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凌雨菡舔著笑臉看著凌聞啟，討好地道：“外公，你還沒睡啊？”說完這句話，凌雨菡瞬間就默了一默，說什么不好怎么就說了這話！

    “老頭子這習(xí)慣養(yǎng)了四年了，可不還沒睡么？”凌聞啟看也不看凌雨菡，陰陽怪氣地說著。

    凌雨菡聞言心里一緊，收了臉上的笑容?？粗先艘呀?jīng)滿頭花白的頭發(fā)，她真切的感覺到，當年那個抱著自己舉高高的男人已經(jīng)老了，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

    她一直覺得自己當年選擇自己的志愿，堅持自己的夢想是沒有錯的，她不后悔！甚至固執(zhí)地四年不曾回來。但是此刻，看著老人，凌雨菡再也不能理直氣壯地說出她不后悔的話來。

    凌聞啟久久沒有聽到寶貝孫女地回話，心里剛興起點悔意，只是拉不下面子說些什么。

    四年的時間，不僅是凌雨菡，就連凌聞啟都在處理祖孫兩人關(guān)系的時候，緩和里很多，不像之前的硬碰硬。

    “外公，對不起。”

    凌雨菡突然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蹲下身，像小時候那樣趴在凌聞啟的腿上，清柔的嗓音帶著愧意：“是我不孝，這么久沒有回來。我以后一直陪著外公，再也不離開了好不好？”

    凌聞啟看著趴在自己腿上的小腦袋，心里軟軟的。

    “亂動什么！還不好好坐下，嫌自己傷得不重是吧！”凌聞啟高高地抬起手，最后輕飄飄地落在凌雨菡頭上，虎著一張臉吼道。

    凌雨菡見狀，捂著頭，一臉控訴地撒嬌：“外公?！?/br>
    “老爺，王醫(yī)師到了?！?/br>
    “快進來?！绷杪剢⒘ⅠR站起身，坐到一邊，對著剛進門的王醫(yī)師道：“快來給妞妞檢查一下?！?/br>
    王醫(yī)師恭敬地打了個招呼，將背著的醫(yī)藥箱放下。

    王醫(yī)師看了看凌雨菡的膝蓋，只是一點擦傷，沒多大問題，加之凌雨菡之前已經(jīng)做了簡單的處理，所以他便沒有再用藥。只是在看到凌雨菡腫起的腳踝時，抬頭提醒道：“我會用特殊的手法幫孫小姐推拿一下腳踝，這樣好得快一點，孫小姐忍一下?！?/br>
    凌雨菡點了點頭。

    雖然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王醫(yī)師開始的時候，凌雨菡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倒是讓旁邊的凌聞啟一陣擔(dān)心。

    “好了，明天我會再來給孫小姐推拿一次，也會帶來祛疤的藥?！蓖踽t(yī)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老爺，孫小姐，我先告辭了?！?/br>
    “嗯，麻煩您了。”凌雨菡感激道。

    “孫小姐客氣了?！蓖踽t(yī)師對著旁邊送他出去的陸博點了點頭，跟著走了出去。

    “時間不早了，老頭子我也困了，妞妞早點休息?！敝懒栌贻諞]什么事，見她眼窩下的青黑，凌聞啟說著就站起身，不等凌雨涵送他，就拄著拐杖向外走去。

    感受到那份熟悉的關(guān)懷，凌雨菡不覺濕了眼眶。

    “明天吃過早飯，書房找我?！?/br>
    還不待凌雨菡感動，門外又傳來一句話，瞬間讓她呆了一呆。

    ☆、004 三堂會審

    遲宅。

    “二少，到了。”杜凡穩(wěn)穩(wěn)地停下車，對著坐在后座上的遲御軒提醒道。

    遲御軒將手里的文件遞給前面的杜凡，“車你開回去，明天早點過來接我?！?/br>
    杜凡不明顯地愣了一下，馬上回答道：“是。”

    “還是老規(guī)矩么？”以往也有這樣的例子，但是這個‘早點’，杜凡覺得自己還是得確認清楚了。

    “提前一個小時?！边t御軒打開車門，留下了一句話。

    “少爺回來了?！北Ｄ穮菋屢灰姷竭t御軒就激動地打招呼。

    “嗯?！边t御軒淡淡地頷首，嘴角噙著一抹笑意，矜貴優(yōu)雅。

    “夫人也在里面?！眳菋尶粗t御軒，小聲地提醒著，“少爺自己小心?！?/br>
    遲御軒聞言挑眉，取下手套，摸了摸袖口，淡笑著走進大廳，“奶奶，媽?！?/br>
    “嗯?！边t夫人文茜一身軍綠色部隊服，端正地坐在沙發(fā)上，一臉冷硬之色，即便是看向自家兒子，也只是目光稍微柔和了幾分。

