚時分,傅書言看景鈺,道;“景將軍舊傷復(fù)發(fā)了?”
景鈺牽強一笑,“姑娘料事如神,不滿姑娘,昨晚舊傷復(fù)發(fā),不過照以往強些,大概是姑娘施針的緣故?!?/br>
傅書琴從里屋出來,手里捧著兩個匣子,“meimei,你早晨出門之前吩咐小廝買針,小廝照你說的樣子買回來了,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傅書言接過,看見紅木匣子上蘭草花紋旁刻著瑞和堂字樣,打開里面兩排金針,一排有二十支,針是純金材質(zhì)。
高恪探頭看看,問:“針灸用的銀針是一次性的?都是金子做的嗎?平常百姓買不起這么貴的針,那怎么辦?”
傅書言合上蓋子,“針灸用的毫針,用材不同,金銀銅鐵,可反復(fù)使用?!?/br>
瞅著景鈺,抿嘴一笑,“我給景將軍當(dāng)然要用最好的,反正景將軍不是出不起錢,一次性的?!?/br>
景鈺忙道:“這當(dāng)然不能讓姑娘破費,花多少銀子算我的?!?/br>
傅書琴手指點著meimei,笑說,“她哄你玩的,豈能讓將軍自己掏腰包,王府窮,這點錢還出得起?!?/br>
傅書言跟景鈺去東屋,下人們都退下,屋里留下景鈺和傅書言,景鈺經(jīng)過昨日,知道怎么做,走過去,往下褪掉一只衣袖,想是傷口疼痛,景鈺脫衣袖稍遲疑。
左側(cè)衣袖褪掉,景鈺俯臥,傅書言用酒給景鈺傷口處消毒,把裝著艾卷的匣子打開,傅書言點燃燈盞,走過去把窗扇支開一條縫隙,今日天陰,卻沒有一絲風(fēng),倒有些悶熱,艾卷燃著冒出的煙霧熏人,開點窗扇便于通風(fēng)。
傅書言點燃艾卷,手持燃著艾卷垂直懸起,約離皮膚一指厚的距離照射在xue位上。
一會,傅書言問;“將軍感覺如何?”
“溫?zé)岷苁娣!本扳暤馈?/br>
景鈺常年在西北軍營,軍務(wù)繁忙,沒有家室,男人心粗,忽視了身上的舊傷,景鈺的舊傷連陰雨天發(fā)作起來,很痛苦,對常年征戰(zhàn)沙場的男人來說,這點痛咬牙忍過去了,頑疾用草藥難除,除非用針和灸同時使用,且艾灸的時間較長,幾個xue位,灸一次大約要一個時辰左右。
手持艾卷灸較溫和,是灸中療效最佳的,傅書言手臂舉的時候長,手臂酸麻了,景鈺不忍,低聲道;“姑娘歇一下,這樣舉著太累了?!?/br>
傅書言安慰道;“沒關(guān)系,我習(xí)慣了。”其實這一世她還是頭一次為人針灸和艾灸,如果不是景鈺對她有恩,她大概不會暴露自己的醫(yī)術(shù),怕引起人懷疑,尤其是家人會覺得很奇怪,所以連祖母和父母她都瞞著,輕易不顯露出來,除了上次給衛(wèi)廷昶療傷。
景鈺俯臥在炕上,傅書言坐在炕沿邊,手臂發(fā)沉,她只好用另一只手輕輕托著,額頭和鼻尖冒出細(xì)汗,屋里極安靜,微聞二人喘息聲,景鈺呼吸略重,傅書言輕微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傅書言聽見輕微的腳步聲,腳步聲停住,好像停在屏風(fēng)后面,傅書言心跳漏掉半拍,腦子嗡地一聲,直覺是那個人來了。
傅書言屏住呼吸,側(cè)耳細(xì)聽,聽不見一點動靜,她耳朵靈敏,微小的動靜都能有感覺,她側(cè)耳聽了半天,沒有聲響,可是怎么老覺得那廝站在屏風(fēng)后面,也許此刻正用冰冷的眼神盯著自己,傅書言背后一股涼風(fēng),脊背生寒,周身汗毛孔張開,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剛才煙熏覺得屋里悶熱,這時候,反倒不覺得熱,倒有股冷颼颼的感覺。
傅書言強壓住緊張情緒,索性什么都不想了,手臂保持平穩(wěn)。
不知道是不是傅書言情緒不穩(wěn),景鈺有所察覺,景鈺常年行軍打仗練就的感官敏銳,景鈺低柔的聲音道;“傅姑娘,還是歇息一下?!?/br>
傅書言像對景鈺又像是對自己道;“堅持一下就好?!备禃允直鬯嵬?,為了分散一下注意力,問;“景老夫人身體可好?”
