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 揭下燈謎x4。 “十五月亮照海灘,啊,我知道了,一盤散沙嘛?!?/br> 揭下燈謎x5。 “今世孔夫子。” “后出師表?!?/br> 揭下燈謎x6。 “內(nèi)閣左相?!?/br> “格?!?/br> 揭下燈謎x7。 “千年砍樹人,望相思——打個神話人物?” “本君家娥娥門前砍樹的摳腳大漢,吳剛。哼,這題打甚么神話人物,應(yīng)該打個俗語:癩.蛤.蟆想吃天鵝rou?!?/br> “……” 揭下燈謎x8。 半個時辰后。 眾人的側(cè)目中,一手持厚厚一疊幾乎要握不住的猜過的燈謎紙,一直重復(fù)著【站在燈謎紙前——抬頭讀題——自言自語一番——揭下燈謎紙】這一動作從未停歇的少年終于緩慢地來到了碼頭附近,此時跟在他身后遠(yuǎn)遠(yuǎn)圍觀的富家千金沒有五六也有三四,然而少年卻似渾然不覺,只是自顧自地湊近了另外一張燈謎…… 清風(fēng)徐來,金魚造型的花燈輕搖,投下一個小小的陰影在少年挺巧的鼻尖—— “視為晝,眠為夜,吹為冬,呼為夏,不飲,不食,不息,息為風(fēng);身長千里,在無晵之東,其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br> “……” “……” “沉默是什么意思?你敢說這題你不知道試試?” 不敢。 還真怕你上房揭瓦、撒潑打滾。 張子堯默默伸手,正欲將這最后一題謎題揭下,突然從他身后伸出一條手臂,率先將那燈紙揭下,張子堯“噯”了聲微微瞪大眼,嘟囔著“我先來的”不滿轉(zhuǎn)過身去,定眼一瞧,卻發(fā)現(xiàn)身后人比自己高出不少,身著華服錦袍,那人胸前樸子讓張子堯微微一愣,抬起頭去,隨即望入一雙帶著笑意的眸中,那黑色的眸映著花燈透出的彩光,星光流溢,水波明凈。 “遠(yuǎn)遠(yuǎn)便瞧著你在自言自語?!睒呛坌Φ?,“猜個燈謎都戲這么多,真是個有趣的小孩。” 年輕的王爺說著狀似不經(jīng)意抬頭,目光似有似無從面前少年身后掃過——于是原本還遠(yuǎn)遠(yuǎn)跟著看著少年的千金們均是俏臉微紅,似受驚小鳥四處散去。 “王爺?”對身后發(fā)生的一切倒是毫不知情,此時張子堯只是從最初微錯愕后定下神來,合上了張開老大的嘴,擰腦袋看了看身后寧靜的天邊又回過頭看看面前站著的人,“您怎么……哎?這不是還沒有——” “那煙火年年看,每逢節(jié)慶都要看,早就看厭煩了,于是趁著我那些個兄弟們拍馬屁吹噓的空檔,找了個借口溜了出來……原本是想著人到客棧去接你,結(jié)果卻撲了個空——想著你是不是提前出門了,便順著一路照過來,果然找到你了?!?/br> “王爺說笑了,街上那么多人,若不是偶然遇見,草民這般掉到人群里便找不到的——” “說錯了?!?/br> “嗯?” “恰恰是往人最多的地方找,只要稍稍留心他們的焦點(diǎn),便輕易找到你了?!睒呛鬯普嫠萍俚?,只是唇邊笑意不變,讓人根本捉摸不透他所言是否真心。 張子堯卻只當(dāng)他是開玩笑,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嘟囔了句“王爺莫取笑草民”,同時抬起手順其自然地在腰間掛著的畫卷上輕輕拂過——正巧之前風(fēng)吹來,倒是很好地掩飾了剛才他腰間那畫卷輕輕顫動的動靜。 ——大概是某條龍在里面大聲作嘔或者翻白眼什么的惹出來的動靜。 有了樓痕在,雖然想要享受享受中秋佳節(jié)放飛自我是做不得了,但是登上皇家花船干正事兒倒是方便了不少……樓痕的護(hù)衛(wèi)硬生生給他們在人潮洶涌的街道上開辟了一道一人寬的通道,在路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注視下,張子堯跟在樓痕屁股后面狐假虎威,他還看見了客棧里頭幾個尋??傁矚g背后嘲笑他的住客,臉上的驚訝分明在說:這家伙不是被王爺掃地出門的廢物么這是怎么了? 張子堯覺得心中挺爽快的。 甚至有些慶幸半路偶遇樓痕了—— 嗯,說樓痕是專程來找他的,他自然半個字也沒信過。 爽過之后,張子堯只管低頭全然放心跟著樓痕走,兩人不一會兒便到了碼頭——此時,供皇室貴族游船賞月的花船雖早早就準(zhǔn)備好了,但因為張子堯他們登船的地方是給受邀賓客登船的,自然比不上王爺公主來得尊貴,所以要登船必須先乘坐一條小船劃至湖中方可登船。 