    遲御軒對此沒有絲毫異樣，他們之間向來如此相處。

    母親性格一向如此，他還記得小時候楚叔叔經(jīng)常會在背后偷偷地感嘆，說他以前一直以為母親這樣的女人也不知道要倒貼多少嫁妝才會有哪個倒霉鬼肯娶呢，誰知道竟然會是英明神武智勇雙全的父親。

    當然，他也記得，那次之后，一向是每天必來報道的楚叔叔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出現(xiàn)，他猜想，他一定被揍得很慘。因為他沒有告訴楚叔叔，在他說到“倒貼”和“倒霉鬼”的時候，父親正在他的身后不遠處。

    他只是覺得，他的母親，很好。他想，父親一定也是這樣想的。

    遲老夫人呢，此時面對自己最疼愛的孫子，卻是絲毫不準備再給他留情面，冷著一張臉，身子微側(cè)，重重地冷哼一聲。

    “媽怎么今天回來了？”遲御軒一臉淡定地關(guān)懷道，若無其事的樣子像是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哼！”遲老夫人對于自家寶貝孫子無視自己，甚至轉(zhuǎn)移話題想要糊弄過去的做法，表示很不高興。

    “等你。”

    很簡短的回答，但文茜這話并不錯，原本她和遲銳今天因為部隊里例會開到很晚，不會回來的，是老太太專門打電話過去，勒令他們兩人必須回來。遲銳一回來便和老爺子去了書房，她就在下面陪著老太太一起等著老太太口中的“不肖子孫”。

    這是躲不過去了……

    “這么晚了，奶奶和母親早點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怎么樣？”說這話，遲御軒是真心為老太太的身體著想，可是顯然，老太太現(xiàn)在可沒空想這些。

    “怎么樣？不怎么樣。”遲老夫人忍不住了，“可憐我老婆子孫媳婦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曾孫子更是沒影兒呢，偏偏不孝孫子還一點都不上心，我哪還有心思能睡覺？今天你不好好交代清楚，老婆子就在這兒耗著不睡了，反正也沒人關(guān)心！”

    “吳媽，去把老頭子他們叫下來。一起聽聽，到底是有什么理由一直耽誤我的寶貝曾孫子?！?/br>
    得，奶奶又來了，這次還把父親母親都牽扯進來。遲御軒無奈地撫額。這簡直就是三堂會審，就差全家總動員的節(jié)奏??！

    遲老爺子和遲父很快就從樓上下來了。

    “爺爺，爸?！边t御軒站起身，打招呼。

    “爸。”文茜站起身也對著遲老爺子叫道。

    “嗯，都坐下吧?！边t老爺子一手負后，慢慢地走過去坐下。

    “好了，人來齊了，開始吧。”遲老夫人冷言道。她就不信自己還逼不出一個孫媳婦了。

    遲老爺子隱晦地丟給遲御軒一個無能為力，自求多福的眼神，遲銳夫婦也是靜觀其變。這家里，遲老夫人最大。

    遲御軒無奈的看了一眼自家奶奶，嘆了口氣道：“奶奶，我今天是真的臨時有事，而且人家劉小姐也不一定看上我呢。”

    “胡說，明明就是你半途丟下人家姑娘的?！比思覄⒓译娫捒啥际谴虻郊依飦砹?，“你能有什么事??？這次有事，那上次呢，上上次呢？劉小姐不行，那個林小姐呢？別以為我老婆子老了就想糊弄我。”

    “奶奶?！边t御軒感覺到有點頭疼，“您舍得讓您寶貝孫子隨便找個人過一輩子么？”語氣有點可憐。

    三位布景：“……”

    遲老夫人：“……”

    “什么隨便的人，那都是奶奶親自給你選的，可都是美名在外，品行優(yōu)良的好姑娘?！边t老夫人軟了語氣，對自家孫子的話不樂意了。

    “奶奶忘了還有句話叫做‘耳聽為虛’么？”遲御軒想起自己這陣子不斷被“相親”的悲催生活，就更決定今天要把勁兒，務(wù)必把這件事掐死在搖籃里。

    遲老夫人想了想，那些姑娘確實都是聽別人介紹之后，她覺得好才選出來的，到底怎么樣她也不清楚，難道真的如自家孫子所言，道聽途說了？

    想到那些有問題的姑娘差點就成了自己的孫媳婦，未來曾孫子的媽，遲老夫人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還好，還好，幸虧孫子有眼光，沒被她們的美貌所蒙蔽（話說遲老夫人選孫媳婦的首要原則就是漂亮）。