傅書言記得前世見到景老夫人時,景老夫人身體尚好。
景鈺道;“西北氣候寒冷,母親常年住在西北邊陲,受了風(fēng)寒,腰疼得很厲害,我想麻煩姑娘給家母瞧瞧,看能不能醫(yī)治,姑娘為我費心費神,姑娘平常太忙,實在不好開口。”
傅書言換了一個xue位,就勢活動了一下手臂,“針灸二日隔一日,艾灸每日一到二次,明日不用針,我去府上拜見老夫人,將軍回府拿著我的名帖給老夫人,傅書言過府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可有空閑?!?/br>
景鈺聲音滿是感激,“姑娘的恩情,景鈺無以為報,景鈺謝過姑娘,明日過府接姑娘到我府上?!?/br>
傅書言突然身子一顫,好像有骨節(jié)發(fā)出的脆響,來自屏風(fēng)后,這個微小的聲音顯然景鈺全神說話,沒有聽見,傅書言耳聰目明,心道這不是幻覺。
傅書言立刻閉嘴不說話了,景鈺不知為何,聽她不說話,自己不是多話之人,也不說了,一時之間兩人靜默無語。
手指上火熏烤,冉冉升騰起的煙氣,明明室內(nèi)很熱,傅書言卻微微發(fā)冷。
許久,窗扇半支開,傅書言聽見院子里丫鬟婆子們說話聲,好像是王府大廚房把晚膳送來了。
傅書琴大概在西屋里聽見,隔著窗子,探出頭,吩咐,“王爺和景將軍在前院用飯,晚膳送到前院,七姑娘的份例菜送到我屋里,一會擺飯。”
傅書言看時辰差不多了,結(jié)束了艾灸,站起身,“好了,將軍?!?/br>
手臂抬不起來了,甩胳膊當(dāng)口,朝屏風(fēng)后掃了一眼,屏風(fēng)后空無一人。
傅書言尋思,難道是自己錯覺,這廝在心里留下陰影了。
景鈺翻身起來,動動肩,“舒服多了。”
傅書言收起東西,“晚膳后針灸,將軍先去用飯,我也餓了。”
景鈺穿上衣袖,看見傅書言鼻尖上細(xì)密的汗珠,呆了呆,歉意地道:“姑娘受累了。”暗想,一個閨閣小姐,受得了這種苦給自己療傷,心里莫名感動。
傅書言抽出腋下繡帕,抹臉,怕景鈺過意不去,道;“我平常怕熱,容易出汗。”
又道;“將軍剛灸完,不能見風(fēng),等熱汗退了再出去。”
景鈺望著她嬌美容顏,唇角微翹,帶了幾分活潑俏皮?;紊?,直到傅書言斂身一福,“書言告退。”
景鈺望著她的背影,一笑搖搖頭,人家替自家療傷,看自己想到哪去了。
晚膳擺在西屋炕桌上,傅書言跟jiejie對坐吃飯,傅書言一下午消耗體力,吃了一小碗飯,空碗回身遞給知兒,道;“盛半碗飯?!敝獌耗蔑埳资⒘硕喟胪腼?,往下壓了壓,知道姑娘胃口好,心疼姑娘鎮(zhèn)日忙。
傅書琴看她往嘴里扒拉飯,夾了一口菜放到她碗里,嗔道;“慢點吃?!?/br>
傅書琴撂下筷子,看meimei吃完了,湊近小聲道;“景將軍人不錯吧?我看你二人挺合得來的,你要是愿意,我跟你姐夫說,景將軍那頭你姐夫探個話,父母那邊,我替你去說?!?/br>