張子堯是個生在內(nèi)陸的孩子,自小別說是乘船了連水都沒下過幾次,上船時未免有些搖晃,在前方早就穩(wěn)穩(wěn)站在船上的樓痕見了,自然伸手想要來扶,誰知還沒碰到少年的肩膀,突然感覺到手背上被什么冰涼滑膩的東西狠狠抽打了下! 樓痕微微蹙眉縮回手,倒是張子堯“啊”了聲,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黑暗之中,他飛快地踢飛腳邊一塊石頭掉入湖中發(fā)出“噗通”的一聲輕響。 “王爺?”黑暗中,張子堯聽上去挺無辜的問,“您沒事吧?” 樓痕摸了摸微微濕潤的手背,抬起眼掃了眼笨手笨腳爬入小船內(nèi)的少年:“方才那是……” “一條小魚?!睆堊訄虻?,“興許是受了驚,飛起來了,又落入水里了?!?/br> 在他身后,水波擴(kuò)散開來——像是這么回事。 “您沒事吧?”張子堯又問,聲音聽著有些緊繃。 “沒事?!睒呛坌πΓ统鍪峙敛亮瞬潦直?,“就是有點(diǎn)腥臭粘稠,感覺不大爽快?!?/br> 他話語剛落,就瞧見張子堯又速度飛快伸手去摁住腰間掛著的畫卷,仿佛唯恐畫卷里有什么東西炸裂——兒此時嗎,仿佛注意到樓痕目光掃來,少年輕微一頓松開手賠笑:“魚兒總是腥的,指不定魚兒還覺得凡人的氣味也不大好聞呢?” 樓痕似乎被他這奇怪的邏輯取悅了,笑了幾聲將手帕隨手一扔便穩(wěn)穩(wěn)于小船中坐下。張子堯沒得邀請也不敢隨便坐,就像是一根木頭似的站在船邊。 此時,半張臉隱藏在陰影中的樓痕收斂了笑,一手撐臉,輕搖的小船中,他堂而皇之地打量著不遠(yuǎn)處的少年——微風(fēng)吹來,少年的發(fā)帶飄起,掛在他腰間的鎏金點(diǎn)龍筆在月光之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他微側(cè)著頭,注意力完完全全被湖中心那艘巨大、華美的游船所吸引,船內(nèi)點(diǎn)燃燭燈,昏黃的光從窗內(nèi)滲出,整艘船仿佛都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光芒之內(nèi),光映照在少年的眸內(nèi),給予那漆黑得深不見底的瞳眸一絲絲光芒。 樓痕的目光下,少年彎下腰,解下腰間點(diǎn)龍筆,筆尖在小船邊水面一劃而過,濺起水珠點(diǎn)點(diǎn)! 頃刻,那飛在水中的水珠卻并沒有重新落回水面,它們化作點(diǎn)點(diǎn)星光般的螢火蟲,飄散在湖面上,原本漆黑一片的湖面立刻像是被點(diǎn)燃了空中的燈火明亮一片——待少年手中鎏金筆輕輕揮舞,那光點(diǎn)四散開來,湖面之上頓時仿佛有千萬螢火蟲漂浮,倒影在水波之中,美輪美奐。 岸邊傳來人們的驚嘆。 樓痕懶洋洋鼓掌:“好技巧?!?/br> 張子堯報之以微笑。 同時,在所有人不經(jīng)意的時間,幾只螢火蟲在成千上萬同伴的掩飾下,悄然無聲地從游船敞開的窗棱飛入各個隔間中。 第34章 少年推開黑漆漆的房門,放輕了腳步猶如貓兒般邁過門檻,關(guān)上門落好鎖,在幾只朝他靠攏過來的螢火蟲的引領(lǐng)下,他小心翼翼地解下了腰間掛著的畫卷,將它展開掛在墻上。 又來到窗邊,推開窗,屋外岸邊夜舞笙歌聲聲入耳。 伴隨著一陣涼風(fēng)吹入,少年打了個激靈,對身后空無一人的房間嘟囔了聲“快點(diǎn)”,不待片刻,便看見一群螢火蟲像是受到什么召喚似的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螢火蟲在月夜中形成一條光帶,猶如散落的星塵銀河從少年身邊飛過,他轉(zhuǎn)過頭,眼瞧著這些光斑進(jìn)入身后的畫卷里…… 畫卷中,白發(fā)黑袍男人靜坐樹梢之上,當(dāng)那些光斑在他周身匯聚又“噗”地一下四散開來,他睜開眼,紅色的瞳眸之中沉靜如水,淡淡道:“蜚獸果真就在這艘花船上?!?/br> 站在畫外巴巴等著的少年先是露出個驚訝的表情,隨后顯得有些急迫地問:“他果真在?可還安好?真化作娘娘給誰報恩結(jié)緣來了?還是別的身份?侍衛(wèi)?公公?婢女?你問沒問他最近的天災(zāi)是否與他有關(guān)?他為什么這么做?