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這一愣神間,酒便灑了一些。 “小二哥,酒灑了。” 小周伙計兀自愣神,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唉呀唉呀”地叫著停了手,急忙道歉,轉(zhuǎn)身去尋抹布,卻聽得一直沉默的顧大夫幽幽開口:“你明明來得比我晚?!?/br> 小周伙計心想,這位白衣公子確實比你來得晚呀,卻想知道顧大夫為何要這么說,腳步便放慢了,于是聽得那白衣清俊公子回道:“但我用情并不比你少?!?/br> 小周伙計心里納罕:來酒館喝酒,還有用情多少之分嗎?以前沒聽說過?。?/br> 尋了塊干凈的抹布,小周伙計小心翼翼擦拭著方才灑出的酒,便見顧大夫又喝了一杯酒,悶聲道:“不公平。” 小周伙計這下更加的摸不著頭腦了…… 擦完了桌兒上的酒漬,他便十分勤快地擦起了旁邊的桌子,生怕離得遠了漏聽了兩人的對話。 “你早應(yīng)有察覺了,只是你始終不肯更近一步。”白衣公子說。 顧大夫又倒了一杯酒,聲音有些寂寥之意:“她不告訴我,便是不想讓我知道,所以我不問?!?/br> 白衣公子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思兒她很好?!?/br> “她自然很好?!鳖櫞蠓蚝攘吮芯?,又道:“但她決定的事,從無悔改,小時候起便是如此,我……我知道她對你不一樣,我爭不過你?!?/br> 小周伙計這時才聽出點端倪來,心想這“思兒”應(yīng)該是位美貌端莊的小姐,這顧大夫是為情所傷啊!心里便有些同情。 角落里的兩人一時間都沒再說話,小周伙計也把桌子擦得锃亮,只得回了柜臺后面去偷聽,誰知兩人竟就這般坐了半晌。 直到月亮升得老高,那白衣公子才站起身來,將酒壺拿遠了些:“少喝些酒?!?/br> 顧大夫卻伸手將酒壺拿了回來:“我身體好的很,不像你?!?/br> 那白衣公子沒說話,起身往門外走,卻又在門口站住,轉(zhuǎn)頭對顧大夫說:“可我會和她白頭到老?!?/br> 銀輝灑在白衣公子的側(cè)臉上,恍若天宮仙人。 白衣公子走后,顧大夫似乎也沒了心情,喝完杯中酒,便來柜臺結(jié)賬。 小周伙計收了銀子,猶豫再三,終是忍不住勸道:“顧大夫,你要保重身體呀!我看您比方才那位公子要好多了!” 只見醉意朦朧的男子一愣,隨即開懷大笑起來,只是笑中似有淚。 * 相思小心翼翼偷看了自己親娘一眼,然后繼續(xù)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乖巧的不像話。 楚氏平時極和善可親的,此時卻是冷著一張臉,像是要吃人一般,見相思不說話,便先開了口:“這門親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聽娘的?!?/br> “你聽我的?現(xiàn)在宮里賜婚的圣旨都到了,我有什么法子?我還能不同意?” 相思忙上前摸了摸楚氏的后背:“娘你別生氣?!?/br> “我不生氣?我這邊還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就不得不嫁出去了!” 相思不敢再開口,只小心陪著笑,楚氏看在眼里,心便又疼了起來,卻沒再責備她,只問:“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也喜歡溫閣主?” 相思想了想,點點頭。 楚氏嘆了口氣:“罷了,你若是喜歡他,我總不能攔著不讓嫁,而且現(xiàn)在宮里還賜了婚……” 見楚氏又面有郁色,相思忙叉開話題:“娘,年前爹讓我在京里買了個鋪子,這兩天我已找人整飭好了,藥柜藥材都準備得差不多,過兩天就開業(yè)了?!?/br> 楚氏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相思便要告退,才走到門口,便聽楚氏叫道:“你回來!我還有話沒問你呢!” 相思僵硬地轉(zhuǎn)過身來,滿臉堆笑:“娘,什么事兒呀?” 楚氏冷了臉:“你既然也同意這門婚事,為何親還沒成,便提和離的事?” 于是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里,楚氏給相思上了一堂極其漫長的“女子婚后思想德與行為規(guī)范”課,主講內(nèi)容包括:服侍丈夫起居諸事,孝順公婆日常注意事項,以及從一而終不準和離的重要性。 從楚氏屋里出來,相思的臉已經(jīng)僵了,她看了看昏暗的天光,低聲罵道:“你行,你厲害,你等著?!?/br> * 相思和唐玉川到戶部的時候,盧長安和幾個沉香會的人已到了,這些人最初知道相思是女兒身時,也有些抹不開面兒,可是一路行來,發(fā)現(xiàn)相思除了穿上裙子,和原來也沒什么不同,便也沒有外話。 眾人等了一會兒,便有個三十多歲穿官袍的男人進了屋里來,正是負責此次沉香會事宜的戶部侍郎沈青。 沈青一進屋,便對眾人拱手,笑道:“方才有事耽擱了,還請諸位不要見怪?!?/br> 眾人見過禮,沈青讓坐,道:“這次朝廷請諸位來京里,所為何事,相信諸位已有耳聞?!?/br> 盧長安頷首:“雖有耳聞,但卻一直沒有收到朝廷的正式書。” “盧院長這幾個月一直為南方六州的藥事cao勞,朝廷是看在眼里的,這次請諸位進京,也是為了讓南方藥事在沉香會的管理中,更勝往昔?!鄙蚯喹h(huán)視一周,見眾人都認真聽著,便繼續(xù)道:“經(jīng)韶州府大疫之后,圣上愈發(fā)看重藥商藥事,所以意欲將沉香會移至京中,掌管南北藥事?!?/br> 眾人心里早有準備,所以聽了這話亦不驚訝,都看向盧長安,盧長安沉吟片刻,起身對沈青拱了拱手,道:“來之前我等已商量好了,全聽朝廷差遣,只是掌管北方藥事這一項,怕是不好辦。” 沈青也知掌管北方藥事的難處在哪里,道:“北方藥事尚且不急,先讓南方藥事恢復(fù)秩序,其他的往后再說?!?/br> 既然沉香會一事眾人皆同意,沈青便說了些具體需要沉香會配合的事,又說安排了沉香會在亭南街尾辦公,緊鄰著防疫司。 事情議完,眾人便欲退出去,戶部新上任的尚書岑昌平進了門,沈青忙迎上去躬身行禮:“尚書大人。” 沉香會眾人也上來行禮,岑昌平點點頭,及目光落在相思身上時,臉色立刻冷了幾分:“沉香會沒人了嗎?怎么讓一個婦道人家來了?” 這位尚書大人,相思是知道的,他原是禮部的官員,迂腐至極,相思以女兒身拋頭露面,處理沉香會諸事,這位大人肯定是看不慣的,所以相思早有心理準備,便只低著頭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