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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點龍筆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帳篷內(nèi)安安靜靜,像是什么也不曾發(fā)生。

    第44章 娘?!

    【子堯吾孫:

    聞家中喪,身在遠之吾亦震驚非常。

    愿節(jié)哀順變,勿為汝母之事過責。

    吾早知汝家業(yè)與點龍筆均無意,惟為一簡之讀書人,是年逼汝學繪夢匠之藝,亦以將汝舅性貪,貪利之性看在眼中,實屬不放心將點龍筆付之品行不正者。

    吾以為將家財付之典可使之稍有收斂,不思其終為點龍筆不惜將至親逼迫至此。

    張子毅、張子蕭為汝兄弟,張子毅性隨父,性質(zhì)頑鈍,屢教不改;張子本是有才之人,少育本可大成,奈何其父目惟金利,耽擱了他的前程,今之兄弟二人得在祠堂里過一二載,明之之父不付之理,未必非善事。

    家中亦傳家書一封,其中亦言,汝一手握其家財并帶點龍筆離家遠走,意為處理子蕭是非之事……爺爺甚喜孫今儼然有家主的樣子,而心亦非味,吾望令汝善歸正,回歸繪夢匠本行,而未嘗想過是以如此之道使汝棄為讀書人之夢。

    人之一生總遇艱難之憾事,即:求不得;放不下;卸不去;不能忘;陰陽相隔;情深不壽。

    若將渡這艱難之時,要只明白三字:不強求。

    人于尚少時總覺一切均為掌控之中,直至一日親眼所見為世俗所傷,那日起,便為人成長之初始。

    痛定思痛,方能乘風遠航。

    愿深思其理。

    其后。

    汝提及家中架卷之上有卷印著十二巫祖燭九陰一事,吾聞所未聞。但適近繪夢匠一行匯聚北方,我亦當助汝與其他繪夢神器繼承者打探相關消息……今有大致相關信息一處,傳言點龍筆繼承人曾握有過七補天石所研彩墨,其神石為女媧造人之彩泥煉,其力量強,可繪天下于卷中,至為作世間未有之新物——然此亦是傳說而已,至今無人可證。

    但傳燭九陰性鄙殘,殺戮成性,若汝欲與之接,望慎思。

    惟愿安好。

    祖張懷山字】

    ——人之一生總遇艱難之憾事,即:求不得;放不下;卸不去;不能忘;陰陽相隔;情深不壽。

    若將渡這艱難之時,要只明白三字:不強求。

    屋內(nèi),少年端坐于桌案跟前,目光停留在手中信件上這兩行字上,久久沉思。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臉上似有感慨萬千……仔仔細細將來自祖父家書小心翼翼折好,正欲放入懷中,奈何此時身后一雙過于熱烈的視線在他的背部灼燒——少年收信動作一僵,轉(zhuǎn)過頭去,便瞧見身后墻壁上掛著的畫卷里,一張大長臉以快要把自己的臉擠平的方式貼在畫紙邊緣,瞪著一雙紅瞳,一臉期待地瞅著他。

    兩根白色胡須在它的大長臉嘴邊飄啊飄,栩栩如生。

    張子堯:“……”

    燭九陰:“如何?”

    張子堯:“什么‘如何’?”

    燭九陰:“作為張家唯一一個稍有文化的人,你祖父有沒有同你說些什么重要的事?有沒有提到本君?有沒有提到本君為什么會被封印起來?有沒有提到能夠給本君解除封印的那些個顏料到底有什么掉落規(guī)律?有沒有提到那些顏料是什么東西?有沒有解釋一下為何本君千辛萬苦將蜚獸挽救于水火之中,累死累活做出卓越的奉獻,最終卻只得到了——”

    龍爪撩了下唇邊的兩根須須,畫中龍涼颼颼道:“兩根胡須?!?/br>
    “……”張子堯看著燭九陰那兩根飄逸的白胡須,無奈道,“先不提在‘將蜚獸挽救于水火之中’這件事里你究竟有沒有累死累活,做出卓越奉獻,單單就討論你這兩根胡須……”

    一根胡須從畫卷里飄到了畫卷外。

    張子堯忍不住伸手手賤去拽了拽,哪怕看見畫里的龍一邊嘴皮子因為他這個動作掀起來露出底下的獠牙,他也絲毫沒有手軟,聲音四平八穩(wěn)教育道:“正所謂身體發(fā)膚,體毛也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別嫌棄行不行?畫出來的東西斤斤計較劃算不劃算也就罷了,劃算的概念是用面積來算的么?你眼睛就芝麻那么大一點,是不是干脆就瞎掉算了?”