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難道凡間要承受那樣的后果——” “……” “……” “本君甚至不想讓你‘別著急一個個來’,現(xiàn)在只想讓你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睜T九陰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一臉不耐煩,“蜚在這船上,但是我的‘視’沒見著他的人,只是嗅到了他的氣味,樂觀點(diǎn),興許他只是死了爪子被人砍下來在天河書上亂寫亂畫呢?” 張子堯樂觀不起來了。 這時候他已經(jīng)腦補(bǔ)到蜚真的被人殺害天帝震怒降罪凡間大水沖三年大火燒三年大風(fēng)一吹又三天,正感不安,這時畫中人又換了個坐姿:“雖蜚獸人沒見著,但是本君卻在個女人的房間里見到了個古怪的盒子……” “什么盒子?” “那盒子,哎呀,本君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嗯,在哪里呢?咦,唔?不可能吧,那個東西怎么會在這里——” “什么東西?什么盒子?你倒是說清楚!” 張子堯就看著燭九陰在那打啞語,自己倒是稀里糊涂,撲到那畫兒跟前,一把揪住什么東西拽了拽——坐在書上那人的腿像是憑空被人拽起來似的翹了起來,他“哎呀”了聲搖晃了下,張子堯拽著個龍尾巴一角拖出畫卷搖晃了下,燭九陰連忙道“別扯別扯,你這小孩”…… 張子堯面無表情地松開手,只聽見極有彈性的“啪”一聲,那龍尾又彈回畫卷里。 燭九陰抱著腳揉了揉,嘴巴里碎碎念罵人的話,片刻之后才滿臉猶豫:“方才,本君在一個女人的房間里看著一個古老的木盒,那盒子頗為古怪,周圍彌散的蜚獸氣息也最濃郁——小蠢貨,你說,該不會是有人把蜚獸關(guān)盒子里了吧?” 張子堯瞪大了眼:“你盡胡說八道罷?又編故事唬我,蜚獸那樣厲害的神獸怎么能被關(guān)在一個盒子里——” “你這話本君就不愛聽了,本君這么厲害的大人物不也被關(guān)在畫里?怎沒見你如此驚訝。” “九九,你怎么哪哪都能對號入座?” “上了年紀(jì)的人都特別敏感,你以后注意點(diǎn)?!睜T九陰翻了個白眼——最近他是越來越拋包袱接地氣了,“別說蜚不能被個盒子關(guān)住,萬一他和你一樣笨呢?而且若盒子也不是普通的盒子……” “什么盒子?” “你大約不知道,天底下有那么一些盒子,可鎮(zhèn)妖捆仙,尋金攬翠,納彩藏霞,包羅萬象……咳,”黑暗之中,燭九陰露出個不怎么自然的表情,“女人的首飾盒?!?/br> “首飾盒?” “你還小,不知道女人都有收集癖。一個造型的珠釵好看就要全色全材質(zhì)各來一個,搞得她們好像有一千個腦袋似的……”燭九陰摸摸下巴,“唔,這種情況下沒有個無底洞似的首飾盒就不成了,所以經(jīng)常有女神將本為乾坤鎮(zhèn)妖塔之類的寶貝改成了自己的首飾盒……” “……” “這樣的盒子,本君曾經(jīng)就見過這么一個?!?/br> “什么盒子?” “首飾盒呀?!?/br>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br> “……” “你在哪兒能見到姑娘家的首飾盒?那玩意不都擺在閨房里的么?” “……” “你見的誰的首飾盒?” “……” 在張子堯一連串的逼問下,燭九陰臉都快僵掉了,最后終于忍不住伸出尾巴以前所未有迅速敏捷的動作一把勾起畫卷死死關(guān)閉——張子堯阻止不及,抓著合并的卷軸邊緣想要掰開,奈何那畫卷卻神力異常死死緊扣,仿佛里頭的某條龍鐵了心一般不愿將這話題繼續(xù)! 正當(dāng)張子堯與這畫卷奮斗拼搏,好巧不巧,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熟悉的聲音響起—— “子堯?” 張子堯愣了愣,與此同時被他強(qiáng)行掰開一條縫隙的畫卷里伸出一條尾巴狠狠拍了拍他的手背,張子堯“嗷”地吃痛縮回手,那畫卷抓緊時間“啪”一下再次合上! “王爺?” 張子堯一邊應(yīng)著,一邊抓過那畫卷仿佛不解氣般拼命上下?lián)u晃了下——直到他認(rèn)為能將畫里的某條龍搖個七葷八素才停下手掛回腰間,從內(nèi)屋走出,果不其然見樓痕站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