景鈺為人正直,厚道,是個好夫君人選,可是,一想到高璟那副嘴臉,和他的威脅,他碰過的東西別人不能碰,傅書言郁悶,景鈺是她的恩人,也是個好人,她不想給景鈺帶來麻煩,看著jiejie,“我不想嫁人?!迸滤阒?,又加了一句,“暫時不想,過兩年再說。”
心想,過兩年高璟娶了王妃,沒空理自己,能遇見合適的人就嫁了,又想起高昀,為高昀守一輩子是不能了,就像她姐說的,像她們這樣的人家,怎么可能把姑娘留在家里不嫁人。
傅書琴嘆氣,“姐知道你放不下高昀,你跟高昀今生已經(jīng)沒有可能了,就像姐當(dāng)年……”說到這,傅書琴打住,“景將軍這樣好的人你要是錯過了,姐替你可惜?!?/br>
傅書言垂眸,低聲道:“姐別誤會,我現(xiàn)在就想醫(yī)好景將軍的傷,別的不想?!?/br>
傅書琴看看meimei,心想,meimei到底還是忘不了高昀,想勸她別把終身大事耽誤了,像二jiejie傅書毓,倏忽想起二姐傅書毓,沒說出口,又是幾聲嘆息。
用過晚膳,英親王高恪和景鈺喝了一會茶水,閑聊朝中之事,過半個時辰后,回上房,傅書言給景鈺針灸。
傅書言照例在東屋給景鈺針灸,英親王高恪跟王妃傅書琴在西屋說話,高恪坐在炕上,給她揉捏腿,傅書琴愁眉不展,“王爺,我想得好好的,把言兒許給景將軍,剛跟言兒提個話頭,她就拿話把我堵回去了,多好的一門親事,言兒她怎么想的,你說是不是還忘不了高昀?”
高恪這兩日觀察,方才跟景鈺閑聊,似乎景鈺有那么點心思,妻妹好像沒往那上面想,這就犯難了,道:“婚姻大事不能cao之過急,還是等她自己愿意的好?!?/br>
傅書琴往高恪身上靠過去,“你當(dāng)初強迫我嫁了,不是也挺好的嗎?我從來沒后悔過嫁給你?!?/br>
高恪心頭一熱,摟過妻子,“你跟言meimei不一樣,言meimei有主見,你們親姊妹個性不同?!?/br>
“那王爺?shù)囊馑际俏也还芰??我meimei我能不cao心嗎?”
高恪想想,道;“言meimei鎮(zhèn)日給景將軍療傷,一來二去,男女之間,沒準(zhǔn)動了心思,自然而然到一起了?!?/br>
傅書琴擺弄他腰間絲絳上佩玉,“就依王爺說的,反正才兩日,景將軍在京城待上一個月,等水到渠成我再跟父母提meimei的婚事?!?/br>
傍晚時分,傅書言點燃燈盞,窗欞上噼里啪啦落下雨點,看眼院子里的小丫鬟往廊檐下跑,傅書言合上支摘窗,把針灸用的金針放到火上消毒,又用酒消毒xue位。
針灸的時間短,一炷□□夫,結(jié)束了,景鈺坐起身,活動一下肩,道;“姑娘一扎,肩膀比原來好多了,沒感覺怎么疼?!?/br>
傅書言同時用針灸和艾灸,針灸之法主瀉,艾灸之法主補,效果比用一種強。
傅書言看窗外的雨時緩時急,沒有停歇,看外面的天漆黑,這樣的雨,一下一個晚上,道;“雨下得大,景將軍留宿王府,明日一早回府吧!”