    “本君的龍眸‘就芝麻那么大一點’?”燭九陰瞪圓了眼,“你再說一遍?!”

    張子堯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這厚顏無恥的龍,轉(zhuǎn)過身擺弄那方才他投喂了一半正放在桌子上的木盒——木盒里的小獸打了個呵欠,將張子堯扔進去的糕點壓在肚子底下,此時正愜意地抬著后爪爪撓肚皮,只是眼睛依舊不肯看張子堯……

    對此張子堯倒是習以為常,淡定拿過木盒的蓋,正欲將它蓋上——

    “本君不信你祖父一字未提及本君?!睜T九陰在他身后執(zhí)著道。

    說話的同時白色胡須在畫卷外面飄啊飄——雖然表面上極其嫌棄這兩根胡須,但是實際上可以看得出,燭九陰還是相當珍惜它們的:打從張子堯用翠釵里的顏料給他把胡須畫出來,這兩根東西沒事就飄出畫卷外面,且在某一段時間內(nèi)表現(xiàn)出了對陽光的向往。

    就像它們曬曬太陽就能長得更長更茂密似的。

    “提了是提了,”張子堯斜睨畫中龍一眼,停頓了給木盒蓋蓋子的動作,“你真的要聽嗎?”

    “為何不聽?”

    張子堯瞥了一眼木盒子里一臉愜意的蜚獸,又意味深長了看了眼燭九陰,片刻,在某條龍執(zhí)著的注視中索性放下木盒重新將疊好的信件展開,清了清嗓子以整個屋子里都聽得見的聲音朗讀:“‘但傳燭九陰性鄙殘,殺戮成性,若汝欲與之接,望慎思?!?/br>
    燭九陰:“?”

    張子堯收起信件:“就這樣?!?/br>
    燭九陰:“???”

    盒子里正用爪給自己撓肚皮的小獸動作一頓,金色眼抬起來,看了眼燭九陰。

    蜚:“嗤?!?/br>
    燭九陰被蜚的這一眼看得心態(tài)爆炸,后面的一“嗤”更是“嗤”得其怒火熊熊竄起——

    長了新畫出的白毛的大尾巴從畫卷里伸了出來,一把勾住正準備離開的少年,大尾巴捂住他的臉聽他悶在自己的尾巴里發(fā)出“嗚嗚”的聲音,燭九陰吵吵鬧鬧咆哮:“你祖父這他娘的說誰呢?本君性鄙殘?殺戮成性??有狗膽再說一遍!!老子要殺戮成性,能留著他這么個老不死的臭老頭在那安穩(wěn)的說老子壞話——你別動!說清楚再走!別摳老子尾巴——也不許撕——還有木盒子里的那只蠢牛,幸災樂禍什么,別忘記自己是災禍神,老子這樣性情溫和的若也算殺戮成性,你這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又算什么東西??。 ?/br>
    原本趴跪在木盒子里的小獸聞言,蹦跶起來,金色的獸瞳警惕地盯著燭九陰,渾身的毛炸開從嘴巴里發(fā)出“嘶嘶”的低低咆哮聲——

    張子堯一把將罩在自己臉上的翠色尾巴拉下來,呸呸吐出嘴里腥味兒:“我都沒在意,是你非要我念!念完又不高興,怎么那么難伺候……還要帶上蜚獸,人家招你惹你了?”

    “帶上它是因為它欠揍——你老向著它干嘛?!”

    “牛牛年經(jīng)尚幼,又不能言語,怎么就欠揍了?”張子堯掙脫開燭九陰的束縛,捧起木盒子強行湊到畫卷底下讓畫卷里的龍看里面的小牛,“你看看這個模樣,哪里像是災禍神?就是一只小牛,連化作人形都不能呢!”