    如果讓遲御軒知道自家奶奶此時心里的想法，怕是只能感嘆一句“你總是想太多”了。

    “嗯，阿御放心，下次奶奶會注意這些的，”遲老夫人知錯就改，初衷卻是不變的，“保證一定是品行端良的好姑娘再讓你們見面?！?/br>
    遲父為自家兒子深感同情，但看了看自家老母，將目光轉(zhuǎn)向妻子，愛莫能助……

    “奶奶……”遲御軒接收到自家悶sao老爸的信號，決定無視不靠譜的布景三人組，“你的孫媳婦，我已經(jīng)有著落了，您不用cao心了。”不知為什么，那一瞬間遲御軒的腦子里快速地閃過一張熟悉的臉。

    此話一出，大廳里四人全部吃了一驚，目光灼灼地看著遲御軒。

    但是下一刻，遲老夫人的反應(yīng)卻是出奇的大，立馬反對道：“阿御，你就死了那條心吧，奶奶是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的！”

    ☆、4

    聽到遲老夫人的話，別說是其他人了，就連遲御軒都不明白了，然而他們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釋。

    “就算你們是真愛，我也絕對不會接受一個男人做我的孫媳婦的?！边t老夫人看著遲御軒一本正經(jīng)地警告，怕是籌碼不夠，接著補充道，“除非你想氣死奶奶?！?/br>
    “噗——”剛喝了口茶的遲老爺子。

    “咳咳咳、咳咳?！边@是遲父。

    遲母文茜嘴角抽搐，“……”

    隨即，三人滿含各種意味的目光再次集中在遲御軒身上。

    遲御軒感覺到了來自家人身上深深的惡意，額角一跳一跳的，遲御軒深吸一口氣，淺笑地看著自家奶奶，問道：“奶奶今天在家看什么電視了？”

    沒錯，遲御軒一聽自家奶奶說完，就猜到了前因后果。對于自家奶奶不知什么時候起開始，迷戀狗血言情劇以及各種神展開的愛好，遲御軒已經(jīng)無言以對，他在想，有空要不要請光電的局長喝個茶，也不能什么電視劇都播不是？

    次日一大早，杜凡頂著遲老夫人怪異的眼神，接了遲御軒，逃也似的離開遲宅。

    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最終以雙方各退一步，遲御軒半年之內(nèi)找到合適的對象，不然便聽從遲老夫人的安排為約定結(jié)束。

    富山壹號別墅。

    凌雨菡和凌聞啟祖孫兩人正坐在餐桌上靜靜地吃著早餐。

    凌聞啟看了一眼對面動作禮儀處處透露著優(yōu)雅的外孫女，眼里劃過一抹隱晦的心疼，其中卻又夾雜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

    “外公，你怎么不吃？趙媽做的飯很好吃啊。”凌雨涵很快吃完早餐，抬頭，發(fā)現(xiàn)正在發(fā)愣的凌聞啟，眼神閃了一下，隨即笑著叫道。

    凌聞啟點了點頭，看著對面自己從小教養(yǎng)長大的外孫女，突然開口道：“這次回來……要去看看她么？”陸博也暗暗看向凌雨涵。

    聞言，凌雨涵嘴角的笑微僵，但只是片刻便恢復(fù)一片淡然，就連一直仔細觀察著她的凌聞啟和陸博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

    “其實，妞妞可以不去看她，就當這世界上沒有這個人就好?！绷杪剢⑾攘栌旰珠_口說道，年邁的老人，眼里有苦澀，也有乞求。

    凌雨涵并沒有因為凌聞啟的話產(chǎn)生什么情緒，她知道外公的意思，不管是理智上還是情感上，她都沒辦法對他產(chǎn)生哪怕一絲一毫的埋怨。

    眼前的老人為她做的已經(jīng)太多了。

    “嗯，我想再去看看她?！绷栌旰ь^直視凌聞啟，面上一片靜漠，眼底深處暗藏著不易察覺的脆弱與茫然，“如果……”

    “如果還是那樣的話……”凌雨涵垂首，“外公，我以后就真的只有你一個親人了。這是最后一次了?！遍L長的眼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神色，只是從她那突然變低了的聲音來看，情緒顯得低落，

    凌聞啟只覺心里鈍鈍的疼，此時，他甚至無比后悔，后悔自己使計逼迫凌雨涵，哪怕另外一個是自己曾經(jīng)捧在手心里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