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隨即對相思口語道:你進屋躺到床上去。 相思進屋后,溫云卿便去開門,然后看見門外站著幾個帶刀大漢。方才煎藥時,溫云卿已換了一身粗布衣裳,此時看著不過是個面色蒼白的青年,帶頭大漢打量了他一眼,極為不耐煩:“家里幾個人?這幾日可看見官兵了?” “只有我和我meimei,沒見到什么官兵?!?/br> 帶頭那人抻頭在院子里掃了幾眼,見沒什么奇怪的,便想走了,誰知身后一個生著鷹眼的狠厲男人卻道:“大哥,這家我們昨天來過,家里沒人,忽然冒出這么一對兄妹很奇怪?。俊?/br> 這男人正是才投入山匪麾下的陳二,那帶頭大哥聽了這話明顯一愣,看向溫云卿的眼神里便多了一抹審視:“帶我們進屋看看?!?/br> 溫云卿倒是也不與他爭辯,帶著幾人進了屋,屋里有些亂,墻邊床上躺著個人,看樣子應(yīng)該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女子,帶頭大哥只掃了床上一眼,便轉(zhuǎn)頭查看屋里或能藏人的角落,見并無他人。 溫云卿這才道:“昨日我?guī)eimei去藥鋪抓藥,所以不在家中。” 帶頭大哥點點頭,正欲轉(zhuǎn)身出門,陳二卻往床邊走了幾步,看見床上女子如瀑的黑發(fā)和露在被子外的一抹玉色肌膚,喉頭一緊竟伸手去掀被子,但他的手尚未碰到被子,手腕便被溫云卿抓住。 陳二眼睛一瞪,滿是暴戾之色:“你干什么?” 這話溫云卿還想問他。神色微斂,眸中清冷:“我meimei有肺癆癥,昨兒才咳了血,別傳給大爺?!?/br> 聽了這話的相思,忙咳嗽了幾聲,這幾聲咳得極為逼真,也是借了胸中有傷的緣故。竟溫云卿的提醒,屋里人都忍不住看向床上被褥之間埋著的女子,只見她面朝床里躺著,身上蓋著的被子染了點點血跡,顯然癆病已經(jīng)很厲害。 “走了走了!”帶頭大哥覺得有些晦氣,搖搖手招呼幾人離開。 陳二不好再多言,狠狠瞪了溫云卿一眼,又看了床上的相思一眼,面色陰沉,卻只得轉(zhuǎn)頭跟著眾人要走。 “好漢留步!”溫云卿忽然叫住已走到門口的帶頭大哥,帶頭大哥回頭看向他,眉頭皺了起來:“又怎么了?” 溫云卿躬身一禮,道:“我會些醫(yī)術(shù),如今韶州府里正流行瘴瘧,不知你們可需要大夫?” 帶頭大哥眉頭皺得越發(fā)厲害:“你會治病?” “會治,不止會治瘴瘧,一些外傷也是拿手?!?/br> 看著眼前這個清瘦有禮的青年,帶頭大哥有些為難:“但你meimei……有癆病,別過了癆病給我們,再說,你給我們治病圖什么?” 溫云卿看向帶頭大哥,聲音清冷堅定:“我們兄妹無依無靠,只求好漢能保我二人平安,再無所求。至于我meimei的癆病,只要不與她親近,是不會輕易染上的?!?/br> 帶頭大哥想了想,確實聽說這癆病不十分容易傳染,若平日注意些距離,倒也不是大事,如今寨里正有幾個兄弟病了,又四處找不到大夫,若這青年能跟自己回去給兄弟們治病,他倒也求之不得。 “既然這樣,你們兄妹就和我們?nèi)ジ米∠拢梦覀冇袔讉€兄弟病了?!?/br> 溫云卿一禮應(yīng)下。 既然決定要讓二人去府衙,帶頭大哥便留下兩個手下把他們帶回去。陳二走時狠狠瞪了溫云卿一眼,但因帶頭大哥在場,也并未說什么話。 留下的兩個山匪正坐在院兒里插科打諢,屋里的相思頭腦發(fā)昏:“咱們?yōu)樯兑椒嘶厝グ。俊?/br> 這次輪到溫云卿嘴里發(fā)苦了:“因為你被人惦記上了。” 相思一愣:“惦記我?” 想起方才陳二的表情,溫云卿眸中寒光一閃,隨即溫和笑了笑:“沒什么,只是這里不安穩(wěn),山匪的老巢可能更安全些?!?/br> 相思似懂非懂地撓撓頭,還是有些遲疑:“那軍隊……來了,咱們怎么辦?” “軍隊來了,山匪肯定顧不上咱們了?!睖卦魄浒矒岬?。 