    畫中紅眼與木盒中金眸相互瞪視片刻。

    燭九陰撇開了龍臉,冷哼道:“災禍神還用長得像才算災禍神?長得丑行不行?況且你到是睜開眼睛瞧瞧屋外,水漫金山了都,難不成是本君的錯?還‘牛牛’,嘔,你到是連小名都取好了,自以為和別人多親近呢……俗不知這玩意其實早就——”

    話說到一半突然停頓住。

    張子堯:“?”

    燭九陰將臉轉(zhuǎn)了回來,龍臉上一點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冷冷道:“本君若是像它一樣長相窮兇極惡,也不愿意化作人形,安安靜靜地當一只蠢牛裝瘋賣傻好歹還能騙騙你這樣的呆子……”

    木盒子里的發(fā)出一聲奇怪的聲音,盒中小獸狀似不屑也擰開了自己的臉,似乎懶得再同畫里的龍多爭辯。

    張子堯見話里話外兩只大爺都是一臉拒不合作,也是拿他們沒轍——這些天他唾液都快說干了也沒讓他們和諧共處……最奇怪的是在張子堯看來這兩位明明沒有過正面接觸,反正從某天早上開始突然間就有了什么深仇大恨一樣——呃,仔細地想想,好像是那天他感染風寒早早睡去,然后第二天起來,世界就好像變了個模樣……

    張子堯總覺得自己可能錯過了什么,懷疑似的瞇起眼,正欲發(fā)問,這時候,余光瞥見原本將臉貼在畫卷邊緣的龍突然“嗖”地一下轉(zhuǎn)身鉆進了茂盛的松枝里,木盒子里的小獸也一臉警惕地微微抬起頭看向屋外門的方向——

    不待片刻,張子堯便聽見從屋外傳來腳步聲,他順手將木盒蓋子蓋上,與此同時,房門被人敲響——是瑞王爺打發(fā)來的人,讓張子堯同他一塊兒,前去準備繪畫先前說好的災后圖,待畫好那圖,也好早日上路出發(fā)前往太行山脈。

    張子堯放下木盒子應了聲,踮起腳將掛在墻上的畫兒取下卷好掛在腰間,并將關好的木盒放進早就收拾好的包袱里,片刻后推門外出,跳進了門外等待的侍衛(wèi)舉著的傘遮擋范圍內(nèi)……

    其實這么大的雨,打了傘也沒多大用處,稍稍往外走個十來米肩膀和手臂就已經(jīng)濕透,好在沒走多遠,他便看見瑞王府的馬車在雨中等待……張子堯索性三兩步助跑,跐溜一下靈活地跳上了馬車,馬車門似乎也早就等待好了似的同時打開,馬車里樓痕干干爽爽地坐在里面,笑瞇瞇地看著風風火火跳上車的少年:“怎么淋得這么濕?本王不是打發(fā)了侍衛(wèi)去接應你么?”

    一邊說著,他那狐貍似的目光在少年尖細下巴搖搖欲墜的一滴水珠上停留了片刻,這才親手掏出個帕子伸過來,帶著淡淡檀木香的柔軟帕子在張子堯的下巴上掃過:“擦擦,風寒才好,仔細又反復起來。”

    動作自然絲毫不顯別扭,就像兩人之間早就習慣了這種稍微顯得過于親密的動作——張子堯愣了愣,心里也沒明白過來自己何德何能就讓王爺給自己擦水了,連忙用被雨水澆得發(fā)涼的手接過那帕子,心不在焉地胡亂擦了兩下,嘴巴上答道:“外頭雨大,一陣風吹過來傘拿都拿不住,不過又不是小姑娘家,淋點兒雨算什么……哎,這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下,城里的百姓怕是極惱火了吧?”

    此時馬車已經(jīng)緩緩駛出。

    “因為這次提早做了防范,損失倒也一般,臨時的棚子搭建起來了,糧食倒也還夠用……這還多虧了你提前提醒?!?/br>
    “王爺也不問為什么我提前知道這些?”

    “繪夢匠總有些常人不可及之處,凡事刨根問底就沒意思了?!睒呛坌Φ?,“本王不是那么不識得情趣之人,逼得太緊了,將子堯嚇跑,豈不是得不償失?”

