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連抽了十幾下,魏老太爺也沒手下留情,相思的手已被抽得紅腫不堪,卻還是梗著脖子,似是要與魏老太爺死磕到底一般。 “你能耐!你厲害!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啊?”魏老太爺手里的雞毛撣子在桌兒上敲得震天響,相思卻依舊一步不肯退,梗著白細的脖子:“我翅膀沒硬?!?/br> “啊啊啊!魏興魏興!氣死我了!這小兔崽子要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魏老太爺捂著胸口,氣也要喘不上來了一般。 魏興忙遞了茶杯,又拍著魏老太爺?shù)暮蟊稠槡鈨海骸袄蠣攧e氣壞了身子,跟孩子生什么氣呢!” 魏老太爺顫抖的胖手指著相思:“這小兔崽子要活活把我氣死了,我管不了他了我!” 魏興忙遞了個眼色給相思,色厲內(nèi)荏道:“思小少爺快回院子去,回去好好思過,好好想想自己是哪兒錯了?!?/br> 相思嘆了口氣,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爺爺別氣壞了身子,我明兒再過來。” “兔崽子你快給我走!別在這氣我!”魏老太爺閉著眼睛揮手,一副一眼也看不得相思的模樣,相思覺得,要是自己再說幾句,老太爺怕是要被氣哭了的…… 一出門,相思便被相蘭相慶圍住,兩人捧著她那只腫成豬蹄兒的爪子,心痛不已。 相慶抹了眼淚:“這怎么說的,老頭子怎么又動手打人,還下手這么狠。” 相蘭也癟了嘴:“都怪沈會長,要不是他,也不至于鬧成這樣。” 相思覺得那只手又熱又跳,難受得很,卻不十分疼,安慰了兩人幾句,回了章華院去。 傍晚時候,魏老太爺把顧長亭找來敘話,倒沒像對相思那般聲色俱厲,只講了些經(jīng)世致用的大道理,又說沈家那邊魏家會處理,讓他不要擔(dān)心云云。 最后又說起相思的事兒,只叫他去勸勸,不要讓他再這般意氣用事。 出了春暉院,顧長亭輕車熟路地往章華院去,走過那條這幾年總走的小徑,便想起一些昔日趣事,面上不禁帶了笑。 章華院里,相思盤腿兒坐在榻上,受傷的那只手涂了厚厚的藥膏不能放下,于是生無可戀地舉在半空中,有些懨懨可憐,顧長亭進門便見到如此場景。 “你怎么來啦?”相思微愣。 顧長亭走上前,握住相思手腕仔細打量那只手,許久才道:“這傷倒不礙事,只是要受兩天罪,我明天給你送點藥膏來?!?/br> 見相思還納悶地看著自己,顧長亭嘆了口氣:“你這次可夠硬氣,把老太爺氣得夠嗆,他讓我來當說客的。” “哪有這樣的……”相思訕訕。 “就是,”顧長亭看著相思,滿眼促狹:“哪有讓苦主勸大俠別行俠仗義的。” 相思聽出顧長亭的故意奚落,悶哼一聲:“你也不向著我!” 半晌,顧長亭沒說話,似是在猶豫,又似是在回憶,他終于開口:“你日后還要進沉香會去,不能和沈家鬧得太僵,我不進也罷了,你無論如何都要進的?!?/br> “我也不進了。” “你又說氣話,被老太爺聽見,另一只手也要保不住?!?/br> 相思有些氣悶:“他們,不過是仗著沒人肯為你出頭。” “你不是為我出頭了嗎?”顧長亭輕聲問,又道:“不進沉香會對我來說反而更好,醫(yī)道上就能更加精進,以后我肯定會成為一位神醫(yī),名垂青史的?!?/br> 相思“噗嗤”一笑,心中郁氣一掃而光:“那日后,我的小命就全仰仗顧神醫(yī)了?!?/br> “好說好說。” 天色漸晚,顧長亭辭別,相思想讓馬車送他回去,顧長亭卻說戚寒水有一封信給他,要去鄭管事那兒去取,相思便也不勉強。 于是少年在深秋蔥郁草木間,漸行將遠,直至不見。 * 戚寒水回了金川郡后,時常記掛著自己唯一的乖徒兒,終于在溫云卿的病情稍穩(wěn)些后,寫了封信托人帶來,主要意思是讓顧長亭北上忍冬閣,在那里繼續(xù)學(xué)習(xí)醫(yī)道。 顧長亭有些猶豫,一來放心不下家中,二來這一去山長水遠,不知何日是歸期。 顧老夫人知曉后,與他談了許久,是極支持他去忍冬閣的,他還是猶豫,顧老夫人便又拿出孝道這大旗,意圖逼迫就范。 相思相慶等人雖不想顧長亭遠走,但他們心中都清楚去忍冬閣對一個走醫(yī)道一途的人意味著什么,各勸了幾次,顧長亭才算終于拿定了主意——北上忍冬閣。 既然決定成行,便越早越好,走得晚了只怕要趕上北方大雪。幾人各出奇招,送了許多自認為十分有用的東西,比如相思的羊皮熱水袋、羊毛褥子、厚實棉衣,相慶的書,相蘭的吃食,當然還有唐小爺粗暴實用的雪花銀。 臨走前幾日,秋高氣爽,天氣怡人,五人又去了一趟溫泉別院,后山的果子都熟了,哪棵樹上的果子甜,哪棵樹上的果子酸,他們都清清楚楚,尋了一株最甜的,摘下了一樹的果子,曬了果干,用布包裝好,也給顧長亭帶去。 這果干帶著秋日的味道,帶著云州府的味道,帶著記憶的味道,后來陪著小顧大夫度過數(shù)個寒暑冬夏。 出發(fā)那日,四人都來送,城外長亭送長亭,雖沒有柳枝,但卻離情依依。 到了要分別的時候,幾人心里都不好受,相思鼻子一酸:“你到了忍冬閣,要時常給我們幾個寫信,別把我們忘到腦后去。” “千萬別忘了?。 碧朴翊ㄒ残睦锊皇亲涛?。 “不會的?!鳖欓L亭輕輕道,眼中水色映山影。 “哇!不去忍冬閣不成嗎!去忍冬閣干什么??!”相蘭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這一下可好么,本來強忍著的幾人就都繃不住了,爭先恐后地嚎哭出來。 “就是啊,不去不成嗎!” “不去不成啊,不去當不了神醫(yī)?。 毕嗨家贿吥ㄑ蹨I一邊道。 唐玉川哭得臉都皺成個包子,上氣不接下氣:“去了忍冬閣也不一定能成神醫(yī)啊,遭這趟罪干什么?。 ?/br> 顧長亭微微笑著,瞇眼看著這四個一同長大的少年。 同來送行的顧老夫人也忍不住用手背抹臉,罵道:“你們幾個大小伙子,哭哭啼啼像什么樣子,能成什么大事?忍冬閣又不吃人,干什么弄得生離死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