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余生安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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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公子好像還是沒有聽到一樣,依舊一下一下地鋤地,一邊鋤地一邊嘀嘀咕咕地念叨著:“阿然喜歡素食,我可需得多種些。討了她歡喜,我也便歡喜了?!鼻喂酉袷窍氲搅耸裁?,因勞作而發(fā)紅的臉頰突然多了一份沉溺。 安生的鼻子很不爭氣地酸了。她僵硬地收回自己的手,靜靜地看著俏公子鋤地耕作。越看越失神,越看越發(fā)愣。 “和你認識了這么久,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你還有一個這么俊俏的少年?!倍巷h來的隨和空靈的女聲,把安生一下子從失神發(fā)愣里帶了出來。 “這個閣樓,以我現在的能力,只能在每月十五,也就是陰氣最重的時候,才能把它祭出來?!卑采侯^對著天空,聲音溫柔的讓人心疼,“阿余啊,是個很傻很傻的傻瓜呢——”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連衣裙,衣裙飄飄,長發(fā)也飄飄,遠遠看過去就好像是電影里走出來的文藝女青年一樣。尤其是那股溫柔而略帶憂傷的氣質,那絕對是男人眼光停留的最好借口。 “介意和我分享一下你的故事嗎?”顧念一邊默默地想著,一邊把一個杯子遞了過去。杯子里是今天剛到的頂級貓屎咖啡——她知道安生喜歡喝咖啡,就帶了一點過來。 “我的榮幸?!卑采鷽]有接過杯子,她慢吞吞地把頭低下,然后又慢吞吞地把目光投向閣樓,“他叫余生,是我上一輩子,最大最大的遺憾?!?/br> 那是一段很久遠的記憶了。 安生記得,她第一次和余生相遇時,是在一個綿綿大雨之日。那個時候,安生是一只靈。那個時候,余生是一個寒門書生。 “我記得那天雨下的很大,身為靈族的我,是很喜歡這種陰郁之氣密布的雨天的。我坐在這座閣樓閣樓之上,靜靜地看著窗外行人匆匆路過,直到把目光放在了木橋上。” 顧念喝了口貓屎咖啡,然后順著安生指的方向看了看閣樓的最高處。安生的瞳孔都沒有聚焦,她還沉在回憶里呢。顧念這么想著,靜靜聽著安生講述她的過往。 說得再準確點,應該是她的前世。 安生說,當時行人很多,但她一眼就瞧見他了。就像一個明星,在茫茫人群中,你總能瞧見他——因為他與眾不同的氣質。那個長得瘦瘦弱弱,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但眼里帶著與同齡人不一樣的堅毅的溫柔少年,就這么撐著一把破爛的油紙傘,失魂落魄地站在橋上。他怔怔地看著漣漪四起的小河,長久不語。路過的行人都用一種異常的目光看著少年——但他們只看了一瞬就離開了。他們需要歸家,與妻兒父母相伴。 從少年懷里緊緊夾著的一捆書安生就知道他是個書生,還是個窮酸的落榜書生。今天是科考揭榜的大日子,他這么頹唐,只有一個原因。 他名落孫山了。 “我看見他抬起腳似乎要跳河自盡,當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個少年不能死。他被我看上了,怎么可以死在我的前面呢?雖然后來他還是走在了我的前面?!卑采πΓ桓焙軣o奈的模樣。 安生不想少年死在那小小的河里,她覺得少年應該是有一番大事業(yè)的。于是她施展法術,以一個眨眼的時間出現在少年身側。行人們并沒有在意到突然多了一個人,因為橋上本就人擠。 如此大雨,河水冰冷,公子若要沐浴,不若賞臉去小女的閣樓。公子面相好,染了寒氣可是會破壞命格的。她記得她是這么說的。 少年明顯地愣了愣,而后轉頭看向開口說話的人,再度愣了愣。 “我見他眼里有些懵,大概是在想他那樣一個寒酸書生,怎么會有女子來問話。阿余啊,是塊實實在在的木頭,又腐又朽的。不過幸好,我能雕刻它?!蹦抗饫锏褂持嗌z地,汗如雨下的身影,安生的眼里盛滿了溫柔。 安生頓了頓繼續(xù)說,那個時候她是個性子浮躁的,見少年還在愣著,就干脆利落地施法把少年帶到了閣樓里。 “這算是劫色嗎?”聽安生講到這里顧念差點把那珍貴的咖啡噴出來,她優(yōu)雅地擦了擦唇角溢出來的咖啡漬,斜眼瞥了一眼旁邊的女子。 “算吧?,F在想起來當時阿余對我靈族的身份是有著幾分畏懼的,不過有有什么關系呢?他喜歡我,在見到我第一眼時,他就把我烙進他腦海里了——就像我對他一樣。我們一見鐘情,可誰都沒有戳破彼此的小心思。” 她記得少年文縐縐地報了自己的名諱,再文縐縐地感謝她的收容之恩。少年說他叫余生,她笑著說她叫安然。 不知道為什么少年的臉紅了紅,許久以后才緩了過來。 少年在她的閣樓里小住了一月有余,日日沉醉于酒樂,似乎有些樂不思蜀。 “看到他那樣子,我心里有點急的。我就在想啊,我看上的少年郎,一定一定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而不是一個紙醉金迷的頹唐之人。所以有一天我就問他,阿余想不想做一個名揚四方的大英雄。如果他愿意,我就幫他,然后我的條件就是讓他以身相許。他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后來我才知道,他那時覺得我雖然身為靈族,卻根本不可能幫他做到名滿天下,但他就是信我。因為……他打心眼里喜歡我啊?!卑采旖堑男υ教粼礁撸阶詈箢櫮罹谷豢吹搅艘唤z讓人心憐的哀涼。 揉了揉眼睛,安生用沙啞的聲音繼續(xù)說,那個時候,天下是亂的,朝廷是亂的,因此靠科舉根本不可能出人頭地——除非你拖關系或者砸錢。但余生家里除了四面墻和一滿筐書還有些必用家具,幾乎什么都沒有。 安生籌劃了一年,四處精心布局,終于在新一年鞭炮聲響起來的那一天,帶著一萬半數是靈族半數是人族的軍隊,吹著號角,打響了那個王朝的第一次農民起義。 他們自稱是長生天派來懲罰暴君的,諸王之王盛怒,暴君必須下臺。他們所到之處,旦逢戰(zhàn)役,就把暴君之軍打得四面逃竄。 烽火狼煙四起,農民起義不斷爆發(fā)。安生和少年的軍隊不斷擴大,少年的名氣也在不斷擴大。 “我用了十年時間,親手為阿余打下了那個王朝整片的江山。我以江山為聘,終于實現了曾經對他許下的諾言,也終于把他真真正正地捆在了我的身側。我記得開國封帝,我們成親那一天,他穿著一身威武的明黃色龍袍,用萬里紅妝相迎。滿天花瓣飛舞,滿天百鳥爭翔,滿天彩云飄飄,滿天琴瑟和鳴。場面壯美,一度紅了我的眼。我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忘的……可是,幸福終歸只是一瞬間——”安生哽咽,眼眶早已紅如白兔,“我為了阿余,不惜血灑疆場,不惜背負起冷血殘酷之名。我這一雙手,染了太多太多無辜將士的性命。長生天看著我很不順眼,給我降了一場天罰。卻是那一場天罰,叫我和阿余永遠永遠地陰陽相隔了?!?/br> 那場天罰,把百里之土燒得焦黃,燒得此后再不生寸草。安生滿身狼狽地跪在土地中央,眼角流著殷紅刺目的血淚。她笑著,同時也悲著。笑自己可以釋懷,可以解脫,悲自己不能繼續(xù)陪伴阿余,得讓他孤獨余生了。 “如果還能再見的話……真想回到那個雨天呢……一定一定要認認真真地抱你一次。因為,你是我那又溫柔又呆木的傻瓜啊啊……”她記得那時那是這么說的。 “我倒在了土地上,漫天黃沙掩埋了我焦黃的身軀。當我在神界蘇醒,眼里又一次盛滿光明時,我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愿意被我揍,愿意被我罵,一直笑的溫柔,目光堅毅的爽朗少年了。神族的一位神君和我說,阿余為了復活我,以一具凡人的身軀觸動秘法,上了御界,找到主宰靈族生死的帝王梵塵修羅,甘以靈魂為祭,生生世世輪為奴仆,只要能把我復活——梵塵修羅最喜歡干凈的靈魂,而阿余的靈魂,正如那性子一般,是水一般的清澈。修羅答應了,吟唱了三天三夜的咒文,把我的靈魂召集起來送往神界的神池,修養(yǎng)千年?!?/br> 那一刻,她才知道,她的阿余,那個曾經許她一生的爽朗少年,那個曾經給她甜蜜的溫柔少年,再也不會回來擁抱自己了。 “我用我積攢很久的靈力,修筑了當年我和阿余初見時的那幢閣樓。再按我的記憶造了一個虛幻的阿余?!卑采亮瞬敛恢螘r變得冰涼的淚水,她笑顏如花地看著顧念,“所以啊,這輩子,我叫安生,安然……余生?!?/br> 這輩子,因為余生,她叫安生;這輩子,因為余生,她把浮躁的性子變成了和余生一模一樣的溫柔。 顧念突然想到了一句話。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大概就是安然和余生的愛情吧。