景鈺看眼窗外,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欞上,四處飛濺,廊檐下茜素紅宮燈雨霧中發(fā)著朦朦朧朧的光。
“這場雨看樣今晚不能停了,我就叨擾一晚。”
傅書言走出門,看廊檐下雨簾,知兒和幾個小丫鬟在西廂房接廊檐下流下的雨水玩。
看見姑娘站在正房門口,看著雨地里,知兒趕緊跑過來,“姑娘等奴婢取傘?!?/br>
傅書言道;“不用取傘了,回廊連著,淋不到雨?!?/br>
主仆二人沿著東側(cè)回廊,從墻門出去,又連著抄手回廊,衣裳和鞋子沒沾水。
傅書言給景鈺做艾灸出了一身汗,覺得身上潮潮的,吩咐丫鬟備水,沐浴,知兒跟房中的兩個王府的丫鬟備好熱水,傅書言命王府兩個丫鬟下去。
知兒站在屏風(fēng)后,候姑娘支使遞個東西。
傅書言靠在浴桶里,舉著一枚銅鏡,看頸項下兩排牙印淡了,暗罵,這廝屬狗的,來不來咬人,她怎么就遭他這么恨,前世他躲她,這世她躲他,糾纏兩輩子,但愿下一世,別讓自己再看到他,有他無我,有我無他。
中間水涼了,傅書言招呼知兒加熱水,用汗巾擋住胸,怕知兒看見牙印,心里又把高璟一頓痛罵。
雨纏纏綿綿下了一夜,早起雨停了,天空沒開晴,似乎猶有意猶未盡之感,傅書言站在廊下看院子里積水退了,心想,八成傍晚還要下雨,沒下透,太陽不露臉。
傅書言上午課照常,中午休息半個時辰,下午古琴師傅沒來,南書房管事的一個女學(xué)官,跟大家說,依舊練習(xí)曲子。
等女學(xué)官一走,修寧公主收拾書包,容華郡主和福昌縣主也都收拾東西,傅書言看大家都走了,也跟著走了。
知兒在身后提著書包,問;“姑娘不是說今日去平西候府嗎?趕巧師傅沒來?!?/br>
看來老天都挺成全她,她一直惦記景老夫人,前世自己落魄,旁人恨不得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怕沾染上晦氣,獨景老夫人和景鈺收留自己,替自己伸冤,不怕得罪人,這份恩情,傅書言一直寧記在心。
傅書言先回王府,轎子剛到王府門前,看見景鈺騎著馬,帶著隨從,正好到王府門前,轎子抬入王府,景鈺下馬,看傅書言從轎子里鉆了出來,走過去,道;“姑娘下午沒上課?”
景鈺身形高大,傅書言仰臉,半真半假地道:“逃課回來的?!?/br>
景鈺訕訕的,“姑娘因為我逃課,景某心里愧疚?!?/br>
傅書言低頭掩嘴笑,“騙你的,今日師傅有事沒來?!?/br>
景鈺方笑了,“姑娘若是因為我逃課,人情我可還不起?!?/br>
兩人一先一后到上院,傅書言走上臺階,門口一個大丫鬟道;“姑娘,王爺和王妃去花園里逛逛,姑娘這么早回來?!?/br>
jiejie和姐夫不在,傅書言不好跟景鈺關(guān)在一間屋里,傅書言吩咐那個丫鬟道;“到花園跟王妃就說我回來了?!?/br>
那個丫鬟跑了,傅書言對景鈺道;“將軍先坐,我回房換件衣裳?!?/br>
“姑娘請便,不用管我?!?/br>
傅書言招呼丫鬟侍候景將軍,自己回房,換衣裳是托詞,避開單獨跟景鈺在一起。
一會,傅書言換身衣裙回上房,高恪和傅書琴已經(jīng)回來了,高恪陪著景鈺在東屋里喝茶。
看見傅書言進門,高恪站起身,對景鈺道;“一會言meimei去你府上,別耽擱了?!?/br>
高恪出去了,傅書言道;“今日針灸停一日,只做艾灸,還是一個時辰。”
景鈺卻沒有像前兩日褪掉衣袖,神情猶豫,傅書言催促道;“將軍,現(xiàn)在開始吧!”
景鈺為難,咳了兩聲,“姑娘,你這個艾灸,我看別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