方才陳二的眼神很赤|裸,如果溫云卿沒料錯,今晚陳二肯定會再過來,即便二人現(xiàn)在離開,只怕也已被陳二盯上,情急之下,為了保護相思,溫云卿想出了這個有些險的法子——為這些山匪治病,請他們庇護。 溫云卿之所以敢行這險之又險的一步,還因西嶺寨的山匪與別處不同,這些匪徒原也是正經(jīng)的莊戶,但西嶺一帶早年被一酷吏所掌,霸人田產(chǎn),**人|妻女,這些莊戶被逼到了極點,便聯(lián)合在一起殺了那酷吏,爾后盤踞在西嶺險山峻嶺之中,做些劫道的買賣。但卻也并非窮兇極惡之徒,不曾平白害命,江湖上倒也稍有名氣,又兼此時城中缺醫(yī)少藥,只要溫云卿能醫(yī)好幾個山匪,博些感激和人情,倒不擔(dān)心這幫山匪害他們二人。 兩人本也是鳩占鵲巢,自然沒有什么好收拾的,只拿了兩件換洗衣物,便同那兩個山匪出了門。來到空無一人的街上,家家門戶緊閉,那兩個山匪閑極無聊,便說起這幾日的事情來,顯然并不在意身后這對兄妹聽了什么機密去。 其中一個山匪長得矮胖,從懷里掏出個鑄銅的小酒壺,咂了一口,遞給身邊的伙伴:“寨里這次可算是宰到了一頭肥羊,韶州府是什么地方?可比咱們那地方富庶多了,搶了這一票,咱兄弟們可就有好幾年的好日子了!” 瘦高的山匪接過酒壺,喝了一大口,很是贊同自己同伴的話:“可不是,兄弟們這兩年都沒劫到什么大財,這次算是逮著了?!?/br> 矮胖山匪點點頭,回頭看了一眼靠在溫云卿懷中的相思,見她走得艱難,且又病著,便道:“出了這條巷子,就能坐車,你堅持堅持?!?/br> 溫云卿十分感激地點頭致意:“多些好漢了?!?/br> 矮胖山匪便不再理會二人,對旁邊瘦高的山匪道:“但我有點不明白大哥的心思,前晚咱們攻進城里的時候,抓了個叫石褚的,這不識抬舉的竟不肯加入咱們西嶺寨,‘咔嚓’一刀剁了就是,何必好吃好喝供著?” 瘦高山匪看了他一眼,頗有些嫌棄之意:“大哥這是生了惜才之心,咱們攻進來的時候,好多膽小的災(zāi)民都逃命去了,只這個石褚不曾跑,可見他是有些孤膽的,幾個兄弟打他一個,不但沒能拿住他,反倒都吃了虧,就知他的拳腳功夫相當(dāng)不錯,恐怕咱們?nèi)矊げ怀鰩讉€來?!?/br> “那也不用這般客氣地對他呀……”矮胖山匪嘟囔了一句:“要我說,就狠抽他一頓,看他到時還硬不硬氣!” 瘦高山匪搖搖頭,顯然十分不贊同這只會使用暴力的伙伴。 說話間,四人到了巷口,矮胖山匪從墻邊柳樹上解下馬車,四人便坐著馬車往府衙方向去了。 第54章 溫云卿二人在府衙后面一所小院里才安置下來,那矮胖山匪便領(lǐng)著幾個人進了院子,他姓方,在家排行老三,山寨里的兄弟就都叫他方三哥。方三知道溫云卿是大夫,倒也不客氣,喘口氣的功夫也不給,就帶了幾個生病的兄弟來。 此時溫云卿已把相思安置在里間,便讓幾人在前廳坐了,又讓人幫忙去尋了腕枕等什物來,然后一個個看過。兩個外傷的人并無大礙,開了些外傷用藥,又處理了一下傷口,便十分穩(wěn)妥了。 看完前兩個,方三便知道溫云卿確實沒說謊,處理起傷口來十分熟練,便是他們這些時常自己包扎傷口的人看了,都瞠目結(jié)舌。 知溫云卿是個可靠的,方三便把一直坐在椅子上瑟瑟發(fā)抖的兄弟推到了他面前,道:“溫大夫,這是我王五兄弟,昨夜忽然發(fā)了病,忽冷忽熱的,你快幫忙看看!” 那王五較為年輕,此時雖是夏天,卻穿了一件厚重的羊皮襖,抖如篩糠,面皮慘白,分明是瘴瘧的癥狀。溫云卿先未言語,而是誠意十足地把望聞問切做了一整套,又細細把脈。 只是這把脈的時間著實有些長,別說王五臉色白,連方三和陪著來的幾個山匪臉色都白了幾分,小心試探:“溫大夫……我兄弟沒事吧?” 若是平日有病人這么問,溫云卿肯定要好生安慰讓他寬心,只是如今他想讓山匪念他的好,便面色凝重地搖搖頭,沉聲道:“這位小兄弟是患了惡瘧,已耽誤了一日,有些……” 見溫云卿吞吞吐吐,方三急急問道:“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