    這話說得,仿佛張子堯是個什么寶貝似的。

    張子堯汗顏,心中更加確定了“知道的少比較幸?!边@種說法,并嘀咕若是他家里那些個親戚知道他這點本事就在京城招搖撞騙吃香喝辣,張子蕭那樣還有些本事的反而縮在祠堂里閉門思過,還不得氣得一口血吐出來——想到這,不知道怎的他又覺得高興了些,掀了窗簾子往外看,這才發(fā)現(xiàn)與樓痕對話之間,馬車已經(jīng)駛出避暑山莊,逐漸出了皇城城門……

    馬車經(jīng)過之前他住過的那家客棧,大雨之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客棧中走出一晃而過,那人一身講究的錦衣袍,腰間掛著一只紫毫,腰桿挺直,身形高大……

    分明像是他那個此時應該龜縮在祠堂里念心經(jīng)的兄弟張子蕭。

    “咦?”

    張子堯微微瞪大眼,片刻之后,他狠狠地揉了揉眼,再定眼一瞧,客棧前面哪里還有什么人,只有一群老少婦孺擠擠攘攘地站在屋檐下躲雨——

    張子堯長長松了口氣,心中暗道晦氣,總覺得是自己夜長夢多,這會居然出現(xiàn)了幻覺。

    也是。

    張子蕭怎么可能跑到這地方來?

    ……

    就像是樓痕說的一樣,這會兒大概真的是因為提前做好了防澇準備,城內(nèi)街道積水不像是上次那樣嚴重,車馬尚可通行,人披著蓑衣也是行動自由……雖然街上寥寥數(shù)人,街道兩旁建筑地震破損之后又泡在水里慘不忍睹,但是總體情況并不如想象中那樣蕭條——

    尤其是朝廷搭建起來的那些臨時棚子,這會兒大約是早膳時間,大多數(shù)棚子都滿滿的排著人,人們伸著腦袋等隊伍最前端的士兵一個個發(fā)粥發(fā)糧,臉上雖有不耐,卻也尚可接受的模樣。

    張子堯撇開方才片刻幻視帶來的煩躁,努力將此情此景記在心中,琢磨著一會兒要放進畫里。

    馬車進了城沒一會兒就停了下來。

    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外頭的侍衛(wèi)舉著把傘畢恭畢敬地候著了,而三步開外的地方便是一個早就搭建好的長長的棚子——棚子里沒有人在發(fā)粥,也沒有擁擠的難民,只是放了幾張拼湊在一起的桌子,一群官兵在眼巴巴地等待著……棚子就搭建在路中間,正面對著爛磚破瓦的街道以及幾個臨時粥棚,在這到處濕漉漉的地方,難得找到這么一片還算干爽的地方。

    見了樓痕跳下馬車,那些等候已久的人紛紛站了起來,一名士兵打扮的人手中抱著個木箱湊了上來,當樓痕走進,士兵打開木箱給樓痕看了一眼,后者瞥了一眼木箱里的東西,只是點點頭淡淡問了句:“都收齊了?”

    “回王爺?shù)脑?,都齊了。”

    “一封不少?”

    “一封不少,除卻其中一位叫李四的——”

    那名士兵湊到了樓痕身邊低語,樓痕微微蹙眉后,又迅速松開,點了點頭。

    張子堯跟著伸長脖子看了眼,發(fā)現(xiàn)那木箱子里全是一封封糊好的信件,大約是之前說過要連同災后圖一塊兒遞給邊關將士的家書……看到此景,張子堯終于開始有些緊張,繃著臉看著樓痕吩咐那些人將準備好的長畫卷在棚子下那幾張長桌子展開——

    那畫卷的長度看得張子堯一陣暈眩。

    只覺得今兒個不搞出個“清明上河圖”他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來畫畫的。

    待樓痕吩咐人拿過彩墨,張子堯更是想要咆哮:清明上河圖就算了,還他娘的要上色!

    加錢!

    必須加錢!

    內(nèi)心咆哮著,黑發(fā)少年表面上卻是老老實實,一副“王爺準備得真周到”的虛偽嘴臉在士兵的引導下緩步挪至畫紙更前,在畫紙跟前站定了,掃了眼正對面街道那些殘破得分外個性的建筑和建筑里三三兩兩站著好奇往自己這邊看的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吃瓜群眾——

    不用多看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